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第29章 -29-
十四日是開展前的最后一天, 分明一切都是按照計劃表一項一項執行的,但臨到要開展了,還是有一大堆繁瑣的細節沒有做到位。
葉青棠和伍清舒領著員工和實習生查補缺, 焦頭爛額地忙了一上午。
中午吃飯的時候,葉青棠跟伍清舒打招呼說要出去一趟,可能一個小時左右回來。
“有事打我電話。”葉青棠拿上自己的包, 沒等伍清舒再說什麼就急匆匆走了。
“這是要去哪里。”伍清舒嘀咕。
一旁的陸濯解答了的疑:“可能找我哥去了吧。今天他生日。”
葉青棠開車到了LAB所在的那一片寫字樓,找地方停好了車, 將后座上放置的禮品袋拿下來。
在附近的星克找了個位置, 而后給沈菲發了條微信:哈嘍哈嘍。
沈菲發來一個貓貓探頭的表包。
葉青棠: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應老師今天在公司嗎?”
沈菲:在的。
葉青棠:他忙嗎?
沈菲:今天沒什麼安排, 應該不忙的。
葉青棠:謝謝。那我直接和他說。
葉青棠吸口氣,從列表里找到那個黑貓頭像, 點進去。
一句話在對話框里打了又刪, 刪了又打, 最后一閉眼, 點擊發送。
應如寄正在審圖紙,微信提示音響起的時候, 他下意識地拿起手機, 面部解鎖后直接便是之前未關閉的微信界面。
他隨意地瞥了一眼,手指正要點開那浮到最上方的紅點 ,驀地一頓,意識到是誰, 又瞥了一眼。
和“yqt”這樣正經不花哨的微信名相對的是,的頭像是氣呼呼鼓著腮蹬著下三白眼的月野兔。
久了便覺得這頭像與本人莫名契合, 以至于似乎已變形象的一部分。
頓了好一會兒,應如寄方將頭像點開。
葉青棠:有空嗎應老師?
葉青棠:我在你們樓下的星克, 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請你喝杯咖啡嗎~
應如寄拿著手機,手指點開了對話框。
綠標閃爍許久。
他依稀記得,好像跟誰開玩笑似的立過一個誰白天邀請他喝咖啡,他一定答應的flag.
半晌,他點擊鍵盤回復。
手機就被葉青棠在手里,那新消息跳出來的時候心臟也過速地跳了一下。
應如寄:謝謝葉小姐好意。稍后要開會,恐怕沒時間。見諒。
連標點符號都著一種妥帖、客氣和疏離。
說不失是自欺欺人,雖然這結果早在的預料之中。
片刻,葉青棠又給沈菲發了一條消息。
大約過了不到十分鐘,星克的門被推開,穿一套裝,披著件長款白羽絨服的沈菲走了進來。
葉青棠笑著沖招招手。
沈菲走到對面,葉青棠將禮品袋遞給,“麻煩沈小姐幫我轉一下。”
“沒問題。需要帶什麼話嗎?”
“不用,我寫了一個賀卡。”
沈菲比個“OK”的手勢。
“還有這個。”葉青棠遞過已經打包好的熱咖啡,“熱榛果拿鐵,請你喝。”
沈菲笑了,“謝謝。你好sweet。”
沈菲推開門的時候,應如寄正起準備去吃飯。
將一只白禮品袋遞了過來,笑說:“應總,有人拜托我幫忙轉。祝你生日快樂。”
應如寄看了一眼,手接過。
辦公室門闔上后,應如寄將那禮品袋打開,出于驗證自己猜想的心理。
果真。
那里面攏共三樣東西。
一個A5大小的橫版活頁本,一張門票,一張賀卡。
他先翻開活頁本。
本子紙張厚實,一頁頁更像是卡紙,那上面是用針管筆和彩馬克筆畫的畫。翻了兩頁,意識到是一個連續的故事,方翻回到第一頁。
一個穿紅的小孩,在山坡上發現了一風景秀麗的好地方,于是開始丈量、伐木、開挖掘機平整土地、壘砌地基、砌墻、蓋瓦、刷漆、種樹栽花……
每一張圖就是這如上的每一項步驟展示,直到翻到倒數第二頁,才呈現出那房子的全部面貌。
應如寄抬手,輕撐住額頭,愕然地看著這張圖:
一個小院兒圍著一排白墻黑瓦的房子,院里有七倒八歪的樹做的凳子,高低不一矮墻的上爬滿了牽牛花。
而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添置”出來的新容,一個用來烤火的石盆,一口安置在樹蔭下的大水缸,兩三只大白鵝,還有窩在門口檐下盤作一圈睡覺的黑貓。
至于建房子的紅小孩,不在這一張圖。
單獨一個人在最后一頁,在青草綿延的山坡上仰躺睡覺,手邊滾落著一只黃的安全帽。
這張圖的最下方,拿紅彩鉛寫著兩行字:
Flowers are so inconsistent! But I was too young to know how to love her.(*花總是表里不一的。而我太年輕了,甚至不懂怎樣去。)
Happy birthday to Lawrance.
好一會兒,應如寄才將本子合上,再去看賀卡。
的字跡很清秀,很有特的微微向左-傾倒。
【應老師:
ABP本屆書展引了更多書目和互的活,1月18日下午三點有著名建筑攝影師的現場簽售,如您興趣的話,歡迎蒞臨觀展。
PS.生日快樂。
青棠】
最后,那門票自然就是書展的門票。
應如寄合上賀卡,片刻,又翻開,看了一眼之后,再度合上。
將門票夾賀卡之中,連同那本子一并又裝回到禮品袋里,提在手上,走去辦公室門口。
·
葉青棠在星克附近不遠的一家肯德基排隊等餐。
微信上沈菲發來消息:葉小姐你還在星克嗎?
葉青棠回復說自己在附近。
沈菲:真的很不好意思,東西應總不收。可以麻煩葉小姐稍等我一會兒嗎,我過來找你。葉青棠愣了一下,輕咬住,回復沈菲:麻煩沈小姐就等在你們公司樓下大門口吧,我馬上過來找你。
葉青棠提著外帶的漢堡和可樂,在寫字樓的門口和沈菲上頭。
沈菲很是歉疚,“抱歉。應總說,葉小姐送的禮太貴重,他之不安,也不愿意欠葉小姐不好償還的人,所以……”
葉青棠笑說:“沒事沒事。就是麻煩到你了。”
手將禮品袋接了回來。
“不麻煩,順手的事。”
葉青棠笑說:“那我就不繼續耽誤您的時間了。”
葉青棠在地下車庫找到自己的車,將打包的食隨手擱在一旁。
低頭看著置于膝頭的禮品袋,把里面手繪的本子拿出來,隨手翻了翻,嘆了聲氣。
-
持續兩周的書展落下帷幕。
深夜的南城館,有種繁華落盡后的寥落。
葉青棠踩著人字梯,摘除墻上巨幅的噴涂海報,伍清舒在下方替掌著梯子。
“清舒,你今年過年去誰家里過?還是你外婆那兒?”
“不然去我爸那兒看那一大一小的臉麼?”伍清舒淡淡地說。
一旁在和工人一塊兒拆桁架的陸濯笑著接話:“可以來我家里過啊。”
伍清舒翻了他一個白眼。
葉青棠問道:“對了陸濯,你哥過年的時候會跟你一起嗎?”
“他一般只跟應爺爺一塊兒過。你應該知道的,應叔叔跟我媽離婚之后就各自重組家庭里,他跟哪邊過都會有點不自在。”
“你們雖然是同母異父,但關系好像還蠻好的。”
陸濯無奈笑說:“畢竟是同病相憐的戰友。”
“怎麼說?”
“我媽那格……算了,也不好跟外人說。”
葉青棠笑,“清舒還是外人啊?”
“清舒姐姐當然不是外人。”陸濯忙說,“不過我怕這麼快揭了家丑,清舒姐姐要嚇跑了。”
伍清舒瞥他一眼,“好好干活行嗎,哪兒這麼多廢話。”
忙到半夜,只將將拆除了不到一半。
伍清舒坐葉青棠的車離開,途中,葉青棠和伍清舒說起新一年的工作安排。
“清舒,我想我們再招一兩個專業的策展人,幫我們落實執行層面的事,我們也可以稍微解放出來把控選題和選品這些大方向。”
伍清舒說:“我也是這麼想的。繼續擴容的話單靠我們兩個人肯定忙不過來了。”
葉青棠說:“年后我再去跑一跑拉贊助的事。然后,我可能要出國一趟。”
伍清舒轉頭看,“去哪兒?國?里士滿?”
“主要目的不是這個。不過我會順便過去拜訪一趟。”
“其實去年他結婚那會兒你就該去的。”
葉青棠沉默一霎,“是的。”
車停在伍清舒所住的小區門口,下車之前,葉青棠說:“春節來我家里玩。”
“負責接送嗎?”
葉青棠笑了,“還能有不為公主服務的道理?”
-
每到要過年,就很難見到葉承寅的人了,生意人一堆伙伴關系要維護,年前年后都應酬不斷。
葉青棠也沒閑著,要核對名單,給一直合作的出版社、編輯、作者和設計師等寄送PR禮盒。
忙忙碌碌間就到了除夕。吃過年夜飯,葉承寅說江北要放煙花,問們去不去看。
葉青棠一時怔忡。
等回過神的時候,莊玉瑾已經在和他商量幾點出門了。
到晚上十點半,一家三口開車出發。
葉青棠穿得絨絨的,窩在車后座,將過橋的時候,對岸忽地躥起沖天的煙花。
“已經十二點了?”葉青棠問。
“十一點。從十一點開始放,每半小時有一波。”葉承寅回答道。
葉青棠沒再說話,額頭抵靠在車窗玻璃上。
那煙花投映于的瞳孔之中,升高、盛放,又寂然地墜落。
葉青棠拿出手機。
盯著置頂的黑貓頭像看了片刻,點進去,發送消息:新年快樂。
這條消息直到過了凌晨才收到回復。
和一樣四個字:新年快樂。
葉青棠還想說些什麼,甚至已然選中了相冊里方才拍攝的煙花燃放的小視頻,但在最后一刻,放棄了點擊發送按鈕。
-
茶文化博館破土工的日子,選在二月初二,圖個龍抬頭的好彩頭。
葉青棠的簽證已經下來了,原本就要走的,又多待了一周,想等工了再去。
葉承寅這天穿得特別正式,說是區里的領導也要參與工儀式,還有電視臺的人前去拍攝采訪。
葉青棠自然央得一同前去。
現場陣仗遠比葉青棠想象得更為隆重,那場地收拾清空,搭上了一個紅毯鋪就的小舞臺,后方立著四五米寬的紅展牌,上面印刷兩行大字:XX區康養重點示范項目暨XX鎮茶文化博園開工儀式”。
會場兩側分列著幾臺挖掘機和裝載機,舞臺下幾十個統一著熒背心的工人已列隊就位。
葉承寅剛到沒一會兒,就被儀式籌備組的人喊去了。
莊玉瑾端著相機拍照,而葉青棠目滿場逡巡,最終,在場地一角設立的茶水招待,看見了那道悉的影。
他和孫苗、姚暉他們站在一起,穿著白黑,與他對面談的幾個疑似區里領導的裝束是一樣的。
三月初春寒不減,單穿襯衫似乎有些單薄,尤其郊區的半坡上風大,顯得他更有一種清癯之。
之后,和領導一一就位,工儀式正式開始。
葉承寅、應如寄隨那幾個領導登上了舞臺,區里的領導、施工承包單位和監理單位一一發言之后,眾人去往舞臺前方,一人拿上一把系了紅綢大紅花的鐵鏟,各自鏟上一鏟土,掩上中間那同樣裝飾了紅綢紅花的“奠基”牌。
至此,工儀式基本結束。
應如寄被幾個記者攔住做了會采訪,又跟幾個領導流片刻之后,便朝著茶水走去。
將要到時,腳步一頓。
葉青棠穿著一條白底的淺綠與桃紅花葉錯的印花連,外面套一件米白的寬松針織外套。
這遠近都是荒瘠的泥地,樹也剛剛發芽,只見禿樹枝。
唯獨,像是把初春僅有一點的春,全部都穿在了上。
正雙手捧著一只白紙杯,舉到了邊,輕呵著那上方繚繞的淡淡熱氣。
恍惚的神,似乎是在走神。
片刻,好像注意到了什麼,倏然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目只在他臉上只停留了一秒不到,便笑問:“喝茶麼 ?”
低頭放了手里的紙杯,而后從一旁的一摞紙杯上取了只干凈的,擰開了不銹鋼大茶桶的小龍頭,接了一杯熱茶,遞到了他面前。
頓了一下,應如寄手接過,平聲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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