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和張相云兩人倒是沒有進馬車里去, 而是在外邊待著。

虞歲在里邊氣悶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張相云笑道：“郡主不必害怕，我們又不是什麼壞人。”

“你們也不像是好人。”虞歲說，“我師兄讓我跟你們玩。”

“你聽他的做什麼？”張相云道, “梅良玉只是你師兄, 你怎麼什麼都聽他的？”

虞歲抿, 沒順著他的話聊，而是問：“你又和王府是什麼關系？”

張相云語氣玩味道：“應當是梅良玉比不了的關系。”

虞歲皺眉：“你怎麼說什麼都要提我師兄。”

張相云倒是被這話給說得頓住了, 覺得有些好笑，這不是你先提的？

虞歲這會不是太乙學院的弟子，面對張相云兩人并非同學院的師兄妹, 而是王府郡主的氣勢和態度。

在青帝都作為王府郡主生活時, 虞歲除了在南宮明等人面前乖巧可欺, 在外邊也是有郡主威儀的。

尤其是幫顧乾時，能笑盈盈地借王府的勢，攔著帝都的那些人不敢顧乾分毫。

盡管偶爾也會遇到些不要命，或者惹不起的，但大多時候都是有用的。

“罷了, 為了避免等會郡主你什麼都不知道, 還是提前跟你點好。”張相云坐在車前，一手把玩著馬車韁繩，語氣悠悠道，“今晚來太乙的王府使者, 是奉了王爺的命令而來，也是為了最近太乙查蘭毒的事。”

馬車里面靜了靜, 隨后, 張相云與伏聽見里面傳來遲疑的聲音：“我爹派人來, 是為了幫太乙查蘭毒的？”

張相云聽得哈哈大笑。

虞歲問：“你笑什麼？”

馬車行駛在夜里山路中, 速度很快，轉過山腳就能看見映照著亮的外城和海域。

伏沒有出聲，而是注意著四周，警惕路上的況。

張相云悶聲著笑意回：“恰恰相反，王府是來幫蘭尸的。”

虞歲輕聲斥道：“胡說八道，你說這種話污蔑王府，給南宮家潑臟水，小心我等會就讓人拔了你的舌頭。”

張相云是一點都沒被嚇倒，他倒是覺得虞歲很符合報里說的，擅長用郡主的份狐假虎威。

“等會來的人，是你無法反駁的。”張相云看起來一點也不著急，“南宮家的產業涉及有多廣，看來你還不清楚。有的東西他們沒有明面參與，但私底下給的門路、錢財、保護可一點都不。”

“他們不會直接參與，但往下邊深挖會發現，都有南宮家的影子。”

虞歲說：“你休想騙我，蘭毒這種事怎麼可能與我們家有關系。”

張相云朝后瞥了眼，笑容有幾分諷刺：“郡主是被保護得太好，對外邊的那些臟事一點都不知道。”

虞歲說：“你也知道蘭毒骯臟？”

張相云仍舊笑嘻嘻道：“我可比不了郡主，雙手干干凈凈，我們呢，生來就是臟兮兮的，蘭毒骯臟不骯臟又如何。”

虞歲話里傳出幾分嫌棄：“你不會也吸食蘭毒吧？你不怕我告訴師尊？他們今晚可是要在外城去抓那些在太乙制作蘭毒的蘭尸。”

張相云也不怕告訴：“今晚被找到的蘭尸一個也活不了，他們會銷毀一切與蘭毒有關的東西再去死。人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這件事也會因為這些人的死而告一段落，只不過對我們來說，未來的日子會艱難些，得更加小心，所以才需要郡主你的幫助。”

沒有說明的是，他們會將線索指向太乙之外，將太乙圣者的目轉向外邊。

“我怎麼會去幫蘭尸。”虞歲在車里面皺起眉頭，語氣發悶，能聽出點不安，“爹不會讓我這麼做的。”

張相云只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

年秋雁先一步到達外城。

外城依舊熱鬧，搜查蘭毒的事對他們似乎沒有任何影響。

張相云說的地點是南宮家的產業，讓年秋雁到有幾分不安，他走在人中，把玩著聽風尺頓了頓，還是給梅良玉發去傳文，問他在哪。

梅良玉回得倒是快，且誠實：“機關島。”

年秋雁擰著眉：“你現在去機關島，不怕文家報復？”

梅良玉：“怕什麼，我帶了倆打手。”

年秋雁看得一笑，他站在原地沒，目盯著聽風尺亮的界面，邊的人來來往往，他們都忙著自己的事，也不在乎這個人為何停下不走了。

梅良玉已經帶著他的兩個打手登島，繞開了機關家的監視，這會正站在山崖上打量下方海域。

這一片唯有前邊的海上聚著烏云不散，時不時能看到云后有雷鳴閃爍，下邊的海浪也是又兇又急，不斷拍打著山壁，一波接著一波，好似永遠不會停歇。

梅良玉拿著聽風尺，邊的鐘離山問：“他怎麼回？”

“什麼都沒問。”梅良玉冷著臉道，“我都告訴他在機關島，他倒是能忍，一個字都不問。”

刑春蹲在地上，往下邊探頭，一邊抬手遮擋被狂風吹上來的雨霧：“他確實能忍，不然也不會讓我們到現在還什麼都沒發現。”

“這小子。”梅良玉收起聽風尺，轉朝下方走去，“最好別讓我逮到了。”

他向天空吹了聲響亮的哨聲，召來白頭黑羽的海雕，利爪在梅良玉單肩輕點一瞬又飛離。

梅良玉要它幫忙放風，海雕回應一聲后，又向高飛去。

外城的熱鬧總是令人眼花繚，若是獨自一人置其中，卻會覺到不同于眾人的孤寂。

年秋雁獨自一人赴約，按照張相云說的地方趕去，目的地周邊的街巷已經被清空了，平日亮著的百家燈火，這會一盞也沒有。

南宮家的士在暗，觀察著每一個走過的人。

年秋雁神淡然地穿過暗巷，朝唯一亮著的致小院走去，他剛到院外，就有人從里面開門，放他進去。

天小池里有幾條紅魚轉悠，走過旁側的水廊，盡頭的水榭掛著明的水藍紗簾，靠近水榭前有兩名守衛，皆是面無表。

年秋雁能過紗簾，看見坐在石臺邊斟茶的模糊影。

約覺得有些眼。

直到他走進水榭后，對上男人抬頭時那銳利藏鋒的目，心頭一。

年秋雁幾乎瞬間就低下頭去，斂眸避開對視，低聲道：“曹叔。”

*

虞歲來得晚了些。

一直在馬車里待著，城后才掀開車簾往外看，張相云和伏一路來也沒有談，靜悄悄地城后，駕著馬車走進七拐八繞的小道。

眼看去的地方越來越黑，虞歲不滿道：“你們究竟要帶我去哪？”

“小郡主，別著急。”張相云吊兒郎當道，“你仔細看看，這附近到都藏著南宮家士守著你呢，放寬心，要是我倆對你有半分不敬，這些人可就下餃子似的一個接一個蹦出來了。”

馬車駛過轉角，能看見前方亮著燈火的小院。

虞歲知道這里，是南宮家在外城的府邸。

之前黑胡子不放心住在西德酒樓，覺得酒樓不符合的份，要去住更好的府邸。

馬車在門口停下，張相云利落地翻下去：“郡主，可以下車了。”

門還是開著的，似乎知道還有人要來，不敢閉門。

虞歲下了馬車也沒有第一時間看里邊，而是朝伏出手：“還給我。”

帶了命令的語氣，毫不掩飾話里的怒意。

張相云在旁看得笑道：“都到地方了，你就還給人家唄。”

伏把聽風尺放在攤開的掌心。

虞歲看了眼兩人，轉朝里面走去，有人在前邊領路，也不怕走岔。

張相云和伏跟在后邊，一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邊的虞歲，若有所思。

許是從小生慣養，沒過氣，更沒被人搶過東西，這郡主脾氣倒是十足十，他倆像是功把這位南宮郡主給得罪惹了。

虞歲跟著人來到水廊，看見盡頭的水榭里面已經有人等著，卻不止一個。

直到看清坐在水榭紗簾后的人之前，虞歲都在猜想來的人是誰。

與年秋雁談話始終坐著的人，在看見虞歲走近后，這才起相迎，看著從前蹣跚學步到如今亭亭玉立的，王府軍隊長曹巖垂首行禮，沉聲道：“郡主。”

起的男人著蟒紋黑袍，氣勢人，英的眉下一雙眼不怒自威，卻在看向虞歲時有所收斂，又為了平日里那個降低自己存在，不出聲便不存在般，總是守在南宮家人后的堅實盾牌。

虞歲停在水榭外一步，目微怔地著前方的曹巖，連旁邊的年秋雁都忽略了。

腦海中記憶飛閃，從第一次在羅山之巔，被南宮明抱在懷中時，就看見曹巖持劍守在南宮明旁。

被帶回青后，虞歲每次見到南宮明時，曹巖幾乎都在。他話，卻沉默可靠，只要是南宮明代的事，總是能理得很完。

曹巖在虞歲還是個嬰兒時，與南宮明一起從羅山之巔將接回青，又在十八歲這年，護送離開青，乘上去往太乙的云車飛龍。

他是南宮明信任的心腹之一，這點毋庸置疑。

有時候，曹巖本就代表著南宮明的力量象征。

張相云說得沒錯，從王府來的人確實是虞歲無法反駁的。

“曹叔。”虞歲了語氣，半是驚喜半是驚訝，“來的人是你呀，為何不直接讓他們跟我說，張師兄和師兄半路把我的馬車截了，還說了些七八糟的話，污蔑王府和我爹——”

腳步輕快地往里面走，話還沒說完，就聽曹巖語調沉穩道：“若是與蘭毒相關的事，他們所言不虛。”

虞歲的腳步頓住，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著曹巖，像是到極大驚嚇，雙手緩緩捂。

曹巖了眼珠，朝立在旁側的三人掃去。年秋雁三人便識趣地退下，把水榭留給他們二人。

虞歲坐在石凳上，不敢相信地著曹巖，看上去充滿疑和混沌。

曹巖等稍微冷靜后，才從袖中拿出信封給虞歲，解釋自己的來意：“南宮家與蘭尸組織玄魁，存在一定合作關系，在某些事上也會彼此互幫互助。”

只是合作關系？

虞歲仍舊滿臉驚訝地接過他遞來的信封，應該是南宮明寫給的。

“是爹給我的嗎？”虞歲小聲問道。

曹巖站在旁，神一如既往地沉默恭敬。哪怕他在南宮明心中的地位，也許比這些子還要高，但他從未仗著這份信任為難幾位爺小姐，言行舉止上，仍舊對他們畢恭畢敬。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是看著這些孩子長大的人。

在虞歲拆信封的時候，曹巖繼續說道：“玄魁這次在太乙損失了神機·偽，缺運送蘭毒和傳遞消息的人，玄魁組織向王爺提出了幾個建議，王爺也同意了。”

虞歲以指腹著紙頁邊緣，劃出傷口，溢出浸在白紙上。

曹巖微微抬眼，著虞歲說：“與玄魁在太乙的合作，以后由郡主負責接管。”

紙上現形的金“明”字飛出紙頁，飄向虞歲耳邊，聽見南宮明帶著笑意的聲音：“歲歲，要學會把握機會。”

把握機會？

南宮明對再了解不過，知道的愚笨，不可能會讓接手這麼麻煩的事，這次卻同意了。

甚至讓曹巖來親自傳話，足可見南宮明的重視。

可是為什麼？

有這麼重要嗎？

還是說他察覺到什麼了，覺得這個愚笨不的兒，還能再挽救一下？

南宮明與青葵的想法不同。

青葵對南宮歲一點都不了解。

只單純地認為弱小、蠢笨、不可大事，讓虞歲接管合作的決定，更多是為了針對梅良玉，以及對的初次試探。

可南宮明不一樣。

他經年累月地，看見了南宮歲蠢笨的一面，卻也覺得的笨拙總是恰到好，又并非完全無用，只要他稍加施和指點的地方，這個兒雖然學得慢，卻總會給出令人滿意的答案。

這個小兒只是學得慢，并非學不會。

而來到太乙后，確實學到了不東西。

南宮明給了虞歲證明自己的機會。

虞歲假裝聽不懂，茫然地眨眨眼，看回曹巖問：“曹叔，我爹這是什麼意思呀？這種事我怎麼駕馭得了，還不如讓曹叔你留在太乙，我又要學九流，還要應付學院的各種扣分，哪還有時間再去管玄魁這些事？”

說著說著，眉頭皺起，滿臉苦相。

“而且……那可是蘭毒呀，我、我真的要做嗎？”虞歲目怯生生地著曹巖。

現在的表現，讓曹巖告訴南宮明后，南宮明無疑是失的。

曹巖神沉靜，目毫無波瀾，低垂著頭道：“這是王爺的命令。”

虞歲聽到這就知道，沒得商量。

收起信紙，沉默片刻后說：“好吧，我知道了，我會努力不讓爹爹失的。”

那就讓太乙的玄魁蘭尸全都去死。

虞歲低著腦袋，看起來又苦惱又沮喪，不時抬頭與曹巖說著話。

站在水廊上的張相云看見這幕，幸災樂禍道：“你看，像是接了個燙手山芋一樣，臉都燙皺一團了。”

伏瞥了眼，沒說話。

年秋雁從頭到尾沉默。

張相云問：“你倆怎麼不說話，那樣子不好笑嗎？”

伏站在兩人中間，把他倆隔得遠遠的，以防萬一，在張相云的蠱沒解完之前，不讓他倆有必要的接。

“你該把銀河水出來了吧。”伏瞥眼朝年秋雁看去，“若是你今晚不說出銀河水的下落，怕是走不出這院子。”

年秋雁抬頭，神淡淡道：“我已經告訴曹叔了。”

張相云挑眉，越過伏看他：“在哪？”

年秋雁抿道：“海里。”

在長滿六玄木的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