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充滿危險與的夜晚，幸運地沒有被他人發現。

虞歲回去的路上就靠異火的燥熱蒸發了上水汽，完全看不出曾落水兩次。

這邊本就離將軍府近，鐘離雀氣吁吁地從后門跑回去，為開門的侍是母親邊的親信，全程幫掩護。

虞歲回到聚仙樓時，盛暃正到找，差點沒把整座聚仙樓翻過來，見耷拉著腦袋從外邊回來，著脾氣問去哪了。

“我想吃那種烤的丸子。”虞歲手比劃著，委屈拉道，“但是聚仙樓沒有，我就想出去買，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

盛暃差點沒被氣得昏過去，旁邊的年們都覺得他要把小郡主給怒噴一頓，已經做好準備在他開口的瞬間就把虞歲給撈走。

結果盛暃只是狠狠瞪了眼虞歲，碎碎念兩句就過了。

虞歲有驚無險地回到王府，躺在床上回想今夜發生的事，一夜未眠。

農家至寶息壤在的消息，似乎有許多人知道。

他們一直潛伏在帝都，遠遠地監視著，如果不是王府暗衛在，他們早就一擁而上。

倘若取息壤需要殺了，那南宮明留著的命，不讓素夫人取得完整息壤，也算是控制素夫人的一種手段。

可素夫人會一直這麼被嗎？

應該也很不甘心。

虞歲重新睜開眼，攤開手掌，看掌心燃燒的小小火焰。

如果沒有想起鐘離雀還在水中，沒有去救鐘離雀，那一定會走向燃燒的異火。

它的確是這片大陸最強大的力量，強大到能夠影響他人意志。

虞歲想起老者死前說過的話，不由問自己：

我做得到嗎？

毀滅世界這種事。

讓異火燃燒吞噬整片大陸，燒毀庭院中親手栽種的梔子花，燒死幾位兄長，鐘離雀，今晚鬧市中陌生的男男，燒死所有人。

做得到嗎？

異火可不會滿足于只燒死想燒死的人事。

它要吞沒摧毀的是整個玄古大陸。

天地萬，一切。

虞歲盯著掌心飄搖的火焰直到天亮。

微照進屋中的時候，決定了，要去太乙學院，去找老者說的，能擺異火的天字文。

*

有了目標，虞歲便開始留意一切有關太乙學院的消息。

國院安排的課程也越來越難，在力一上的課越來越多。

鐘離雀學不了這些，只能晚上看聽風尺，虞歲會把一些技巧要領告訴。

虞歲也會去顧乾的書房，將有關占卜預知的信息發給鐘離雀。

這兩年顧乾離開帝都的時間較長，經常好幾個月不在，虞歲借口“思念”顧哥哥，去顧乾的屋子替他清理雜，修剪花草，在書房“睹思人”。

南宮明倒是很樂意跟顧乾關系親近，顧乾在帝都惹事，南宮明不方便出面的時候，都是讓虞歲去解決的。

虞歲就是顧乾在帝都橫著走的靠山。

顧乾每次外出回來，都會給虞歲帶禮，從金銀首飾，到有趣的小玩意，或者文房四寶，長弓刀劍等，什麼都有。

只要是他覺得虞歲會喜歡的，都會給帶回來。

顧乾會去聽風尺無法傳文到青帝都的地方，兩人就沒法靠聽風尺得知近況，虞歲也不知他在外邊做什麼，什麼時候會回來。

這天晚上，虞歲在顧乾的小院清理昨夜風雨吹折的花樹，忙到很晚，畢竟做戲做全套。

院門猝不及防地從外撞開，只剩一白襯的年匆忙進來，背上昏迷不醒的披著他的青衫。

正在掃地上落花的虞歲嚇了一跳：“顧哥哥？”

“歲歲，你在正好，”顧乾看見微驚，隨后放下心來，急聲道，“等會兒通信院的人會找到這來，你幫我攔一下。”

虞歲站在原地，眨著眼看他背著人進屋去，一會后才哦了聲。

通信院的人來的不，還帶著帝都守衛，漆黑的軍服威嚴肅穆，自帶迫。大人們都高一截，虞歲站在院門前，輕輕了有些涼的手臂。

不巧，來的還是人。

就是曾經在國院中教虞歲填字訣和星宿定位的巡邏衛，幾年過去升了職，已不在國院。

如今的通信五行院，李祥院長抬手，示意其他人停下，朝站在前方的虞歲垂首：“郡主。”

站在院門口的脆聲道：“李大人，好巧呀。這麼晚了，你在這做什麼？”

李祥抬頭看了眼虞歲后的小院，神有幾分猶豫：“有人從通信院劫走一名囚犯，這名囚犯曾試圖侵青的通信院中樞，疑似他國探。”

“這樣呀。”虞歲抬手下被夜風起的鬢發，笑彎著眼道，“我來清掃小院里的雜，昨夜風雨太大，里邊的花樹都七歪八倒的，怕是要清理許久。”

李祥后的人神各異，明白了虞歲的意思，又有些不甘心，想要上前，被李祥一個眼神制止。

“既然如此，我等就不打擾郡主了。”李祥不再猶豫，干脆走人。

他不想和難纏的南宮王府對上。

等李祥等人都走遠后，虞歲才轉推開院門進去。

剛走到門前，就聽里邊傳來啪地一聲脆響，怒道：“你這流氓！你竟然我服！”

屋里的顧乾著自己被打的臉，冷笑道：“你眼睛就只看得見我你服，看不見我給你把毒出來？”

怒道：“我又沒要你救！”

“行，那你起來趕走，我還不想被你連累。”顧乾說完就走。

門口的虞歲退后兩步，開門出來的顧乾眼里還帶著余怒，半邊臉火辣辣地疼，紅指印十分明顯。

這妮子傷看著像要死了，打人的力氣卻不小，他真是好心被當作驢肝肺，早知如此就不該去攤上這麼個麻煩。

顧乾心中一番腹誹，差點撞上站在門口的虞歲，余瞥見才收起緒。

“李大人他們走啦。”虞歲說道，“顧哥哥，你藏了通信院追捕的囚犯嗎？”

顧乾起眼皮：“不說這事，晦氣。”

他本想讓虞歲去看看屋里的項菲菲，幫上個藥什麼的，但轉念一想，虞歲好歹是王府郡主，生慣養長大的，哪會照顧人，便把話回心底。

“走，你是不是沒吃晚飯，不，想吃什麼，我給你做。”顧乾帶著虞歲往小廚房走去。

虞歲跟在他后邊，邊走邊念：“藤椒丸，夾饃，廋粥……”

“明天，明天給你做。”顧乾推開廚房門，“今晚就吃點清淡的，我給你煮碗面，加兩個蛋。”

虞歲站在門口，拖長音哦了聲。

“那我繼續去掃院子。”說。

顧乾從窗口探出頭來：“你掃什麼，放著等會兒我來掃。”

虞歲拿著掃帚在地上轉了一圈，院墻上突然竄出一個黑影，翻帥氣落地，正巧面對落下。

“顧乾！你他媽帶著人先跑了就丟我一個人善后是不是兄弟？！”憤怒的年翻墻進來就要朝顧乾理論，沖上前兩步見到虞歲，頓時變得結，“對、對不起，我好像走錯了，這是南宮王府的墻嗎？”

虞歲驚訝地看著他。

醫院季首席的小兒子，季蒙。他們是同一批進國院學習的孩子。

季蒙因為庶子的關系，前期沒別的孩子欺負，是顧乾和那些世家爺撕破臉，救了他，虞歲就常常見到季蒙跟顧乾一起玩。

因為虞歲三哥的關系，季蒙跟不。

“你自己跑得慢怪我？”顧乾又探頭看出來，“趕把人帶走，省得留在這給我添麻煩。”

季蒙看過去：“不是你自己帶回來的嗎？”

顧乾冷笑：“中了毒，你去看看，可別讓死在我這。”

季蒙撓撓頭：“我一個男的，不好吧？”

他怕自己也挨一掌。

季蒙余在看虞歲，這不是有郡主在嗎？

顧乾瞪他一眼：“趕去。”

季蒙拿著瓶瓶罐罐進屋去。

中毒的項菲菲早就扛不住暈過去，季蒙看了看傷勢，確實重的，便凝神為清理傷口和毒素再敷藥。

虞歲坐在桌邊吃面，等吃完，季蒙也沒有出來，中途顧乾進去看了會，出來時不見怒氣，應該是沒事了。

顧乾走到桌對面坐下，雙手疊，下擱手臂，趴著看虞歲吃面。

“你要吃嗎？”虞歲夾了一筷子面遞過去。

“你吃。”顧乾說，“我就喜歡看你吃東西。”

虞歲彎眼笑了下，埋頭吃著。

顧乾問：“你明年就不用再去國院，想好接下來要去哪修行了嗎？”

虞歲頭也不抬道：“沒想好，顧哥哥你以后要去哪？”

顧乾說：“我肯定是去太乙。”

虞歲：“那我也要去太乙。”

顧乾沒忍住笑道：“怎麼我走哪你就走哪。”

虞歲撒謊臉都不紅：“因為跟著顧哥哥你有安全啊。”

就算不追著去，南宮明也會想盡辦法把往顧乾邊扔，讓去保護顧乾。

顧乾嘆息：“真拿你沒辦法。”

還在變聲期的年，嗓音低沉，卻不難聽出話里的無奈和寵溺。

*

虞歲吃完面，顧乾送回去，卻沒想到會在門口遇上從太乙學院回來的盛暃。

十八歲的盛暃高了兩人不，也沒了時的稚氣，那刻薄的傲氣牢牢長在他眉眼中。

他完全繼承了父親南宮明的長相，卻與南宮明是兩截然相反的氣質。

父親是溫和的。

兒子是外的刺，怪氣的邪惡。

盛暃見他倆深夜回來，氣不打一來，看了眼虞歲：“還不快過來？”

虞歲往門口走，被顧乾抓住手腕，給腕上系了一串金翡翠手鏈：“你不是怕熱嗎，這是能解暑清涼的南國翡翠，夏天都不用挨著琉單玉石就能解暑。”

他當著盛暃的面給這種東西，虞歲都不用猜，這倆等會兒肯定要打起來。

但不管這些，著手鏈笑道：“謝謝顧哥哥，那我先回去啦！”

虞歲剛走到門口，就被盛暃抓著，神不知鬼不覺地卸下手腕的金翡翠手鏈，再扔給顧乾。

“什麼臟東西都敢往手上戴，”盛暃冷哼聲，抓著虞歲道，“我之前跟你說過什？讓你別跟這廢來往。”

虞歲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乙學院的天才太多，競爭太大，盛暃好像越來越易怒暴躁，每次回來都不太開心的樣子，在和顧乾的事上更是一點就炸。

也想過從盛暃這里打聽有關太乙學院的事，可盛暃脾氣賊差，不想提。

“三哥。”虞歲小小聲著，顧乾走上前去，要將虞歲從盛暃邊帶走，戰況一即發。顧乾出手的瞬間，盛暃將虞歲甩去后，兩人之間有無形的氣浪對沖引來的波。

虞歲踉蹌站好，抬頭看去，那兩人已經打起來。

兩人的五行核都在運轉。

任何異能奇，都需要“氣”的維持，五行則為先天之氣的運轉形態，從天地日月星辰，山川萬中獲得的“先天之氣”，轉化為個人的力量形態，支撐異能奇的象存在。

各家有不同運轉先天之氣修行的辦法。

但萬變不離其宗，虞歲最初接這些的時候，就覺得九流的修行如道家所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

天地是一。

先天之氣是二。

五行就是這個三。

可道家弟子的修行，會將一比作“道”，而非天地。

盛暃了名家，如今修為已到七境，顧乾沒有家修行，但他的五行核卻也達到了四境。

兩人沒有使用異能奇，就全靠純武技巧，拳風匯時，引氣相震，氣浪的波橫掃，刮得虞歲臉疼。

顧乾與盛暃對拳的瞬間被擊退，一氣回沖到他心中，似要震碎他的五臟六腑，兩個瞬息之后顧乾沒能穩住，五行之氣裂，再將他擊飛。

眼看要飛摔到墻上去的顧乾，被外出回來的南宮明從馬車中出一只手，揮手輕揚間，將附在顧乾上的五行之氣卸掉，讓他得以穩住形站好。

“干什麼？”

南宮明從馬車上下來，神不善。

盛暃眸微，冷哼聲別過頭去，帶著虞歲往府中走去。

“盛暃。”南宮明沉聲了句，又看向顧乾，見他沒事，才往里走去。

這天晚上虞歲全而退，啥事沒有。

盛暃則沒那麼好運氣，被南宮明訓斥一頓，因他不服氣地頂撞，跟朝南宮明吵起來，又被隔空扇了一耳。

看著被打一掌的盛暃，虞歲莫名覺得有點開心，終于不是一個人被打了。

南宮明出去，虞歲就乖乖出去，估計是爹打兒子的場面會過于暴力，不讓看見。

虞歲走后，讓人去通知了盛夫人，盛夫人急忙趕過去，這才把盛暃帶走，讓他挨了不打。

盛暃有盛夫人這個靠山，有底氣，敢跟南宮明對嗆，南宮明也不會真把他怎麼樣，拋開別的利害關系不說，盛暃畢竟是他的親兒子，從小看著長大的。

虞歲就不一樣了。

拋開從小看著長大這點，在南宮明這，只是牽扯素夫人的棋子，保護顧乾的工人，要是敢跟南宮明對罵，也沒有素夫人給撐腰。

虞歲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誰知沒過幾天，盛暃離開王府，回去太乙學院時，看見虞歲戴著的金翡翠手鏈，直接發飆，當著素夫人的面跟虞歲大吵一架。

也可以算是他單方面地吵架，虞歲全程懵臉，回應的詞都是“什麼”“三哥你先冷靜”“不是這樣呀”，素夫人冷眼旁觀，半個字都沒說。

最終盛暃和虞歲鬧崩，開啟長達數年的冷戰。

虞歲了臉，不管。

也沒法管。

似乎只要顧乾還活著，盛暃就不會滿意。

盛暃不常回家，不再給發傳文，回家遇見也冷臉相待，半個字不說。

大哥韓秉已經離開太乙學院，到偏遠的諸侯國歷練；二哥蘇楓在兵家重臺修行，也不常回來，偶爾回來也是跟盛暃玩，畢竟他也不樂意看見顧乾。

虞歲與顧乾關系越好，與家中兄長們的關系就越遠。

次年，顧乾十六歲，去了太乙學院。

他臨走前對虞歲說：“我先去探探路，等你來的時候，換我罩著你。”

虞歲笑道：“好呀。”

月如水的夜晚，路邊草叢中螢蟲飛舞。

顧乾往前走了沒兩步，又回過頭來，神認真道：“歲歲。”

虞歲應聲：“嗯！”

顧乾看了許久，最終搖搖頭，帥氣地揚眉一笑，招手轉：“我走了，回去吧。”

虞歲一直看到他消失在濃濃夜中。

*

在十六歲這年，沒能去太乙學院，因為士們在這依舊測不出與任何一家契合的天賦來。

虞歲也不可能忽然之間就變得聰明到讓南宮明同意送去太乙學院。

于是給南宮明等人制造出自己忽然間勤學刻苦的形象，問就是想去顧乾邊跟他在一起。

南宮明對的覺悟到滿意，又對的天賦有一點點不滿意。

恰逢這年青國戰事又起，南宮明變得忙碌，常常不在帝都，也沒空去煩惱兒的天賦問題。

就連素夫人也經常看不到人影。

沒有這二人看著，虞歲自由不。

一直到十八歲這年，戰事平息后，南宮明才從外回來，回府的當天晚上，他就來虞歲，告訴，我向太乙學院支付了一筆巨額學費，你明日就啟程去太乙。

虞歲還沒來得及去猜這摳門的爹爹怎麼忽然間轉了，開始助力兒的夢想，就聽南宮明又道：“你去太乙，配合顧乾行事，為他掃清障礙，再助他拿到浮屠塔。”

南宮明轉過來，看著眼前已經長大的孩子。

眉眼生得像母親素夫人，卻沒有素夫人的冷漠，黑瞳中流淌著靜意，抬眸時靈可人，也沒有素夫人的叛逆，對他從來都是乖巧聽話的。

南宮明說：“這是我第一次給你任務，歲歲，你可千萬別讓我失。”

虞歲應聲垂首，在第二天離開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