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所以第二天, 呂旅看到卓裕帶著玫瑰進來時，很有眼力見地喊了句：“大家把手上活都停一停，裕哥要在群里發紅包啦！”

卓裕樂的, “發。”

工作群里的紅包金額，從沒有今天這麼大過。

最后呂旅都急了, “還發啊, 搶得手疼。”

卓裕面不改。

“別發了吧，”呂旅捂住手機，“太多了, 你還得給宛繁姐買玫瑰呢。”

姜宛繁正好出來，聽到卓裕笑著說：“沒事, 以后我自己種。”

“事都忙完了？”姜宛繁問。

“沒沒沒。”呂旅吐了吐舌, 一溜煙跑了。

“訛你呢還上當啊。”姜宛繁皺眉問。

卓裕把玫瑰遞給, “不是上當，是靠說好話, 刷刷好值。”

說這話時，他眼角勻著坦的, 一點都不令人反。姜宛繁接過玫瑰, 借著低頭聞花香的作, 擋住上揚的角。

卓裕穿著半高領羊絨衫，同系的外套, 仗著長行兇，怎麼樣都俊朗出。姜宛繁的視線停在他左腹，“傷不是沒好？那就盡量別穿這麼的搭。”

這職業習慣，真是角度清奇。

卓裕大方抬手展示, 故作輕松地調侃：“上次我穿這的時候, 我記得你看了我很久。”

明艷玫瑰自帶, 染雙頰與眼眸。

姜宛繁莞爾，這一次停留在他上的目，比任何一次都要長。

還有顧客在等，姜宛繁沒耽誤太久。

據卓裕一旁打量，和顧客的通應該不是很愉快。

呂旅拿著一摞布料跑到姜宛繁面前一通埋怨：“師傅，咱能退單嗎？”

姜宛繁接過尺，“我來吧。”

倒也不是呂旅矯，還是那對廣州來的年輕夫妻。簽定金合同的時候，姜宛繁多看了兩眼，因為名字十分般配——趙水靈，程影。

可流起來，就不是這般如詩如畫了。

“腰間尺寸再大一點，肩膀也加寬，這服有點長，往小了改。”這妻子一番指點江山，雖然這一次見，比倆月前看著要消瘦許多，但氣場依舊明艷人。

姜宛繁耐解釋：“其實按你的要求也可以，你瘦，穿得下，但效果就不一定好。”

“就按我說的做。”

呂旅急脾氣，差點口而出：“那你何必上這來多花錢呢！”——幸虧卓裕眼疾手快，攔了一把，這才沒讓事態升級。

“這個花就別用了，換那種BV綠，今年流行這個兒。”主人扭頭朝丈夫滋滋地提了句，“襯，你可有眼福了。”

本以為是兩口子之間親昵的調，但丈夫卻低著頭，沉默到底。

最后，姜宛繁再三確認，很直接：“如果按您的要求，品效果一定不會太合適你。”

主人說太多話，看起來累，坐在椅子上沒起。對姜宛繁笑了笑，說：“本來也不是給我自己穿的。”

姜宛繁沒細想這話的意思，后邊的細節通由店員繼續，姜宛繁找卓裕，就見他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也沒真睡著，東西往他懷里一放，人就醒了。

“嗯？”卓裕眉心微皺，“服？”

是一件淺駝的線衫，款式極簡，寬松，領口繡了一枝帶花苞的綠芽，清新亮眼。

“你換了吧，穿寬松點，對傷口好。”

卓裕心里像蓋了一床被夏日曬蓬松的棉被，暖了，了。他笑著問：“看出來了，你有強迫癥。”

“姜老師。”這時，年輕丈夫走過來，對姜宛繁抱歉道：“不好意思，一直這麼麻煩你。”

“沒關系，我們尊重客戶的想法。”姜宛繁讓出位置，示意他坐，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去了卓裕邊。

年輕丈夫神低沉，聲音微抖，“其實這一次的嫁，不是給我媳婦兒做的。，生病了，胰腺癌三期，醫生說這病不好治。”

姜宛繁頓時啞聲。

“我媳婦兒說，趁還在，要親自把關，幫我合適的對象。以后真有這麼個人，也不讓對方委屈，什麼都給備好。”丈夫眼眶紅，“我一個人，不放心。”

這個小曲，刀得呂旅差點哭出來。

卓裕沒說什麼，遲了好久才想起去換姜宛繁給的這件寬松服。換好出來，姜宛繁在案臺邊復完最后一遍尺。走到卓裕后，對著鏡子幫他調整。

“其實我媽一直不贊我走這條路，說好聽點，傳統文化，瑰寶珠，但這個小眾圈子，能真正走出來的并不多。我算是很幸運的，即使這樣，我也不敢說，這條路能走多遠，走多久。”

姜宛繁聲音溫淡，徐徐道來，“我也懷疑過，迷茫過，想要放棄過。可還是堅持了下來，因為不管圈子大與小，行業冷與熱，都能服務、就一群人的需求與夢想。就像剛才那對夫妻，太苦了。我能做的，就是為這個悲壯故事的結局，留一點真實的念想。”

讓溫與意永續。

“所以，過日子開心點，珍惜眼前人，真遇到過不去的坎了，也不憾。”姜宛繁平服的褶皺，從卓裕側探出頭，對著鏡子端詳一會，滿意道：“肩寬剛好，長合適。”

卓裕懂，是在寬他的緒。

鏡子里，兩人的視線匯于一。

卓裕轉過，“那我們一起做到。”

“什麼？”

他微微低頭，“珍惜眼前人。”

沒能留太久，卓裕被公司的電話催了回去。

呂旅正在店門口簽收快遞，“呀，就走啊裕哥，你不和我師傅約會嗎？”

卓裕揚眉，“沒答應，你這助攻還得努努力。”

呂旅笑嘻嘻地揮手，“知道啦！拜拜！”然后拿著快遞進了店。

姜宛繁頭也沒抬，“你又敲竹杠了？”

呂旅大呼冤枉，眼珠一轉，“你現在都站在裕哥這邊了。”

姜宛繁沒說話。

OK，默認。呂旅把快遞拿給，“給，北京寄來的。”

一聽城市名，姜宛繁就猜到了。

果然，是一張鑒賞會的邀請函。

呂旅瞄了兩行，嘀咕道：“你都婉拒三回了，他們真是執著。”

公司。

林延在給晏修誠打電話。

坐在一旁的卓裕疊著，抬手看了兩次時間，已經很不耐煩。

林延興致，“只要選，你的知名度、含金量會更高。后期我們產品的推廣、宣傳，一定更有競爭力。放心，[兆林]在業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卓裕睨了林延一眼。

終于講完電話，林延興，“余海瀾先生你知道的吧？”

這是位華僑藏家，家厚，熱衷公益事業，且低調為善。這幾年一直致力于尋覓流失海外的國寶藏品，高價競拍所得后，悉數無私捐獻回祖國。

“這兩天上熱搜的“史箴.終于回歸”，就是余海瀾先生促的。繡品需要后期修復，修復后會在故宮博館展出。如果晏修誠參與，以后再多加宣傳，那我們之后合作的設計款系列，銷量一定翻倍！”

林延藏不住緒，一頭熱，太容易被人猜、拿。

卓裕清醒地抓取關鍵詞：如果。

他直言不諱地點題，“但余先生的意向人選，并不是他。”

林延神訕訕，“本來吧，肯定是晏修誠，但余先生的夫人不同意，指定了一個普普通通聽都沒聽過的人，暫時是沒談。我準備找找關系，幫幫晏修誠，互惠共贏嘛。”他又抱怨說：“真服了這些人，什麼都不懂，瞎指揮。對了，明天晚上有個鑒賞沙龍，有機會見到余先生，你跟我一起去啊。”

余海瀾半月前攜帶流失海外數百年的“史箴”回國，由文局領導熱忱接見，相關話題熱搜了一整晚。

姜宛繁也很意外這件繡品的修復事宜，竟會找到？

和余海瀾并沒有過集，直到看見他夫人。

孟媛士年逾五十，低調和善，十幾歲時，跟過一位長輩學刺繡。那時飯都吃不飽，更別談學費。但那長輩善心，沒要一分錢，手把手地將教出師，自此有了謀生的本領。

“你應該很悉。”一小時前，孟士直接來店里，笑盈盈地告訴姜宛繁，“祁霜，我的恩師，你的。我回國后，第一時間去拜訪了，談到你的時候，祁老師太自豪了。”

姜宛繁還沒從震驚里緩過神，孟士已吩咐人打開車門，“只是一次私人聚會，別拒絕，先去看看，好嗎宛繁？”

說到這份上了，實在不好再推辭。

直到此刻，姜宛繁還恍惚，待在角落，著西瓜片，看絡繹穿梭的來賓。

人數確實不多，但場地小，加之復古厚重的擺件賦予視覺迫，令人眼花繚。剛剛上了水果拼盤，吃了兩片西瓜后，才有了些許真實。

姜宛繁輕呼一口氣，這才抬眼打量。

往左，視線一頓，辨別兩秒后，面瞬冷。

晏修誠個子高，比大學時清瘦多了，站在那像一截細竹。漢服式樣的長夾裳增添飄逸，正與余海瀾先生在聊天。

余先生態度平平，倒是與晏修誠一起的男人口若懸河，緒高漲。

姜宛繁剛想出去氣，就看見端著酒杯，朝他們走去的卓裕。

這人天生就是行走的架，正裝上，把其余人都比了下去，就連一向以品為炒作點的晏修誠，都顯得刻意膩味。

只不過，卓裕臉不太好。

不是上的，而是緒。中午宴請，林延呼朋引伴，卓裕不得已，已經喝過一。這會的晚宴，林延拉著他一路際，不顧分寸。

每每在他大言不慚的臭病發作前，卓裕便幫他化解。沒別的，鬧出事后的爛攤子，最后還得由他收拾。

于是，酒沒擋，沒喝，好了七八分的傷口再次作痛。

人與人的差別，在一言一行中不難甄別。

林延雖是[兆林]的小林董，但能力實在平庸。不比卓裕，游刃有余，八面瑩澈。回遞過來的名片，都只給到卓裕手中。

林延覺得丟面，對卓裕甩了幾次臉。

幾人和余海瀾談，提到國的刺繡。

“像蘇州、千，這些名城廣為所知，但很多小地方，一樣有驚艷的技藝。”

這話引拋出來，有幾秒安靜。

卓裕站在比較靠后的位置，笑著接了話：“余先生聽說過霖雀嗎？一個小縣城，有機會可以去看看。”

一旁的孟媛士驚喜，“咦，你竟然知道霖雀？”

卓裕說：“我半月前還去過，那有朋友在。”

手機響，卓裕對孟士頷首，“抱歉，接個電話。”

孟士微笑點頭，“忙完再一起聊聊。”

待他走后，問：“這位是？”

晏修誠說：“是和林總一起來的。”

眼見卓裕了主角兒，林延強忍著不平，強調道：“他在我公司做了好多年，這次也是帶他來拓寬眼界。”

孟士連個眼神都懶得給林延，并不買賬，轉個背對他。

卓裕接完電話，轉過就和一臉沉的林延面對面。

他皺眉后退一步，“不出聲站這干嗎？”

林延攥著拳頭，幽幽怨聲，“哥，你沒事就說話，把機會留給晏修誠，他剛和余先生絡了些。”

卓裕眼神淡，“那他無能。”

“說這麼難聽干什麼？他和我們是一的，他好，我們都好。”

“不是我們，是你。”卓裕的耐已到極限，繞開他就走。

林延沖著他的背影怒聲：“你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就是一高級打工仔！”

卓裕背脊直，面自若，踩著一屋竊竊試探的目和議論，回到余海瀾那邊繼續站著。

倒也不覺得多丟人，只是覺得沒意思了。

林延這個二百五，真的一世長不大。

就在這時，孟媛驚喜地看向他后，“宛繁，你上哪兒去了，都找不到你人。”

卓裕肩一僵，腦子閃過無數念頭。

他甚至沒有馬上回頭。

余海瀾問夫人：“這位是？”

不等孟士回答。

姜宛繁已站在卓裕旁，自然而然挽上他手臂。

“各位好，我是——”姜宛繁偏偏頭，語氣輕俏：“這位高級打工人的未婚妻。”

說罷，還拍了拍卓裕的手背，是溫的信號，共的安，以及無聲的撐腰。

卓裕低垂眼眸，看著堅定又漂亮的側臉，心尖下了一場彩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