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小食堂》第54章 蟹煲

昭寧長公主府的庖屋,孟桑正在做蟹煲。1

九月起,就將旬假調與監生、員同一日。半個時辰前,和謝青章在蹴鞠場定下勝負后,又回食堂代了幾句,便跟著后者來長樂坊。

左右在外人眼里,現在另一重份就是被昭寧長公主雇傭的廚娘,看見兩人一并離去,只當做是孟桑去給長公主做吃食,并不會生出別的想法。

而與昭寧長公主相認后,孟桑依舊會來府上給這位熱絡的姨母做吃食,不為銀錢,權當親友相聚。而自從知曉孟桑份后,昭寧長公主每回都會與孟桑一并來庖屋,將閑雜仆役趕得遠遠的,然后圍觀孟桑做吃食,看得津津有味。

除此之外,還不忘將謝青章拉上做苦力,一邊埋汰自家兒子,一邊吩咐他去打下手。

一旁,昭寧長公主眸直勾勾盯著鍋中,口中漫不經心地問:“所以你今日與葉侍郎認親了?”

“應當算?畢竟他都認出我的份,我也將耶娘的事告知于他了。”孟桑抓著螃蟹,細致地將蟹黃、蟹三面裹上淀,隨后將之放油鍋中慢炸。

當蟹黃與熱油相遇的那一刻,螃蟹的鮮味充分被激出,散出那種淡淡腥味一點也不惹人生厭,反而勾出人心中的饞意。

孟桑將理干凈、一切為二的螃蟹一一下鍋煎制,手中忙碌,口中不停:“葉侍郎承諾不會將此事告知葉相,還寬我不必多想,瞧著是贊我不認親的。”

昭寧長公主狠狠嗅了一口蟹香,渾不在意道:“葉端之多也跟在你阿娘邊幾年,曉得其中,自然不會強于你。他若當真不念舊,也不會每隔幾月就來我這兒問你阿娘的消息。”

“桑桑你且安心,尋人一事由姨母與他商談,最終找到人的算會更高些。”

孟桑點頭,將鍋中煎好的螃蟹一一取出。

見狀,昭寧長公主忙不迭沖著窗外喊:“渾小子,蝦洗好了沒?”

話音落了沒幾息工夫,謝青章端著寬碗出現在窗邊,將手中理好的蝦遞給孟桑,無奈喚了一聲“阿娘”。

昭寧長公主才不搭理他,哼道:“耽誤了桑桑做吃食,有你好看的。行了,趕去剝蒜,待會兒就要用了!”

謝青章微微搖頭,嘆了一口氣,又從窗邊離開,繼續待在屋外干活。

孟桑莞爾一笑,把控過水的蝦悉數倒油鍋中。等蝦的外殼由淡灰轉紅,將它們撈出備用。

隨后另起一大砂鍋,待熱油把調配好的醬、姜片等輔料炒出紅油與香味后,倒焯過水的爪、煎過的螃蟹,另添熱水燜一盞茶工夫,最終添上蝦、土豆、年糕、豆腐等配菜。

孟桑蓋上鍋蓋,去到一旁洗手,笑道:“好啦,再燜燉片刻就能出鍋。”

昭寧長公主聞著咸香味,嘆道:“怎得卿娘就這般有福氣呢,夫君和兒的手藝都好,日日吃得著佳肴。”

“再看看我這兒,糟心郎君奉圣上之命去各道巡視,快半年了還沒回長安,而朽木兒子更半點用都沒。唉,人比人氣死人!”

孟桑只出一個乖巧的笑來。

“罷了,不提這茬了,”昭寧長公主拉過孟桑的手,眨了眨眼,“近來朝中員不是在為了承包制吵得不可開嘛!姨母想了想,既然我都與你說好要伙,那必然也得出一份力。”

昭寧長公主要伙這事說起來,也當真是機緣巧合。

當時孟桑照舊來府上做吃食,看四下無人,便將要承包國子監食堂的事與昭寧長公主說了,笑稱“此事若,往后姨母日日都能用到新吃食”。而昭寧長公主一聽完,立馬讓靜琴搬來一堆賬簿名冊,直言要伙一起賺銀錢,由來解決孟桑要面對的食材與人手問題。

食材一事,蓋因著昭寧長公主本是皇太后的親生兒,手里頭本不缺新種子。

名下的農莊子上,種的全是向日葵、草莓、辣椒、土豆等等本朝原本沒有的作。無論是送到府中、宮中自家人用,還是對外出售,都賺得盆滿缽滿。除此之外,另有一農莊是專門給京中貴胄供應牛、羊的。

至于人力便更不用多言,雖然昭寧長公主平日不喜鋪張浪費,做派也很低調,但作為本朝唯一一位長公主,手下本不會缺了能人。

昭寧長公主當時就笑道:“依我所見,你們弄得這承包之制,賺得也不僅是國子監生的銀錢,大頭應在京中各大員那兒,不得要人在外頭跑。”

“桑桑啊,姨母也不和你客氣,咱們在商言商。食材與人手都由姨母這邊來出,解了你的后顧之憂。至于分紅嘛,每月所賺銀錢刨去按最低價錢來算的食材花銷,余下再給姨母三利,你覺著如何?”

孟桑正愁如何去弄來大量金貴食材和靠譜人手呢,一聽昭寧長公主要攜本價的食材伙,自然是狠狠點頭了。

自打兩人商量著要合伙做生意,時常就聚在一商量對策,言語間越發稔。

眼下,孟桑聽見昭寧長公主說要在勸守舊派員的事兒上出力,不由追問:“姨母做了什麼?”

昭寧長公主眸一挑,意味深長道:“真想給這些守舊派員添麻煩,不但要從監生那著手,也不能落下后宅啊。”

孟桑恍然大悟,而窗外的謝青章啞然失笑。

-

兩個時辰前,政事堂。

雖然今日是放旬假的日子,但是包括葉懷信在的朝廷忠臣依舊不得休息。尤其是前幾日國子祭酒沈道公然提出“要在國子監施行承包制”后,他們更是忙得不可開,日日爭辯不休。

眼下,葉懷信等一干宰相并其余重臣從政事堂走出,口中還在談論著明日朝會要如何駁回承包制。

一位圓臉略胖的紫緩聲道:“葉相安心,明日朝會之事都已安排妥當,必能一舉駁回沈仲公。”

這位是吏部尚書田齊,也是本次有關承包與捉錢之爭中,除了葉懷信以外,最為支持后者的重臣之一。

有人嗤道:“沈仲公年歲大了,到底有些糊涂。這捉錢之制延續百年,自有其道理,如何輕易能替得?遑論還要以商賈之事來替,實在荒唐。”

“已過致仕的年歲,早該回去天倫之樂,偏偏要留下將國子監和朝堂攪弄的烏七八糟,哼!”

亦有人補充:“聽聞史臺那邊的諫也會進言,不但要駁斥一番沈仲公,也會能勸圣人放下要取締捉錢之制的念頭。”

眾人快走至宮門口,瞧見了各家守在那兒的仆役。他們互相見過禮,便各自歸家,路上都在盤算明日朝會要如何痛聲怒罵沈道與承包制。

田尚書近些年腳不好,出行多乘馬車。

他在家中仆役的攙扶下,進了馬車坐穩,出聲問道:“臺元可從國子監回來了?”

車外仆役恭聲回稟:“二郎已回了府中。仆役傳信來,說是二郎一直在尋您。”

田尚書哼笑,眉眼流出慈:“這個不著調的二郎,讀書不,但還算孝順。走,快些回府。”

“喏。”仆役應道。

-

另一廂,田肅正眼地守在田府大門邊,懷里揣著半包辣條,手里舉著鍋

“二郎,要不咱們回院子等吧。”

“不回!這是頭等大事,要著呢,得立即與阿翁說。”田肅說著,掀開裝有鍋的油紙包,十分珍惜地從里頭出一塊,小心地放口中開吃。

“咔嚓”聲中,田肅滋滋地瞇起眼睛,極了。

孟廚娘這手藝,當真是絕啊!

想來那香、油墩子、烤鴨、灌湯包的風味定然也很不錯。

唉,他往日那般尋許子津的麻煩,人家也只是小小捉弄回來,在蹴鞠場上還不計前嫌地幫自己瞧傷……許狐貍當真稱得上是位君子!

且待他今日勸祖父莫要再反對承包,明日再誠懇跟孟廚娘、許子津他們致歉,日后就能理直氣壯走進食堂用吃食,想吃多吃多

就在田肅啃鍋時,就瞧見自家府中的馬車從拐角出現,漸漸靠近。

田肅眼睛一亮,將裝鍋的油紙包也塞到懷里,神抖擻地站起來等他家阿翁。

他眼等到馬車停在門前,立馬迫不及待地迎上去,看見彎腰鉆出車的田尚書,先喊了一聲“阿翁”,隨后開門見山道:“阿翁,我覺得承包制好的,您就別反對了!”

而田尚書適才瞧見田肅守在門口,本覺得心里頭很是服帖,接著卻聽了這麼一句,立馬沉下臉來。

他下了馬車,將田肅推到一邊,呵斥道:“你守在這兒半天就是為了說這個?”

“在國子監不好好讀書,想著吃喝玩樂。你可知承包之制弊端幾何?可知自古以來商賈最為輕賤?”

“什麼都不曉得,就在這兒胡言語,簡直不知所謂!”

田尚書甩手,怒氣沖沖地進府。

這些訓斥劈頭蓋臉砸下來,田肅聽了不免有些發懵。哪怕回過神來,也完全想不通為何田尚書如此震怒。

承包制,說白了不就是花錢買更味的吃食嘛!左右他平日也要跑老遠去東市,而日后不必跑遠,留在監中買到的還是孟廚娘做的吃食,難道不是一舉兩得?

田肅很是執著,立馬追上田尚書,喋喋不休道:“哎呀,阿翁我確實覺著這不是什麼壞事呀!”

“不就是將食肆酒樓搬進國子監嘛!反正平日也要出去,眼下若用了承包制,不僅省時省力,吃到的還是全長安最可口的吃食,豈非一樁樂事?”

“阿翁——阿翁——”

就這樣,一老一快步往田尚書的院子而去,一個逃一個追。

臨到院子門口,被吵到腦袋疼的田尚書終于忍不住了,怒喝一聲:“二郎閉!回你的院子讀書去!”

沒等田肅說話,院子就傳來另一聲氣勢更足的呵斥。

“田老頭,你是不是在訓我的乖孫兒!”

“二郎他都在國子監讀了九日書了,難得歇一日,你還他作甚?他能是個讀書的料子嘛!”

“二郎進來!”

院外的一老一同時打了個哆嗦,老者面訥訥,年郎君面

田肅眉開眼笑地溜進去,直奔他家祖母的懷抱:“阿婆——”

田太夫人年過六十,半頭銀,笑瞇瞇地將田肅攏在懷里,順勢就孫子的上:“讓阿婆瞧瞧,瘦了!還有你這裳,有些薄啊……等等,這是什麼?”

田肅子一僵,旋即腦海中靈一閃。

哎呀,他方才想岔了,就不該自己去勸祖父。

只要能攻克下祖母,還怕什麼祖父?

田肅嘿嘿一笑,從懷里掏出鍋和辣條,寶貝似的一一打開:“阿婆瞧,這是我們國子監食堂一位孟庖廚做的吃食,一個是辣口有嚼勁,一個咸香脆,您可要嘗嘗?”

這兩種吃食放在一,先竄進人鼻子里的必然是辣條的辣味。

田肅估著他家祖母年歲大了,近年來偏這種重口的吃食,見到辣條后定然會心生歡喜。

實際上,田太夫人確實眼睛都黏在了辣條上,卻沒著急吃,而是遲疑地問:“你口中的孟庖廚可是一位孟姓小娘子?”

田肅一愣,旋即用力點頭:“確是一位姓孟的廚娘。”

他笑道:“您不曉得,這位孟廚娘手藝可好了,什麼紅燒、辣子、油潑面、香辣紅螯蝦……個個都做得忒香,保管您會喜歡!”

田肅覷著太夫人的神,眼睛滴溜溜一轉,故意嘆氣:“唉,要是承包制能推行下去,這些都能帶回來給您吃,只可惜阿翁和葉相他們竭力駁斥,孫兒想孝敬您都沒法子。”

“不,祖母曉得!”田太夫人定定說了一句。

田肅一愣,呆呆地“啊”了一聲。

而田太夫人的眼神陡然銳利,徑直投向慢吞吞走進屋的田尚書,斬釘截鐵道:“田老頭,我要日日吃到孟廚娘做的吃食,你看著辦吧!”

聞言,田尚書下意識要發怒,又生生按捺下來,氣勢極弱:“你摻和這事作甚,若是喜這廚娘的手藝,將人請到府上……”

田肅在一旁閑閑道:“阿翁,據傳言,這廚娘與昭寧長公主有千萬縷的關系,您如何請的來?”

田尚書一哽。

同時,田太夫人中氣十足地冷哼道:“摻和?我就要摻和!”

“我算是曉得為何昭寧長公主不往咱們府上送竹筒飯,卻往秦府送了。定是因為你駁了那什麼承包制,而秦侍郎恰恰相反。”

“田老頭,別以為我后院,就看不清你們朝堂上的事兒。不就是花錢買吃食嗎?咱家又不是缺了這點銀錢,在國子監外買和在國子監買,這二者有何區別?”

“再者,這承包制推行下來,讓二郎能多吃些可口佳肴,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別的朝堂事我不多舌,但這承包制我翻來覆去也瞧不出什麼壞。既如此,那董三娘能吃到的佳肴,我羅九娘一道也不能!絕不能讓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田尚書又一哽。

他家夫人與兵部秦侍郎的夫人在閨中就不對付,無論什麼事都得掐一把,非得爭出個高低。小到穿首飾,大到嫁人擇婿,誰都不讓著誰,六十多年了還是沒完沒了。

如今昭寧長公主只往秦侍郎府上送吃食,那是拿準他家夫人的痛腳,故意為之!

此計忒毒辣!

沒等田尚書想出個應對之法,對面的田太夫人已經氣勢洶洶地指揮婢子們去收拾東西。

“好你個田煦然,如今是正三品高了,威風起來了,就想著在家中耀武揚威了是嗎?”

田太夫人憤怒地指著田尚書鼻子:“如今你要駁斥承包制,那就是讓我只能被董三娘暗諷,日日低一頭!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二郎,跟著祖母回羅家去!”

田肅仔細攙扶著太夫人,覷了一眼田尚書著急上火的神,暗拱火:“阿婆您不曉得,秦家郎君老早就吃上孟廚娘做的吃食了,孫子瞧著眼熱……”

“臺元你住口!”田尚書頭疼極了,只覺得這個孫子忒煩人。

下一瞬就被田太夫人兇回來:“糟老頭子,你罵二郎作甚!”

田尚書閉上眼,一邊直面他家夫人的怒喝,一邊還等哄著、攔著不讓回娘家,此外還得出空來應付唯恐天下不的糟心孫子。

當下的吏部尚書,哭無淚。

-

田府中的鬧騰,同樣也出現在了各家員的府中。這都是因著昭寧長公主拿住各府主母的子,逐個攻破。

像是許平家中的形,就非常“溫和”了。

升平坊許主簿家中,許平正陪著許太夫人和許母,三人圍坐著說話。

許太夫人手中握著鍋,津津有味地吃著,十分饜足。而許母瞧著子恬淡,實則對辣條不釋手,小口小口地咬著,輕聲呼著氣。

許平角含笑,溫潤道:“若是承包制能推行,日后子津多省些銀錢,給阿婆和阿娘買吃食。”

“孟廚娘手藝好,既做得了阿娘喜的辣口吃食,也能做阿婆喜的甜口點心。像是中秋那會兒,我從國子監帶回來的月餅,就出自孟廚娘的手。”

許太夫人眉眼慈祥:“你這孩子,手里頭有銀錢就自個兒留著,莫要只想著給我和你阿娘帶吃食。”

許母聽了,眼中出些許遲疑。抿了抿上的紅油,蹙眉問:“我這幾日偶然會聽到郎君在自言自語,話里話外說得都是這個承包制,似乎很不贊呢……”

聞言,許平半垂眼簾,“黯然”道:“其實會有承包制,都是因為月料錢收不上來的緣故。沈祭酒就想出這個主意,想著賺些銀錢來補食堂,讓同我一般家境普通的監生亦能吃好。”

“只是如今看來……是了,或許很有可能推行不下去。是子津不好,沒法帶吃食回來孝敬你們。”

瞧著年郎君整個人都低沉下去,許太夫人與許母對視,默不作聲地用細微表流。

片刻后,聽著漸近的腳步聲,二人于無聲中達了某種共識,不地挪開視線。

屋外,許主簿憂心忡忡地往此而來,心中惦記的都是“承包與捉錢孰優孰劣”。

他剛步,就聞到一辣中泛甜的香味,視線旋即定在了許太夫人和許母手中的油紙包上。

許主簿訝然:“這是……”

許太夫人出個笑來,口吻很是自然:“是阿平帶回來的吃食,說是國子監食堂里的吃食。阿娘和淑娘嘗著很是對胃口,便多用了一些。”

而許母面上笑淡淡,眼中流出欣喜:“自打我生下阿平后傷了子,喝了多年的苦藥,一直對那些吃食提不起個興致。今日嘗了阿平帶回來的吃食,我覺著很是喜,讓郎君見笑了。”

接著,許太夫人嘆氣:“不過我聽阿平說,這吃食還是他贏了蹴鞠賽才得來的,想來平日是不對外賣的。唉,淑娘好不容易有了胃口,可惜輕易用不著啊……”

隨著二人一唱一和,許主簿再也顧不得什麼承包制,一顆心漸漸沉下去。他掙扎著,似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被許平打斷。

許平面上帶了些憂愁:“阿耶,近日國子監中也興起了有關‘承包制與捉錢制孰優孰劣’的爭辯。子津曾聽一位算學同窗說……”

“他家鄰居原本是一家五口,日子過得和和。哪知后來那戶人家的郎君被捉錢人盯上,被迫借了五萬錢走,自此月月都得還上兩千文。沒幾月,那郎君便拿不出銀錢,至此之后,妻離散、家破人亡、宗族牽連。”

“這還不是個例。”

許平似乎沒有看見許主簿僵住的面,直言道:“兒子聽后,忽然覺得平日里用的吃食,仿佛都是這些貧戶良民的,每一粒米的背后都藏著無數人家的慘劇。”

說到這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語氣很是無辜。

“阿耶,您覺著這是不是兒子想多了?”

如此直白的一問,問得這位為清廉、憂心民生的史臺員面發白。

半晌,許主簿穩住發的雙,嗓音有些啞:“不,子津,你比阿耶看得更清楚。”

“你再……再將那位算學監生的話說細致一些。”

許太夫人、許母視線匯一瞬又分開,只靜靜聽著父子二人談。

-

在勸說部分員放棄駁斥承包制一事上,有如田肅府上鬧得不可開的,也有如許宅那般“平靜”解決的。

可懷遠坊薛宅,里的形與無數員家中都不一樣。

薛父與薛恒大喇喇地坐在堂之中,前者烹茶,后者拆著油紙包。

自打上回薛母拿錯月餅,薛恒從薛父這兒嘗到一小塊后,父子倆的關系就沒以往那般僵。而等薛母離了長安,留薛父與薛恒二人在家中后,父子倆的就越發好起來了。

待到茶煮好,薛父給自家兒子舀了一盞,又給自己茶盞中添上一勺,隨后滋滋地起兒子孝敬的鍋和辣條。

父子二人的作極為統一。

吃一塊鍋,“咔嚓咔嚓”地咬一咬,喝一口茶潤一潤。

起一辣條,一邊發出“嘶哈”聲,一邊飛快咀嚼,最后再以茶解辣。

薛父和薛恒同時發出一聲無意義地嘆:“嗯——”

薛恒眉眼舒展,笑嘻嘻道:“我就曉得您不會是那等反對承包制的!”

薛父面上還算矜持,坦然道:“你們那食堂也并非完全改承包,沈祭酒也給家境尋常的監生留了余地,有何好反對的?”

“再者,花銀錢買吃食,也算天經地義。”

薛恒夸張地鼓掌:“阿耶英明神武!”

“日后我定多買一些吃食,回來孝敬阿耶!”

薛父睨了他一眼:“你啊,還是好好讀書,爭取考個功名回來,瞧瞧人家許子津,瞧瞧大郎和二郎……”

薛恒苦著臉:“阿耶,您現下說這話就掃興了。”

他鼓起勇氣,哼道:“您可別忘了,日后推行了承包制,還得是兒子在監買了送到門口,否則您可吃不著孟廚娘做的吃食!”

薛父一噎,清了清嗓子:“來,喝茶,吃小食!”

隨后又覷了一眼周圍婢子,小聲道:“我給你些銀錢,用來買吃食,這事兒莫要讓你阿娘知道,可知?”

薛恒嘿嘿一笑,挑眉:“我要三。”

薛父到一陣疼,糾結著點頭。

-

“所以,我覺著明日朝會必定很有趣。”

昭寧長公主一邊夾著砂鍋里的蝦,一邊洋洋得意地給明日朝會做了預判。

孟桑一聽,笑了:“不瞞姨母,我也這麼認為。”

兩人哈哈一笑,繼續吃蟹煲。

而陪坐一旁的謝青章眉眼帶著笑,繼續啃螃蟹。

蟹黃蟹裹著一層面糊,口很是奇妙。稍加吸吮,可以將緩緩往下流淌的醬悉數抿口中,醬香中泛著一的辣,蟹黃鮮香之中帶著一丟丟面香。

舌與牙齒并用,可以一寸寸地將蟹吸出,它所帶來的細

待到一整個蟹都吃完,即可繼續對付蟹腳。一啃過去,咬去頭尾,微微用力一吮就能把藏在殼之下的蟹腳吸出。

與謝青章不同,孟桑吃了幾塊螃蟹,就專心對付起里頭的爪。

爪被燉到爛,但并未損失膠質。吃著口糯,舌會略有些黏唧唧的,但依舊讓人停不下來。

至于其他的配菜,亦很味。蝦實,蘸著湯更為可口;土豆爛到要化開,在口中無須多加咀嚼,仿佛就化了一灘;豆腐選用的是老豆腐,吸了一些湯,伴著豆制品獨有的香味,讓人罷不能;而年糕溜溜的,有些夾不起來,吃著糯極了……

忽然,昭寧長公主開口:“只恨不能當場瞧見葉相孤立無援的模樣。”

“章兒,你明日也要參加朝會,記得瞧個清楚,回來再說與阿娘聽!”

謝青章拿子束手無策,只搖頭,專心用吃食。

而孟桑將兩人的互悉數看在眼里,只在一旁憋笑。

-

翌日,含元殿,文武百依次而列,秩序井然。

葉懷信著紫服,直腰板站在前方,目不斜視地盯著手上笏板,神肅然。

圣人沉穩地坐在龍椅上,著一位位員出列議論、爭辯,時不時開口為各項事宜定論。

待到幾項重要事項商議完,剩下的便只有“是否要在國子監廢捉錢而行承包”一事。

葉懷信漠然立在原,等著同僚依著昨日商談好的順序,一一出來駁斥承包之制。

然而,殿沉寂許久,均無人開口。

吏部尚書田齊一地站在原,垂下眼簾裝佛像。

史臺一眾員,亦無人出列進諫或者參沈道一本。

沒了這些人站出來,其余一些小掙扎許久,終是不敢當出頭鳥。

唯有葉相座下一些學生,糾結之后站了出來,但都沒說到關竅

這時,終于有一些員頂著力出列。他們各有各的話,大意都為“承包制應當只在國子監實行,是為特例,而非所有衙”。

總而言之,無一人反對“國子監實行承包制”一事。

葉懷信:“……”

他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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