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原本正趴在飯桌上畫歪瓜爸爸呢, 突然見出荊條，氣勢洶洶的樣子好像媽媽要打哥哥。

瞬間瞪圓了大眼睛，手上沒留意, 嗤啦一聲把爸爸的臉劃破, 立刻心疼得不行，趕給爸爸呼呼。

跳下凳子，倒騰著兩條小短追著薛老婆子就往外跑, 跑了兩步看林蘇葉沒跟上, 回頭興地招手, “媽媽, 快快！”

林蘇葉忙上前牽著的小手，“乖寶兒，咱畫畫。”

莎莎眼睛里閃著激的芒：“看看！”

林蘇葉：“……”這孩子好熱鬧的脾氣跟小嶺可真像。

就牽著兒的手慢慢地往老院子那里走。

老房子在后面一些位置，不遠不近的距離，還不等走到呢就聽見薛老三殺豬般的哭喊聲。

“娘——你這是干啥啊！”

“哎呀哎呀, 別打了！”

這時候還沒晌天，社員們大部分都在地里勞作，只有不下地的老人孩子在家里。

鄰居們聞訊也都跑出來看。

自從破四舊把鄉下草臺班子都取締，不讓唱戲跳大神的, 社員們平時也沒個娛樂活, 只要有人吵架那就是唱戲，如果再手打架, 那就是全武行, 必然浩浩地去圍觀。

這會兒沒那麼多人, 但是老人孩子更好熱鬧, 很快就把院門口堵住了。

幾個老人詫異道：“他二嬸子這是咋了？”

薛老婆子雖然窩里橫，可在村里向來和氣綿, 很和人吵架拌。

薛老婆子還要面子、怕丟人，也從來不公開打罵孩子，就算和兒媳婦不和睦，也沒在外人面前吵過架，都是關了門在自家吵吵幾句置氣。

今兒居然拎著荊條過來打薛老三，看起來是有了不得的大事。

他們看林蘇葉領著莎莎過來，紛紛讓開路，還問，“明翊媳婦，這是咋滴了？”

林蘇葉溫地笑著，跟長輩們打招呼，“不知道老三兩口子怎麼氣著我婆婆了，我過來看看。”

莎莎握著小拳頭，兩眼放：“看看！”

薛大嫂家兩個小閨也躲在院子里瞅呢。

且說薛老三頭會兒從大家拿著兩個蛋回來，當時就生火做給躺在炕上的宋花吃。

要不是家里沒油且大嫂的油鹽醬醋都鎖在櫥柜里，他是想豁出去點油給宋花煎蛋的，現在麼只能做水浦蛋。

宋花狼吞虎咽地吃掉一個蛋，看著另外一個蛋，對薛老三道：“三哥，一人一個。”

薛老三搖頭，“花你吃，你肚子里懷著咱們的孩子呢，你倆一人一個。”

宋花看薛老三一副饞得不行卻還強忍的樣子，頓時有些心虛愧疚，又，就把那個蛋咬一口，剩下的強行塞進薛老三里，“三哥，你吃，你吃我和孩子也高興。”

薛老三就高高興興把半個蛋吃進肚，吃完又滿足又過癮，了肚子，“花，咱啥時候能天天吃蛋，頓頓吃蛋啊，你不知道我做夢都是吃蛋。”

宋花：“你沒有二哥那本事，我也沒有二嫂那張臉，看來是沒戲了。”嘆口氣，“三哥，你說我要是長二嫂那麼俊就好了，我就出去給你賺蛋吃。”

薛老三臉一變，“媳婦兒，你可消停的，別給我戴帽子。”

宋花地了他一指頭，“死相，長那麼俊戴什麼帽子，我就對著人家那麼一笑，就能勾魂兒，人家就得給我吃蛋。你看二嫂出趟門，多男人盯著……”

薛老三嚇得趕捂的，“花花，你可注意點，說誰也不能說二嫂，小心二哥揍我。”

宋花撇，“就好福氣。對了，我聽大那天說，家最近老跑出去下蛋，回頭我們去瞅瞅，看能不能撿來吃。”

說起大和蛋，薛老三就出個難過的表，然后抬手給了自己一掌。

宋花嚇一跳：“三哥你咋了？”

薛老三哭喪著臉，“我不是個東西，我是畜生，為了給你要蛋吃，我給咱娘氣毀了。四嬸兒和五嬸兒肯定得笑話，指定得氣懵。”

宋花道：“瞎說，你這是為了媳婦兒孩子，這是大英雄的做派，一點都沒錯。是咱娘小氣，只給二嫂吃蛋不給我吃，你一點錯都沒，你別虧心。”

正說著就見薛老婆子揮著荊條沖進來，嚇得一哆嗦，“娘——”

薛老婆子揮著荊條就朝薛老三去，“你這個混蛋玩意兒，吃我的蛋，還在家里編排老娘，我今兒要是不你，我……”

“啪”荊條一下子在薛老三肩膀上，疼得他嗷嗷跳腳，“娘——別打——”

薛老婆子看他躲，就追著打，“我嫁給你爹這些年，除了你給我氣，就沒別人敢給我氣的，你這個癟犢子見天的氣我呀——，我今兒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親娘！”

追著了薛老三幾下，得薛老三滿屋子蹦跶，最后直接蹦上炕。

薛老婆子腳沒那麼利索，要上炕卻沒上去，就揮著荊條。

宋花見男人被得四竄卻不敢還手，就沖過去一下子擋在薛老婆子跟前，厲害道：“你，你死我得了，把我和你二孫子一起死吧！”

薛老婆子打自己兒子，卻不會打兒媳婦，畢竟婆婆當年雖然總說，卻也沒過一個手指頭。

娘和婆婆一直說，媳婦兒不對有男人教，婆婆只能說不能打。

氣道：“怎麼，你還想打你婆婆啊？”

宋花哭道：“娘，我哪里敢啊？你快打死我吧，我嫁給三哥一天飽飯也沒吃過啊。”開始哭上了。

薛老婆子拿荊條指著后面的薛老三，氣得巍巍的，“癟犢子，你給我滾過來！”

薛老三掌握了對付老娘的招兒，躲在媳婦兒后面不敢往前探，生怕被打著，剛才了三下鉆心得疼。

他一疊聲地告饒，卻不肯湊過去挨打。

這時候薛大哥和大嫂也下工回來，一到巷子口就看到一群人堵在自己家門口，登時一驚，忙往家跑看怎麼回事。

有人跟他們招呼，“快，你娘打老三呢。”

之前林蘇葉揮著荊條打小嶺已經夠熱鬧的，這會兒薛老婆子打老三一樣轟。

孫展英看到林蘇葉和莎莎，“弟妹，這是怎麼啦？”

林蘇葉：“娘教訓老三呢，咱別過去湊熱鬧，再被打著。”

孫展英一聽高興得很，覺得薛老三這個懶饞的貨欠打，以前薛老婆子總護著薛老三不讓公爹打，這會兒自己打上了更讓人解恨。

看你還慣著他的，氣著你了吧？

氣著你，你也打吧？

報應不是？使勁打！

剛高興呢，突然回過神來，臉一變，立刻喊薛大哥別過去。

薛大哥已經過去勸架了。

薛大哥：“娘，什麼事兒這麼生氣，還至于打三弟啊？”

老娘一把年紀，三弟也不是孩子，突然這麼打讓人看笑話。

他剛進屋瞅著薛老三個慫貨躲在媳婦兒后，宋花一副革命志士要慷慨就義的架勢擋著，親娘則揮著荊條氣得渾哆嗦，他上前勸道：“娘，別打了，有話好好說。”

他剛開口，薛老婆子一腔怒氣就找到宣泄口，揮著荊條就他，“你這個當大哥的，就不知道教弟弟？你看他毀什麼樣了？”

一下，薛大哥也不敢躲，就站那里繼續給。

薛老婆子連著了三下，還要的時候孫展英一下子沖過來，劈手就把的荊條奪過去。

薛老婆子愣了，“你、你干啥，你還想打我啊？”

孫展英“啪”把荊條撅斷，瞪著婆婆，“你老糊涂啦？不問青紅皂白就打？老三犯錯你不舍得打，你打老大？”

薛老婆子：“我打我兒子怎麼啦？”

孫展英：“從他結婚那天就不只是你兒子，還是我男人，是我孩子的爹，你要打也只能打三分之一，你問我們了嗎？”

薛老婆子頓時沒理了，打老三打不到，打老大還被媳婦罵，又臊又氣，“好，你們厲害！”

薛大哥忙說自己媳婦兒：“英子，你咋跟娘說話呢？”

孫展英：“我咋說話？我說得不對嗎？老三犯錯，憑啥打你？賴你不教弟弟，你教的時候讓教了嗎？不是一直偏心著老三嗎？這會兒又賴你不教了。要是舍得讓哥哥們教，二弟狠揍他一頓，給他弄部隊去天天訓，他能不老實嗎？怎麼二弟吃得苦，老三就吃不得。二弟能耐賺錢，覺得二弟好跟著二弟一家子過，咋不說二弟在外頭拼命呢？這會兒還得給養著個廢老三？人家二弟怎麼那麼倒霉呢？還不是親娘偏心，是啥？”

薛大哥等人都沒想到向來不說話的孫展英突然說這一大串，句句都指責婆婆偏心老三。

他也不是多能言善道的，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反駁。

宋花腦子反應卻快，“大嫂，你什麼意思，我們什麼時候讓二房養了？你這是故意挑撥老太太和二房的關系是吧？我們是廢，可我們也不是自己愿意的啊。誰讓爹娘把我們生這個脾呢？人的本都是老天爺定好的，也不是我們自己樂意的啊！”

就很不要臉。

薛大哥：“別吵了！”

薛老婆子被孫展英罵得一陣臉紅臊，推開孫展英就跑了。

外面看熱鬧的紛紛給讓路。

林蘇葉：“娘，回家吧，咱做飯吃了。”

薛老婆子卻覺得沒臉見了，多丟人啊，還給老三吃黑面卷子，那黑面卷子還是人家明翊賺的呢。人林蘇葉再沒力氣，也每天想著干點什麼營生補家用，老三這兩口子，這……沒臉沒皮的。

可……那不是自己慣的嗎？

自己作孽啊！自己還想慣人家林蘇葉的倆兒子，這要是倆孩子也給自己慣老三那樣，自己得做多大孽啊——

對不起老二媳婦兒啊！

薛老婆子沒臉見人，捂著臉就跑了。

林蘇葉：“娘——”

追不上就讓別人幫忙追。

有老婆子道：“明翊媳婦，別追啊，老人家心里憋屈，找個地兒哭出來就好了。你過去，臊得慌拉不下來臉。”

林蘇葉一想也是，自己難的時候也不想別人看見，就領著莎莎先回家做飯。

薛老婆子其實也就厲害，本不是孫展英和宋花的對手。

孫展英是不和吵，但是一吵就下狠手打七寸，又狠又準還毒辣。

宋花會說，的的一起招呼，沒臉沒皮不止臊，薛老婆子本不是對手。

林蘇葉尋思讓婆婆冷靜一下，好好想想，知道老三混賬，就知道慣子如殺子，以后不能慣孩子。

從老三這里吸取教訓，和小哥倆好好地互相監督學習識字，家里的日子就真的大變樣，再也不用擔心和夢里似的會變慘。

林蘇葉喜滋滋地領著閨回家做飯。

莎莎小手還比劃，“咻咻，咻咻。”

起來就帶勁的。

且說薛老婆子跑出去，只覺得沒臉見人，就往人地方跑，不知不覺就跑到西河邊兒。

看下面有塊大石頭，就下去躲著坐大石頭上哭。

一邊哭一邊想老頭子，“老頭子呀，要不是撇不下倆大孫子，我就一頭扎下去找你了啊，你可等等我呀——”

又哭自己婆婆，“你說我咋這麼命苦啊，在娘家被和爹嫌棄，好不容易嫁人又被你嫌棄，現在有兒媳婦，一個兩個都嫌棄我欺負我。嗚嗚……我活著還有啥意思啊。老婆婆呀，你晚上去們夢里轉轉啊，教教們怎麼尊重婆婆呀。”

抹了抹淚兒，“老二媳婦還是好的，不算，弱，你別去。”

想了想又道：“老大媳婦那麼厲害，你要是去了保不齊還被打，別去。老三媳婦兒懷著子呢，還是算了……”

不去又氣人，自己咽不下這口氣，便恨恨道：“就去老三那個癟犢子那里吧！”

哭了一會兒，有點累，頭昏腦漲的想蹲下洗把臉，結果眼前一黑，一頭栽進水里。

恰好張和孫家寶下工回來，瞅見這一幕就扯開嗓子大喊：“快救命啊，老太太跳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