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 應如寄依然沒對的這句話發表什麼看法。

抬眼看他，只看見他神如水平靜，眼底有靜默山嶺一樣的暗。

葉青棠轉個, 著勺子又舀了一勺甜點，送口中之后含糊說道，“你想讓我馬上走嗎？”

“隨便你。”

“我現在走的話, 你過去朋友那里，還趕得上吃檸檬派——啊我忘了, 你不喜歡吃甜食。”

“葉青棠。”應如寄遽然微瞇住眼睛, 低頭盯著，“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會生氣？”

“那你生氣好了——和我吵架、爭論、罵臟話。”葉青棠與他對視, 那目分明有察一切的銳利，“你如果不說, 我怎麼能知道你在生氣。”

“你不知道？”應如寄幾分冷笑的語氣。

他不再和說什麼, 直接手, 奪了手里的勺子一扔, 抓住的手臂便往外拽。

“你做什麼？”

“送你回去，我好去參加聚會。”

“我不要, 我不想走了, 你家里好暖和，我住的地方只有破空調本不頂用。”葉青棠旋，整個直接撲進他懷里，一條手臂摟住他的腰。

“……你幾歲？”“反正比你小。”理不直氣也壯。

應如寄拽摟在腰上的那只手臂, 沒拽開，也不管了, 直接將打直抱了起來。

眼看著就要到門廳了，葉青棠似是痛苦地“唔”了一聲。

應如寄腳步一頓, 急忙將放下地，關切問道：“怎麼了？”

卻只對上幾分狡黠的笑容。

“……”

趕在應如寄真生氣之前，葉青棠急忙再度投他懷里，兩臂都抱住他，“應老師，應哥哥，我錯了。我只是想再跟你多待一下……”

應如寄閉眼，已經徹底沒了脾氣。

有恃無恐的人，偏偏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葉青棠松開了他，開開心心地去了島臺那兒，將甜點端去了餐桌旁，再從提包里拿出電腦。

翻開筆記本，抬頭看向他，笑容甜，“你家wifi碼是？”

“……”

后一個小時，葉青棠當真只坐在餐桌那兒心無旁騖地加班。

應如寄在客廳里看一條建筑材料相關的講座視頻，時而往那里瞥去一眼，對著筆記本屏幕，神分外嚴肅，微信的提示音間或響起，敲擊鍵盤的聲音也跟著急促一陣，顯然是在回復微信。

應如寄偶爾起倒水，經過邊時，垂眸看一眼，自頭頂只能看見的鼻梁，和如羽扇一般的睫。

那視頻看完了，應如寄看似乎一時半會兒地忙不完，也就關了電視，起去了書房。

他打開電腦，從公司的云端文檔里打開姚暉發給他的施工圖，一頁一頁審核。

不知過去多久，聽見一聲輕叩。

應如寄抬頭朝門口看去。

門實則是開著的，葉青棠就站在門口。

應如寄問：“忙完了？”

“嗯。抱歉啊。”

“抱歉什麼？”

“剛剛一直在忙自己的事。”葉青棠兩指按了按太，“之前一直和我們合作的有個進出口公司，資質出了點問題，導致有一批海外出版社寄過來的展書被海關暫時扣押了，我剛剛在聯系其他公司代理清關。”

“幾號開展？”

“下個月15號。”

“能趕得上嗎？”

“應該可以的。數量不是很大，趕不上就撤掉這幾樣展品好了。”葉青棠這時候忽然睜大眼睛，作驚訝狀，“應老師不會在海關也有認識的朋友吧？”

“……”

“你在忙什麼？也在加班嗎？”葉青棠走了進來，在他旁站定，“如果是機的容趕關掉哦。”

應如寄不甚在意，“反正你也看不懂。”

葉青棠不服氣地瞥了一眼，結果整張圖確實只認得“助殘坡道二平面圖”這幾個大字。

“應老師，你累嗎？”葉青棠手，作勢要去他的肩膀。

應如寄攥住的手阻止，依然不冷不熱的語氣，“不用。”

“可是我累哎，應老師可以幫我嗎？”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應如寄還未開口，已他膝蓋和書桌之間的隙，這作推得皮椅往后退了幾許，便趁勢在他膝頭坐了下來，出兩條手臂，攀住他的肩膀。

應如寄頭往后稍仰，既不推拒也不主，那微微俯視的目里有幾分審視的意味，“你想做什麼？”

“我哪里能做什麼。”無辜至極的語氣，仿佛是在怪他，都這個況了，他怎麼可以這樣齷齪地揣度。

然而只是下一瞬，搭在他肩上的兩臂便往下，隔著，虛虛地摟住他的腰。俯，呼吸挨近他的耳廓，低聲說：“我不可以，但是應老師你可以呀。”

應如寄一息稍停，覺到指掌繼續下移。

上有一甜暖的香氣，像某種盛夏開放的花卉，縈繞于他鼻端。

不知出于什麼機，他沒有第一時間阻止，只在手指將上金屬鎖扣之前，才一把攥住，淡淡地說，“我沒這心。”

“是嗎？”伏在他的肩頭，低笑出聲，刻意地再往里一坐，側挨上他的，“好像它不是這麼說的。”

應如寄抬起兩臂摟住，好似無奈，“好了，別鬧了。”

葉青棠一直知道的，他的懷抱有魔力。

立即便安靜下來。

靜靜地被擁抱了好一會兒，葉青棠悶悶地出聲：“我該回去了。”

默了幾秒，應如寄說：“我送你。”

“你不留我嗎？”葉青棠笑問。

應如寄一時沒出聲，片刻松了手，輕輕拍拍的手臂，“走吧。”

葉青棠沒再說什麼。

一瞬間，有心臟跌宕了一下的失重。

-

之后的幾天，每天中午應如寄都提早訂好了餐，中午十一半左右準時送達葉青棠手里。那餐食口味清淡，葷素搭配得宜，味道也很不錯。

葉青棠查過送餐的這家店，才知他們并沒有開通線上的外送服務。

晚上則是應如寄開車過來接去他的住，到時丁阿姨正好做完飯，洗個手就能開飯。

吃完飯，各自忙一會兒，然后應如寄便送回去。

這一來二去，自然不可能瞞過陸濯的眼睛，既然二人否認過了關系，他只能判定是應如寄在追葉青棠，不過還沒追到手。他發微信問兄長，需不需要他做僚機。

應如寄回給他六個點。

周末，應如寄去了爺爺應觀岱家里，陪同他一道吃中飯。

上樓之前，他先去了趟快遞點，搬上前一陣下單的貓糧和罐頭。

一打開門，一團黑影便“喵”一聲沖了過來，腦袋挨著他腳便是一陣蹭。

應如寄放下快遞，蹲下黑貓的腦袋。

應觀岱手里著老花鏡從書房里走了出來，笑說：“一聽句讀的靜就知道你回來了。”

黑貓名句讀。

爺爺說，看它蜷著睡覺黑漆漆一團的樣子，可不就像個逗號嗎？但爺爺研究古漢語的，嫌逗號太直白，就取了個意義相近的“句讀”的名字。

應如寄進屋之后，先將快遞拆了，貓糧和貓罐頭拿出來放進餐桌旁的碗柜下方。

丁阿姨布好了菜，應如寄洗了手上桌。

“給句讀換了方糧，先吃著看看況。”應如寄說。

句讀是公貓，又已經是老年貓了，泌尿系統有些問題。

應觀岱說：“貓跟人一樣，一年不如一年，老了總會有些七七八八的小問題。”

應如寄笑看他一眼，“您還這麼矍鑠，說這種喪氣話。”

“那不是人跟貓都在撐著陪你嗎？”應觀岱抬手去夠勺子給自己舀菜葉湯，應如寄接了他的碗幫忙，“要我不在了，貓也不在了，可不就你孤零零的一個人。”

“哪有這麼可憐。”應如寄失笑。

應觀岱說，“你聽我說完。你父母那邊……不說也罷。陸濯是個好孩子，但到底不生活在一起，也隔了一層。”

“打住。我聽出您要催婚了。”應如寄笑著將盛好的湯碗遞給應觀岱。

“我不是催你結婚，是想你別全副力都投在事業上。不管結婚不結婚，或者往后生不生小孩，那都隨你。爺爺的意思是，你還是得穩定下來，找個人陪陪你。不說別的，我年紀確實已經到這兒了 ，總得做最壞打算。”

應如寄只說：“您知道我的格是寧缺毋濫的，要為了穩定而穩定就沒意思了。”

“有些人你不多接接，怎麼能斷定就不合適？我看是楚家那小子太榨你了，他自個兒是瀟灑，婚都訂了。是不是公司的事平常全都推給你在做？”

應如寄覺得好笑，“我倆有分工。”

應觀岱喝著湯，繼續說道：“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有個忙你得幫我。我有個老同事，外孫剛剛從國外回來，馬上進研究所工作。那孩子生活圈子小，也是至今沒找到合適的對象。照片我看過，很清秀，聽說格也特別沉穩。元旦我約了老同事來家里吃飯，他外孫也來。你回來見見，就當多認識一個朋友——學材料科學的，又有留學背景，跟你肯定有話聊。”

這事兒要是梁素枝安排的，應如寄必定一點面子也不給，直接拂袖而去，但他沒法拒絕爺爺的苦心。

應如寄笑說：“我丑話說在前，這事兒勉強不得。到時候如果沒看對眼，您可不能繼續強按頭。”

應觀岱也笑：“人姑娘看不看得上你還不一定。”

吃完飯，應如寄陪爺爺下樓去散了會兒步，回樓上書房，幫他把三支老式的鋼筆都吸滿了墨水，方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