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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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如寄一步邁進來,葉青棠只覺頭頂燈影都似跟著晃了晃。

溫熱呼吸自耳后挨近,他的手掌直接探來,獲知無所阻隔的真相。

葉青棠一下站立不穩,手指在臺沿上用力撐住。

看見鏡中的應如寄微微挑眉,出“果真如此”的表

他的指尖微涼,葉青棠看不見,全憑想象。

這只手的樣子早烙印在腦海里,修剪得短而干凈的指甲,分明的骨節,以及用力時手背上微微凸起的淡青管。

鏡中自己的神漸漸失陷,眼里水霧漫漶。

而與之相對,應如寄則十足的冷靜,倘若他是醫生,單看表,會以為他正在聚會神執掌一臺須得作的外科手

但葉青棠知道不是,他沒有那樣冷靜,腰后相抵的已經出賣了他。

葉青棠笑了聲。

“笑什麼?”應如寄沉聲問。

洗過的頭發比干燥時深,散發著如雨后柑橘一般的潤香氣,將他的呼吸牢牢盤踞。偶爾后靠借力,頭發便將他口的襯衫也打一片。

葉青棠呼吸散,“我在想,應老師你果然是羯座。”

用星座的刻板印象來套他,意指他很悶,他就干脆也用這套學說回敬,低笑說道:你還能說得出話,看來我還不夠勤勉。

*

葉青棠眼神失焦,好一會兒才回神。

應如寄旋開水龍頭洗了手,看好似站立不住,便兩臂用力,直接將打直扛了起來。

頓了一下,又騰出一只手拔下頭,拿上臺面上的吹風機。

進了臥室,應如寄將葉青棠放下,單膝抵跪在床沿上,臂將吹風機的在床邊柜旁的座上,再遞給

葉青棠仰躺著,沒有接,“可以拜托幫我吹嗎?”人無從拒絕的撒口吻。

應如寄頓了頓,在床邊坐下。

葉青棠調整角度,脖子枕在他的膝頭,腦袋懸空。

應如寄打開了吹風機,手掌抵在出風口試了試溫度,而后才撈起葉青棠的頭發。

葉青棠大聲提醒:“先從頭皮開始吹。”

嗡嗡的聲響一時湊得更近,在呼呼熱風里,葉青棠閉上了眼睛。

應如寄的上有一好聞的槐花似的香味,和上的不一樣,吸吸鼻子,依舊大聲問道:“你上是什麼味道,好香。”

應如寄低頭,鼻尖湊近自己肩膀嗅了嗅,將吹風調到低檔,方回答說:“回南城之后先去了一趟我祖父那兒,補覺前沖過澡,可能是他家里用的沐浴的味道。”

“你已經洗過澡啦?”

“嗯。”

下一瞬,他便看見葉青棠眼珠一轉。屈起手臂,手指似有若無地輕輕劃過他腰間皮帶的金屬扣。

笑著,“……應總,我答應你的要求,你是不是就可以給我轉正了?”

應如寄頓住。

葉青棠盯著他,看他似乎沒有反應,笑說:“你不喜歡這個劇本嗎?那換一個?”

“咔噠。”

金屬扣彈開的聲音。

聲音像是香爐里裊裊而起的一縷煙,那樣勾著人的三魂四魄,“姐夫,再不抓的話,姐姐就要回家了哦。”

失去理智似乎只用一個瞬間。

吹風機都沒來得及關掉,只扔到了一旁。

那呼呼的風聲仍在繼續。

片刻,應如寄手一把將頭拽了下來,風聲乍停,代之以某種駁雜的水聲。

*

葉青棠有水般的口

頭發半干,不單單是因為方才沒有吹干,還有新出的汗。

黏糊糊地堆在頸后,讓人不適,趴著,手肘撐起上半,偏頭,將頭發捋了起來。

頸后汗漬蒸發,稍得清涼。

應如寄躺在一旁,手臂搭在額頭上,呼吸微沉,趨于平緩。

他偏頭看了葉青棠一眼,繼而看見頸上戴著的鎖骨鏈,那“L”形狀的吊墜懸空,隨手掌給自己扇風的作微微晃

應如寄手,將吊墜輕輕住。

葉青棠一下頓住。

“L.有什麼特殊意義?”

“沒有。”葉青棠笑著,輕輕地將吊墜從他手指間了回來,攥掌心,“好看就買了。”

應如寄沒再說什麼。

總覺得此刻的笑很不一樣,有些諱莫如深之

歇了會兒,應如寄起,撈起子套上。

他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手里多了只玻璃杯。

葉青棠坐起來,接過玻璃杯,來不及細品這冷萃紅茶究竟是什麼味道,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麻煩再來一杯可以嗎?”臂遞回杯子,笑意盈盈,“多喝一點才補得回來。”

應如寄結微滾,接過前順手在臉頰上輕了一把。

他再回來時,除了水,還給找來了一件浴袍。

也是他的,大的及腳踝。

葉青棠起披上了,系上腰帶,說道:“我看見生活臺好像有烘干機。”

“有。”

應如寄沒時間和力晾,一般睡前將換下的服丟進洗機,早起再往烘干機里一扔,設定好程序,晚上到家只需拿出來疊起收納即可。

有時候上要出差,服在烘干機里待上十天半月也有可能。

“我想把服洗一下。”葉青棠有點抗拒再穿回那染了火鍋味的服。

應如寄點頭,帶去了生活臺。

葉青棠把一服扔了進去,包括那件看著便價格不菲的西裝外套。

應如寄抬高手臂,從上方儲柜里拿出洗,“你的服能機洗和烘干?”

“能。不能也能。”葉青棠笑說,“我一般不會買那種麻煩得要死的面料,什麼真,羊。拜托,服是給人穿的,不是要人來伺候的。”

“你一定洗壞過不服。”應如寄倒,旋鈕設定程式。

“是啊,懶得看水洗標。洗壞就再買。”

人意外的大小姐做派。應如寄笑了笑。

標準洗滌模式。

“要四十五分鐘哎。”葉青棠忽然笑著往前一步。

應如寄還沒反應過來,赤著的兩只腳一前一后地踩上了他穿著拖鞋的腳背。

摔倒,應如寄趕手摟住的腰。

卻踮腳,指甲輕輕劃過他的結,他后退了半步,背抵靠上了落地玻璃窗。

“怎麼,這麼一會兒都不能等?”應如寄輕笑。

“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既沒有拖鞋,也沒有換洗。”葉青棠遲來的吐槽,偏了一下頭,忽笑說,“很奇怪,應老師你以前沒帶人回家過夜嗎?都去方家里?還是酒店?”

應如寄沒有回答后面的那個問題,只說,“下回就有了。”

葉青棠也沒有深究,并不在意,且追問過往也不是他們目前的份適合做的事。

嗎?可以點夜宵。”應如寄問。

“不,火鍋吃太飽了。”

“那想做點什麼?”

“我看到你剛才好像在整理東西,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一些技資料,比較枯燥。”

葉青棠想了想,自他的腳背上下來,“我可以參觀一下你的書房嗎?”

應如寄的書房里有一面很大的書柜,填得很滿,一眼掃去幾乎沒有文藝類的書籍,大多是與他行業相關的專業書籍,以期刊雜志居多。

葉青棠隨意出一冊,英文的封面,《Building Innovations》。

“我前兩天不是去一芥書屋和湯老先生會面麼。”葉青棠隨手翻著,說道。

“嗯?”應如寄走到書桌那兒,繼續整理那些資料。

“知道一芥書屋是你設計之后,再逛驗很奇妙。”

“怎麼說?”

“比如,主館二樓拐角的地方不是有一扇不規則四邊形的窗戶麼?它好像很突兀,不該是開窗的地方,但真的開在了那里,又特別妙。我現在就會想,你決定在那里開窗的時候,心里在想什麼。還有三樓角落有一條孤零零的長椅,我觀察過,它有一角是缺損的,是故意為之嗎?我看不像是后期維護時造的損毀,因為湯老先生對建筑的一磚一瓦都很惜。”

應如寄作一頓,聞聲抬眼,目落在臉上,“你注意到了。”

他不知為何看的這一眼很輕,像是源于某種不敢驚擾什麼的潛意識。

是什麼,又怕驚擾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

葉青棠點頭,聽出他這句話的潛臺詞,“是故意為之的對吧?”

“長椅的椅面是湯老先生當年用過的書桌改造的,那缺的一角是他當時做手工時錘子砸落的。我不喜歡一棟建筑是純粹的‘新’,最好有一些痕跡和記憶能夠延續,或者完全保留,或者換一種生命形式。”

葉青棠手將雜志翻過一頁,若有所思,“你是舊的人麼?”

“和舊無關。我做事習慣先去尋找一種最初的源,可以是意義,可以是機。正如房子不能憑空壘砌,需要地基。只不過這里的地基,是一種象的概念。”

“你不喜歡虛無、混和無意義。”葉青棠總結。

應如寄眸微斂,似是輕輕嘆了口氣,最終沒有看,只抬手輕按了一下額角,“我不喜歡。”

葉青棠拿著雜志走到應如寄旁去。

應如寄將椅子往后拉了拉,說:“坐。”

葉青棠坐下,看見桌面上有一本翻開的速寫本,問:“可以看嗎?”

應如寄瞥一眼確認是什麼,“可以。”

葉青棠將雜志放到一旁,一手托腮,一手翻開了那速寫本。

建筑設計稿,不像是要落地實施的,而像是應如寄天馬行空的靈,有一些奇形怪狀,有一些以一個外行人的眼來看,也知道已經違背了力學,完全不備可行

這種靈速記懂,作為一個有素描和油畫基礎的半吊子藝生,以前也常常會畫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葉青棠一頁一頁翻過,紙張里夾著的沒干凈的橡皮屑掉落出來,從紙巾盒里出一張紙,拈了起來,低頭看一眼,桌面下就有垃圾桶,就手投了進去。

翻到某一頁,葉青棠手指一停。

那上面是鉛筆潦草勾勒出的一個小院,和一芥書屋那種了柿子樹的后院有些類似,不過更凌,更隨意:院子里一棵歪七扭八的樹,臥倒的樹做凳子,信手壘砌高低不一的矮墻上,爬著牽牛花藤。

這一頁的右下角除了應如寄的簽名和日期,還有一行字。

“功名應如寄,詩酒作浮生。”念出來。

應如寄聞聲抬眼,解釋說:“是我爺爺起名時,隨口謅的兩句詩。”

“原來你的名字是這個意思。好聽。”葉青棠舉起那張速寫,“這莫非是你的夢中房嗎?”

“算是。”

應如寄以為葉青棠會多問兩句,轉頭一看,已經翻到下一頁去了。

他笑了笑,沒說什麼。

一本翻完,葉青棠聽見臺那兒傳來洗滌程序結束的提示音。

葉青棠起,“我去拿出來烘干。”

去了一會兒,葉青棠又回到書房。

將速寫本放回原,繼續翻那本建筑專業的雜志。

應如寄有一些覺察出的百無聊賴了。

除了和他上-床這件事,其他的似乎都有些漫不經心。

這沒什麼。

他平靜地想。他們的關系本就是如此。

片刻,應如寄停了手頭的事,決定將從無聊中解救出來。

手,將椅子一轉。

葉青棠不明所以。

他躬摟住的腰,一把將從座椅上抱了起來。

葉青棠怕跌下去,趕兩臂攀住他的肩。

應如寄抱著往外走去。

“誒。”葉青棠笑,“不在書房嗎?”

應如寄沒有回答,反手將書房門虛掩上了。

回到臥室里,那作一團的床鋪上。

葉青棠仰面倒下時,手指將應如寄領一勾。

傾倒而下,應如寄看著葉青棠的笑眼。

想要讓這雙眼睛被浸染。時有一張專注的臉。

-

再結束時,已經夜深。

蒸發,皮微微繃發涼,葉青棠輕聲問:“烘干結束了嗎?”

“應該結束了。”

“我再躺一下就起來。”

應如寄轉頭看,平聲說:“你可以在這兒休息。”

葉青棠笑笑,搖頭。

無需多言,意義自明。

應如寄想了想也沒作挽留。

這時候,應如寄放在客廳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套上服起,走出了臥室。

葉青棠躺了一會兒也起來了。

走到臥室門口,往客廳里瞥了一眼。

卻見應如寄坐在沙發上,垂著眼,清峻的臉上毫無表

不知電話對面是誰,他接腔很,只有諸如“嗯”、“我知道了”這樣的回應。

葉青棠似乎是第一次見應如寄的這一面。

他完全拋卻了哪怕再不高興也會維持的面,只剩單純的厭倦,和似乎逃不開,不得不打起神應對的無奈。

友?

葉青棠否定了這個想法。

相信以應如寄的修養,男關系一定能理得滴水不,他應該是那種分手之后都能繼續做朋友的類型。

應如寄注意到了站在門口。

手將手機稍稍拿遠了一點,抬頭對說,“稍等,我等會兒送你回去。”

說話時,他依然三分懨懨的神

葉青棠指一指浴室,示意自己要再去清理一下。

應如寄點了點頭,而后繼續面無表地接那通電話。

葉青棠清洗完,換回自己的服。

應如寄接完了電話,去了趟浴室和帽間,片刻出來,也換上了一干凈的服。

襯衫與黑,立在燈下扣手表的時候,極有一種芝蘭玉樹之

葉青棠不得不走了。

不留宿是給自己劃定的原則,對自己的惰有覺悟,怕再待著后者就要戰勝前者了。

車駛出地下車庫后,葉青棠第一時間打開了車窗。

深夜微的風吹進來,瞇住眼睛。

電臺里在放靡靡的歌,懶倦地靠著座椅,看向應如寄。

應如寄很沉默。

可能是那通電話引起的。

葉青棠想了想,還是過問了一句,“什麼事讓你困擾麼?”

沒問是誰的電話。

應如寄像是回神,轉頭看了一眼,淡笑,“家里的事。”

這樣葉青棠就不便多問了。

一路都是沉默。

葉青棠此刻約覺得,與應如寄之所以相時氣氛輕松,實則是因為應如寄愿意配合著,就像打球,有來有回。

而當對面不接了,球只有落地。

煩躁,不太喜歡這種覺。

車到了觀瀾公寓小區門口。

葉青棠將要去拉車門,又停住了。

,手掌撐在儲格上,就朝著應如寄傾而去。

呼吸挨近,離他只有咫尺,但不再靠近了。

直直盯著他的眼睛,一瞬不瞬。

凝滯的時間,像一種無聲對峙。

片刻,應如寄先行垂眼,錯開了目

他手掌猛地往腰際一扣,頓了一下,低頭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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