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運神經元損傷，頸部突發了生理病變。”醫生察看核磁片，比劃一小點：“剌激脊髓發生水腫，供不足導致的。”

謝宥笛虛弱道：“醫生，我是不是癱瘓了？”

醫生面無表，拿了一銀針往他上位一扎。

謝宥笛狂一聲，從病床上騰躍而起，“疼！！”

醫生淡定道：“放心，癱不了。但你得住幾天院做做理療，還有，中醫按有講究，以后得注意。”

做針灸的時候，謝宥笛上趴著，被針扎得跟刺猬似的，“卓裕我真是欠了你十八輩祖宗一錢，你這麼整我。我他媽什麼大冤種，有你這種哥們兒。”

卓裕順了順他后腦勺上的，“再說話，上也來兩針。”

“滾滾滾！”

卓裕又順了把，笑著說：“消消氣，傷肝。”

“一邊去，就你那點心思，可夠出息的。”謝宥笛只恨自己后知后覺，“你不就是想在姜宛繁面前獻殷勤嗎？肩頸老病，你就學視頻，學按。怕傷著，就拿我當試驗品。你能耐，你牛皮，你咋不當面跟說呢。”

說完，就看見門口站著個人影。

謝宥笛提嗓，“當事人來得正好，你給評評理。”

卓裕也詫異，“你怎麼來了？”

就是這麼巧。

看到救護車經過的時候，呂旅提了句謝宥笛媽媽訂的一件品還沒拿走。然后打了個電話，謝宥笛苦兮兮地說他進了搶救室。

姜宛繁拿著束花，臉略尷尬，“你還好？”

“好啥好！癱瘓了都。”謝宥笛委屈得跟什麼似的，“知道你頸椎疼，他都改行當按技師了。你什麼啊小姜？”

卓裕頭疼，這二貨太直接了。

姜宛繁也沒想到是這種理由，對著卓裕想笑，“就，謝你的手下留吧。”

“都謝謝了，那你得請他吃飯啊！”——謝宥笛，邏輯閉環一百分。

陪他做了后面的兩個理療項目，卓裕才和姜宛繁出了醫院。

車門一關，兩人耳邊還嗡嗡響。

謝宥笛的嚷聲太魔幻了，整層樓都跑過來看，以為誰被強制截肢。

“想吃什麼？”卓裕系扣安全。

姜宛繁先是看了看時間。

“再忙再晚飯也得吃。”卓裕好像知道要說什麼，“一頓飯，不耽誤事。”

姜宛繁也坦然，“行，西訣那邊吃粵菜行嗎？”

手機響。

“不好意思，接個電話。”卓裕順手從儲格里拿了瓶橙遞給，姜宛繁接過，橙竟是溫熱的。

“以璐？”卓裕意外。

林以璐的聲音在電話里難掩激烈，帶著克制不住的哭腔，“……雖然是妹妹，我應該讓著點。但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

姜宛繁側過頭，卓裕的面一點點失溫。

“……發那麼大的脾氣我都嚇著了，拿起我的包就往水池里扔。”林以璐的泣聲止不住。

卓裕再開口，聲音維持著平靜，“還摔壞你什麼東西了？”

那頭又哭訴許久。

掛斷電話，卓裕順手遞過手機，“開車不方便，幫個忙。微信第五個，轉一萬，碼6個0。”

機還帶著溫度，在手心沉甸甸的。

姜宛繁照做，打開林以璐的微信，頁面上可見的消息記錄，全是轉賬信息。

“好了。”姜宛繁還回手機，“這也是你妹妹？”

“嗯，我姑姑的兒。”

姜宛繁又問：“那你自己的妹妹呢？”

恰遇紅燈，卓裕按了P檔，轉過頭和視線相對。

“我不是故意聽你們電話，聲音有點大。”姜宛繁說事時是平靜坦誠的，“有爭執的時候，可以聽聽各自的說法再做決斷，畢竟都是妹妹。”

其實這話不算委婉，卓裕一聽即懂。

“以璐子直，氣。怡曉敏，姑娘家長大了，我很多次問，都笑著跟我說沒事。”卓裕往后靠了靠椅背，微微嘆氣，“我確實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但我真的盡力了。”

姜宛繁冷不丁道：“會哭的孩子有錢拿啊，真好。”

卓裕看一眼，眸深了些許。

除了行駛時車里輕微的顛簸，氣氛安靜直到目的地。

剛下車，就看到卓怡曉沖他們招手，“宛繁姐。”

穿著一件寬，馬尾高高束起，兄妹倆都是好容貌，在人群里很惹眼。卓怡曉只有在看到姜宛繁時出了笑。再瞧向卓裕，跟蔫了的茄子似的。

卓裕了的頭，“以璐給我打了個電話。”

卓怡曉抿了抿，頭垂了垂。

“你是真的扔了的包？”卓裕低聲問。

卓怡曉輕輕別過臉，不吭聲。

姜宛繁往邊上站遠，小姑娘面子薄，一外人也不好聽私。

卓怡曉忽然點頭承認，“是，我不僅扔了的包，我還丟了的底眉筆遮瑕膏，掰斷了兩支口紅。”

姜宛繁愣了下，想起剛才車里對卓裕的態度，心生懊悔。

沉默片刻，卓裕問：“扔完舒坦嗎？”

卓怡曉抿，別過頭。

“舒坦就行。多大點事，扔了就扔了。”卓裕順了順妹妹的頭發，淡聲說：“先吃飯。”

卓裕斜靠著椅背，袖口挽上去，腕間一塊深棕皮的手表襯白。他點菜很有水平，粵菜清淡爽口，但卓怡曉一直沉悶不語。

流心酪包，沙姜豬手，蔥油切，最后，還認認真真干完了三碗臘腸煲仔飯。

姜宛繁幾次言又止，卓裕察覺到，然后招呼服務生。

“還加菜？”姜宛繁驚愕。

“那道油粿你沒吃一口。”卓裕說：“再嘗嘗。”

確實吃不上一口，因為都被卓怡曉給吃了。

后來卓怡曉去洗手間，姜宛繁一起。

洗手臺上，佛手柑油飄淡香，姜宛繁補妝的時候，卓怡曉在一旁好奇觀，緒也比剛才高漲些。

“喜歡這個號嗎？”姜宛繁將口紅遞給，“你皮白，這個櫻桃很襯你，我家還有一支，明天帶給你好不好？”

卓怡曉搖搖頭，“謝謝姐姐，不用了。”

“沒事，我有兩支一模一樣的。”

“不是這個原因。”卓怡曉不好意思道：“林以璐說過好幾次，說我化妝不好看。”

姜宛繁蹙了蹙眉，“化不化妝，跟別人的評判沒有任何關系，只要是讓你愉悅的事，那就去做。何況，你長得這麼漂亮，為什麼不錦上添花？”

卓怡曉眼睛亮，的小火焰在其中跳躍，幾乎沒有猶豫，“謝謝姐姐！”

“咱們下次約個時間，帶你去買化妝品。”姜宛繁一點都不敷衍，端詳的五，“你的眉形真好，是我特別羨慕的野生眉。”

卓怡曉臉微紅，沉默了會，低聲說：“都是姐姐，但從不會夸我。”

姜宛繁旋回口紅蓋，“我聽裕總說，你們今天鬧矛盾了？”

卓怡曉頭更低，“嗯。我把的包扔了。”

姜宛繁俯，視線和平行的位置，輕聲問：“為什麼？”

“莫名其妙說我是寄生蟲，讓我別不知好歹。”卓怡曉聲音漸啞，“還說我哥，就得替家做一輩子的事。還有，說我爸爸，我爸爸……”

姜宛繁不忍心，“好了好了，不說了。”

卓怡曉哽咽難言，眼淚叭叭往下掉，“我不該給哥哥添麻煩的。”

“你做得對。”姜宛繁說：“以后到這種事，就該勇于維護自己。被人打了，還得給對方錢？沒這種道理。”

卓怡曉抬起頭，眼神懵懂。

“你一聲姐姐，更不該這麼對你。退一步說，都是孩兒，誰都沒必要這份委屈。遷就只能換來對方的變本加厲，再有下次，你一定反擊。”

卓怡曉吸了吸鼻子，“要是打不贏呢？”

“打不贏就跑吧。”姜宛繁誠懇建議，“生命健康是第一。”

卓怡曉終于被逗笑，手抱住姜宛繁，淚眼斑駁道，“謝謝姐姐，真的謝謝你。”

從來沒有人，這樣剖心相待。是溫的開解，是膨壯的支撐，是良言一句三冬暖，也是生之間的同心同德。

姜宛繁拍拍后背，溫言道：“還有你哥哥，他……”

“我哥哥他不容易，真的。”卓怡曉急急辯解：“他為我已經忍耐了很多，最最最難的就是他。姐姐，你千萬別對他有看法。”

姜宛繁：“……”

嗯，親兄妹，關鍵時候都護自己人。

本來想提醒，真遇到什麼事了，一定告訴你哥。他有保護你的責任，也有維護你的擔當。倒也不是別歧視，一個男的，工作忙，百一疏再正常不過。你總讓他猜字謎，他也猜不出個什麼花來。

有時候，把緒敞開、敞亮，把不滿和芥擺在明面上商量、抗衡、爭取，才是最有效的解決之道。

氣氛就這麼陷詭異的沉默當中。

回去包廂的走廊道上，兩人一前一后走著。

卓怡曉心思敏，子怯，幾度言又止。

姜宛繁舒緩緒，“心不好的時候，可以跑跑步，逛逛街。別暴飲暴食，對不好。”就像剛才。

“沒。”卓怡曉真誠道：“我是真的喜歡吃飯。”

“……”

姜宛繁點頭，“好的。”

再度沉默。

卓怡曉看著姜宛繁的背影，心里那個愁啊。

是不是說錯話了？哪個字會產生誤解？不會對哥有不良印象吧？心戲飆了十幾場，卓裕的結局基本無所生還。

走了幾步，姜宛繁想起一件事，“你哥……”

“我哥他185，健康，收很好，有房有車，無不良嗜好，私生活簡單，這幾年我沒見過他朋友。”

姜宛繁：“……”

卓怡曉這雙眼睛清澈如林間鹿，真誠地著姜宛繁，不等到回應不眨眼。

姜宛繁艱難總結：“很厲害。”

卓怡曉放了心，愉悅地挽住的手，話明顯多起來，“姐姐我哥哥最近好奇怪。”

姜宛繁還有點恍惚，“哪里怪？”

“沒事總對著鏡子看自己的屁。姐姐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他不會是哪里不舒服吧，是不是應該去醫院掛個號？”

話說完，就瞧見卓裕站在包廂門口，臉發青，如僵石。

姜宛繁眼梢微挑，分明是在忍笑，然后悠悠轉過頭，好言好語地安卓怡曉，“別多想，你哥可能是在自我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