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許春花推著雜糧煎餅小推車，疲倦地走在小巷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間。

這些年擺攤做生意的辛苦勞，讓面容憔悴不堪，比實際三十的年齡，看著還要蒼老許多，鬢間甚至多出了幾縷白發。

殷殷和謝聞聲一大一小的影，站在單元樓棟門前，遙遙地等著。

許春花認出他們，猜測這倆小孩此番前來，多半還是為了殷流蘇車禍的事。

“我已經道歉了。”許春花嗓音疲累，不想再和他們起爭執了：“你們到底還要怎樣。”

“我們知道不是你。”謝聞聲開門見山，直言問：“你到底在幫誰瞞。”

許春花臉一驚，立刻低頭，加快了步伐匆匆走進樓棟。

謝聞聲攔住了：“不說清楚就不準走。”

“沒什麼好說的，擱石頭的人就是我。”

“明明不是你，干嘛要承認，被人冤枉很有意思嗎？”

許春花不想再和謝聞聲多言，徑直走進了單元樓棟。

這時，殷殷走了過來，牽了牽的手：“流蘇阿姨說您雖然看起來兇，但實際上是很好的人，好人不該被冤枉。”

著小孩綿綿的手牽著自己，強烈的委屈涌上的心頭，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兒。

許春花趕把手從殷殷手里回來，放到后…了。

謝聞聲攔住了的雜糧煎餅手推車，說道：“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去了之后，如果你還是堅持什麼都不說，我們再也不會打擾你了。”

“去…去什麼地方？”

殷殷再度牽起了許春花的手，說道：“就在前面。”

……

殷流蘇的托車駛小巷中，路過副食店門口，一個四十多歲的禿頂中年男人住了——

“哎，流蘇流蘇，來來來，停一下。”

殷流蘇摘下了安全帽，不耐煩地問：“有事？”

老周穿著紅工字背心，拎著扇，從副食架上拿了一排娃哈哈：“聽說你幫著公安收留了倆孩子，這拿回去給孩子吃。”

殷流蘇看了沒看那排娃哈哈，冷漠地說：“孩子大了，不喝這個。”

“不是還有個小孩，看著跟你還像，白白凈凈的。”老周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跟你一樣好看，就像你兒似的。”

殷流蘇不屑地說：“謝你啊，我生不出這麼大的兒。”

“嗐，你看你，就是不服老。”

“我可去你的吧！”

殷流蘇推著托車就要走，老周擋在了托車前面，不想讓這麼快離開：“對了，聽說你前兩天你傷了，現在怎麼樣？好些了吧。”

“小傷，沒事了。”

“許春花平時不聲不響跟個木頭似的，你說說，這心也忒壞了吧！”

提到這話茬，殷流蘇冷冷睨他一眼：“當時我找許春花對質的時候，老周你也在場吧。”

老周表明顯不自然：“咳，當時我也在，許春花這人…怎麼說呢，不厚道，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怎麼能對你做這樣的事呢。”

“你也覺得是許春花做的？”

“當然，除了還能有誰。”

殷流蘇不想再和他拐彎抹角，索直說了：“老周，這事和你也不了關系吧。”

老周眼神明顯閃躲：“我？哦對，對對，我承認許春花是對我有點那什麼，想跟我好。但是我要跟你保證，我對那是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我心里啊…只有你。”

他出的害表，這已經不能用油膩來形容，讓殷流蘇幾乎快干嘔出來了。

實際年齡也不過二十歲，對老周這種中年男人不僅不會有任何興趣，他的油膩追求只會讓產生強烈生理不適和反。

殷流蘇一分鐘也不想停留了，推著車便要離開，老周連忙攔住：“真的，一直都是許春花對我死纏爛打！是離過婚的人，你說說，我能看上嗎。”

冷冷掃了老周一眼：“你嫌人家是二婚，你自己不也是嗎。”

“男人跟人怎麼能一樣呢，男人四十一枝花，離了婚也沒什麼；人啊，三十就變黃花菜咯。”

“你說誰是黃花菜！”

老周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連忙轉圜道：“我不是說你，我說許春花呢！能跟你比嗎，雖然你年齡比大，但你長得比好看啊！”

殷流蘇一開始對老周只是惡心，現在卻有些憤怒了——

“自己好好照照鏡子吧，看看你的啤酒肚，看看你這滿臉的坑坑洼洼，還好意思說你自己是一枝花，你自信過頭了吧！十個你也配不上人家一個許春花！”

“這這…殷流蘇，你怎麼幫著說話呢，是害過你的人啊！”

話音未落，忽然聽到街口傳來許春花沉悶的嗓音：“我沒有害！”

老周驚詫回頭，看到許春花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

滿臉脹紅，額間還有青筋暴起。

很顯然，聽到了剛剛老周的那番話。

老周面子掛不住，生怕許春花說出什麼來，強辯道：“上次你不是自己承認了嗎，當著這麼多街坊鄰居出爾反爾，我看你的話也沒什麼可信度！”

不街坊鄰居聽見了熱鬧，都趕著出來圍觀。

許春花被他氣得渾抖，眼里盡是失和厭惡——

“那塊石頭…是我親眼看著你黑搬過去的！你才是害殷流蘇車禍的罪魁禍首！”

“你…你不要含噴人！你有證據嗎！”

“那晚我下班回來很累，在窗邊煙，正好看到你搬了一塊石頭過來，擋在胡同大門邊。我納悶你想干嘛，所以就一直看著，直到殷流蘇騎車回來……”

老周的丑事驟然被揭穿，當下便暴怒地上前拉扯：“你含噴人！我告你誹謗！”

殷流蘇立刻擋在了許春花前，推開了老周。

“流蘇，你聽我解釋，那石頭真不是我放的，我這麼喜歡你，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啊！”

謝聞聲悠悠道：“英雄救，電影都不會用的爛俗節了。”

他指著謝聞聲，呵斥道：“你這臭未干的小子，你懂什麼！”

謝聞聲不客氣地拍開了他的手：“還真別說，那晚我下樓的時候，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躲在樓道口。”

“你胡扯，你什麼時候看到我躲在樓道了！”

“我一下來就看見你上這件紅背心了，你說說，干壞事你還穿大紅，這不是擺明了讓人逮麼！”

老周頓時松了一口氣，得意洋洋道：“你小子真是眼花了，我那晚特意換了黑服出門，你怎麼瞅著紅了。”

此言一出，看熱鬧的街坊鄰居發出了意味深長的：“哦~~~”

謝聞聲臉上浮現了輕松的笑意：“那我有可能眼花了，但大家都聽見了，老周你親口承認那晚做壞事了吧！”

老周紅了臉，還想去拉扯殷流蘇：“流蘇，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哪樣…”

“松開，別我。”

謝聞聲立刻將殷流蘇護到自己后——

“滾！”

這小子雖然年輕，但一腱子，形拔，荷爾蒙棚了。

老周站在他面前…就跟條遲鈍的大胖蛇似的。

雄生之間的對峙，只需要一個眼神，便高下立見了。

老周打量了他一眼，只能訕訕地退開。

殷流蘇看著年拔的影，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涌上心頭。

從來沒有嘗試過被人保護的滋味，從小到大，都被當怪一般的存在。

誰會去保護一個怪呢。

殷流蘇下意識和謝聞聲站得更近了些，靠在他邊。

周圍鄰居紛紛指責道——

“老周，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呢。”

“英雄救也不能害人吧！這是沒事、要真出了什麼事，你賠得起嗎！”

“還讓許春花幫你背鍋，你是不是男人啊！”

“你要是不好好跟人家賠禮道歉，我再不會到你店里買東西了！”

……

老周聽見街坊鄰居這樣說，也怕自己的副食店從此以后沒生意了，只能著頭皮承認了此事，小聲地跟殷流蘇道歉：“流蘇，對不起，是我一時糊涂。”

殷流蘇還沒說話，謝聞聲和殷殷兄妹倆非常有默契地異口同聲道——

“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做什麼。”

“那你們想怎麼樣？”

殷流蘇拍了拍自己修長勻稱的：“醫藥費、誤工費、神損失費…說也得賠我千八百吧。”

“什麼！你獅子大開口哇！”提到錢，老周立刻急眼了：“你又沒太嚴重的傷。”

“啊，痛痛痛。”殷流蘇說罷，地倒在了謝聞聲上。

謝聞聲反應力迅速，連忙扶住了，將一整個橫抱了起來：“看來流蘇姐下半輩子就要在椅上度過了。”

“……”

老周無語了：“演什麼啊，當我三歲小孩呢。”

圍觀良久的劉穗花看不下去了，仗義執言道：“你還好意思說，虧得流蘇沒太嚴重的傷，不然老周就是故意傷人罪！你是要坐大牢的！”

街坊們也立刻附和——

“就是。”

“快賠錢吧！”

“報警得了，讓公安來主持公道。”

老周被報警的話嚇得冷汗直流，只想趕息事寧人：“賠賠賠，我賠就是了！”

他回了副食店，從錢柜里數了幾張紅票子，湊八百塊錢遞給了殷流蘇：“這件事就算了了！”

殷流蘇從謝聞聲懷里跳下來，點了錢，練地揣進自己的后腰包：“還沒完呢，你平白讓許春花背了這麼多天黑鍋，不需要道歉嗎？”

老周這就不樂意了，掃了許春花一眼：“又不是我拿刀架在脖子上承認的，是自愿的嘛，怪得了誰。”

許春花眼睛已經紅了，額間有幾縷汗津津的碎劉海垂下來，狼狽又疲倦。

街坊們紛紛道：“老周，做人要講良心吧。”

“對啊，許春花對你一片心意，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他做出這樣的事，還能有什麼良心，良心都讓狗吃了。”

許春花咬牙道：“我不需要他的道歉。”

“聽到了。”老周抱著手臂悠悠道：“你就別枉做好人了，人家本不領。”

這時，小姑娘殷殷抓住了許春花的手，糯糯道：“做錯了事，說錯了話，就應該道歉，阿姨，你不要怕。”

許春花在服上蹭了蹭手，然后牽起了小姑娘的小手，搖頭道：“阿姨不是怕，但阿姨真的不需要道歉。”

道歉沒有意義。

殷流蘇見許春花臉難看，便對殷殷道：“好了小妹，我們回家吧，今晚給你們做水煮魚好不好？”

“好耶！”殷殷對許春花揮了揮手，然后牽起了殷流蘇：“回家咯。”

謝聞聲走過過來，接過了殷流蘇手里的菜籃子掛在托車上，推著車和們一起回家。

……

有個材排骨的男人走到老周邊，用手肘了他：“誒，你看看殷流蘇邊這小子，跟在一塊兒，像不像一家三口。”

老周吃了悶虧，正煩著呢，順口道：“哼，一家三口...那人什麼年紀了，老牛吃草也不能吃這麼的吧！”

謝聞聲聽到這話，隨手撿起地上的石頭砸向他：“關你屁事！”

老周暴跳著躲開：“臭小子！你再來一個試試，當老子好欺負啊！”

殷流蘇將謝聞聲拉扯回來：“你跟他計較什麼？”

“他說我是草！”

“你不是嗎？”

謝聞聲微微一愣，不自然地紅了臉：“其實…我心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