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第34章 哭哭

被愧疚包裹,實話實說:「我媽媽是因為不知道我們在談,所以才掛電話的。」

商行舟停頓了下。

溫盞看到那頭顯示“對方正在說話”,但就短短兩秒,停了。

沒有新消息發過來。

他話說到一半,取消了語音發送……

溫盞手指扣住手機殼,屏住呼吸,等他消息。

但那邊沒再提示“正在說話”或“正在輸”。

回家的路上,溫盞等了一路,也沒再等到他的回音。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上樓找耳機。

楊珂還在催著收拾行李,溫盞心里有點上應付:“知道了,我馬上下來。”

在收納盒里翻到耳機,戴上,立馬打電話給商行舟。

按下綠鍵,忙音響兩聲,嘟嘟嘟,被掛斷。

再打,響兩聲,還是掛斷。

溫盞腦子一下子混沌了,強行鎮定下來,退出通話界面,想打字跟他解釋況: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順了一下,我媽當時那個問法,我……」

沒發出去。

楊珂還在樓下:“溫盞!你還不收東西,都幾點了!”

親媽聲音由遠及近,溫盞好像是上樓來捉人了,門沒鎖,一下子不知道該先顧哪頭。

下一秒,看到商行舟的消息先彈了出來。

不是語音,是文字。

沒什麼緒,就兩句話: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跟他們說。」

「等到我倆分手的時候嗎?」

-

溫盞這一晚是在混沌里睡著的。

商行舟不接電話,猜測,這種況下發語音的話,他大概率也不會聽。

如麻,在備忘錄里寫了長長的消息,跟他解釋事經過。

但發送前又忽然想到,男生是不是都不喜歡看小作文?

臨了又刪了一大段,刪減得只剩事件主線。

簡明扼要把事兒說完,沒敢講多余的話,抱著手機的,等他回復。

等到凌晨三點,商行舟那兒也沒靜。

溫盞忍不住想。

他得多生氣啊。

他今晚打字過來,說那兩句話時,甚至在句尾帶了標點符號。

標、點、符、號。

微信里喊人“溫盞”,和“溫盞。”,完全就是兩個意思。

他氣得完全不想跟說話了。

溫盞等到凌晨四點也沒等到回應,將手機屏幕朝上,放在枕頭旁,被子拉高到眼睛下方。

溫暖的臥室里靜悄悄,許久,把眼睛也遮住。

翌日清晨,楊珂大清早來敲的門:“溫盞,起來了,等會兒你爸司機送你去機場。”

外面天還黑著,溫盞艱難地睜開眼,迷迷糊糊應了句:“好。”

手上作幾乎是下意識地,還是去拿枕邊的手機。

按亮屏幕,桌面顯示北京時間六點五十七分。

消息欄干干凈凈,商行舟還是沒信。

“……”

溫盞太有些疼,靜默了會兒,掀開被子下床。

邊走邊,路過穿鏡,看到自己有點泛紅的眼尾。

前一晚總共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中途還醒了兩次,不管怎麼看,跟商行舟的通話界面,始終停在最后那段話。

他是以后都不打算再跟說話了嗎……

溫盞失神地換好服,給手機充上電,下樓。

要出門,楊珂早起,給煮了牛餃子。

溫盞慢吞吞吃了兩枚,問:“媽媽,我是九點半的航班,首都國際離得近,稍微晚一點點到,應該也沒關系吧。”

楊珂知道話沒說完:“嗯?”

溫盞試探著打商量:“能不能先繞路去趟東三環?我想去我一個同學家里,拿點兒東西。”

楊珂看一眼掛鐘:“來不及,你吃完就七點半了。”

溫盞立馬放下筷子:“我飽了。”

楊珂:“……”

楊珂勾了下:“是什麼東西?說出來,我聽一聽重要程度。”

溫盞說不上來:“競……競賽的學習筆記。”

楊珂笑起來:“溫盞,你連撒謊都不會。”

說著站起,也不管溫盞什麼反應,自顧自把裝餃子的碗從面前拿走。

溫盞有點慌張地抬起頭,見楊珂端著碗走到料理臺前,從壁櫥里取出飯盒,打開蓋子,把餃子一枚一枚放進去。

作利索地扣好蓋子:“現在出門,餃子你路上吃。”

-

一十五分鐘后,司機的車穩穩停在商行舟家小區門口。

高端住宅區,外來車輛不允許進

溫盞聯系不上商行舟,也沒法找他要口令,只能囑咐司機:“師傅您在這兒等等,我馬上回來。”

從小區門口到商行舟家門口,大概六七分鐘的步行時間。

為了節省時間,溫盞跑著去。

其實有點輕度路癡,但大概上次發生的事太讓人難忘了,竟然死死記住了商行舟家的門牌號和路徑。

一路跑到他家門前,溫盞氣吁吁,扶著膝蓋上前按門鈴:“商行舟!”

叮咚,叮咚。

沒回應。

繼續按:“商行舟!”

還是沒回應。

溫盞等了十來分鐘,按門鈴一直沒回應,看表竟然快八點了。

這麼干等著也不是辦法,咬牙退后幾步,繞到后花園,朝著臥室的方向喊:“商行舟!”

他家窗戶沒開,隔壁鄰居臺上窗戶“刷拉”推到底。

“你這人怎麼大清早……”窗臺探出一顆小小的腦袋,踮著腳尖起了個很高的調,卻堪堪在這里頓住。

小豆丁眼,有點不確定:“漂亮姐姐?”

溫盞理智一瞬間回流,脖頸蹭地紅了:“對不起,我不喊了,我吵到你了?”

“沒有。”小豆丁穿著睡,搖搖頭,“你先別走,等等我哦。”

說完,小腦袋消失在窗臺。

溫盞沒走,站在原地,接了個楊珂的電話:“不是說拿完東西就走?你都在那兒待了快半小時了,溫盞,你九點半的航班!”

溫盞急了:“我現在就走,我正在往小區門口走了。”

放下電話,小豆丁披著羽絨服蹭蹭蹭從一樓跑下來,沖到花園邊邊:“姐姐你來找商行舟?”

溫盞點頭:“你昨天有看到他嗎?”

“沒,我昨天沒出門。”小豆丁想了想,又笑道,“不過我們前幾天還一塊兒打雪仗呢,我往他脖子里灌雪來著。怎麼,你跟他失聯啦?”

“嗯。”溫盞有點失落,“我找不到他。他大過年的一個人在家里,我怕他吃東西食中毒,或者……或者萬一什麼傷,也沒有人發現……”

“不會的,你太小看他了,他自理能力超強。”小豆丁打斷,“你要是敲門沒靜,那他大概率是不在家。他不是有很多七八糟的朋友麼?說不定昨天晚上,他出去喝酒了呢。”

“他……”溫盞糾結,“他經常出去喝酒,喝通宵嗎?”

小豆丁大幅度地點頭:“對啊,有時候第一天中午都不回來。”

溫盞手指蜷曲,指甲在掌心摁了摁,又松開。

短短幾秒,做出決定:“我現在有點事必須得走,你如果見到他了,可不可以把我的話,轉達給他?”

小豆丁:“好啊,你想說什麼?”

溫盞微微蹲下,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說:“說,我特別、特別喜歡他,我這輩子,不會再這麼喜歡第一個人了。”

-

飛機轟鳴,在稀薄的晨曦中起飛。

手機一瞬失去信號,溫盞退出微信界面,打算關機。

費元嘉值機時選了鄰座的座位,余瞥見,有點難以置信:“不會吧,你真跟商行舟在一塊兒了?”

溫盞得不到商行舟回應,心里正煩。

被他這麼問,就不是很想搭理:“嗯。”

“我靠。”費元嘉震驚到,“他配不上你,溫盞。”

“……”

“你知道他爸多暴力嗎?控制狂會傳的!”費元嘉恐嚇,“到時候你去哪里都要跟他報備,不報備他就不高興,然后打架吧,你還打不過他——他那人從小打架就厲害!我聽說的。”

“……”

溫盞悶悶地垂著眼,一言不發。

費元嘉也習慣了,平時就這樣,強者都是沉默的。

他自顧自地說:“而且,你不覺得商行舟就是那種,因為無人管教,所以從小到大就沒有分寸、誰都不放在眼里,也沒什麼禮貌,除了打架什麼都不會的那種……那種混混嗎?”

微頓一下,他又嚴謹地修正:“他績好像確實還不錯,但這不能證明什麼啊,說不定他每次考試都抄別人的。你想想,他那麼暴力,他那家庭背景又……沒什麼人敢招他,他只要威脅一下,別人就會把答題卡給他看……”

“你夠了吧。”上升到人格高度,溫盞忍無可忍,“他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多了,你一個兒沒接過他、連‘他打架厲害’都要靠‘聽說’的人,有什麼資格用這麼大的惡意揣測他?”

費元嘉詞窮:“我這不是在勸你。”

溫盞冷笑:“謝謝你,你管好自己。”

后半程,兩人相對無話。

溫盞戴上眼罩,短暫地睡了一覺。

醒來后夢的容已經記不清楚,但心里空落落的,覺得難過。

費元嘉的媽媽這段時間在上海出差,來機場接他們。

等行李轉盤的時間里,費元嘉見醒了,以為會因而轉好,繼續嘚啵嘚啵地輸出理論。

好像一只沒完沒了的鸚鵡。

溫盞神懨懨地眼睛,戴上耳機調大聲音,想到昨晚商行舟的語音是語音轉文字,都沒聽容。

將聊天記錄往上翻,重新點進去聽。

短短幾句語音,他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一點的啞。

唉。

溫盞覺得自己好可憐。

因為男朋友疑似冷暴力,要聽他以前發的語音,才能勉強消化負面緒。

行李轉盤慢吞吞,站在人群里,反復聽。

聽到第五遍,終于覺有點不對勁。

他聲音有些甕。

很輕微,他說話時本來就離話筒有一小段距離,一下子就很難察覺到這種細微的變化。

……生病了嗎?

溫盞扣住手機殼,糾結地想,要不要讓涂初初也過去一趟……

他不會是死在家里了吧。

下一秒,手機微震。

低頭,看到消息欄彈出一條新消息。

商行舟:「1。」

溫盞心臟猛地跳一拍,腦子一白,幾乎是下意識的作。

按下通話鍵,給他撥了過去。

忙音響過兩聲,他沒再掛斷。

接起來,聲音懶洋洋的,聽起來沒什麼神的樣子:“溫盞?”

溫盞眼睛微微發熱,小聲:“嗯。”

“你昨晚給我寫的什麼東西。”他聳拉著眼皮,沒什麼勁兒,聲音聽不出緒,“報告文學?”

“……”

溫盞忽然有點委屈,悶聲:“對不起,商行舟,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寫解釋,我以前沒寫過……我昨晚和今天一直在想,覺得,沒把的事告訴我媽媽,不是因為我膽子小,是我……我這個人格有問題,我……”

聲音低下去,“我就是,有問題。”

電話那頭沉默好半晌,降噪耳機將機場嘈雜隔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溫盞耳朵里安靜得,只能聽見商行舟的呼吸聲。

說完,心跳得很快。

不知道他會不會討厭自己語無倫次,靜默的時間里,是不是在思考要怎麼提分手……

不用想那麼多的。

如果他不想談下去了,溫盞覺得,一定不會糾纏他。

好久,商行舟啞聲:“你在哪兒,現在在家嗎?”

溫盞小聲:“在……上海的,機場。”

“……”商行舟靜默幾秒,清冷地笑了聲,“好,我不問你,你就沒打算跟我說。”

“你怎麼惡人先告狀。”溫盞一下子急了,“我跟你說過的,我好幾天前就跟你說我初六的機票來上海,你不是知道嗎?我……”

“哦。”商行舟語氣慵懶,嗓音沉啞地打斷,“我是惡人。”

怎麼還越描越黑。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溫盞。”商行舟沒等說完,嘆息似的,名字,“睡醒了,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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