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第28章 -28-

葉青棠把房門摔出很大的聲響, 幾下掉了羽絨外套扔在沙發上,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腳上還穿著外出的雪地靴,又氣鼓鼓地回到門口換拖鞋。

打開臥室門, 卻見投影儀還開著,那時候走得急也沒關。

走過去按關機鍵,一下沒有按到位, 失去所有耐心,直接一把拔掉了電源線。

束消失。

世界清凈。

躺倒在床上, 手去手機, 才想起來手機在外套里,而外套在沙發上。

這樣, 連最后一點想要找好姐妹吐槽的沖都消失了。

一種概念化的空白,沒有緒, 沒有想法, 沒有力氣。

不知道過去多久, 睡覺之前還得刷個牙的念頭促使爬了起來, 走進浴室。

心不在焉地拿起牙膏,才想起來, 這一管已經用空到一點兒也不出, 而在網上下單的新牙膏,要明天才會到。

從沒想過,一支空掉的牙膏,會緒這頭駱駝的最后一稻草。

踩住垃圾桶的踏板頂起蓋子, 將牙膏“啪”地扔了進去。

回客廳撈起沙發上的羽絨服披上,拿上車鑰匙和門鑰匙揣進口袋里, 一腳蹬上靴子,打開門。

凌晨的街道如此安靜, 全世界都已晚安。

視野里的紅燈變得模糊,踩下剎車的時候,抬手背眼睛。

車停在別墅外的停車坪上。

整個三層的建筑窗戶都是黑的,想來他們也都已經睡著了。

葉青棠邁上臺階,走到門口,借門廊常亮的燈輸門鎖碼。

他們一家三口出生日連在一起,稔得閉上眼睛都不會錯的六個數字,今天不知怎麼了,輸了三次都沒有輸對。

“滴嘟滴嘟”的幾聲報警響起,在安靜的夜里刺耳得葉青棠心跳都嚇停兩拍。

停了會兒,再輸,這次十分小心翼翼,確信每個數字都沒輸錯。

還是錯誤。

所有緒頃刻沖進腦子里,不由照著門猛踹了一腳。

這時候,門傳來約的腳步聲,一道聲警惕問道:“誰啊?”

“趙阿姨,是我。”

住家的保姆趙阿姨打開了門,瞇著惺忪睡眼朝外看,“啊喲,小祖宗你怎麼這麼晚跑回來——穿這麼點不怕著涼啊。”

將葉青棠迎進門,“要吃夜宵嗎?”

“不吃。阿姨您不用管我,快去睡覺吧——這門怎麼回事啊,我怎麼輸碼都不對。”

這時候樓上也傳來靜,莊玉瑾披著件灰針織長外套走到了樓梯旁,“青棠?怎麼這麼晚跑回家?”

“門鎖我打不開。”仿佛,這就是當下所有的委屈了。

“哦,這不是新年嗎,舊碼也用了三個多月了,就換了一個,忘了微信上告訴你。”

“我都進不來……”葉青棠泫然泣。

莊玉瑾瞧出來緒不對了,順著樓梯下樓,趙阿姨先去休息。

手去拉葉青棠的手,“……這麼涼?你上穿的是睡嗎?怎麼服都不換就出門了?”

葉青棠看著莊玉瑾,想開口,眼淚先滾落下來。

莊玉瑾嚇著了, “怎麼了棠棠?發生什麼事了?”

臂摟住葉青棠,低頭看著,手指臉頰上的眼淚,語氣無限溫,“到底怎麼了?”

樓上葉承寅也從臥室出來了,他打了個呵欠,剛想開口,瞧見兒哭得梨花帶雨,忙問,“怎麼了?”

“沒事兒。”莊玉瑾摟著葉青棠的肩膀,帶上了樓,對葉承寅說,“你先回房間吧,我跟聊聊。”

葉青棠的房間在走廊的另一端。

莊玉瑾打開了房間的開關,闔上門,牽著葉青棠去床上坐下,再度聲問道:“可以和我說說嗎?發生什麼事了?”

葉青棠噎了一下,“……我好像失了。”

“也沒聽說你在談啊——對方是誰?”

葉青棠搖了搖頭,不再說話,只是垂著頭,默默流淚。

莊玉瑾也不再追問,起將一旁梳妝臺上的紙巾盒拿了過來,了兩張塞進葉青棠手里。

葉青棠拿紙擤了鼻涕。

莊玉瑾覺得好笑,再了兩張,又將垃圾桶拿了過來。

葉青棠又是眼淚又是擤鼻涕,足足用完了快小半包的紙,方才甕聲甕氣地開口,“媽媽,我有個問題。”

“嗯?”

“你當時是怎麼能夠確定,我爸是那個可以跟你度過一生的人呢?”

“嗯……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你讓我好好想想。”

葉青棠腦袋靠了過來,靠在肩膀上,手輕微卷的長發,說道:“好像是你出生以后吧。我生下你的那一年,患有很嚴重的產后抑郁癥。當然,那時候這個概念還不普及,我只知道我每天都覺得日子極其難熬……”

“您沒怎麼跟我說過。”

“都已經過去的事了,老提做什麼。”莊玉瑾說,“我那時候是在一個服裝廠做出納,廠子效益不好倒閉了,我也失業了。沒工作,加上全副的力都放在育兒上,整個人非常焦慮,覺睡不好,水也不足。你——我婆婆那時候不理解我怎麼天都好像病歪歪的,還說其他人生完孩子也沒這麼矯。”

“……當面對你說的嗎?”葉青棠去世得早,對其人已經沒有太深的印象了。

“是背著我,當著你爸的面說的,不過那時候房子小,隔音又不好,我還是聽見了。你爸聽見這話很不高興。但那畢竟是他母親,他也不好說什麼,就以二老不好,不想繼續勞煩他們為由,自己下班之后全副接管照顧你的任務。為了讓我睡個好覺,他讓我一個人睡主臥,定著鬧鐘半夜醒好多次起來給你沖瓶,每天頂著兩個熊貓眼去上班,從無怨言。而且那時候不管誰知道你是喝的,都一定會念叨一句,說還是母好。你爸不服氣,每周給你稱重,發現你長重長高比其他母的小孩還快,他就很驕傲,還特意跟人家炫耀。”

葉青棠聽得笑出一聲,“他怎麼這樣,好稚。”

莊玉瑾也笑,“有時候下班早,不需要給學生上晚自習,回家吃過飯,他就抱著你,帶我去河邊散步。他有部老式的傻瓜機,就讓我帶著它,出門隨心拍點兒什麼。拍出來的照片要拿去照相館沖洗,也是一筆開銷。那時候一家人都靠他當老師的那點工資生活,本來就的,他就給報社投稿,寫豆腐塊的散文和詩歌,稿費就專門存下來給我買膠卷和沖印照片。我也不知道那段心特別灰暗的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反正等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走過來了。后來你稍微大了一點,你爸為了全家能有更好的質生活,也為了支持我繼續投攝影的好,就辭職去做生意了。他雖然不是十分有生意頭腦,但勝在誠信,也從來不虧待手下,所以雖然小虧過一些錢,但基本沒栽過太大的跟頭。”

莊玉瑾總結道:“也就是那段時間,我相信他是可以過一輩子的人,遇到任何事,他都不會撇下我單獨一個人。以后你就知道了,男人最重要的品質是有責任心。”

葉青棠“嗯”了一聲。

莊玉瑾轉頭看,“現在可以跟我說說你失的事了?”

“……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說。”

“如果是不值得的男人,就隨他去吧。我不是一直說過嗎,你多談些,見識過不靠譜的,才會知道什麼樣的是靠譜的。當然,也不是非得談,你有自己的事業,雖然目前看來還掙不到錢……”

“這句就不要說了啦。”

莊玉瑾笑出一聲。

“媽媽……”葉青棠額頭抵在莊玉瑾肩頭,悶聲說,“我難過是因為,我意識他是值得和靠譜的,但是我好像沒有抓住他,我把事搞砸了。”

莊玉瑾愣了一下,“這倒是稀奇。你往常哪回不是說,哎呀這個人好稚,這個人好不靠譜,這個人怎麼這樣……”

葉青棠又一下笑出來,因為莊玉瑾將平常給發語音的語氣學得十十,在模仿葉青棠的比賽中,莊士得第一,本人只能屈居第二。

“所以我說,我搞砸了……”葉青棠說,“我雖然是談過好多,但似乎只是積累了一堆無效的經驗,它們本沒法支撐我答對眼前的這道題。”

“這個思路就不對啊,的事怎麼會是做題。你和清舒關系不是很好嗎?和友有時候其實是差不多的,投以木瓜報以瓊瑤,互相真心地對對方好,形循環,這樣的關系就會長久。”

莊玉瑾的腦袋,“當然,我也看出來了,就是因為那些男孩子對你而言都是垂手可得的,你甚至不需要付出什麼,只是勾勾小指頭,他們就會自愿地向你朝貢,在兩關系里,你多數時候都是主的上位者。這沒什麼不好,至你不會傷,這也是我一直沒怎麼干涉你的原因。”

葉青棠默默點頭。

“沒有絕對搞砸到無可挽回的事,只要你愿意爭取和修補。”

葉青棠再度點頭。

莊玉瑾笑說:“那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那人是誰?你工作中認識的?”

“您認識他。”

“誰?”

葉青棠頓了一下,“應如寄。”

莊玉瑾做了一個心口的作,“嚇死我,我以為你要說韓浚。”

“韓浚和靠譜這兩個字有半錢的關系嗎?”葉青棠抬頭看,“不過您不驚訝嗎,應如寄哎。”

“是有點驚訝,但也還好,不算離譜。你昨……前天不是在他車上嗎?”

葉青棠睜大眼睛,“你們看到了?”

“沒看到你人也看到他的車了啊。你跟我們前后腳進的屋,不是他送的還能有誰?”

葉青棠回想起當年自己早,以為瞞得很好,結果有天莊玉瑾去學校門口接的那個男生裝作跟不認識,莊玉瑾卻笑瞇瞇地沖人家打招呼,問他要不要到家里來吃飯。至今還記得那個男生嚇得臉都白了。

現在好像有點會到了那時候那個男生的心

莊玉瑾又說:“荔枝他送你的?”

“……您可以不用記這麼好的。”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談的,我怎麼一點沒覺察到?”

“……”承認可以,跟媽媽承認約炮還沒這個膽子,“我們沒有談,就是在date,西方式的那種。”

“所以,你跟他提出進一步,他拒絕了?”

“……反過來。”

“那你還哭什麼?”莊玉瑾覺得匪夷所思。

“事好復雜,一兩句說不清楚——媽媽我有點累了,我想睡覺了。”

“過河拆橋。”莊玉瑾打一下,倒也不勉強,“你自己的事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我爸知道嗎?”

“他可不像我敢往這方面想。”

“可以暫時幫我保嗎?我怕他大驚小怪的。”

“知道了。”莊玉瑾站起,“趕睡吧。”

“我明天應該會起來得很晚,不要喊我吃早飯。”

“又不吃早飯?”只在吃早飯這件事上,莊士表現得像個傳統的家長。

葉青棠出笑臉,“謝謝媽媽。”

房門關上以后,葉青棠在床上躺倒下來。

從口袋里出手機,點開微信。

稍微往下一翻,便看到那個黑貓的頭像。

手指懸停片刻,終究暫且沒點下去。

葉青棠在家里待不住,二號上午就回場館干活去了,單獨一個人忙了一整天,又布置好了一部分的展品。

到三號,伍清舒也自發地來了,還帶著陸濯。

單看陸濯干著活不自覺就角咧到耳朵的傻樣,就知道這兩人這兩天鐵定已經狼狽為

中午葉青棠點了份外賣,三人找了張桌子坐下吃飯。

葉青棠對陸濯說,“想問你一件事。”

“棠姐你說。”

“你哥昨天晚上相親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啊。”陸濯一副“你說這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我哥沒去,放了應爺爺的鴿子。應爺爺的同事,就方的外祖父,當然下不了臺,為這氣得差點跟應爺爺絕。所以今天我哥被應爺爺押著上門負荊請罪去了。”

葉青棠愣了一下,再度確認,“……他沒去相親?”

“他怎麼可能去,他不是一直在追你嗎?”

葉青棠抿住,不再說話。

了兩口飯,胃口盡失,站起說要去趟洗手間,靜悄悄地走到了后方的窗戶邊上,在穿堂的冷風里了一下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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