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小食堂》第57章 雜糧煎餅or蛋煎餅

再過兩日便是小雪, 天亮得越來越晚,冷風直往人臉上招呼。哪怕穿了厚些的衫,也不免被這妖風吹得瑟瑟發抖。

按照常理, 天這麼冷, 大多數人怕是都想再與周公下會兒棋, 即便是醒了,也都是不愿早早起洗漱的。

然而自寅時六刻起, 陸續有監生從齋舍出來。他們繞出院子,一路直奔食堂,雖然面帶倦, 但瞧著都憋了一子勁兒,眼中寫滿期待。

尚還暗著,眾位監生都是三兩結伴,由其中一人提著燈籠。高俯瞰,這些燈籠暈出的, 斷斷續續連一條線。

今日起得太早, 田肅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 走在長隊的最前方,耳邊盡是后頭同窗們的對談聲。

“自從承包制落實, 我可就盼著這一天呢!今日特意早起,想著去買新吃食。”

“誰說不是呢?對了,最后定下的食肆名什麼來著?”

“我記得, 喚作百味食肆。”

“對對對, 就是這個!‘囊括天下百味’, 想來只有孟師傅掌勺的食肆能做到了!”

行不多久, 就到了食堂所在小院, 從食堂散出溫暖而不刺眼的, 讓這些頂著寒風而來的監生們心頭一熱。

走在最前方的田肅揣著錢袋子,大步邁食堂,看清里頭變化后,愣了一瞬。

以大堂中央的灶臺為分界,左右兩撥人涇渭分明。

右側是以文廚子、阿蘭領頭的食堂眾人,穿著國子監庖廚、雜役制式的褐衫,分別看顧著灶臺右邊兩口鍋中的熱粥、油條和麻球等吃食。

左側灶臺旁站著兩位面生的庖廚,他們上穿著暖裳和白,背后衫上繡了“百味食肆”四字。左邊兩口灶眼上俱都架起平鍋,鍋旁擱著數個寬碗,不出意外就是百味食肆推出的新朝食。

不僅如此,左側往里、與大門相對的靠墻,還一字排開了十個攤位。每個攤位都配備炭爐子、平鍋和一位百味食肆的庖廚,攤位與攤位之間以高腳桌案隔開,桌案上也分別擱著數個寬碗。而每個攤位前都架起一個小旗子,旗面上標著“甲乙丙丁戊”等字樣,用以區分。

灶臺正對著大門的那一面,添了一張高腳桌案,孟桑站在桌案前的正中位置,笑地看著田肅等人來到食堂。

田肅回過神來,迫不及待地加快步伐,與孟桑打了招呼后,興地問:“孟師傅,新吃食是什麼?怎麼買?”

孟桑指了一下百味食肆那邊:“雜糧煎餅和蛋煎餅,價錢和小菜在那邊紙上都有寫,看著點就是。”

聞言,田肅立馬拔往左邊走。

只見灶臺外四步遠的地方橫放了一張半大的高腳桌案,桌案后,有兩名百味食肆的仆役坐著,有六名仆役站著。桌案正中間著一張紙,垂在桌案前,便于一眾監生看仔細。

上頭第一行寫有——

蛋煎餅(左),雜糧煎餅(右)】

再往下看,就是各種小料的價錢表——

餅皮、薄脆加蛋是五文,多添一枚蛋一文,且薄脆可替換油條;此外另添的小食每份價目如下:半油條一文、土豆一文、辣條兩文、里脊二文、松三文;最后又心地列出數個推薦的組合,標明各種搭配的價錢。

田肅連同后的一眾國子學、太學監生都看著有些眼花,一時拿不定主意。

“兩者有何區別?”

“不曉得啊,看著小料是沒什麼差別的……”

正當眾人疑時,坐著的兩位百味食肆的仆役站起,各自舉起蛋煎餅和雜糧煎餅,向著眾位學子展示。

舉著蛋煎餅的仆役笑道:“蛋煎餅外皮由綠豆面糊制,打了蛋、撒有黑芝麻的一面朝外,口稍微一些。”

右邊仆役不卑不地接上:“而雜糧煎餅的外皮,是由多種谷糧制,打了蛋的一面朝,口脆。”

桌案后八名仆役異口同聲:“諸多小菜可添加多次,百味食肆新店開業頭七日,每滿十五文減一文。”

“有意購置吃食的監生,請先來桌案前告知要吃哪種、加多小菜,付完銀錢后,遵循指引去各個灶臺前排隊、領取吃食。”

在兩名仆役展示一番品后,眾位監生倏地就清楚許多,開始琢磨起自己要點什麼組合。

“我算了算,大概只需要十四文。”

“劉兄,要不你再多添一份里脊?正好湊個數,能減去一文?”

“嗯,有道理,左右也不差這一文錢。”

“我算著是十二文,要不也多添一份松好了!”

田肅是頭一個過來的,十分豪氣地甩手:“兩個都來一份!每個里頭的小菜都各添上一份,那什麼里脊瞧著是一串兩片?嗯,這個再各自多添一串!”

坐著的兩名仆役換了個眼神,其中一人淡定問:“一份的分量很多,這位監生可確定要各來一份?”

田肅擺手:“沒錯,就是各來一份。”

說笑呢,他田臺元無須做什麼抉擇,自然是都得嘗嘗了!

兩名仆役面不變,問完是要咸甜口還是辣口后,迅速算好銀錢。一人告知田肅一共要付三十二文錢、去中央灶臺領吃食,一人指派后六人中的一人跑到中央灶臺前,告訴兩位庖廚要做什麼樣的煎餅。

庖廚接到活計,立馬開始做煎餅。

由此可見,這八名仆役之間也是有分工的。兩人負責收取銀錢、安排監生去不同的攤位,站著的六人則需要跑去不同攤位與庖廚流。

田肅利索掏出銀錢付了,然后嘚嘚瑟瑟繞過桌案,排到中央灶臺前,同時深覺得一份原價十七文錢的吃食真是太便宜了。

他一邊嘆孟桑不會做生意,一邊興致地盯著兩位庖廚做煎餅。

左邊是做蛋煎餅的。只見庖廚往平鍋上舀了一勺面糊,用薄木板將之刮圓形,又單手往上頭磕了兩枚蛋,刮勻后,撒上黑芝麻。

此時,綠豆面糊的香味已經散了出來。

往日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田肅,忽然就被這種最為質樸的谷糧香味所,忍不住咽了下津,繼續津津有味地看兩位庖廚做吃食。

只見庖廚另用小鏟子沿著餅邊一鏟,雙手著翹起的餅邊,竟然直接將餅皮翻了個面。這位庖廚面自然,仿佛不到燙。

而右邊做雜糧煎餅的庖廚,手下作與同伴不大一樣。他并未將餅皮翻面,而是一手著餅皮邊緣,往自己那拉了拉,隨后將之折起一小半。

接下來倒是沒什麼區別,無非就是刷醬、添各種小菜,疊出長條形后,往中間一鏟,隨后各自用油紙袋裝好。

兩位庖廚將油紙包遞過來,異口同聲:“這位監生,你要的吃食好了!”

聞言,越看越的田肅立馬出雙手,一手舉著一個往旁邊走。

走了沒兩步,就瞧見了剛走進食堂的許平和薛恒。這兩人應當是商量好了,前者要往右邊去,去領食堂免費發放的熱粥,后者喜笑開地往左邊來,恰好與舉著吃食的田肅撞上。

薛恒掃了一眼田肅手上的吃食,笑臉僵住,微微張大:“田臺元,你一人吃兩份?”

不遠,許平和孟桑察覺這邊靜,不約而同地看過來。

田肅詫異地睜大雙眼,瞄到許平在往這邊看,張揚的語氣收斂很多:“難道你只吃一份就飽了?”

說罷,他閉上,視線將薛恒從頭到腳來回掃了好幾遍。

雖然田肅沒多說什麼,但那種質疑、驚嘆的目,還是讓薛恒渾不自在,總覺得對方無聲在說“薛安遠,你的飯量和格一點都不匹配嘛”,逆反之心頓起。

忍不了,完全忍不了。

不遠的許平心道不好,往這兒走了幾步,但還是沒來得及攔住薛恒。

薛恒梗著脖子,惡聲惡氣道:“誰說我吃一份就飽了的?我就是驚訝一下,你居然和我吃的一樣多!”

“原來如此,”田肅恍然大悟,抬腳走之時,隨口問了一句,“你真的能全吃完,一點也不浪費?”

薛恒心里虛得很,面上還要目不屑:“自然。”

田肅點頭,也沒太放在心上,扭扭地走到許平邊,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許監生,上一回你幫我看傷,我還未曾答謝過你,要不我今日請你吃煎餅吧?”

許平尚在為好友的一時而無奈,聽了田肅所言,直接婉言拒了:“并非什麼大事,田監生不必掛在心上。許某還要去領吃食,先走一步。”

被留在原的田肅,有些羨慕地瞄了一眼滿臉糾結的薛恒,自去尋了一桌案坐下用吃食。

他先嘗的是雜糧煎餅。外皮干干的,里裹著各小菜。薄脆炸得極其脆,咬一口還會帶下一些碎碎,再配上細的里脊、脆爽的土豆、細綿香的松、略帶著嚼勁的辣條……每一口都會帶來極致的滿足,很是飽腹。

一口接一口,田肅將雜糧煎餅吃了大半后,才轉而舉起蛋煎餅,微微低頭湊上去。

甫一靠近便有一子香味傳來,綠豆面香、蛋香、芝麻香,聞之讓人心醉。

田肅深深嗅了一口香氣,旋即張口,嗷嗚一口咬下。

外皮較之雜糧煎餅,確實嘗著有些,但吃著另有一番風味。微辣的醬料粘連其中,與餅皮、各小料混在一,吃著極為開胃。

田肅一口氣將蛋煎餅吞了,歇了歇,又把剩下一小半的雜糧煎餅也吃干凈,然后才拎著書袋,抓著空了的油紙包往門口走。

食堂大門旁的桌案,葉柏坐在那兒抓著雜糧煎餅在啃,手邊還放著一杯羊,而孟桑坐在他對面,正在與準備離開食堂的監生做回訪。

瞧見田肅過來,孟桑出禮貌的微笑,秉持對食客負責的態度,也問了他幾句:“田監生,這吃食可還對胃口?仆役和庖廚們,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地方,讓你覺著不適?”

“又或者,有關于改善百味食肆的建議?”

田肅頓時來了興致,忙不迭湊過來。

“這兩種吃著都很可口,仆役、庖廚也很不錯,沒什麼讓我覺著不適的地方。就是有一點,不曉得該不該說……”

孟桑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對方還真有意見要提,神認真許多:“請盡管提。”

一聽這話,田肅底氣足了許多,語重心長道:“孟師父,這兩種煎餅的價錢未免定得太低了!如此味的吃食,加滿了料,一份也才十五文錢,更別提最近七日每滿十五文還減一文……”

“還有這些攤位,你這一口氣添置十個炭爐子、平鍋,得耗不銀錢啊!”

“孟師傅啊,你這樣下去,賺不到什麼銀錢的!”

孟桑一哽,著田肅的神中帶了幾分憐惜。

瞧瞧,多麼主又單純的一頭羊啊,弄得都不好意思出手宰了。

別看這麼一份加滿料的煎餅才十五文,其實各種食材、柴火、油紙包等等加起來,本約是五到六文錢。換言之,一份加滿料的煎餅就能帶來近十文的利,而田肅剛剛一人就貢獻了至二十文的利潤。

至于那什麼每滿十五可減一文……傻孩子,這是促銷手段啊!

原本只會付十三文的監生,因此多添了一份兩文錢的里脊。看似是監生占到了一文錢的便宜,卻不知兩片薄薄的里脊,其本不到半文錢,故而孟桑依舊能賺走另外半文錢的利潤。

更別提三文錢的松了,這玩意是用豚做的,而在各種類之中,屬豚論斤賣時價錢最低。因此,松也是各種小菜中,溢價最為嚴重的。

還有炭爐子和平鍋,現下會覺得一口氣置辦這麼多太費銀錢,殊不知這些爐子日后會逐漸被分配給不同吃食。朝食時,炭爐子能用來做蛋灌餅、生煎、鍋等等早點,待到了暮食也能用來燉湯、燉菜,用多著呢!

孟桑看著一臉真摯的田肅,默默為老巨猾的田尚書鞠了一把辛酸淚,嘆道:“我們這也是想讓監生買著順心嘛!”

田肅恨鐵不鋼地搖頭:“孟師傅,你們得考慮提高小菜價錢了,這樣下去可不啊!”

“我可不想看見你們經營不善,而讓別的酒樓承包國子監的食堂。”

孟桑笑意不減,誠懇道:“會認真考慮田監生的建議的。”

至此,田肅才心滿意足地點頭。他順著仆役的提醒,將手中油紙袋扔到專門的木桶中,邁著輕快地步伐離去。

孟桑看著越走越遠的田肅,終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轉過頭,瞧見葉柏正抗拒地盯著那碗羊,立馬揚眉,不輕不重地喚了一聲“阿柏”。

葉柏微微努,不不愿地端起碗,湊上去將羊一飲而盡,隨后立馬把空碗推得老遠。

孟桑哼道:“不要誆我哦!這羊特意添了杏仁煮過,幾乎沒什麼腥味。”

“就是能喝出來。”葉柏小聲嘀咕了一句,眼中的嫌棄濃得要溢出。

孟桑見此,覺著又好氣又好笑,同時還有些欣

經過這些日子,總算把小表弟養出一些孩脾氣。他開始對一些吃食和事表達出明確喜惡,偶爾也會耍些無傷大雅的小脾氣,再沒有刻意去裝老穩重……雖然依舊是位溫文爾雅、乖巧可的小郎君,但同時也會流出稚氣與天真。

這才像個七歲孩應有的樣子嘛!

孟桑正笑著,余掃見薛恒和許平并肩往這兒走。

薛恒一手死死著空了的油紙包,另一只手忍不住肚子,顯然是吃撐了。而許平在一旁,面無奈笑意。

孟桑方才有聽到田肅與薛恒之間的短暫對話,眼下見薛恒這副模樣,也不由搖頭失笑。

也就是年郎才會這般不管不顧地賭氣,毫不顧及子了。

孟桑嘆氣,真誠勸道:“薛監生,吃多了也會傷子的。長此以往,只會得不償失。”

聞言,薛恒腹的作一僵,哭喪著臉點了點頭。

再也不跟田臺元那沒心眼的憨貨賭氣了!

忒難

薛恒呼出郁氣,將這樁糗事拋之腦后,好奇地問:“對了,孟師傅,今日百味食肆賣什麼暮食啊?”

此問一出,周遭監生的各種作忽然頓住,齊刷刷地扭過頭。

頂著從食堂各投來的視線,孟桑眨了眨眼,倒也爽快地揭曉了答案。

“今日暮食吃暖鍋。辣湯、菌湯、清湯、米湯,一共四種風味。”

畢竟天冷了,可不得吃點火鍋暖暖子?

嗐,要不是擔心這些監生一時沒法接真想把豬肚湯鍋底也拿出來賣。

薛恒和一些監生聽見是暖鍋,眼睛刷地亮了,食堂各都躁起來。

見到他們這副模樣,孟桑便曉得今日暮食生意必然差不到哪兒去。在監生們離開食堂去上早課后,急拎出百味食肆的一眾庖廚和仆役,給他們心里的那弦。

果不其然,到了下學時分,一大批國子學、太學的監生涌食堂,面上洋溢著喜

“聽說今日百味食肆賣暖鍋?”

“為了這暖鍋,我剛剛一路疾走而來,險些被主簿揪去挨罰!”

“哎?暖鍋呢,怎麼賣?”

早有準備的百味食肆仆役們笑臉迎上:“咱們這兒的鍋子有一人份,也有多人份的,不知郎君是幾人來吃?可要分食?”

這些仆役都來自昭寧長公主的手底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很會看人臉,做起事來十分機靈。

不一會兒,這一大群嗷嗷喊的監生就被仆役們引去不同桌案。他們接過仆役呈上火鍋菜單,點起鍋底、蘸料碟和各涮品。

而孟桑正在后廚忙活兩邊的事,先看著食堂這邊做暮食,又盯著百味食肆的庖廚、幫工們準備鍋底和食材。直至確認兩邊暫時出不了什麼差錯,才安下心來,想去大堂瞧瞧況。

一出小門,孟桑就瞧見極為熱鬧的場景——食堂左邊,是國子學、太學的監生們在點著涮品,并不停詢問雜役單子上某一樣涮品究竟是何;食堂右邊的四個打菜,雜役們在準備暮食和餐盤、碗盤,等待著四門學、律學等四學的監生們過來;中央灶臺邊上,柱子和阿蘭齊心協力做著今日限量小食。

再往食堂大門外看,孟桑就瞄見短的葉柏剛走進小院,他后遠遠綴著四門學的監生們。

葉柏一邁食堂,便直直往孟桑這兒走來。

“小郎君讀書辛苦啦!”孟桑眉眼彎彎,指了一下左邊特意空出來的桌案,“你先去那兒點鍋子和涮品,我待會兒便來。”

葉柏頷首,認真細致地問過孟桑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隨后才往空出來的桌案走去。

而孟桑目一偏,留意到食堂門口站著十幾位面躊躇之的監生。掃了一眼不出的仆役們,快步迎上。

溫聲問:“不知有什麼能幫到幾位郎君的?”

這些監生們面面相覷,最終從里走出三位監生。他們遞來手上裁切整齊的三張半大紙條,其中一人忐忑地問:“這餐券是博士們發的,說是可以在食堂買暖鍋吃。”

三張餐券上頭都寫了“百味食肆暖鍋券”和可以抵用的銀錢數目,有五百文、三百文和兩百文三種。

這些餐券,是由國子監出銀錢與百味食肆購置的,主要用于獎勵旬考、月考名次靠前的六學監生。

而國子監買餐券所耗費的銀錢,皆與從捉錢人手中陸陸續續收回的本錢有關。

自打孟桑與昭寧長公主選了第一條路,簽下公契后,沈道便責令若干捉錢人將散出去的本錢回國子監。

朝中相公們并未對這些銀錢做出限制,說是任由國子監這邊來理。故而,經過沈道與謝青章等員商議后,決定暫且將銀錢委托給最會做生意的昭寧長公主來打理。

這些銀錢所生出的利息,會用來與百味食肆買各種餐券,會填補一部分食堂與國子監的用度所需。此外,還會立兩筆專門的款項,一筆用于獎勵在歲考中績極為優異的六學監生,另一筆用來補助家境一般、績不錯的監生,都是一年一發。

獎學金和助學金的概念,是孟桑有一回去昭寧長公主府時,無意中與謝青章提起過的。不曾想對方的做事效率這般高,竟然短短數日就擬出了章程。

眼下,孟桑接過三位監生遞來的餐券,笑道:“幾位郎君請稍等,待我去核驗一番。”

一眾監生紛紛點頭,乖乖去到右邊空著的桌案坐下。

好這些監生,孟桑轉去了后頭小院,先點一盞燭臺,將三張紙條依次在上頭烤過。

見紙條空白出褐的“招商”兩個簡字,笑了一聲,收好三張紙條,將燭臺的火苗吹滅。

接著,孟桑取來一份文卷,回到食堂,與這些監生一一核對了登記過的份。確認無誤后,才招來一位閑下來的仆役,讓他來招待這些監生。

幾乎是前后腳的工夫,律學、算學、書學的監生們也來了食堂,又有三位監生向孟桑出示了餐券。

這回,孟桑趁著名冊尚在手中,先核對了三名監生的份,隨后才去小院核驗紙條。

忙碌完這一切,等著孟桑去尋葉柏吃火鍋時,卻在那桌案瞧見了謝青章與沈道的影。后者與葉柏并排而坐,前者坐在沈道對面。

除此之外,旁邊幾張桌案還坐著徐監丞、白慶然、錢博士等員。

離這些員近些的監生們,一個個跟鵪鶉似的,規規矩矩、直腰板坐在那兒,活像是還講堂之中。離得遠些的監生們倒還自在些,一邊竊竊私語,一邊用火鍋。

一眼去,大多監生都不復起初興高采烈的模樣。

孟桑神不變,與他們二位見過禮,隨后才在葉柏對面、謝青章右手邊落座。

沈道含笑:“今日是百味食肆開張第一日,我與修遠他們來捧個場。”

“不勝榮幸,多謝捧場。”孟桑莞爾一笑,若有所指地補了一句。

“兒以為,既然來了百味食肆,便都是花銀錢買吃食的食客。不知,您對此怎麼看?”

聞言,沈道環顧四周,立馬就懂了孟桑的話外音。他站起來,委婉地提點了下徐監丞、錢博士等員,又揚聲安了監生,讓他們不必拘束。

沈道任國子祭酒多年,在眾位監生中一向很有威。有他站出來做了承諾,這些年郎君們漸漸放松下來,起初仍然拘束著,可看見古板如錢博士都不曾出來訓斥,他們膽子越發大了,慢慢恢復了原先有說有笑的模樣。

孟桑看見沈道坐回原激一笑:“多謝沈祭酒。”

“孟小娘子客氣了,”沈道擺擺手,神溫和,“是老叟思慮不周,擾了這些監生用吃食的興致。”

一旁,葉柏等到兩人說完話,方才從懷里掏出一張餐券,遞給孟桑,一本正經道:“今日暖鍋我請客。”

孟桑接過來,一看上頭寫的“可抵三百文”,立馬笑了:“看來葉小郎君旬考名次不錯?”

暖鍋餐券共分三個檔位,像是葉柏手中這個“三百文”的餐券,應當是發放給國子學、太學、四門學三學聯合旬考名次在第四至第九的監生。

能在約一千名左右的監生里,取得這個名次,可不容易。

葉小神正襟危坐,面淡然,但那圓溜溜的眼睛里寫滿了“快夸我”。

這時,仆役們將銅鍋和涮品、蘸碟送上來。

孟桑先順著葉柏的意思夸了他,又故意道:“哎呀,讀書這般費腦子,而葉小郎君這般厲害,定然得吃些東西補補。”

“都說是以形補形,效用最佳。要不,我去后廚給你添一碗豚腦花?”

一聽這話,葉柏面一苦,郁悶地瞪著孟桑。

孟桑嘿嘿一笑,不再逗他,準備整理一番仆役端上來的涮品。

沒等手,坐在左邊的謝青章十分自然地手調整起各個碗盤。他準確無誤地將孟桑與葉柏喜歡的涮品,分別放到兩人邊上,作很是細致。

對此,孟桑倒是習慣了,沒出什麼異樣神,還道了一聲謝。

這些日子,去昭寧長公主府時,也做了幾回暖鍋。起初謝青章沒什麼反應,后來他每回都會默默調整涮品所擺放的位置,方便昭寧長公主和孟桑夾菜。

久而久之,孟桑對此就見怪不怪了。

然而沈道未曾見過謝青章這副模樣,不解地擰起眉,半掩著口,小聲問:“修遠,你怎知葉監生他們喜吃什麼?”

謝青章神如常,對此問避而不答,又將沈道喜的涮品挪換到對方手邊,淡道:“這些是您喜的吃食。”

沈道被這麼一打岔,只覺得這個看著長大的晚輩忒孝順,竟然記住了舅公的喜惡。

至于為什麼曉得孟廚娘和葉監生的喜好?

嗯……修遠一向做事又細致,想來也是無意中記住的吧。

等到鍋底煮沸后,沈道瞥見謝青章神自然地夾起鴨、鴨胗往鍋中放時,頓時失了平日的儒雅模樣,驚慌失地追問。

“修,修遠!你不是從來都不吃這些的嗎?”

“修遠,你今日怎麼了?”

“你莫要嚇舅公啊!”

連環追問之下,孟桑和葉柏不由朝此投來疑的視線。

謝青章:“……”

舅公,您可以只吃暖鍋,不開口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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