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跟著祁遠上了南下的火車。

這一路上, 祁遠倒是一改之前冷漠的態度，牽著殷殷的手，讓跟著他, 別被人流沖散了。

“伯伯, 你說的那個游樂場，還要坐火車呀？”

“要坐一天的火車才會到。”

“是在哪里呢？”

“說了你也不知道。”

“你說說看嘛, 阿姨教我認過地圖。”

祁遠不耐煩地回答：“廣城。”

“噢…”殷殷的確不知道廣城是什麼地方，便又問道：“為什麼不等弟弟和媽媽一起呢？”

“弟弟要上兒園, 等他放學了，媽媽會帶他坐下一列火車。”

祁遠的腦袋靠在窗邊，很不想回答無窮無盡的問題了，于是閉著眼睛假寐。

殷殷卻又警惕地問：“可是…今天是周六呀, 弟弟不上兒園, 我們出門的時候，他都還沒起床。”

祁遠悶不吭聲, 不再回應了。

殷殷觀察著祁遠的表，忽然間，心頭升起了不好的預。

“你…你要把我賣了嗎？”

一問出這句話, 周圍座的好幾個旅客同時警惕地向了祁遠。

“不、不是！我怎麼會...”

小姑娘眼可見地張了：“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

祁遠怕在列車上鬧起來, 節外生枝, 于是趕從腋下的黑皮夾里出一張照片來：“我帶你去找爸爸。”

“我爸爸？”

“這就是你爸爸。”

殷殷接過了他遞來的照片，泛了黃的彩照片里, 天橋底下站了一對挽手的年輕男，貌似親的。

殷殷認出了照片里年輕的姑娘是荊蘭，祁遠指了指右邊那個瘦削的高個兒男人：“這就是你爸, 他現在在廣城工作，我帶你去找他, 明白了吧，不要鬧了，好好給我安靜會兒。”

殷殷果然默不作聲了。

找爸爸就找爸爸嘛，還騙去游樂場。

大人真沒勁。

靠著座車窗，著窗外飛速流過的山川景，陷了惆悵中。

離開南市，去廣城，要坐一天的車呢！

這樣就離流蘇阿姨和哥哥越來越遠了。

爸爸是什麼樣的人呢，他會接嗎？

火車的盡頭，會是他的家嗎。

萬一爸爸也和媽媽一樣有了自己的家庭，又該如何自呢。

種種種種，未知的前路就像眼前大橋下那條漫無邊際的江流，不知會涌向何方。

……

殷殷在座邊睡著了，等醒來時，列車已經抵達了廣城火車站。

祁遠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個賓館住了一晚，第二天，他便帶著殷殷按照事先打聽好的地址，坐出租車來到了郊野的某建筑工地。

建筑工地漫天都是灰蒙蒙的煙塵，不穿藍背心的工人戴著安全帽正在工地上忙碌著。

祁遠牽著殷殷走到大門口，工地看門的師傅見他穿著規整的西服、腋下夾著皮夾包，不敢怠慢，起問道：“老板您找誰啊？”

“這個人，在你這兒嗎？”他出照片遞給了看門師傅：“王越鋒。”

“王越鋒啊，他走了。”

“走了？！”祁遠大驚失：“我打聽他是在這里上班啊，怎麼走了？啥時候走的？”

“上周結了工錢就走了。”看門師傅搖著扇：“公安聯系過他，說找著他兒了，那小子一窮二白，又殘疾了，在工地看大門。估著是怕讓人賴上，跑了吧。”

祁遠眼看著希落空，怎麼甘心，又問道：“那你知道他去哪了？”

“他不想讓人尋著，當然不會留下蹤跡了。”

祁遠走出建筑工地，臉相當沉，蹲在大馬路邊煙，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他百忙之中出空閑來廣城一趟，就為了甩掉邊這小拖油瓶，沒想這男人居然跑得比狗還快！

媽的。

殷殷拉了拉祁遠的角：“伯伯，我了。”

早飯都還沒吃，臉也沒洗，就被他拉起來找爸爸來了，現在殷殷肚子都得咕咕了。

祁遠終于起招攬了出租車，帶去了時代廣場附近吃點東西。

時代廣場算是廣城比較熱鬧的商業中心了，熙熙攘攘人頭攢。

殷殷睜大了雙眼，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五花八門琳瑯滿目的商店，令目不暇接，發出陣陣驚嘆。

這里可比南市的音樂廣場熱鬧多了呀。

祁遠走到炸店窗口，給殷殷了一份炸，讓殷殷坐在廣場花園椅邊，津津有味地吃著。

“你先吃，我去上個廁所。”

“好哦。”

殷殷啃著香噴噴的炸，小臉也吃得油膩膩的。

祁遠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離開了廣場，走到馬路口等紅綠燈，出煙盒的手也不抖了起來。

扔了這小拖油瓶，就算是扔了個大麻煩了。

他的生活也可以重新恢復正常。

沒什麼好愧疚的，他又不蠢，憑什麼幫別人養孩子。

祁遠站在路口完了一支煙，發脹的腦子終于冷靜了下來。

不行不行，還得從長計議。

他這一扔，民警小劉那兒本沒法代，如果警察問他要孩子，他該怎麼說。

到時候萬一判他個棄罪什麼的，這可是要吃牢飯的！

祁遠越想越后怕，趕折返回去，來到了炸店門口，卻見花園椅空空，早已不見了小姑娘的影。

他有些急了，連忙來到炸店窗口：“老板，外面椅子上那小孩呢！上哪兒去了！”

“啊，好像讓人帶走了。”

“不是…誰把帶走了？”

“我這兒生意忙，沒看真切，晃了眼像是個胖乎乎的人吧，說是帶找爸爸呢。”

祁遠這下子可徹底慌了神，連忙給自家老婆打電話，號碼還沒出去，“hello moto”的手機鈴聲反而先響了起來。

“老婆，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小妹他……”

“我現在正在去火車站的路上。”荊蘭打斷了他的話：“殷流蘇也來了，還有那丫頭的哥哥，你先別忙丟開，不然他們肯定跟你急，等著我們來廣城再說。”

“不是老婆，出事了。”祁遠了額間滲出的汗珠：“我剛剛一個晃神沒留意住，那丫頭就…就不見了！”

“什麼？你說不見了！怎麼不見了，人在哪兒啊！”

“就是找不到了啊。”

荊蘭向了邊的謝聞聲和殷流蘇，結結道：“他說…他說孩子丟了…”

謝聞聲腦子一空，猛地奪過了荊蘭手里的電話，破口大罵道：“王八蛋！小妹要是有三長兩短，我要你好看！”

“什麼要我好看，我又不是故意的。”

殷流蘇冷汗直流，但好歹還保留著幾分理智，奪過了手機，沉聲問：“小妹是在哪里走丟掉的？”

“在…在時代廣場附近。”

“你現在就在那附近到找找，說不定小妹只是看熱鬧去了，你再好好找找。”

“不是…不是看熱鬧。”祁遠徹底沒了主意，只好如實相告：“聽說是讓一個人給帶走了，我上哪兒找去啊。”

殷流蘇嗓音忽然尖銳了起來：“你他媽趕把人給我找到！”

說完扔了手機，出了自己的小靈通，抖的手撥通了民警小劉的電話，將剛剛的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小劉。

“廣城時代廣場附近，說讓一個有點胖的人帶走了，我…我們現在正趕往火車站，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你能不能聯系那邊警方，一定要找找找到，求你了。”

小劉聽出了殷流蘇抖的嗓音，連忙說道：“你先別急，我現在就聯系附近的派出所，一定把人找到。”

謝聞聲急得直用后腦勺撞椅子靠背，臉上都在搐：“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帶小妹來南城尋什麼親！我帶走！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小妹一口吃的，要是小妹被人販子拐了，我這輩子…我這輩子我什麼都不干也要找到…”

殷流蘇握著手機，忽然道：“師傅，我們不去火車站了，去南市機場。”

“機場啊？離這兒可遠著呢，車費至得50吧。”

“去機場！”

司機掃了眼后視鏡，看到人急切的模樣，也不再和談價，趕轉道去了機場。

來到機場，殷流蘇翻出了自己的銀|行|卡，去提款機提了兩千塊錢出來，給和謝聞聲各自買了張最近飛往廣城的機票。

謝聞聲從來沒坐過飛機，更沒見過這麼多的錢：“這麼貴啊。”

“貴是貴，但快。”

殷流蘇已經等不了火車了，現在必須立馬趕到廣城，找到小妹。

再遲些，后果不堪設想。

謝聞聲心底很震撼，他知道殷流蘇平日里是如何一不拔、守財如命。

因為賺錢就很不容易，辛辛苦苦一個月不吃不喝也才幾百塊，一下子就拿出這麼多，都是辛苦攢下的積蓄。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甭廢話了。”殷流蘇心很，擺了擺手：“找到小妹要。”

謝聞聲紅著眼睛，用力點了點頭。

找回了小妹，以后他有的是機會報答，他以后掙了錢，工資全部上繳都行。

荊蘭知道這件事的嚴重，自然也給自己買了張機票，跟著他們一起登了機。

“對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那男人這麼不靠譜。唉，我也是沒辦法了啊，如果小孩子不送出去，他就要跟我離婚。”

“是你的親兒。”殷流蘇眼底布滿，問出了自己這二十年最大的疑：“不，為什麼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