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去隔壁鎮上只有一條路，路窄不好開車，只能步行出去，到車站等半個小時一班的小士。

天黑了就沒有班車，現在一來一回，還能趕上最后一輛班車。

顧語真走在前面帶路，一路上過于安靜，只有樹上嘰嘰喳喳的鳥鳴聲。

黃岷就跟在后面，李涉和他們拉開了些許距離，像散步一樣，一邊走一邊看風景，顯然是要給他們相的空間。

顧語真在他看過來之前就收回了視線，手摘了路邊的樹葉，手指輕折，“這里山路不好走，你們小心一點。”

李涉聞言看過來，沒有說話。

黃岷見說話，連忙開口接話，“好，你也小心點走路。”

黃岷是一個比較靦腆的人，和顧語真對視一眼就有些臉紅，半天才想出一個話題，“真真，你長高好多。”

顧語真有些心不在焉，看向小時候的玩伴，“謝謝，你也是，長高了，還了教授，真厲害。”

“就是只會讀書，別的都不行。”黃岷謙虛完以后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話題，只能慢慢落后，和李涉并排而行。

李涉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追生？”

黃岷沒想到他會開口和自己說話，畢竟一看就和他們不是一個階層，“你怎麼知道？”

黃岷有些驚訝，他自條件不錯，算得上清秀，確實不需要追別人。

李涉笑了笑，吊兒郎當回了句，“一眼就看出來了，和生聊天不是這麼聊的。”

黃岷有些臉紅，“那應該怎麼聊？”

李涉懶洋洋地開口，“說點有趣的事，別把氣氛弄僵。”

顧語真腳步頓了一下，心里有些悶，哪怕知道他并不喜歡自己，可等他教別人怎麼和自己相親的時候，還是會難。

黃岷臨時上了速班，追上來和并排走。

顧語真也沒有說什麼，對他禮貌一笑，有些提不起說話的勁。

黃岷到底還是沒有經驗，而且他很久沒見顧語真，小時候一起玩，別意識也并沒有很清晰。

現在突然出現在面前，還出落得這麼好看，讓他有些不知道怎麼聊天。

他一時間忽然想不起有趣的事，只能開口問，“真真，阿姨和你說過相親的事嗎？”

顧語真點了點頭，“說過的。”下意識看了一眼后，李涉和他們離得有些遠，一手兜，低頭看著手里的手機，慢悠悠走在后面，顯然不想打擾他們。

收回視線，看向前面，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來面對現在的局面。

黃岷見是知道的，就開始介紹自己的況，“我今年剛評的副教授，平時都住在教師宿舍，工資和你們演員比，可能差得比較多。但是買房子的首付款我已經準備好了，房子的事不用擔心，另外，我談過兩次，一個是大學同學，談了四年，一個是老師，談了兩年，第一個分手是因為理念不合，第二個分手是因為我那時還負擔不了房子，也就漸行漸遠了。”

顧語真看他這麼仔細，也不好意思敷衍，哪怕從來沒有想過相親。

把手里的葉子又折了折，“我拍過幾部戲，目前很有可能會失業，談過一次，是高中同學，我暗他很久，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后面偶然的機會，我和他又遇到，就談了一年。”

黃岷等著說完，才沒打算再繼續說下去，有些疑問地看向，“那為什麼分手？”

顧語真聽到這話，視線慢慢下移，聲音都有些輕下來，“他有很喜歡的人，但不是我。”

“他其實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我不想耽誤他。”

聲音越輕，輕到每一個字都覺得很重，像是了巨大的石頭。

一落地什麼都碎了，底下是一片不留的廢墟。

“因為我已經得不到喜歡的人了，我不想讓他這樣的苦……”

說的很輕，像是怕了什麼，尾音都快要聽不見。

從來沒有停止過對他的喜歡，也不想停止。

就像太，它在清晨升起，在黃昏落下，的也是，周而復始，無法停息。

黃岷看著微微泛紅的眼眶，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莫名沉重。

因為他沒有過這樣的喜歡，沉重又無聲。

-

顧語真端著親手做好的蛋糕，興沖沖跑去找李涉。

今天是一周年紀念日，沒指他會記，他那個格，還不如直接和他說來得快。

到了地方，就聽到里面的說話聲。

“你怎麼想的，和這個談得有點久啊？”是安斐的聲音。

顧語真停下腳步，往里面看去。

地上擺了零零碎碎的修理工，前面一輛跑車停著，頂部玻璃下縷縷的線，細碎芒落下來，星星點點的塵埃飄浮其中，很不真實。

李涉咬著煙沒有說話，手撐著引擎蓋，檢查車的問題。

安斐喝了口酒，看向李涉，“小舒回來，你怎麼解釋？”

他微微一頓，這次，回得很快，只是語氣很淡地說了一句，“和解釋什麼？”

顧語真拿著蛋糕，第一次不知所措。

“什麼，高三畢業后你和小舒分的手，那個時候就染上了煙癮，不就因為是？你以前又不煙。”

李涉聞言眼簾慢慢垂下，不知道在想什麼。下一刻，他直起，拿掉到里的煙，隨手掐滅扔在地上，像是置氣，“和沒關系。”

顧語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覺得有些不真實，像在做夢，夢里聽到他的聲音，很淡。

他似乎不想多提這個生。

什麼人會不想提及呢，藏在心里的那個人。

難怪他大學四年都沒有再談，難怪時不時一個人坐著煙，若有所思。

是因為他有喜歡的人嗎？

“別賭氣了，這都幾年了，你們高三分手以后就沒見過了吧。”安斐拉過旁邊的凳子坐下，“其實你們兩個都是家里寵大，脾氣是都差，才會老是吵架，本來也沒什麼太大的矛盾，在我看來本沒必要分手。”

李涉抬眼看向他，“自己說的還年輕，想多玩幾年，你讓我怎麼樣？”

“都是和你賭氣嘛，你不能哄哄人嗎？讓讓，生都是口是心非的，更何況是小舒，雖然任了點，但現在玩的，你玩你的，也很公平。

就是你現在和這個往這麼久，那小舒回來，會心甘愿走嗎？怎麼樣都會鬧得你一個頭兩個大，最差的就是把你和小舒推遠了。你再賭氣，也不能拿終大事賭氣，你說這頭幾年是不后悔，以后過了十幾二十年后悔了怎麼辦？那才是真的難。”

顧語真呼吸一窒，像是了什麼忌，慌地轉就跑。

等停下來，已經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

心里酸得不住，眼眶一片通紅，快要抱著蛋糕在旁邊的長椅坐下。

前面一個生走過，看了一眼。

“顧語真？”

顧語真抬頭看去，一眼就認出來，是李涉高中過的生，隔壁學校的校花。

他談的朋友就沒有不漂亮的。不像，要花盡力氣才稱得上漂亮。

顧語真下意識低頭，掩飾自己通紅的眼眶，“是我。”

生聽見承認，笑著友好開口，“真的是你啊，我就說剛才跑過來的人很眼，沒想到真是你。”笑了笑，好奇地問，“你還在和李涉往嗎？”

顧語真微微垂眼，抱著手里的蛋糕，“對，一周年了。”

生在旁邊坐下，穿著長靴的翹起，二郎也依舊優雅，“看你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很喜歡他。”

顧語真有一瞬間的停頓，看向。

生笑著說，“你這樣的好學生乖乖，按常理，肯定不會和他這個壞學生有集，除非他很喜歡你，或者你很喜歡他，排除掉第一個，那就是第二個可能了。”

顧語真也知道大家都是這樣想的，因為第一個可能，本不可能。

生似乎看出在想什麼，“我不是因為覺得他不可能喜歡你，才排除第一個，而是因為我知道他有喜歡的人。”

顧語真抱蛋糕的手，微微收。

生剛才明顯看見通紅的眼眶，不忍心看到不知道這件事，“你知道張梓舒嗎？”

張梓舒。

小舒……

想起那個午休，一個短頭發的漂亮生來找他，他們之間的覺，輕而易舉就能察覺到。

顧語真輕輕眨了眨眼，看著手里的蛋糕，“剛剛知道。”

“我也只是聽過，沒有見過，他應該很喜歡那個生，他經常玩的游戲id名就是那個生的名字。”

生說著苦笑出來，“我當時就在想，應該是真的很喜歡，才會頂著的名字打游戲這麼多年。”

顧語真眼底控制不住的發熱，心里悶堵地快要不過氣來。

從來沒有想過，他這樣的格也會有求不得的人，甚至都不敢再聽下去。

“我其實和你一樣，很喜歡他，但我接不了我在他心里比不過別人。”

生大概也是找到機會一吐心中的郁氣，說完似乎也釋懷了，看也像看見了以前的自己，“他應該沒和你提過吧，其實他要是真喜歡你也沒關系，但你能保證他真的喜歡你嗎？

你能保證你浪費青春陪在他邊好幾年，等再遇到那個生，他不會馬上和你分開嗎？

有些注定沒有結局的夢還是不要做了，醒了以后痛的只有自己，何必浪費青春？”

顧語真坐在長椅上很久，前面學校的學生早就陸陸續續離開，校門也緩緩關上。

黃昏的一寸一寸的下移，很快就要消失在盡頭。

旁邊有人走近，似乎奇怪怎麼坐在這里，“你怎麼來了不我，一個人坐路邊干嘛？”

顧語真抬頭看向他，才發現他和他的朋友們一起出來，他應該是路過看見。

顧語真微微垂眼，很輕地說，“我想給你個驚喜。”

安斐看見，知道他肯定得留下來，“阿涉，我們先走了。”

李涉從他們仰了下，示意他們管自己走。

他在旁坐下，長微屈，額發微，懶散隨意卻還是這麼好看。

他看了眼手里包著的蛋糕，有些疑，“今天你生日？”

他果然是不記紀念日的，連的生日也不記得。

顧語真看著他，突然有些恍惚。

他真的屬于了嗎，還是只是短暫停留？

顧語真突然很害怕，摟過他的胳膊，靠著他的肩膀，“我有點累。”

李涉了的頭，“那回去睡一覺，睡醒帶你去吃飯？”

“坐一會兒就好了。”

“嗯。”李涉應了聲，拿出手機玩著，安靜陪著。

顧語真心里有了甜意，至他在邊就好。

正想著，他的手機傳來了游戲推送消息。

平時很注意，現在視線卻下意識落在他的手機屏幕上。

他這個游戲已經玩了很久，等級非常高。

他無聊的時候，經常會玩，已經了習慣。

顧語真視線慢慢上去，一眼落在他的用戶名上。

‘ZZS。’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母。

張梓舒，他喜歡的生。

顧語真慢慢收回視線，心從開始的掙扎，到最后平靜下來。

看了他很久，“李涉，你從小到大有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李涉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沒有，我想要什麼都能輕而易舉得到。”

“怎麼了，想要給我送禮？”他看過來，手摟給，低頭親親，低聲說，“你費那個錢干嘛，想要什麼我給你買。”

顧語真以前很喜歡和他親親，可是現在卻只有抑。

他眼里沒有，沒有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不像自己，每次和他在一起，眼里都是帶著笑的。

最清楚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什麼樣？

他和在一起并沒有很開心。

顧語真沒有說話，李涉沒再問，手去拿抱著的蛋糕，“這蛋糕鑲鉆了，一直提著干嘛？”

忽然有些難，“李涉，你有沒辦法忘記的人嗎？”

李涉聞言看過來，視線落在臉上，看了很久，忽然笑起來，像是很輕松地說了一句，“沒有。”

“那你為什麼煙，你好像有煙癮了？”

李涉似乎沒想到會問這個問題，微微一頓，沉默了很久才開口，“沒為什麼，著玩的。”

顧語真心里麻麻的跟針扎一樣疼，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卻更潤，“李涉，我想分手了？”

李涉停頓了一瞬，斂眉看過來，“什麼意思？”

顧語真用力咬，手里的蛋糕忽然有些重，提著很吃力，手心被繩子勒得很疼。

沒有對上他的視線，“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適。”

李涉聽到的話，很久都沒有說話，“你想清楚了？”

顧語真看著手里的蛋糕，很用力地制自己的緒，才勉強住哽咽的聲音，“嗯。”

“那隨便你。”李涉很淡地說了一句，沒有挽留，也沒有問原因。

提了，他不會拒絕，也不可能挽留，和他以前那些朋友一樣，并不在意。

他從頭到尾不打算再說一句話，起就走，沒有回過頭，也沒有停留，直接消失在的視線里。

風輕輕拂過樹上的枝葉，又了無痕跡。

顧語真放下蛋糕，一條很深的紅痕出現在細白的手心，看著都疼。

緩了好一陣，卻沒有力氣起來。

視線也開始模糊，連忙低下頭，眼淚掉在蛋糕盒上。

其實不怕浪費青春，愿意在他上揮霍。

也愿意……退出，不會鬧，不會去破壞。

他這樣的天之驕子，從小就什麼都有，當然什麼都應該給他。

從來都知道喜歡的人不屬于自己，有多痛苦。

舍不得他吃這樣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