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第16章 -16-

“如果說, 我不擅長談你相信嗎?”葉青棠笑說。

應如寄收回手,坐正,撥檔啟車子, 一邊問道:“怎麼說?”

“我談過的沒有超過半年的。”葉青棠從包里拿出那柄背后是畫報郎的復古小鏡子, 對鏡觀察脖子上的項鏈, 那濃綠的寶石,襯得似更白了一個度。

說:“除掉那些只date過一兩次的, 正式的關系, 短的就一到兩周, 長的可能三個月。唯一接近半年的那段,僅僅是因為我在杉磯他在亞特蘭大,距離限制了我們見面的頻率, 也稍微延緩了我厭倦的速度。”

應如寄抓住重點,“你很容易厭倦?”

“是。”葉青棠坦然說道。收起鏡子,丟回包里, “我是上頭很快下頭也很快的人,上頭的時候,可以大半夜搭飛機趕到對方的城市跟他見面;下頭的時候, 也會很快切割清楚毫不留。”

“會因為什麼原因對人下頭?”應如寄知道“上頭”、“下頭”這說法是因為孫苗也常說。

“不好說。各種方面的原因, 比如某次一起出去吃飯,對方對服務員吆三喝四的態度讓我不喜歡, 比如因為念的是藤校就有莫名其妙的優越,比如展現出對白人的討好傾向……還有一些則非常瑣碎, 比如穿著背心運衫剛打完球一汗就來抱我, 我會覺得好惡心;再比如, 太旺盛……”

應如寄聽得笑出聲, “似乎是因為你對對方不夠了解。為什麼不多接, 深了解再在一起?”

“因為我上頭很快。特別是遇到crush,沒辦法忍耐,可能第一天見面,第二天就會直接告白。我接不了延遲滿足,我覺得只有滿足和不滿足兩種狀態。延遲的滿足還是滿足嗎?夏天炎熱的中午特別想喝冰汽水,而到了晚上才喝到,那個強烈的瞬間已經過去了,即便我喝到了汽水,也已經不是我想要的那一瓶了。”

應如寄一時沉默。

葉青棠繼續說道:“雖然我也長期而牢固的親關系,但似乎很難克服新鮮衰退后的平淡。如果還有更多的口味等待我去嘗試,我不會一直嚼著已經沒有甜味的口香糖。”

應如寄轉頭看一眼,“你是否想過,或許,真正的不是口香糖。”

“我知道不是,我知道。”葉青棠微微斂下目,很淡地笑了笑,“……所以我說我不擅長談。我談過的,都是好像是的假象。”

應如寄手指輕點著方向盤,片刻,順著這話題換了一個角度,又問道:“你設想過理想中另一半是什麼樣嗎?”

葉青棠忽有所覺,轉頭朝應如寄瞥去一眼,好在他表十分平淡,且語氣也很隨意。

抬手輕輕了一下鼻尖,笑說:“沒有很仔細想過。”

應如寄余瞥見了作。

沒點破——鼻尖是撒謊的下意識作。

一時間都沉默了。

片刻后葉青棠笑著出聲,“說起來,應老師你又是為什麼還單呢?依照國普遍的傳統,好像超過三十歲的男大多都已經結婚了。”

應如寄說:“我似乎說過,我很忙,沒空考慮個人問題。”

“沒有很忙之外的其他原因?”

應如寄默了數秒,還是言簡意賅道:“因為我父母的原因,我對關系比較謹慎,對婚姻則更謹慎。”

葉青棠笑,“所以你看,我是不擅長,你是很謹慎,不如就只顧當下,及時行樂好了。”

應如寄不置可否,淡淡一笑,目直視前方,不再說什麼。

-

葉青棠到工作室的時候,伍清舒人不在。

一問才得知,上午冒了,中午這會兒有點低燒,陸濯送回去了。

葉青棠在微信上,沒收到回復,就給陸濯發了條消息詢問況。

陸濯說吃過退燒藥了,正在睡覺。

葉青棠問陸濯:你還在家里嗎?

陸濯:在的。有什麼活要派給我嗎?我帶了電腦。

葉青棠:不用不用。麻煩幫忙看顧好這個人病多,冒了尤其喜歡喝冰飲。

陸濯:沒問題。

手機鎖屏的一霎,葉青棠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麼。

下午四點多,理完了手頭的事,葉青棠先行離開工作室,去伍清舒那兒探病。

開門的人是陸濯。

葉青棠不意外他在這兒待了一下午,換拖鞋時問道:“燒退了嗎?”

“已經退了。”

進門一看,伍清舒穿著家居服,披著薄毯,病懨懨地歪靠在沙發上,手里端著PS5的游戲手柄,正在玩某西部題材的4A大作。

別人生病是面容憔悴,是我見猶憐的病西施——小男生哪見過這個,怕是心疼壞了吧。

葉青棠看著茶幾上如上供一樣擺滿的洗凈的草莓,車厘子和著吸管的椰子以及喝了一半的茶,忍不住揶揄,“清舒姐姐生個病這麼。”

伍清舒一記眼刀剜過來。

葉青棠放了背包,在旁坐下,手背探了探的額頭,確定是真沒什麼熱度了才放心。

而就這一會兒的工夫,伍清舒作的角被人死了。

煩躁地丟了手柄。

葉青棠笑說:“不是要怪我吧?你游戲本來就打得菜,不準甩鍋。”

一旁的陸濯也揚起角笑了。

伍清舒瞪過去。

陸濯說:“……我幫你打?”

不拒絕等于同意,這是陸濯跟伍清舒相下來索出的經驗。

于是徑直拿起了面前的手柄,靠坐著沙發扶手,作著重新開始檢查點。

陸同學一槍一個頭,堡壘中的懸賞目標,一會兒便消滅得片甲不留。

他遞回手柄,把開開心心撿裝備的環節留給伍清舒。

葉青棠在一旁看著,都沒覺察到自己出了姨母笑。

“你們晚飯想吃什麼?我點幾個菜一起吃?”葉青棠問。

陸濯抬腕看了看Apple Watch ,“我可能一會兒就得走了,家里有點事。”

伍清舒淡淡開口:“走的時候把你買的水果帶走,我吃不完。”

“吃不完慢慢吃。”

“回頭爛了。”

“爛了就扔掉。”陸濯笑著,“再買新的。”

“……”伍清舒不再搭理他。

過了一會兒,陸濯正要走的時候,門口的門可視電話響起。

葉青棠坐得離門口近,便站起走過去接通了。

瞥了眼畫面里的人,一下頓住。

伍清舒問:“誰啊?”

葉青棠轉頭低聲說了句:“方紹。”

伍清舒也是一愣。

葉青棠征求的意見,“開不開門?”

“開吧。”伍清舒怏怏的。

但凡明眼人都能瞧出氣氛不對。陸濯心里警鈴大作。

沒一會兒,敲門聲響起。

葉青棠開門的時候心十分掙扎,誠然是修羅場文學的好者,可發生在自己閨上……

門開的瞬間,陸濯不由站直,朝那邊瞥去。

進來的是個年輕男人,個頭很高,長相俊,留著寸頭,耳骨上一排的耳釘,穿一出的手臂上有一圈紋。他氣質很矛盾,偏于郁和頹喪,而單論長相,絕對讓人過目不忘。

男人目過來,但只在他臉上淡淡地掃過一眼,甚至沒問他是誰。

伍清舒已默默地將游戲按下暫停。

葉青棠站起,拎上自己的背包,沖陸濯使了一個眼,隨即對伍清舒說道:“我們先走了。有需要打電話。”

實在不喜歡方紹這個人,怕共一室會不顧伍清舒的面子當場跟人吵起來。

伍清舒只點了點頭。

出了門,往電梯走去。

跟在后半步的陸濯問道:“棠姐,這人是誰?”

葉青棠拊額嘆氣,“清舒高中同學,初,前前男友,前男友和……不知道算不算現男友。搞不懂,太復雜了,他倆的關系他們自己恐怕都說不清楚。”

陸濯張了張口。

然而不過片刻,他就笑了聲,問道:“那棠姐你覺得我跟這人誰更有希?”

“那還用問嗎?”葉青棠長輩似的手拍拍他的肩膀,“教你一招,對付得膽大心細。”

陸濯笑得燦爛極了,“我已經領悟到了。”

乘電梯下去,葉青棠想到什麼,又問:“你什麼時候對清舒有意思的?”

陸濯非常坦然:“一見鐘。”

晚上九點,葉青棠洗完澡繼續忙碌之前,給伍清舒打了個電話,問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再發燒。

“沒有,已經好了。”

“方紹走了?”

“早就走了。”

“你生病了他也不多留會兒。”

“他晚上有演出。”

“你對他這麼寬容的態度為什麼不能分一點在別人上。”

伍清舒一時沒說話。

“哦,有個事忘了告訴你。”

“嗯?”

葉青棠抬眼,看著手邊剛看了第一章的《布谷鳥鐘聲》,“林老師和Sienna要結婚了,8月6號。他給我寄了請柬……昨天收到的。”

伍清舒似乎是吸了一口氣,“……你還好吧?”

“還好了。有點像是做了闌尾手覺。”

“那你和應如寄……還繼續嗎?”

“我和他在一起這麼開心和合拍,為什麼不繼續?”葉青棠反問。

“……搞不懂你。”

“我也搞不懂你。”

兩人在電話里都笑出聲。

-

開展在即,葉青棠工作室和一芥書屋兩地跑,從早忙到晚。

接到應如寄電話的時候,還在一芥書屋,針對現場布置做調整。

將手機開了免提,放在一旁紙箱上,一邊接聽一邊微調書架的位置。

應如寄問:“下班了嗎?”

“沒有,還在布置場地。”

“合作商送了一些新鮮荔枝,你吃嗎,我給你送去。”

葉青棠笑說:“應老師連太甜的水果都不吃嗎?”

應如寄也笑了聲,“我開車過來——一芥書屋?”

“嗯。”

大約半小時過去,葉青棠聽見樓下傳來腳步聲。

趴著旋轉式的扶手往下看,果真是應如寄到了。

“應如寄。”

下方的人抬起頭。

揮了揮手。

應如寄拾級而上,看見螺旋式的平緩階梯靠墻的一側,都放置了半活明亞克力書架,那上面擺著一些似乎是做效果預覽用的樣書。

走到三樓的寬闊平臺,葉青棠正在搬一個書架。

他趕兩步走過去搭把手,“移到哪兒?”

“那邊。”

葉青棠抬手一指的地方,正是那條孤零零的,缺了一角的長椅的旁邊。

挪到位之后,葉青棠后退兩步查看,指揮著他幫忙左右微調,而后從一旁紙箱里拿了幾冊樣書擺上去,再度退遠看了看效果,并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這才滿意。

拍拍手掌和子上的灰,到長椅上坐下,從一旁的地上拿起喝得只剩小半的水瓶,擰開,一口氣喝完,滿足地舒了口氣。

應如寄坐在旁,微躬,小臂搭在上,轉頭看著

穿著白T恤,牛仔背帶和帆布鞋,子兩側分別一個大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些什麼。

頭發扎了起來,發跡有蓬松的碎發,額頭和鼻尖浮著一層薄汗。

應如寄問:“怎麼就你一個人。”

“其他人在也幫不上什麼忙了。有些布置的調整,分寸很微妙,這種時候就只能我自己來了,因為沒什麼系統的邏輯,純靠直覺,我也沒法說清楚為什麼往左邊幾厘米就是更好。”

應如寄笑說:“我也有這種驗。”

葉青棠兩臂往后撐,腦袋緩緩地左右擺,活頸椎。

應如寄說:“我看見臺階上都擺了書架。”

“還好這些臺階應老師你設計得夠寬敞,不然書架都得定做,不知道要多花好大一筆錢。”葉青棠笑說,“我是設想,大家邊走邊看,如果遇到喜歡的,可以直接在臺階上坐下閱讀。”

“這里也是。”拍拍長椅,“如果手邊就有書架的話,一定會忍不住拿一本過來翻翻吧。”

“嗯。”應如寄有微妙的,“這是我在這兒放這條長椅的用意之一。”

“之一?其他的用意是?”

“你猜?”

葉青棠仰面,閉上眼睛。

了片刻,笑說:“發呆。”

“是。”

“真的嗎?”葉青棠睜眼看他,“我瞎說的。”

應如寄說:“我的理念,建筑的功用不需要附加太多的思考和教育本。比如說,這里很安靜,適合看書和發呆,那這條長椅的作用,就是看書和發呆。”

葉青棠看著他,聽得很認真。

認真的時候,眼里總有明亮的

應如寄頓了頓,目的眼睛緩緩下落,停在上,“當然,也無妨臨時地為它賦予一些其他功能。”

“比如?”

“比如……”應如寄倏然手,按住的后腦勺,低頭湊近。

葉青棠不由地呼吸放緩,大抵因為他上清苦的氣息,以及凝視著的眼睛過于幽邃,因背著,眸幾分深黯。他分明是沒有笑的,可一雙眼睛此刻也稱得上是深

莫名有點慌。

好在吻落了下來。

很快就沒力去費神思考了。

退開時,葉青棠輕笑,“覺有點奇妙。”

“嗯?”

“可能因為這里是你設計的,有點像是追星結果不小心搞到了正主。”

應如寄啞然失笑。

“哦,差點忘了。正好應老師你在這里……”葉青棠站起,走到一旁的紙箱子那兒,剛想蹲下,又覺得口袋里的東西礙事,先掏了出來。

應如寄于是看見那口袋仿佛是哆啦A夢的次元袋,依次從里面掏出了鉛筆、橡皮、卷尺、小號扳手、梅花起子、膠帶切割、手持激測距儀……

他不由地笑了。覺得如果再掏出一把老虎鉗他都不會吃驚。

口袋清空以后,葉青棠打開那紙箱子,從中拿出厚厚一沓文件。

走回長椅坐下,遞給他,“你看一下。”

應如寄接過翻了幾頁,微怔,“你寫的?”

“嗯。我查了一些資料,結合自己的驗,可能不盡不詳,不過已經盡力了。”

這是份圖文并茂,堪稱詳實的策劃案,闡述了一個集卡式的任務。

這場館有許多犄角旮旯不被人注意,而又別匠心的地方,前來參展的人可據觀展手冊上的提示,找到這些地方并拍照。

一共十地方,集齊即可換取一個文創大禮包,其中便包括3D打印的場館小模型。

“這次書展的主題是靈魂棲息地。靈魂棲息地,包括理空間和神空間,場地本就是展覽的一部分——我當時定下主題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里,在我的審層面,在南城找不到第二理和神高度契合的建筑空間,所以我才向湯老先生一再爭取。”葉青棠進一步解釋。

應如寄一時間沒有說話。

某種層面,建筑也是一種藝

而藝由來需要人共鳴。

葉青棠湊近,點了點策劃案那建筑模型的部分,“然后就是這個3D模型的數據,麻煩應老師提供一下可以嗎?我已經跟這邊的負責人通過,他們同意了,但是不是涉及設計機,讓我直接跟你這邊通。”

“當然可以。”應如寄說。

他合上這份策劃案,轉頭,注視著

片刻,他說:“青棠。”

這稱呼的語氣和注視的目都過分認真,葉青棠微妙不自在,笑著歪一下頭,“怎麼啦?”

“這周六晚上,你有時間嗎?我訂了座,請你吃飯。”

“有什麼由頭嗎?”

“到時候告訴你。”

應如寄清楚自己絕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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