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黎明》第75章 緋黎明【晉江獨發】

薛如意跟趙西政的相遇也談不上愉快。

那會還是2013年底,葉緋從寢室里搬出去沒多久,四人寢變了三人寢,其他兩姑娘事兒多,使喚人不說,作息也挨不到一起去。

薛如意跟家里通電話,說想搬出去自己住,結果媽媽來一句,寢室關系要相好,凡事多找自己的原因,薛如意只覺得這話題沒法繼續下去,遂不再多說。

只是想搬出去這念頭產生了,就跟拱火似的,家里不給多余的錢,薛如意當時想著出去打工,很快找到了一個補習的兼職,對方是一高中學生,只能晚上有空,薛如意就騎車過去。

也就是那天補課結束,薛如意看時間很晚了,抄了個近路繞回來,好巧不巧一輛車子別過來,騎車技就不怎麼樣,連人帶車摔在了綠化帶里,膝蓋和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痛。

——趙西政急剎車,在車里緩了幾秒才意識到怎麼回事,車燈打著,旁邊綠化帶里一個人影。

他趕拉開車門下車,瞧見那人影,這才松口氣,車燈打著,看到是一年輕姑娘,“喲,您這沒事兒吧?”

“你怎麼開車的啊?”薛如意憋著火氣,只是這周圍黑燈瞎火,也不敢大聲嚷嚷,想起來那兩年某社會惡案件,本來一司機只是撞了人,后來把人給捅了,孤零零在這燕京城,膽小的不行。

趙西政一瞧人還行,看了看時間,“要不我先把你送醫院去?”

“別……”薛如意驚恐,整個人跪坐在地上,四下看看,一個人影都沒有。

趙西政平日里通違章也沒了,輕車路聯系了保險公司和警隊,然后頗有他做派的問,私了還是怎麼著?

薛如意哪有這些經歷,看他這態度,不像壞人,倒像個急于了事的富二代。

“說話呢?”趙西政催

“……那、醫院……”

大概是冬天穿得厚,這邊路燈暗,傷口也看不太出來,趙西政還以為問題不大,結果喊起來呢,薛如意磕磕說起不來,趙西政一看那馬路牙,還是掏出手機打了120。

120來得快,薛如意臨被抬上去之前,趙西政塞給一張名片,跟說有事兒打這電話。

——薛如意就這麼在醫院里躺了幾天,去到了醫院檢查,上一傷口太大,了幾針,還傷到了筋骨。

好在對方理的好的,有個書樣的人來了一趟,跟說該做什麼檢查就做什麼檢查,保留好單據,到時候來給你賠償,還跟說有什麼要求就盡管提。

薛如意也有點不高興的地方,跟那人說,“怎麼撞了人都沒一句對不起?你這口氣好像我要訛你們似的。”

趙西政那個助理還是他爸指派給他的,專程給他收拾爛攤子的,那天其實理虧,趙西政喝了一杯酒,他也是看這姑娘年紀不大,想早早了事,于是忙答應下來,說,“,沒問題,我馬上讓趙先生來跟您道歉。”

這才是趙西政正兒八經見薛如意。

他不太樂意,活了這麼多年給一丫頭片子道歉,那天也正好完年,按照趙西政的安排,是得跟一群朋友鬼混玩的,被擾了興致,也正好書要結醫藥費,干脆帶了幾萬塊錢現金來。

撞人那天天黑,趙西政沒太看清楚薛如意的臉,這回來了,病房里線通,一看這姑娘,半長的頭發松垮的扎了個馬尾,臉還有點稚的嬰兒,他當時腦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念頭是——

這太單純太干凈了,跟一張白紙似的,他可得離人家遠點。

當時他確實有點壞意,想拿著一堆現金去辱人家來著,真到了地方,這念頭鬼使神差散了。

他在走廊外那麼猶豫的幾秒里,書,他把錢塞過去,又差使人去買點兒東西送來。

趙西政對著病房窗戶收拾了收拾,讓自己別顯得跟個二子似的,結果薛如意察覺到,往外面看了一眼,倆人視線對上,說不清是誰先尷尬。

趙西政推門進去,象征客套幾句。

薛如意平時也沒怎麼跟異這麼單獨接過,尤其是這種讓莫名有“男恐懼癥”的類型。

——那可真是放在人群里會讓人多看幾眼的類型。

他是混,是一眼能看出來的程度,雙眼皮深,廓立,西方的深邃與東方的致融合一種讓人挪不開視線的妖孽

倆人的正式見面就跟過年被家長拉著出來給親戚打招呼似的——

“您沒事兒吧?這可真是耽誤您了,學生呢?”

“……嗯,大三。”

“這兩天上課吧?”

“這兩天沒課。”

,醫藥費給你結了,耽誤你上課了。”

“……沒、沒事兒……”

“你結什麼?”

趙西政先樂了,看著裹著白的紗布,墊在一床架上,怎麼看,怎麼有種莫名的稽。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薛如意面皮薄,病房不算大,他往這兒一站,不知用了什麼香水,很清爽的柑橘薄荷調,用在他上,配上那散漫的笑,怎麼看怎麼像一斯文敗類。

薛如意拉過墊在后的靠枕,臉頰泛燙,趕他出去。

趙西政也確實沒多待,等會安排了那書送回學校,還專程大包小包送了營養品,以至于薛如意下車的時候——一輛招眼的邁赫,一西裝革履的書,手里拎著七八箱高檔補品,引來了不人的目

薛如意瘸著腳,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起先也真的以為這就是一場萍水相逢,直到放寒假的時候。

薛如意父母做生意,年底了格外忙,跟薛如意說過年家里的阿姨也要回老家,讓自己照顧好自己,薛如意還有一個哥哥,在國外呆著,今年也不回來了。

薛如意不樂意自己回去呆著,留在燕京吧,寢室也關門,琢磨自己今年倒霉,干脆訂了個三亞幾日游。

也就是在這兒,薛如意又意外地遇見了趙西政。

薛如意家里的條件是不錯的,訂了個星級酒店,當時剛去放了行李,下來尋地方吃飯,站在酒店的造景花園里查著路線。

“我就說怎麼剛才看見一人,還真是你。”

吊兒郎當的京腔語調,熱的三亞,心跳詭異的跳一拍。

薛如意抱著手機,一回頭,正看見穿著短袖短的趙西政,極簡的配,價值不菲的logo。

這人生地不的地方,這也算是唯一的臉孔了。

大概是因為住院那會他那上心,薛如意對他也沒什麼太抵緒,也就客氣禮貌地打個招呼,說巧啊。

“自己來的?”趙西政當時只是隨口一問,心里想著這麼一姑娘總不能真自己從燕京跑到三亞,多半兒跟男朋友來的。

“嗯。”

“……真假?”

“真的,自己來的。”

“跟男朋友吵架,故意這麼說?”趙西政閑散一笑,手里還夾著沒完的煙。

“沒……”

“沒?哪個沒?”

“沒男朋友的沒,”晚風很溫,吹著他上淡淡的香水味像汐似的涌鼻息間,背景是絢麗如星的燈,薛如意無端覺得這話題有點微妙,口吻也算不上太耐心,大約也是因為不好意思,后面又用方言說了一句什麼,趙西政沒聽懂。

可不是北方姑娘,說話的腔調有點江南那邊的糯,約像蘇杭那邊的口音,說的這吳儂語引他有點發笑。

趙西政夾著煙沒,目偏過來瞧一眼。

鬼使神差的。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算什麼好人,這種干凈的像白紙的、鮮活的從來不在他的范圍

是那種看一眼讓人覺得舒服,但也萬千遍提醒自己這可不適合自己的類型。

但那時趙西政過分自信了,總以為自己在男關系上還未曾失足過。

他夾著煙了一口,將煙在金屬垃圾桶上滅了,半笑不笑地說,“咱倆搭個伴兒?巧了,我也自個兒來的。”

趙西政說這話有賭的分,他在三亞也不至于沒個朋友,不過也的確是自己來的,一群人打了一晚上牌,讓他有點煩躁,借口下來買煙,就這麼看見了一悉的影。

趙西政大約是常來,帶著薛如意去了一家酒店附近的日料店,他吃的并不多,餐食也都是小碟的。

“你也是來度假的嗎?”薛如意夾了一只北極貝,咬了一口,問他。

“嗯,在家呆著煩,來散散心。”

薛如意沉默地吃著面前的東西,侍應生一碟碟的上菜,大概是環境氛圍,整個餐廳好像都沒開燈,只有桌上亮著一盞做舊的和風燈籠。

是紙做的,上面畫著一些和風人。

靠窗的位置,路面都是的。

不知道是哪個包廂里有人在吃飯,居然還請了人表演,只是怎麼聽怎麼有點詭異的日本戲,那琴弦半撥不撥的,哼哼唧唧的,還伴隨著幾聲笑。

趙西政看見視線,對勾勾手。

薛如意靠過去,以為他要說什麼。

“等會你看那房間。”

“看什麼?”

“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像個好人,吊兒郎當的,有點蔫壞的意味。

薛如意真就留意著對面的包廂,果然沒一會那邊的推拉門打開,布簾子掀開一角,薛如意筷子上夾著的一塊壽司啪嗒掉下來。

那里面是個小包廂,矮桌,只是桌上躺著一妙齡做餐桌,白皙的上放著刺,這場景看著讓一梗,瞬間沒了胃口。

趙西政惡劣笑出聲來,“就看你一直往那兒看,看見了不就不好奇了?”

拜他所賜,后半程的日式燒烤,半點胃口都沒了。

薛如意跟趙西政一起在一家日料店吃了點兒東西,他散漫說送回去唄,薛如意應聲,只是到大廳的時候,有人專程下來等他——

趙西政停停腳步,回頭看了薛如意一眼,懶笑看,“你回去睡覺麼,要不要一塊?”

“不去了。”餐錢是他結的,說是怎麼著那回撞了都是他的問題,就當請個客吃飯唄,薛如意跟他道別,自己乘電梯上樓。

只是回了房間洗了個澡,晚上攏共也就吃了那點東西,想挨一挨,結果兩點多還是爬起來了。

酒店有個小型酒吧,提供酒水,也提供小食。

薛如意點了一份沙拉,又點了一杯尾,等餐的時候往旁邊掃了一眼。

趙西政在哪兒都是顯眼的存在,

酒吧的燈是下垂的水晶簾子,燈像流的銀河,在分秒間閃閃發

趙西政那麼懶散地窩在沙發上,這才發現他手上戴著兩枚戒指,不知是不是裝飾。

大概是這人太過耀眼,薛如意多看了幾眼,他大概是回去換過一服的,一件白襯衫,形瘦削,袖子半挽,著的手臂勁瘦,青筋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覺,一眼過去便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人,但偏偏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類型。

薛如意一直是個乖乖,父母的教導有方,半點出格的想法都沒有過,沒什麼意外,人生便是按照預設的方向走下去:在燕京大學畢業,以后回家,嫁什麼樣的人都是一眼見底的。

這麼二十多年,一直是這樣過來的。

侍應生給上了餐,只是不了解尾酒,點的這一杯恰好酒度數有點高。

在余里看見趙西政起走過來,比起反應,先嗅到那陣清冽的柑橘薄荷調,沾了點酒和煙草的味道,讓忍不住又多嗅了嗅。

“巧啊,咱倆見第三回了。”趙西政手上還夾著一支煙,當面滅在桌上的煙灰缸里。

“不巧。”薛如意約有點不安,說不上是為什麼。

“說話怎麼這麼沖?”趙西政坐在對面兒,看了一眼旁邊那杯喝了一半的尾,“等會給你送回去?瞧你一姑娘自個兒在這。”

“我跟你也不算多悉……”

薛如意口而出,話說出來,才意識到這語氣算不上太好,臉皮薄,只覺得一往臉上涌,又放緩了語氣說,“就到這吧,我沒事。”

“薛如意。”

就在想起的時候,趙西政了。

還是那口懶散不正經的腔調,聽著仿佛一陣拂過湖面的風,心口掃過一陣不安。

“你這還記仇呢?”趙西政把玩著一只打火機,摁了一下,斟酌問,“是撞你那回,還是剛才那餐桌?”

不提還好,一提那餐桌,的不安更濃烈起來。

其實是說不好為什麼的,好像有一種折服在附近的危險,是獵,危險在暗

而薛如意一抬頭,對上趙西政那雙眼,他的眼睛過分深邃,像一灣深湖,混的臉仿佛妖霧叢生的沼澤地,那雙眼睛直視,讓心口輕

是清吧的氛圍太曖昧,凌晨時分,人都散了,卻還有靡靡的音樂在放。

除了他們,這清吧里唯一的客人還是一對外國,在靠窗的桌邊接吻。

上頭的瞬間,失去耐心,夾雜幾句家鄉話,從沙發里起,“儂好伐?儂好撈氣,哈港有啥港頭啦?走開。”

“港什麼?”

漫不經心的語調,像聽見一句笑話,不知道是被這聽不懂的吳儂語逗笑了,還是這神志不清的表惹得發笑。

趙西政偏頭湊過去,非得追著問清楚,“給我翻譯翻譯?”

薛如意摁著太,煩躁不已,“走開,我累了,想睡覺。”

“那不有的是機會麼?”趙西政悶笑,吊兒郎當問,“睡哪兒?”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什麼眼神兒?”他笑著,還故意在面前點了一支煙,對著吹出一口煙圈,那是他常的牌子,又苦又嗆。

“……”薛如意語塞,找不到形容詞,索直言,“你不是好人。”

趙西政愣了一下,這煙才一口,看真是有點不太清醒,他滅了煙,起說,“行,那我當回好人,我把你送回去,這我也不懂的深仇大恨,一筆勾了唄?”

薛如意沒搭理他,走在前面,趙西政在后面跟著。

兩人共乘一個電梯,亮面的四周像鏡子,又忍不住在后面看他,結果趙西政好似有所察覺,倚靠在電梯墻壁上,從鏡子里攫住的視線。

兩人的目就這麼詭異的相,電梯還要走一會。

“討厭我?”趙西政先開口的。

薛如意抿不理他。

“我的不對,行不行?”趙西政又說,“頭回吃飯,不該帶你去那地兒。”

薛如意還是不太想搭理他,趙西政沒再說話,電梯開門,他們一前一后出來,薛如意走了兩步停下,回頭看他,“你別跟著我……”

“誰跟你,”趙西政晃了晃手里的房卡,忍俊不,“好歹理我了?”

“……”

薛如意站在自己的房門前,眼看著趙西政停在對面的房間門前。

松口氣,又莫名覺得不太順暢。

趙西政開了門,房間里沒開燈,他頓了頓,站在走廊上問,“在三亞呆幾天?”

“七天。”

“明兒,一起?”

“……”

“我這不給你當個導游賠禮道歉麼?”

“……”

薛如意頭疼,關門回房。

只是火關門那瞬間,剛才的場景仿佛后知后覺的涌上腦海,莫名臉頰泛熱,一呼一吸間仿佛還有那種明明清冽卻又低暗的味道。

上回有這樣的覺,還是高三畢業時看到某位心儀已久的學長中了三分球,在熾烈的盛夏下,那回更應該是青春的躁和荷爾蒙勾人心臟跳。

那時被灌輸的教育還是不能早,不許在那個年紀喜歡人,會耽誤學習。

直到大三,薛如意仍然保持著每周跟媽媽通話,媽媽也總是叮囑,大學不要分心。

靠在門板上深呼吸,平復略有幾分不安的心跳。

那像是一種的心,一種看著自己往一條小路上拐去、卻并不太想制止的失控。

薛如意睡前沒有回想那句吊兒郎當的邀約,只當他明天大概就忘了。

所以安心的睡了一夜——在醒來的時候算不上安心,就是在即將醒來的那一刻,仿佛做了個夢。

是昨天酒店的酒吧,在一片澄金中,趙西政坐在一沙發卡座上,手搭在靠背上,天生一張多臉,像個男狐貍

從酒店的床上驚醒,一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半。

薛如意洗漱一番,來之前做了一些攻略,在拉開房門的那一瞬間,走廊上空無一人,便也下意識將昨夜那句邀約當作他隨口一說。

直到乘電梯下了樓,在大廳的休息區那兒,是沒法忽略坐在窗口的趙西政。

-

這算是一段開始的就不明不白的關系,說是朋友嗎,好像是的,在三亞的七天,趙西政還真就像個盡職盡責的導游,帶著去景點逛,帶去各個館子打卡,起初薛如意還能當是他閑的沒事做。

但明明也不是的,因為每天回酒店的時候,大廳的休息區就坐著幾個人,顯然是在等他的樣子。

覺真是非常詭異。

薛如意甚至連朋友圈都沒敢發,仿佛多了一個遲來的屬于青春期的

在這場旅行快要結束的時候,趙西政說帶玩個別的。

薛如意以為應該是以三亞的游艇之類的活做結束,但不是。

是夜空跳傘。

三亞的夜空清澈,跳傘基地燈火通明,那邊還有幾個年輕人,跟趙西政打招呼,這樣刺激的項目是平日里薛如意不會考慮的事,可這種恐懼和張,卻又詭異的有那麼一點興和期待。

趙西政走在前面,穿了一沖鋒裝,姿頎長,深褐的頭發略長,被風吹散,他回倒退著走,雙手袋,回頭看著,似乎笑怎麼還不快跟上。

張的時刻有很多,簽下安全協議的時候。

趙西政似乎常來,好俯在桌上簽下他的名字。

那時薛如意還不知道他名字是哪幾個字,他簽好的安全協議就放在的手邊,那支中筆上還帶著被他握過的溫度,一筆一劃簽下自己的名字。

有人跟他開玩笑——

聽得清楚,是在說

“趙老板換口味了?”

“換個屁,滾。”

他笑著扔了一瓶水過去,那邊的幾人視線戲謔的落在上。

薛如意佯裝鎮定,前面的平臺上停著七八架直升機,有工作人員來給穿上裝備,后面跟著幾個外國教練。

“跟不跟我一起?”趙西政手里拿著兩個護目鏡,上下掂著,倚靠在門廊邊,笑著問,“怕不怕?”

“不怕。”

“飛機可要飛三千米呢,一萬英尺。”

他拋過來一個護目鏡,薛如意牢牢接在手里,聽見這組數字,的指尖僵泛涼,趙西政笑了,對勾勾手,外國教練為再三檢查了上的安全裝備。

飛機上一共就就那麼四五個人——

聽他們聊天,這跳傘基地就是他們的俱樂部,幾個人都是考過證的,能獨立跳傘,反倒是薛如意,當時一臉懵,趙西政對挑挑眉。

“……教練呢?”

“我親自給你當教練,夠不夠?”

——那應該是蓄謀的,因為他這麼會的時候,直升機正好起飛,巨大的轟鳴聲,趙西政坐在的對面,一張廓深而英的臉,護目鏡下的眼睛挑著漫不經心的笑,那視線又是落在臉上的。

飛機升上三千米高空,夜幕下的所有景象都有一種未知的刺激。

三亞本就臨海,視線所及之一片泛著粼的水面,建筑仿佛撒下的一把把碎鉆。

張的時刻是簽下安全協議的時候,是飛機開始升高的時候,是工作人員拉開艙門的時候。

夜風吹來,額頭上沁出了薄薄的冷汗。

后面的幾人挪到艙口,比了個帥氣的手勢,從直升機上一躍而下。

每跳下去一個人,飛機便輕輕地晃一下。

薛如意張的呼吸都不太暢快,趙西政偏偏坐在對面,對遞過來一只手。

“我可是資質齊全,給我還不放心?”他的聲調被風吹來,飛機上只剩下四個人,和趙西政,一位工作人員,還有飛行員。

飛機在夜空中盤旋,薛如意糾結了足足幾分鐘,終于接住了他遞過來的手。

那只手是溫熱的,趙西政將拉過來,那姿勢明明很正常,可怎麼看怎麼曖昧,幾乎是坐在他懷里,趙西政索著將安全扣扣好,有工作人員再三確認。

艙門外的風吹著的長發,趙西政幾乎是抱著往那邊挪。

他完全沒有給任何提示,挪到艙口,向前,那仿佛是縱一撲,突如其來的失重涌上來,薛如意地閉上眼睛,的脊背著他的膛,在微涼的夜風中,他上的溫度像是最后的一點溫暖。

直升機引擎的轟鳴,還有耳邊呼呼的風聲。

夾雜著劇烈且紊的心跳,好像已經跳到了嚨口。

那大概只有三十秒的自由落時間,每一秒都被綿延很久很久。

趙西政察覺到張,輕笑一聲,“張什麼呢,有我在還能怎麼著你,好歹我也是個專業的。”

“……”

“看前面,”趙西政聲調有點愉悅,“萬一是一生就一回的事兒呢,瞧你這膽子。”

薛如意真慢慢睜眼,萬里高空,天空清朗,一種沖破的自由,城市都好像變的很渺小,那種張已經被刺激和興沖淡。

的手攥著安全帶,趙西政的手放下來,兩人的手堪堪相,心口像是變一層薄薄的巧克力,有什麼墜落,巧克力融化下陷,流淌進心底。

那像是一個,在黑夜里,刺激,張,,只屬于一人的

落地的時候,趙西政索著解開安全帶,前面幾人坐在沙灘的的游艇旁喝香檳。

趙西政讓去坐著緩緩,薛如意好半天都沒緩過來,坐在沙灘旁,心跳地仿佛要跳出嚨。

趙西政給端過來一杯氣泡飲料,隨意窩進旁邊的沙灘椅上,“沒酒。”

“謝謝。”

“怎麼樣,還記仇呢?”趙西政倒了杯香檳,就坐在旁邊喝,剛經歷了一次跳傘,趙西政心不錯,像個單純的大男孩,有點炫耀的口吻說,“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事兒,我可帶你來了。”

“……你是跳傘教練嗎?”薛如意對他總歸降低了一點敵意,語氣也不自覺地了一點。

“想多了。”

“嗯?”

“燕京知名街溜子。”

“……”

“想多了,這哪能當職業,當個好就差不多了,”趙西政搭在一椅子上,對著晃晃酒杯,“我真去當飛行員,我爸我皮還差不多。”

他是用開玩笑口吻說的,但怎麼聽著,怎麼有種憾和落寞。

-

薛如意是第二天早上的飛機回程,冬天的三亞算是旅游旺季,又趕巧在樓下上了趙西政,趙西政說閑著也是閑著,送去機場。

那天趙西政換了一條短短袖,手里晃著一把車鑰匙,外面停著一輛跑車。

薛如意穿了一條牛仔,一件短袖和襯衫,眼看就是一乖乖

趙西政估計還要在三亞再呆幾天,熾烈日,一眼看到了他右上的大片紋麻麻的圖案映在白皙的上,他拉開后備箱,接過手里的行李箱放進去。

這人總能給一種莫名的悸

他就是臉上明寫著“我可不是什麼好人”的類型,以循規蹈矩這麼多年的理智來看,確實應該遠離這樣的人。

“回去之后,忙麼?”

天的跑車,三亞的風和煦舒適,這個天氣穿個長袖正好,兩旁都是茂的棕櫚樹,有種熱帶風

“還好。”

“有空,約你吃頓飯看個電影打個游戲?”

“……看看再說。”薛如意這麼回了,又好像覺得不太好,末了又補一句,“我不一定有時間。”

正是紅燈,趙西政停車,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他偏白,看過來的時候,仿佛噙著笑意。

子懶散的意仿佛無聲的侵略。

“端著。”他說,“行,我吃這套。”

“……”薛如意臉頰泛紅,別開臉看窗外,小聲咕噥一句,“真自作多。”

“你們南方人說話,都這樣?”

“哪樣?”沒耐心了。

“我學不來,我就想到蘇妲己,狐貍似的。”

“你才狐貍!”

“罵人都跟撒似的。”

趙西政聽著就悶樂,薛如意更不想理他。

好歹是到了機場,趙西政沒送進去,說不太好停車,薛如意跟他道句謝,拎著行李箱進通道。

趙西政坐在車里往里面看,看著薛如意拖著行李箱進去的背影,停頓了幾秒,回想起來的場景已經不太記得了,只記得那是一種沒有打磨過的生和自然,會端著緒,會有點口是心非,有點瘦,一看也就是校園里那種文靜又乖巧的類型,那也是趙西政覺得他最該保持距離的一類型。

像他這種混在世俗里的人,可別玷.污人家。

只是他對有點興趣,也并沒有表什麼,似乎想著,當個朋友著就好的。

只是當朋友這個詞,是應該甘心的,可是好像又沒那麼甘心。

兩人是有那樣一陣子沒有任何聯系的。

直至過年的時候。

薛如意沒有回家,父母今年做生意很忙,哥哥也在國外不回來,寢室也要關門,薛如意沒什麼租房的經驗,加上父母也不同意,合計了一下,起碼得住二十來天酒店。

薛如意媽給打來了電話,問是不是在學校談了男朋友所以不回來?

聽著那逐漸嚴肅的口吻,薛如意只覺得頭疼,說,“媽,我回去家里也沒有人,還不如別折騰了,就在燕京吧,你們都不回來,我回去做什麼?”

薛如意媽盯著嘮叨了好半天,總算是給打過來一筆錢,讓找個好點兒的酒店,起碼是管著一日三餐的。

薛如意家里也算是寬裕,琢磨著在酒店呆幾天,再找幾個地方旅旅游。

也就是收拾行李箱,找到一家不錯的酒店的時候。

就又這麼一次,瞧見了在酒店休息區煙的趙西政。

當時拎著行李箱想——他怎麼這麼出現在酒店里呢?

在三亞的時候是,在燕京,還是。

偶遇一個人很多次,這就是一種微妙的緣分。

那天趙西政跟興致不高似的,懶散在那煙打發時間,看見薛如意的時候,還以為是做了一場夢,以為自己看錯了。

就這麼的,趙西政跟說,咱倆還真是緣分,我正好也找不到人一塊,一塊吃個飯?

薛如意拎著行李箱說,“你怎麼會找不到人一起,你不是朋友很多嗎?況且,我跟你也沒那麼悉。”

“人多得是,能聊一塊的也就那麼三五個,人家都忙著呢,”趙西政扔著車鑰匙,散漫說,“聊著聊著不就悉了?”

——那時薛如意想,也行,就當這偌大的城市里多一個朋友,也好。

不然自己孤零零地在這呆二十多天,想想便是有些不了。

那時兩人相還真是那麼本分,趙西政對克制的,帶著去涮老燕京銅火鍋,去吃燒鴨,薄薄的春餅皮卷了幾片瘦相間的烤鴨,沾上甜面醬和黃瓜兒,他遞過來。

餐館里很熱鬧。

薛如意看他這稔的作,不免問他,“你真是混嗎?你爸爸還是你媽媽是外國人?”

,”他說,“法國人,不過打小燕京長大的,您可別讓我說法語,一句都不會,除了Bonjour。”

薛如意哦了一聲,咬著卷餅,又瞅他那雙手。

手很很漂亮,修長白皙,只是左手上戴著兩枚戒指。

試探著,佯裝不經意說,“好看的。朋友送的?”

趙西政食不算太好,就在那專程卷著烤鴨,卷了一份放到面前小碟里,聞言,他抬起頭,似笑非笑看著

那是一種直白的、讓知到危險的目

朋友沒有,不過朋友很多。”

“什麼朋友,sexfriend嗎?”

——說的有點直白,還是因為學院里有幾個外國的留學生,英國和國來的,大概是文化差異,說friend還要分為girlfriend和sexfriend。

朋友的范疇,又到底怎麼定義呢?

“我只是看你常常出現在酒店。”薛如意又補了這麼一句,“這問題有點冒犯了?”

“出現在酒店是因為我天天擱酒店住著,我住套房,”趙西政悶樂,“我不在家里呆著,家的地兒太荒了,萬一出個事兒都沒人發現我。”

“……”

“戒指是品牌新款,戴著好看,”趙西政也覺得有點詭異,好像跟解釋,說完后又覺得不對味,干脆一把擼下來,丟面前,“好看就送你唄。”

“我才不要,一看就是男的戴的。”

薛如意沒來由臉頰一紅,把戒指又給他推回去。

趙西政看著,笑意寸寸收斂。

那天晚上趙西政同打發時間,去看某場音樂會的夜場,是晚上八點半開始的,要在十點多結束。

“你還看這個?”那音樂會還是樂之城的巡演,怎麼都跟他不搭。

“別人送的票,我不喜歡,不是跟你打發時間麼。”

趙西政開一輛很拉風的法拉利,開了車鎖邀上來。

是在一大劇院,老實說來的大部分都是學生,還是專業的學生和巨多,跟著趙西政去驗票,他的位置是在vip區,二樓。

不過二樓本沒什麼人,于是趙西政帶在最后一排坐下。

卡著點進來的,燈全滅,只留著舞臺上。

樂隊坐在臺上,有樂團的負責人進行相關介紹,表演人員穿著華麗,用聲在唱歌劇。

鋼琴聲低緩,配著其他的樂聲。

聲仿佛與鋼琴聲融合。

“在一個酒吧里,過煙幕中的餐館,便發現,我們所有人都在尋找別人的,驚鴻一瞥,不可及。”

靡靡繾綣的聲線,仿佛在訴說一段纏綿的故事。

薛如意下意識地偏頭看他。

他真是沒什麼興致,垂眸看著臺下的演奏樂團。

側臉的線條格外的分明,鼻梁拓,笑起來的時候漫不經心卻又驚鴻一瞥。

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有足夠的資本讓人一眼心,像延遲很久的心

趙西政察覺的視線,循著看過來,對上像探究的目

又或者,只是在看著他,還看了有一會。

趙西政到底可不是學生,泡在這圈子里,什麼看不出來?無非他裝傻充愣的本事以假真。

臺下的歌劇還在繼續唱,聲音婉轉人,仿佛昏暗的酒吧里,纏綿勾人的暗與酒混合,那是一個綺麗的、陌生的、又屬于年人的世界。

年人的世界不問危險,只問這后果能不能承擔。

在剛才那餐館里,趙西政明明沒喝酒的。

是劇院里的溫度嗎?暖風打的很足,二樓沒什麼人,周圍一片黑暗。

低緩的靡靡之音,像在陳述一段悱惻的

趙西政的視線落在臉上,那時一張且年輕的臉。

其實是有打扮過的,這服穿的也藏了一點心計。

了外套,上面一件修的薄打底衫,腰間的擺是V型,一便能出一小截纖細的腰,領領口有點大,偏偏有兩條叉的細帶,著月牙似的鎖骨。

下半的深微喇牛仔,襯得又直又長,骨架細,穿著格外有一種覺。

一眼就能瞧到底的心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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