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民警小劉將車停在了惠民苑門口。

殷流蘇牽著殷殷下了車，小劉提了行李，對們道：“進去吧，小妹的媽媽就住在這個小區。”

殷流蘇好奇地打量著小區大門和周邊。

門口有一顆很大香樟樹，樹下坐著幾個年逾花甲的老人，正擺著桌椅打麻將。

他們看著也不像殷殷的家人。

這家人…想來并沒有親自到門口迎接的打算，不像殷流蘇在法制頻道常見的拐賣認親場面哪樣——痛哭流涕，人心弦。

殷流蘇心里有點擔憂，握了殷殷的手。

這小區環境還不錯，不管是部的植被綠化還是碎石小路，又或者路邊的公共鍛煉設施和兒游樂設施，都與殷流蘇所住的葫蘆街是天壤之別。

殷流蘇指著小區里的游樂設施，對殷殷道：“小妹，以后你就可以在這里玩耍哦。你看，還有蹺蹺板和秋千。”

殷殷臉上毫看不出高興的意思，但還是應景地說道：“真好！”

小劉介紹道：“的媽媽名荊蘭，前幾年因為生病的緣故，暫時沒有工作，在家里帶小孩。丈夫做點服裝方面的小生意，家庭條件還不錯，不用擔心小妹將來的生活。”

殷流蘇皺眉：“媽媽是生什麼病？”

“說是乙肝什麼的，也沒細說，我讓他們拿證明文件，也說丟了。”

“許是托詞？”

“不知道。”小劉聳聳肩：“他們的兒子還小，所以荊蘭暫時在家帶小孩。”

“如果媽媽沒有工作，那小妹去了豈不就是寄人籬下？”

小劉撓撓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樓棟五單元，走樓梯上了三樓，終于來到了荊蘭家門口。

家門敞開著，荊蘭聽見門外的聲音，趕起過來相迎：“到了？快進來吧，辛苦了。”

“你好，打擾了。”

殷流蘇一邊客氣地說著，一邊打量著面前的人。

穿著一件淡白，態盈，微微有些發胖，但五卻是清，可見殷殷和母親在眉眼間還是有相似之。

客廳雖然大，但東西很多，沙發下鋪著地毯，有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坐在毯子上玩賽車玩。

锃亮的石磚地板，墻壁也刷一新，電視等家家電也一應俱全，想來殷殷未來的居住環境會非常不錯。

家里有兩個人和一個男人，一個小孩，是婆媳四口之家。

男人坐在臺上看報喝茶，并沒有出來迎接。

而婆婆也在做針線織，臉低沉，很難看。

唯有主人荊蘭過來相迎，將殷殷的行李提進屋。

母倆對視了一眼，相互都面尷尬之。

殷流蘇推了推殷殷：“小妹，快媽媽。”

殷殷有些張，往殷流蘇后了，很小聲地了聲：“媽媽。”

因為民警小劉在，所以荊蘭還是撲了過來，抱住了殷殷，嘆道：“兒，媽媽終于見到你了。”

說話間，還出了幾顆眼淚。

但許是因為這眼淚掉得實在有些勉強，被殷殷敏的心思察到了，所以反而沒有在車上哭得這麼厲害了，也沒有回抱住人，只是任由抱著，視線無措地飄向了殷流蘇。

不知該如何是好。

殷流蘇則一直在觀察這個家庭，判斷著家庭的況。

顯然婆婆是非常不高興的，丈夫同樣也不高興，大概只有這位母親還存留了一點親，畢竟殷殷是的親生兒。

正在玩積木玩的小男孩，一看到自己的媽媽抱著別的孩子，立刻坐不住了，跑過來用積木玩撲打殷殷：“是我媽媽，你走開！走開！”

殷流蘇立馬將殷殷攬回自己后，保護著。

荊蘭也連忙拉住的小男孩，說道：“小寶，這是你姐姐。”

殷殷懂事地主喚了聲：“弟弟好。”

小寶卻不愿意接這位忽然冒出來的姐姐，只覺得是要搶走媽媽的人，大罵道：“壞人！你是壞人！媽媽是我一個人的媽媽，不是你的！你走！這里是我家！”

荊蘭尷尬地看了民警小劉一眼，然后嚴厲教育道：“小寶，你不能這樣對姐姐說話，快道歉！”

這時候，一直沒說話的婆婆發出一聲冷哼：“我們家小寶是獨生子，算哪門子姐姐，不過就是個野…”

民警小劉輕輕咳嗽了一聲，婆婆剩下的話便又咽了回去。

小劉表嚴肅地說：“棄孩是違法的，希你們清楚這一點。”

荊蘭連忙辯解：“我沒有棄小孩，當年孩子出生之后，是爸背著我把小孩給送人了，我還和他鬧了一場呢，天地良心！”

殷流蘇雖然不相信荊蘭的話，但當年的事究竟是如何，沒有證據也沒有證人，過去這麼多年，誰也說不清楚。

小劉便又道：“這孩子就給你們了，希你承擔起做母親的責任，我會定期來走訪的。”

這句話，顯然是威懾的作用。

荊蘭連忙說：“是是是，我知道了，我會好好養的。”

這時候，男人祁遠走出來，冷眉冷眼地說：“你養，你拿什麼養？最近生意不景氣，老子還欠了一屁債，連小寶的兒園學費都快湊不齊了，家里又多了張吃飯的，還要不要人活了！”

荊蘭聽著這話，低眉順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婆婆也不滿地抱怨：“你們咋不去找爸呢，俗話說，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把這前夫的小孩扔我們家里算什麼意思。”

小劉解釋道：“爸殘疾了，不備養的條件。”

“那我就備啦？”祁遠冷冷道：“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有什麼義務養！”

荊蘭拉扯著他的袖，低聲道：“當著孩子的面，別說這種話。”

“我說的是實話！我有什麼義務給別人養孩子，媽個子！”男人生氣地轉回了房間，重重甩上了房門。

荊蘭很為難，卻也不敢反駁。

小劉和殷流蘇也不便久留，陪殷殷在家里坐了會兒，便起離開了。

臨走時，殷殷使勁兒攥著殷流蘇的角，淚水已經盈滿了眼眶。

不知是因為不舍，還是因為對自己即將面臨的未知命運到懼怕……

殷流蘇雖然也舍不得，萬分地擔憂，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蹲下，低聲在耳邊安：“你還記得阿姨的小靈通號碼嗎？”

“記得，098283...”

殷流蘇打斷了：“嗯，記在心里，一定不要忘，以后遇到任何困難，給阿姨打電話。”

“嗯！”

……

小劉和殷流蘇走出了惠民苑。

殷流蘇眉心鎖，幾步一回頭，很是擔憂。

小劉看出了殷流蘇的擔心，說道：“我會常常來看的，不會讓小妹委屈。”

“媽媽沒有自己的工作，靠著丈夫養活，在家里也說不上話，自然更保護不了小妹。”

小劉無奈道：“也不能送去爸爸那兒，爸殘疾了，朝不保夕的，更加照顧不了小孩。”

殷流蘇知道，這的確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請你吃個飯吧。”路口，小劉提議道：“算是對你這些日子的謝。”

“嗐，這有什麼，不用麻煩了。”殷流蘇笑著擺了擺手：“謝聞聲還在家里，指不定多難過，我回去看看他。”

小劉點點頭：“也行，如果你們需要，我回去再聯系聯系，看能不能找到謝聞聲的家人。”

“謝聞聲好像沒有找尋家人的打算。”殷流蘇道：“他已經年了，有自己的打算。”

“也行，反正有事兒及時聯系，我送你吧。”

“不用麻煩，這不，公車來了，我坐公車。”

說著，殷流蘇便上了迎面駛來的公車，沖民警小劉揮了揮手：“拜拜！”

“再會。”

看著殷流蘇遠去的影，小劉也著實慨。

素不相識的倆孩子，都能如家人一般對待。

這年代，像這般熱心腸的人，已經很了。

……

殷流蘇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兩點了，謝聞聲正在默默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東西不多，收拾了一個脹鼓鼓的書包，就算完事兒了。

見回家，他連忙問道：“小妹怎麼樣？”

殷流蘇報喜不報憂，只說道：“家里很寬敞，條件還不錯的樣子，殷殷應該能生活得很好。”

“那就好。”謝聞聲松了口氣。

殷流蘇視線落到了他的破舊的藍書包上，微微詫異：“你要走了？”

謝聞聲拍了怕書包，略帶尷尬地說：“是啊，小妹走了，我再住你家…有點不太好。你一個單人，我是男的，小妹不在，別人就要說閑話了。”

殷流蘇當然知道這些街坊鄰居有多碎，以前有小妹在，他們倒也不好多說什麼。

現在小妹不在了，再和謝聞聲這麼個年的小伙子住一塊兒，難免惹人閑話。

只是殷流蘇今天已經經歷過一次悲傷的別離了，不想一天之經歷兩次，走過去拍了拍謝聞聲的背包：“你才多大點，別人都當我四十幾歲的人，你這年紀…看著跟我兒子似的，怕什麼閑話，說說去。”

“我從來不覺得你老。”謝聞聲深深地看著，連聲道：“雖然你說你二十歲，多半是吹牛，但我真把你當姐姐。”

“我沒有吹牛，我真二十歲。”

“嗯，我相信！”

“……”

殷流蘇看著他這一副關智障兒的慈眼神，就知道他不相信。

不過無所謂，這小子嘰里呱啦一堆話，還暖心。

殷流蘇岔開了話題：“你現在走，能去哪兒，住的地方找到了？”

謝聞聲搖搖頭。

“那工作呢，找到了？”

謝聞聲仍舊搖頭：“聽說酒吧可以賣唱，賺錢也不。實在不行還能進廠子，我有力氣，能干活，總歸不死。”

“甭管你怎麼計劃，都得先找地方落腳吧。”

“那就先去橋下面住幾天。”

“住橋下面，又跟流浪漢一樣。”殷流蘇撇撇，悶聲說：“你姑且現在我家里住著，等后面找到工作，再說。”

“這樣好嗎？”

“婆婆媽媽。”殷流蘇換了個說辭：“你之前講了那麼多鬼故事給我聽，現在一走了之，你…你這就是不負責任！”

謝聞聲撓撓頭，燦爛地笑了起來：“這倒也是，我還得陪你晚上去外面上廁所。”

“這倒也不必。”殷流蘇別扭地說：“不能白住，定期給我生活費啊。”

“當然。”謝聞聲立刻放下了行李，愉快地說：“我明天就去外面找工作，然后給你生活費！”

殷流蘇抿著，轉打開了冰箱，準備做點吃的。

謝聞聲看著：“姐姐，你在笑嗎？”

“沒有。”

“我看到你在笑。”

“我沒笑！”

“你就是在笑。”

殷流蘇從冰箱里出一黃瓜，作勢要打他：“你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