他意有所指，把話說得極盡曖昧。

“噫。”石一茗一個激靈，覺有電流從胳膊上流過去，趕從他旁邊走開，“你這人，怎麼起來誰都。”

商行舟角扯了下，慵懶地移開視線。

溫盞手指微微蜷曲，白晝與夜晚之，黃昏遮掩，沒人看到耳泛起紅。

那種背上麻麻的，過電一樣的覺，又爬上來。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話。

怎麼從商行舟里說出來，就完完全全，變了個意思。

這人怎麼老這麼……

氣。

班長：“溫盞？”

微涼的風吹過耳畔，忙回過神：“啊？我今天就、就不去了吧，晚上約了人吃飯。”

“這樣。”班長有點失，不死心，“那明天呢？”

“明天……”溫盞腦子有點，“明天好多課，我應該也沒有時間。”

這就是拒絕了。

班長嘆息：“好吧，沒關系。等你有時間，再來我。”

溫盞很認真地點點頭：“嗯。”

再回頭，下了最后一堂課的學生們三三兩兩，人流涌。

落日赤紅的映照在白墻面，商行舟和石一茗已經不見了。

走了嗎……

溫盞攥著背包帶子，獨自轉朝樓梯的方向走。

心里浮起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失。

低著頭掏手機，一邊走，一邊給涂初初回消息：【我下課啦。】

涂初初秒回：【我發飯店地址給你！】

涂初初：【雖然是路邊攤，但這家店的東西超好吃，你肯定會喜歡的！】

小涂同學一年四季力充沛，溫盞拐過樓梯間，忍不住也彎彎眼角：【好。】

下一秒，面前驀地出一條長，慵懶攔住的去路。

溫盞連忙急剎車，在踩上去的前一刻，堪堪停了下來。

抬起頭。

逆著，年形高大，吊兒郎當地抱著手，靠在布滿夕橙輝的走廊墻壁上。

漫不經心，按掉屏幕，將手機隨手扔回書包，朝看過來。

“小溫同學，怎麼走路玩手機啊。”他商行舟眼斜著掃過來，眼尾竟然帶點兒笑，邪氣。他嗓音很啞，意味不明，“搞學習的好學生，都像你一樣，走路不看路？”

他加重了“搞學習”三個字，聽得溫盞心頭一跳。

他氣場太強了，拎著單肩書包，白T黑，服松松垮垮，就這麼簡單的穿著，整個人也清雋得不像話。

何況他還有一雙，又直又長的，。

溫盞小心地避開，指出：“我沒踩到你。”

干嘛指責不看路。

商行舟恍然大悟：“你原本是想踩我？”

“我沒……”下意識應了聲，驀地，對上他藏著幾分戲謔的眼睛。

停住。

心里后知后覺，涌上惱。

他又在逗。

溫盞忽然有點郁悶。

他這幾天，怎麼老拿開玩笑。

退后半步，溫盞一言不發，想從他邊繞開。

見要走，商行舟稍稍正，收回橫在走廊上的，長快一步邁開，再一次懶洋洋地擋在前。

溫盞：“？”

溫盞奇怪：“你有事嗎？”

“涂初初約你吃晚飯？”商行舟很不經意地，隨意道，“一起？”

溫盞愣了下，睜大眼：“也約了你啊？”

“嗯。”商行舟云淡風輕，漫不經心答，“還有石一茗，和兩個你應該不認識的男生。”

溫盞有點猶豫：“沒跟我說有這麼多人，等下，我問問。”

說著，拿出手機，劃開屏幕，想問問涂初初。

下一秒，手里一空。

商行舟居高臨下，拿走了的手機。

溫盞：“……”

茫然地仰起頭。

“走都走到這兒了。”商行舟拽里拽氣的，手機在他修長手指間轉個圈，穩穩落進掌中，“哥幾個能吃了你？”

“……”

“但是。”溫盞撓撓臉，也沒生氣，認真地解釋，“我從來不跟陌生人一起吃飯的。”

“哦。”商行舟慢條斯理說，“那讓你小商爺來幫你解鎖一點，人生的第一次。”

溫盞默了默，還想說什麼，石一茗風風火火，從走廊另一頭跑過來。

他從衛生間出來，手上帶著沒完全吹干的水珠，手，去接商行舟提著的書包：“走吧。哎，溫盞你怎麼也在這兒？”

溫盞：“我……”

下一秒，他看到了商行舟掌中的手機。

磨砂質，半明的殼，上面印著一只大大的柴犬，傻里傻氣地笑著吐舌頭。

一看就不是商行舟的。

石一茗皺眉：“你怎麼回事兒，怎麼搶小姑娘東西啊？快給人還回去。實在想要，你跟爸爸說，爸爸給你買啊。咱買紅的，買十個！”

商行舟笑罵了聲，手腕抬高，拎著包去砸他。

石一茗怪笑著跑開，接過包，探頭笑著問：“你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嗎，溫盞？”

溫盞遲鈍地點頭：“嗯。”

——哎，也太乖了。

石一茗在心里，第不知道多次慨：以后要是真落到商行舟手里，不知道會被怎麼折騰。

他同地收回目：“走吧，我們去校門口打車。”

然后，一路上。

商行舟都沒有把手機還給溫盞。

-

三個人抵達店里時，涂初初和另外兩個男生都已經到了。

十里長街燈火綿延，煙火氣和客人們酒杯相撞的聲音，在深沉夜下順著風飄。

最近北方緩慢降溫，剛好沖散了最后一點暑熱，是天吃小龍蝦的最后時節。

溫盞有些遲疑，但還是拉開塑料凳子坐下了。

北城好像很見這種天攤位，此前沒見過，也沒吃過。見過同學買臟串，但也都是在店里，很會坐在外面。

涂初初一抬頭就見面前多了仨人，眼睛一亮：“你們一起來的？走路怎麼沒聲沒息的，我老板上菜了？”

石一茗大喊：“老板！上菜吧！”

那頭遠遠傳來聲回應，他下書包，扔到一旁：“這不是上選修嗎。”

涂初初拉著溫盞：“你坐我這里。我都忘了你們今天要上那個棋牌數學課，早知道就我哥車接車送，他上個月買了輛超酷的寶馬托，放著也是落灰。”

為這，還跟他爸爸吵了一架。

不過上次麻薯的事之后，涂初初也發現了，跟商行舟之間，一提爹媽原地炸，不提爹媽天下太平。

所以非常順遂地，略過了一切與“你爸我媽”有關的話題。

溫盞遲緩地眨眨眼，沒說話。

這麼一位置，就從商行舟旁邊，跑到了他對面。

商行舟起眼皮，冷笑：“誰是你哥。”

今晚人多，涂初初不怕挨打：“你知不知道，溫盞的媽媽，認我做干兒了。”

商行舟瞇眼：“所以？”

“你跟我是兄妹，我和是姐妹，所以你倆現在也是兄妹了。”涂初初認真地表示，“你應該小溫妹妹。”

“……”

席間靜默三秒，商行舟還沒說話，另兩個一直沒吭聲的男生，先一步捂著臉笑開。

商行舟都氣笑了：“你會給自己認親戚？”

涂初初怕溫盞不自在，拉著，對桌上另兩個人做介紹：

“就是溫盞，我跟你們提過的，溫伯伯家那個超級大學霸。讀計算機，現在跟我哥和我都在一個學校，是我干姐姐。”

語氣超級自豪，與有榮焉的樣子，說得溫盞臉有點熱。

說完，又轉回來：

“這倆都是我哥的朋友，一個在讀國際法，一個也在讀金融，但都不在同一所學校。你以后去R大和P大，可以要求他們陪你玩。”

夜漫漫，兩個男生都有禮貌地，稍稍前傾，主對自我介紹：

“裴墨。”

“紀司宴。”

溫盞其實對這兩人有印象。

高中時，在商行舟的朋友團里，見過他們。

挑染了銀白短發、上有種幽冷清潔的那個，裴墨；氣場跟商行舟相似、但周總游離著浪子氣息那個，紀司宴。

聽說兩人家里都從政。

溫盞很正式地出手，跟他們握一握：“你們好，我溫盞。”

老板捧著小鍋裝的小龍蝦走過來，放到他們面前。

三個口味三口鍋，裝得滿滿當當，紅的蝦滋滋冒熱氣。

涂初初興地拆開手套盒：“我們開始吧！”

大家都開始拆筷子倒酒，只有紀司宴沒。

他點了煙，到一半，掐掉，碾滅猩紅的：“舟子。”

商行舟漫不經心：“嗯？”

“你覺不覺得溫盞同學，有點眼。”紀司宴頓了下，輕描淡寫，“溫盞，是在附中讀的中學？”

晚風涼意，溫盞手心忽然沁出汗。

點頭：“嗯。”

“那奇怪啊，咱們幾個父母都一塊兒的，沒道理沒見過吧？”紀司宴釣魚似的，故作不經意地，轉頭問，“你說呢，舟子？”

商行舟正在開啤酒，夜下，他冷白，修長手指扣在瓶蓋，指骨因用力而顯出青白。

他沒看他，抵著腮，低笑了聲，半晌才說：“年級上一千六百號人，沒見過，不是很正常。”

溫盞手一，剛拆開的筷子，“啪嗒”了手，掉到地上。

涂初初趕去幫拿新的。

紀司宴若有所思，跟裴墨換一個眼神，深深地看商行舟一眼，不再說話。

裴墨接住這個茬，舉酒杯：“來，走一個，慶祝我們的小涂同學，終于有學上了。”

“喂。”涂初初不滿，“T大醫學系已經是國TOP3了，它很牛，我也很牛好不好，什麼‘終于有學上’？說得我好像一個失學。”

裴墨起眼皮，平靜地指出：“你哥一直自詡社會閑散人士，你不是失學，還能是什麼？”

涂初初掐自己人中：“我的風評永遠是因我哥而害。”

商行舟腔微震，輕笑：“你放屁。”

溫盞不太進去他們的話題，低著頭剝了兩枚蝦，戴著手套，挑鍋里的藕條吃。

龍蝦很大，鉗子里也滿滿的。

嚼起來有點辣，但沒什麼話說，只是埋著頭一只接一只地吃。

商行舟忽然站起。

他離開餐桌，往店的方向走過去，低頭跟老板說了什麼，隔著點兒距離，聽不清。

紀司宴收回目：“舟子最近怎麼老鬼鬼祟祟的。”

石一茗頭也不抬：“他不是第一天了吧，他不正常很久了，你見沒見過人大冬天的在室外游泳？”

裴墨：“有啊，協同作戰，渡江那種。”

三個男生笑一團。

溫盞思緒有點飄，也沒聽清他們在笑什麼。

食量不大，沒吃多，就覺胃里已經塞不下任何東西。

摘下手套打算休戰，臉頰驀地一涼。

抬起頭，映著縹緲月，商行舟長玉立，一手拿著裝小食的托盤，邊上堆著一堆玻璃罐酸，另一只手拎著其中一瓶，懸停在左側臉邊。

開了蓋，已經好吸管。

溫盞微怔，忙不迭接過：“謝謝你。”

商行舟目短暫地在上停留，也沒說什麼，邁長走回原位。

他把托盤放到桌上，踢石一茗：“笑幾把。”

石一茗隨手拿起一串面筋：“笑你呢，熱的商爺。”

他含混不清，嚼了兩口，皺眉：“沒放辣椒麼？”

在盤子里翻翻，石一茗難以置信，尖：“后面的小食，都沒放辣椒嗎？”

商行舟沒什麼耐心，掀起眼皮：“個屁，有得吃就不錯了。”

他忽然有點煩，又說不清來源。

這讓他更煩了。

涂初初也已經吃得八分飽，靠在溫盞上，低著頭劃拉手機。

看著看著，眼睛一亮，想到另一件事：“朋友們，你們知不知道，今年運會之后，我們校要辦一個彩虹跑活？外校大學生也能來參加那種。”

紀司宴心里警鈴大作：“你不是吧？”

“是的，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涂初初笑瞇瞇，知道這幾個人運神經都一頂一的好，“一等獎獎品是一臺徠卡小相機，你們誰得獎了，誰把相機低價賣給我，好不好。”

裴墨都不敢想世界上還有這種好事，起眼皮看：“你想得會不會有點太了。”

涂初初：“送我也行的！謝謝你裴墨！你真好裴墨！”

裴墨：“……”

他沉默三秒，涂初初已經火速拉好了群：“好的！我建好群了，我這就往里面發邀請函，接邀請就不能再反悔了！不來的是豬！”

話音剛落，隔壁桌幾個男人換眼神，站起，拎著酒瓶走過來。

個子都高，居高臨下，影子投在餐桌上。

為首一個叼著煙，瞇眼問：“你是裴墨？”

裴墨冷淡地起眼皮，沒答。

另一只手已經無聲地扣在了邊的空酒瓶上。

男人懂了：“就他。”

事發生得過于突然，溫盞眼皮一跳，本來不及反應。

啤酒瓶在面前碎裂，發出玻璃裂的響聲。

紀司宴、商行舟和石一茗的反應幾乎快過腦子，想也沒想，跟著裴墨推開桌子抄家伙，轉就打起來。

邊響起其他客人的尖聲、桌子被推倒的撞擊聲，溫盞驚得愣在原地。

下一秒，商行舟抬手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看也不看，直直朝著腦袋罩過來。

商行舟的氣息鋪天蓋地。

溫盞的世界陷黑暗，心跳聲變得格外明顯，被涂初初拽著后退。

出手，艱難地將外套從自己臉上扯下來。

然后，聽到商行舟居高臨下，清冷囂張的聲音。

在這一刻，有種很莫名的安全：“別看了，找地方坐著。”

他瞇了下眼，說：“等你商爺五分鐘，我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