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歲的凝視下,掌心橘黃的芒若若現，似有廓，察覺屋門打開的瞬間,虞歲放下了手，歪頭朝門口看去。

石月珍進來見到虞歲坐起,有些驚訝：“怎麼起來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虞歲搖搖頭,著嚨說：“有點。”

“我去給你倒杯水來。”石月珍笑了下,又轉出去。

沒一會進來,端著茶杯，水溫正好，不用等。

虞歲喝了一口，又聽石月珍問：“還有哪不舒服嗎？”

“覺有些累。”虞歲喝完又躺回去，自己乖乖拉上被子，“想再睡會。”

石月珍也沒有多問，梅良玉給過信號，要別多探究。

“你師兄去了鬼道圣堂,走得有些急,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石月珍端起杯子起，“睡吧，等他回來就會來看你的。”

虞歲乖乖點頭，閉上眼睛。

石月珍也知道盛暃和顧乾打起來的事，但沒告訴虞歲,本來狀態就不好,不能再為這種事分神擔憂。

外邊馬上就要天亮了。

梅良玉踩著晨曦芒回來，跟最早一批離開舍館的人逆向而行。

天亮后,異火灼燒退去,虞歲睡得斷斷續續,屋子隔音很好，外邊也沒有人走，十分安靜，利于休養。

虞歲閉目準備再睡會，卻察覺有人來了。

梅良玉推門進屋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悄無聲息地來到床邊，垂眸看像是睡著的虞歲。

他已經收拾好自己，換了干凈的，上還殘留著沐浴過后的淡香，一一縷地飄往虞歲鼻前，在呼吸之間侵肺腑。

梅良玉就站在床邊沒有，靜靜凝視著虞歲的睡，好一會后，他才低聲說：“你睡著了？”

虞歲閉著眼，將被子拉上去蓋住腦袋，從被子下出的聲音悶悶地：“我睡著了。”

梅良玉：“……”

他以為虞歲睡著了。

虞歲聽見一聲低笑，笑得有點無奈，沒等梅良玉接話，就問道：“你去和師尊說了嗎？”

“嗯。”梅良玉低垂著頭，角的笑意去。

“師尊怎麼說？”虞歲問。

梅良玉許久沒說話。

虞歲耐心等著，沒有掀開被子，因為現在的師兄也許并不希醒著，隔開視線后，他能更從容地整理好心。

梅良玉神平靜道：“師尊的態度不變，過去的就過去了，沒必要困在過往的記憶，應該過當下的人生。”

這話聽起來也沒什麼病。

虞歲朝他站的位置偏了下頭：“師兄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也不變。”梅良玉淡聲說，“所以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

虞歲輕聲問：“是師尊麼？”

梅良玉也低聲答：“嗯。”

他沒有說與師尊談話的細節，有的緒得自己一個人消化。

虞歲給足了他時間，過了許久才問：“要還給你嗎？”

梅良玉仍舊低聲應道：“嗯。”

虞歲這才掀開蒙頭的被子，外邊雖然天亮了，但遮的簾子仍舊閉合著，屋中芒不顯，躺在床上，抬眼與站在床邊的人對，說：“我醒了。”

梅良玉被逗笑了。

虞歲慢吞吞地坐起，梅良玉問：“你能起了？”

“勉強可以。”虞歲說著，手捂著口道，“還有些疼，還給你后我就要躺下了。”

抬頭看著梅良玉，腦袋往前點了點，示意他自己低頭靠過來。

這一幕倒是似曾相識。

梅良玉瞧著，神似笑非笑，慢悠悠地彎腰湊過去。

眼見兩人額頭相，虞歲要歸還星源咒里的記憶時，屋門被人打開，蒼殊站在門口說：“秋雁來找……”

蒼殊來得快，去得也快。

撞見屋中額頭相的兩人時，他甚至都沒來得及暴自己的驚訝，手已經條件反地把門給關上了。

蒼殊回頭，去看站在后邊的年秋雁。

年秋雁微微笑道：“雖然你關得很快，但我都看見了。”

蒼殊愣了一瞬，說：“那可怪不了我。”

屋里的梅良玉神不變地湊過去挨上虞歲的額頭，將記憶從這里拿回去。

虞歲也沒打算理會剛才的小曲，還完星源咒后，就重新躺下：“師兄，我想在月珍姐姐這多住幾天。”

梅良玉嗯了聲：“會同意的。”

“那我再睡一會。”虞歲小聲道。

“睡吧。”梅良玉見閉眼睡，這才轉離去。

他才剛走沒兩步，又聽虞歲開口道：“師兄。”

梅良玉腳步頓住正要回頭，猝不及防間，聽虞歲輕聲問道：“是神木種子發現的嗎？”

他回的作頓住，無需過多思考，就已明白虞歲問的是什麼。

——是神木種子讓你發現我有異火的嗎？

這是虞歲第一次主問他，卻也沒敢點出“異火”兩個字。

梅良玉低聲答道：“是。”

虞歲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接下來的對話，梅良玉沒有回頭，這次到他給虞歲時間。

他以為虞歲會有很多話要跟自己說，許久之后，只等來虞歲輕飄飄的一句話：“師兄，謝謝。”

梅良玉卻聽得心頭微，將眼中緒收斂后，才邁步出去。

屋門被梅良玉反手關上，他始終沒有回頭去看虞歲一眼。

虞歲搭在被子上的手指無意識地輕點著，黑白分明的眼眸水潤清亮，盯著昏暗的屋頂，卻像是看向很遠，目沒有焦點。

憑借梅良玉對的好，暫時還能保住異火的。

師兄顯然不是那種會為癡迷、為不顧一切奉獻自我的人，不管是師兄還是，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好是好，喜歡是喜歡，喜的程度不一樣，會做出的決定也不一樣。

比起師兄說喜歡，得知師兄的更讓虞歲安心些。

已經習慣跟人利益合作，或者拿彼此的弱點互相牽制。

也許梅良玉能讓學會除此之外的相方式。

裝乖巧扮弱獲取他人的同可憐，讓他們對自己心生憐，虞歲不能說這招百分百有用，但大多時候還是奏效的。

也知道，靠心機手段得來的憐，和出自他人真心的憐是不同的。

*

梅良玉出去后遭到兩位好友的目審視，他面不改，什麼都沒解釋，看向年秋雁輕抬下：“什麼事？”

“來看看你傷得如何。”年秋雁笑道，“還活潑跳的，好。”

屋門砰的一聲從外打開，石月珍捂著鼻子站在旁側，刑春則滿泥干草，一掌拍在門上，把門拍開時，也拍了個泥手印在上邊。

刑春焦急道：“梅梅！你死了嗎？！”

屋中站姿拔的梅良玉冷眼看過去：“沒死。”

“那就好，那就好。”刑春松了口氣，抹了把被泥糊住的眼睛，因為看不見，所以才問他死沒死。

梅良玉聞到刑春上的味道，泥土和鴨屎的氣息，不由和年秋雁一起攔住刑春，不讓他進來，在門口罰站。

“你先回去洗洗。”年秋雁說。

刑春郁悶道：“我這不是去幫蒼殊看他的農田嗎？你們不知道他都養了些什麼七八糟的，毒蟲子就算了，鴨魚鵝兔子什麼都有，旁邊還就是月珍的藥田，鴨子和又都想去藥田，我一來一回地折騰，上不是鴨就是屎鴨屎！”

他憤憤道：“你養這些東西干嘛？”

梅良玉和年秋雁朝蒼殊看去，見他反應慢一拍地答道：“吃。”

刑春邊往外走，邊說：“我今天全給你殺了燉湯給梅梅喝！”

他說干就干，在聽風尺里呼朋喚友，大家先去把那幫待宰的鴨魚鵝抓起來。

農家弟子和醫家弟子，都可以擁有學院分配給個人的藥田或是農院，按照自己的需要進行管理和種植，一些學院的試煉考察也需要用到。

蒼殊養鴨魚鵝是為了試蠱蟲和毒，也能練習農家的，當然也能養來吃。

他的農院旁側有一叢竹林，竹林下是籬笆圈起來的鴨圈，幾只大白鵝已經下到院前的水田里，靠近藥田的青草地中，兩只雪白的兔子正在啃食青草。

年秋雁站在水田邊，盯著田里昂首暢游的大白鵝沉思道：“農家練蠱的鵝，能吃嗎？”

孔依依已經起袖，自信道：“吃不死的都能吃，你在這攔著，別讓它們跑了。”

下水后，氣勢洶洶，趕著三五只大白鵝左蹦右竄，好不容易趕著一只往年秋雁的方向跑去，大鵝撲騰著翅膀，聲激昂，怒氣洶洶地往前沖去，年秋雁一個閃，乖巧讓路，讓大鵝飛奔離去。

孔依依：“……”

抬眼瞪著年秋雁：“你為什麼讓它跑了？”

年秋雁嘆氣，說：“我打不過它。”

孔依依掄起水里的一只大鵝就朝他扔過去，年秋雁手忙腳，堪堪抱住撲騰翅膀玩命掙扎的大鵝舉起來給看，示意我抓住了。

梅良玉神淡淡地收回目，看著前邊青草地里的兩只兔子。

兔子吃草，一一，細長的草葉一節一節地消失在它邊，兩只兔子各吃各的，互不干擾。

有一只通雪白，找不出半點雜，另一只兔子腦袋上有一小圈不規則的黑。

有雜的兔子很容易滿足，吃飽喝足開始洗臉，另一只還在噘著吧咔嚓咔嚓。梅良玉盯著洗臉的兔子，它茸茸的爪子臉頰，又抓著自己耳朵撓了撓。

這種小巧可的東西瞧著就令人心愉悅。

梅良玉卻總能想到虞歲。

師妹乖巧可的時候，他只是在旁邊看著就覺得順眼、舒心。

人與人之間的氣場合得莫名其妙，誰也想不到。

在他眼里被視為好可的東西，就想一直看著它是這種狀態，不愿它到任何攻擊和破壞。

比如眼前的兔子。

比如他的師妹。

拉完耳朵的兔子正要繼續臉頰，就被人揪住耳朵抓了起來。

梅良玉：“……”

鐘離山抓著兔子回頭，看抓著另一只兔子耳朵的蘇桐，蘇桐說：“只有兩只啊，要不要留一只？”

“留一只做什麼？”鐘離山問。

蘇桐晃了晃手里的兔子：“留一只再生更多的兔子啊。”

鐘離山挑眉問：“一只怎麼生？”

蘇桐聳了聳肩：“總得給他留一只吧，再買新的配種。”

“再買兩只新的也一樣。”鐘離山說，要把手里那只瘋狂蹬的兔子拿走，被梅良玉住，“讓你留一只，你非要吃兩只，殺心這麼重干什麼？”

鐘離山被說得滿臉莫名，回頭靜靜地看著他。

梅良玉把兔子從他手里拿走放地上，還被兔子蹬了一腳。

鐘離山問：“你從鬼道家轉修釋家了？”

梅良玉頭也沒回道：“我哪家都修。”

這話倒是說不過。

蘇桐聽笑了，拉著鐘離山邊笑邊走，鐘離山還覺得有些奇怪，頻頻回頭看梅良玉。

*

蒼殊隨便他們抓什麼，想吃什麼就自己手理，最后廚房也只剩下鐘離山跟刑春兩個人在忙，燉的湯里石月珍加了些藥，更適合梅良玉和虞歲兩個傷患吃。

虞歲傷之后什麼也不用做。

每天就在床上睡覺休養，等的五行之氣修復好遭重創的軀，晚上石月珍也會幫疏導散而不聚的五行之氣，加快恢復速度。

到時間了梅良玉會給帶吃的過來，師兄妹二人會簡單聊兩句。

顧乾和盛暃大鬧一場后，人們反而不怎麼關注文輝死了的事，焦點都在顧乾和盛暃上，以及顧乾的神機。

虞歲和梅良玉也沒有聊過這些事，他們聊的更多是和梅良玉的記憶有關。

“要我問問外邊的人，幫你尋找記憶里的地方在哪嗎？”虞歲主問道。

梅良玉坐在床邊，在低頭玩聽風尺，聞言嗯了聲，算是答應了。

虞歲捧著湯碗小口喝著：“師兄，如果你離開太乙，師尊會怎麼做？”

梅良玉瞥眼朝看去：“我上龍車之前就會被人趕下來。”

規定說常艮圣者沒有到召喚不能離開太乙學院。

若是梅良玉上了龍車要走，那這條規矩對常艮圣者來說就沒用了。

他以前也不是沒做過，混在機關家的商貨里邊，以為萬無一失，結果被連人帶箱子一起扔到了鬼道圣堂門口去。

還有一次是被師尊給趕下來的，明明他沒有召喚。

回去的路上年罵罵咧咧，師尊也只是沉默，走了很遠后，年問你走了嗎，師尊卻道我還在。

于是年繼續罵罵咧咧。

虞歲聽梅良玉講以前的事，曲著雙，雙手搭在膝蓋撐著臉，笑盈盈地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