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小食堂》第107章 臭豆腐

泰樓牽頭舉辦的食比試,日子定在三月三的上巳節,地點則在曲江的一對外出租的大宅子里。

雖說是為了宣揚各家名氣,以此達攬客、承包部分衙的目的,租場地、搭臺子、請雜耍藝人的費用不低,但是泰樓等大酒樓食肆自然也不會當真讓自己賠本太多。

他們先是對外公布比試名次由在場食客品嘗完吃食后投出,點出參賽者不僅會有大名鼎鼎的龔廚、曲大師傅,還包括了近來在長安城名聲大噪的孟廚娘,以此勾起眾人的胃口和興致。接著又道明,場者分為兩種——一種為能嘗到各位師傅手藝、擁有投票權的食客,須得場費用四十文錢;另一種則是單純瞧個熱鬧的,可以去場邊免費茶水解,須得場費三文錢。

除此之外,若是想要私些的看臺小隔間,也需要支付額外的銀錢。當然,眾酒樓也會奉上更好的餞糕點、各飲子。

一眾食客們聽了之后,大多數人都沒什麼意見。畢竟這些都是經常來東、西市用吃食的食客,家稱不上特別富裕,但四十文錢還是出得起的。

于他們而言,花這四十文錢就能嘗到龔廚、曲大師傅和孟廚娘的手藝,哪怕僅僅是一筷子,那也忒值!

就這樣,食比試在眾人一傳十十傳百之下,很快就在長安城里傳開來,吊足所有人的胃口。

而孟桑多也聽聞了此事,但也沒太在意,而是將注意力都放在國子監和百味食肆的幾樁事上。

頭一件要事,就是在朝堂上過了明路,從二月下旬起可以推出勤工儉學。

經孟桑與沈道、謝青章、徐監丞、魏詢等人的商議過后,決定同時在食堂和百味食肆推出不一樣的崗位。前者由國子監公賬撥發工錢,主要是一些洗碗、運餐盤等等雜役的活計。而后者則由百味食肆撥工錢,至于活計,要麼是與監外送有關,要麼就是安排去小食柜面、飲子柜面負責收銀錢等等。

當然,這些崗位的數目有限,自然不會來者不拒地接收所有監生,主要還是為了幫助孫貢、許平這一類平日里較為拮據的監生。

好在國子監監生人數不多,而且每一人的來都有文書可循,監對所有監生的家里狀況尚算了如指掌,不會出現后世那種“家境富裕者搶占有限位置”的況。

這些通過資格勘驗的監生,在經過幾日培訓之后,便立馬上崗。桌子、洗碗、算賬……年郎們各干各的活,一個個都是神抖擻、十分有干勁的模樣,倒也給食堂各添了些年輕氣,甚至惹得其余雜役、仆役都積極不

除了勤工儉學一事,另一樁讓國子監熱鬧起來的,還得是今年的科舉。

三場試考完后,沒過多久,貢院就放了榜。

登第的舉子們喜氣洋洋,一邊等著金花帖子送到自家報喜,一邊熱熱鬧鬧地參與各種方或私下舉辦的宴席。落第的舉子自然各個哀愁,要麼留在長安尋覓機遇,要麼收拾包袱回鄉。

而國子監中今年參與科舉的監生們,喜怒哀樂卻恰好反了過來。

有一功以明經取士的監生,就差當場灑下眼淚,哭嚎道:“現下百味食肆只在國子監才有,各大衙的公廚都還沒個靜。日后離了此,要我如何是好啊!”

今年唯二考中進士的監生,面也泛著愁。

其中一人苦兮兮地嘆道:“能留在長安做都還算好的,至日后總能吃上百味食肆!”

另一人接話道:“但若是被外派到各個州府鄉縣,四年中偶爾才能回長安,那才一個難呢……”

一眾登第者,唉聲嘆氣,臉上寫滿愁字。

而那些落榜者面上的神,就有趣許多了。起初,他們還因落第之事有些悶悶不樂,后來見這些金榜題名的同窗這般郁郁,心中立即就泛起一竊喜。

對啊!落第也并非都是壞嘛!

他們還能再吃上幾年的國子監食堂,豈不哉?

要曉得,百味食肆的吃食好歹通過各種路子能買到,而食堂這邊無償供應的朝食、暮食,那可真是有價無市,饒是你用盡辦法,基本也是沒法嘗到的。

如此一來,落榜監生們的面頓時緩和許多,甚至還帶上些笑意,紛紛開口。

“哎呀,是我課業還不夠進,正好留在國子監再讀幾年嘛!”

“常言道‘三十老明經,五十進士’,這進士哪有這般好考,能一下就中舉?我這才通三經,學問差得很,還是跟著博士、助教們多學幾年罷!”1

“……”

見此,正在忙活的孟桑搖頭失笑,也不曉得要說些什麼才好。

誰能想到,監生們與外頭鄉貢舉人們的悲喜剛好反過來?真也是一幅奇景了!

孟桑將鍋中炸至外皮金黃、里鼓起的臭豆腐撈出來,輕輕抖了抖掛在外殼上的油,然后拿小剪刀從它的側面剪開,往里頭塞了一小勺紅通通的辣椒醬,最終把它們悉數裝油紙袋里。

將手里的小食遞給最面前的監生,隨后笑著問站在后頭的荀監生:“要湯底的,還是干吃涂醬的?”

荀監生沒有猶豫,彬彬有禮道:“要帶湯的。”

孟桑笑了:“!”

說罷,又撈起旁邊四方形的豆腐塊,繼續炸臭豆腐。

在中央灶臺旁圍了一圈的監生,半是忍半是期待地盯著“滋滋”冒油泡的鍋中瞧,全然一副痛并快樂著的模樣。

“真是奇了,這臭豆腐聞著忒怪,怎麼經過一番炸制,吃到口中卻有種說不出的味呢?”

“私以為,還是干吃蘸辣醬,風味更佳。”

此言一出,立馬有人不滿:“帶湯的臭豆腐才更味!”

雖然都是臭豆腐,聞著的滋味都很……銷魂,但是帶湯和干吃兩種吃法,從臭豆腐的形狀到最終風味,還是有所區別的。

帶湯的臭豆腐,挑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小豆腐干,出鍋后得先剪上三四下,再丟到碗中,澆上湯

如此一來,小小的臭豆腐從到外都吸飽了特制底湯,用齒去、咀嚼時,湯會迫不及待地溢出來。那種恰到好的咸辣、回味無窮的鮮,配上臭豆腐獨特的香味,香得人一口接一口,即便將碗中湯都喝,都還覺得不盡興。

干吃的臭豆腐則又有些不一樣,雖然也是四方形的,但明顯比之另一種的形狀要更扁一些,每一塊都有大半個手掌那麼大。外頭是金黃的,從橫切面的開口掀開,里頭塞著許通紅辣醬,更偏、更深的地方依舊一片白。

這種吃法的臭豆腐,外殼是脆的,里是的,散著一子油香。“咔嚓”一口下去,咬破糙的外殼,立即就能嘗到里頭直白的辣味與臭豆腐的香臭滋味,多嚼幾下,口中那種獨特香味會越來越濃,甚至約會泛出一豆腐原本的清甜。

繼南北烤鴨、咸甜豆腐腦、咸甜湯圓之后,食堂里再度燃起新一的爭辯——臭豆腐是吃干的,還是帶湯的。

有監生被對面說得一時找不到詞來反駁,索無賴道:“你明日就要離開國子監,與你多說無益。這位新進士,你可趕去齋舍收拾細吧!小心明日來不及,離監前還要被監揪住錯!”

話音未落,越說越起勁的新進士苦從心中來,頓時說不出話來了,氣得拿竹簽子的手都在抖:“你你你!”

“我們也就剩下今晚和明早兩頓吃食了,諸位同窗行行好,讓我們安心吃完吧!”

聞言,方才還在互相爭辯的一眾監生,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國子監整個大堂之中,各都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瞧著真真可憐。罷了,放你們一馬,且吃個痛快去。”

“你們離了國子監,也別忘記三月三去給孟師傅助威,咱們可是提早約好的!”

“應某省得,忘不了!”

而正在帶著柱子做吃食的孟桑,忍不住追問幾句他們究竟要做什麼。

哪曉得這些監生賊得很,誰也不愿提早其中細節,只一個勁地說“定不會鋪張浪費,花不了幾個錢”,然后就不愿多言。

孟桑無奈,在油鍋散出的熱氣中將豆干下鍋,心想——

罷了,左右再過幾日就是三月三,屆時就曉得了。

只盼著皇太后前輩別弄得太夸張……-

三月,吏部關試也放了榜,登第的舉子們終于能安安心心地開始放縱樂。

從東、西市各大酒樓食肆,到平康坊的各家宅子,再到曲江畔的杏園、芙蓉園,各都遍布新進士們的影,一連熱鬧了好幾日。

而等到三月初三上巳日,便更加熱鬧了。

大半個長安城的人,無論是高貴胄、富商豪紳,還是尋常人家、販夫走卒,當日一大早就出了門,紛紛從不同城門涌出,直奔曲江池畔,踏春賞花。

那人山人海的架勢,比之上元節也不遑多讓,當真應了那一句“萬花明曲水,車馬秦川”。2

正好,新進士們騎在駿馬之上,前有進士團在泱泱人群中喝道開路,后有樂工吹鑼打鼓、平康坊的子輕歌曼舞,周圍還聚著一眾百姓,嘖嘖稱奇地瞧熱鬧。3

這一行人行至中途,忽而被一仆役客客氣氣地攔住。那仆役給其中一名長相英俊、被選為探花之一的進士遞了一張香箋和帕。

周圍人見怪不怪,面上出了然的笑來。

倒有一名著樸素、形略瘦的,離此近些,好奇道:“這是什麼?”

舉著的偏瘦青年不自在道:“阿喜呀,這是平康坊的郎,在祝賀探花郎金榜題名呢!”

孩子還小,總不能將那些風流韻事告訴吧?

的天真稚語,以及同行人避重就輕的答復,惹來周圍人帶著善意的輕笑。

探花郎坦然一笑,接過香箋和帕,笑問:“趙娘子可來了此?某冒昧,想邀一并赴宴。”

今日的宴席是進士們私底下辦的,與府無關,自然不必太過拘束,本來也讓教坊派了些飲來助興。像是這般邀請名去宴席上的事,看似臨時起意,實則因為對彼此都有一定好,雙方都是心照不宣的。

英俊的探花郎心中篤定,等著仆從的肯定答復,卻不曾想,看見對方面上浮現猶豫之

仆從輕咳一聲,叉手道:“今日趙娘子另有邀約,雖也來了曲江,但恐怕無法赴郎君的宴。”

此言一出,探花郎心中訝異:“有約?”

仆役笑了笑:“是宋都知相邀。”

探花郎頓時想起那位才氣過人的宋七娘來,“嗯”了一聲。因著與趙娘子的好,他也沒說什麼,只讓那仆役退下。

長長的隊伍繼續往前,其中有一自詡風流的進士,笑道:“原本探花還說與擅琵琶的趙娘子好,怎得如今連人都請不來?”

那人揚聲道:“諸位不必擔憂,待會兒文娘子也會來送香箋,我必能邀赴宴!”

其余人給面子地說了幾句場面話,里頭也有不人出言,說是能邀來好的名,而探花郎瞥了他們一眼,笑意略淡。

想,隊伍漸漸往前,所發生的事卻出乎眾人預料。

“文娘子賀馬進士金榜題名——”

娘子賀榮進士——”

“……”

的仆役、婢子們,雖然都笑著送來香箋,但若是被問是否能一并去赴宴時,卻都禮貌婉拒。

“我家文娘子應了宋都知的邀約……”

“對不住,宋都知已經……”

眼下,看著又一位來送香帕的婢子言又止的模樣,接過香帕的進士皺眉道:“莫非樂娘也應了宋都知的約?”

婢子出得的笑,頷首不語。

這些風風騎在馬上的進士們面面相覷,那進士不追問:“樂娘這是要去哪?”

婢子也不瞞著,笑道:“宋都知請們去觀賞食比試呢!”

說罷,圓臉喜慶的婢行了一禮,退人群中,圖留一眾進士不是滋味地往杏園而去。

人群中,方才那名有些天真可拽了拽同行青年的袖子:“山子哥,是在說咱們要去的那個比試嗎?”

阿山問道:“對,就是那個。你們還想看進士們騎馬嗎?要是覺得膩了,我帶你們去園子與阿康他們匯合。”

阿喜眼睛亮晶晶的:“騎大馬好無趣,阿喜想看做吃的!”

其他年歲不一的紛紛點頭。

見此,阿山笑了,與周圍其他幾名換了個眼神,帶著小們往舉辦比試的宅子而去。

一路上,朝大宅走去的人不在數,這些大多是攜著家眷或者奴仆。倒也有一大行人瞧著比較扎眼,看著都是年郎,約有一千多人的樣子,袍的布料高低不一,一個個手里拿著件,有說有笑地往宅子走。

阿山愣了一下,旋即了然。

恐怕這就是雇主說的國子監監生了。

他與阿康等人都是長安城里的乞兒,自小在街上混吃混喝,長大之后要麼去各家打短工,要麼狗、湊合度日。他們人數不,兄弟們遍布小半個長安城,說是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幫派,但實則就是游手好閑的混混。而阿康年歲最大、做事最狠,是他們中的頭頭。

前不久,永泰食肆的人尋上阿康,出錢讓他們來食比試攪渾水,除了要將票投給永泰食肆的掌勺庖廚之外,還得在比試時給那位孟廚娘喝倒彩。

阿山瞄了一眼這些監生手中的東西,只依稀分辨出是竹竿、布料或紙張,但弄不明白他們想要做什麼。

等帶著阿喜們到了大宅外,個子高的阿山立即瞧見不遠的黝黑青年,連忙趕過去與之匯合。

黝黑青年們過來,原本冷漠的面帶上笑意,將笑瞇瞇的阿喜接過來,著其余,放緩聲音:“騎大馬好看嗎?”

阿喜等人搖頭,你一言我一語道:“不好看。”

“那些進士好可憐哦,想邀漂亮姐姐去吃酒,可是都被拒絕了。”

“……”

聽著,阿康蹙起眉,先將阿喜給兄弟,然后拉過阿山,低聲音問:“怎麼回事?”

阿山只好將方才所發生的事簡略說了一遍,末了,他忐忑地問:“康哥,有這些名在,雇主怕是贏不了吧?”

阿康的平一些,但面還算好看:“那比起咱們和其他幾個幫派,也沒多人,算不得什麼。”

說著,他向不遠聚在一起的國子監監生們,擰眉道:“比起平康坊的名,我還是更擔心國子監那幫公子哥。他們手上拿著的東西,你可看清了?”

阿山搖頭,老實道:“沒瞧出來。”

阿康面微沉:“總覺得有古怪。”

話音未落,就在烏泱泱的一群監生中分出一些人,他們去到離宅門不遠的必經之路上,然后展開手中件。

不過眨眼工夫,必經之路上就整整齊齊地立起半人高的竹架子,每個四四方方的竹架都糊了一張大紙。紙上除了用寥寥數筆畫出一個小巧可的廚娘模樣,還依次用料畫出各種新奇又好看的吃食,有索餅、馎饦、月餅,也有人的炙、暖鍋等等,留空還寫著——

“祝百味食肆孟廚娘,得勝歸來!”

“愿國子監食堂孟廚娘,比試順利!”

“……”

不僅是盯著監生的阿康等人,連帶著周邊的游人都出驚訝之,興致地圍上去觀賞。

“哎呀,這些就是孟廚娘做的吃食嗎?瞧著好生漂亮!”

“非是夸大其詞,我一見著這畫,仿佛就能聞見香味了。”

見狀,阿康那眉擰得更了。

阿喜等好奇道:“阿康哥哥,那是什麼呀,瞧著好好吃。”

另一小聲道:“我們可以去瞧瞧嗎?那畫好好看!”

聞言,阿康生生緩和下面,笑道:“麥子,帶阿喜們去瞧瞧吧。”

“哎,好的!”麥子等兄弟應道。

等到阿喜等人離開,阿康才沉聲道:“嘩眾取寵的伎倆,大家不過是圖個新鮮,不會干擾待會兒的比試。”

說著,有數位仆役從大門邊繞出,去到各,笑著招攬客人。

其中有去到國子監等監生跟前的,笑問:“諸位郎君可要場?”

不遠的阿康瞇起眼,言辭鑿鑿道:“他們有一千多人,并非人人家中富貴,必然有不人出不起這四十文錢……”

話未說完,就見其中為首的一位監生,振臂一揮,豪氣道:“今日都是為了孟師傅而來,諸位同窗的場費,我田臺元都包了!”

說罷,那姓田的監生將銀錢扔給仆役,淡定道:“五十兩銀子,多余的就當賞錢。”

仆役面上的笑容越發真誠,笑瞇瞇地迎大客戶進宅子。

阿康:“……”

這幫子公子哥是有銀錢沒使了是嗎!

還有,不是說國子監的監生看重出、家境,各為一派,關系并不融洽的啊,何時變這樣了?

一旁的阿山咽了咽津,覷著看完畫兒回來、逐漸靠近的阿喜等人,小聲道:“康哥,咱們怎麼辦?”

阿康呼出一口郁氣:“無妨,聽說雇主還找了城西那幫子人,咱們的人數依舊占優。”

“走吧,先領牌子進去。”

阿山稍稍安下心,連忙點頭-

宅子里,靠著大門口的一座二層小樓上,有一矮個仆役站在窗口。他盯著不斷有人涌進來的食客,與剛剛邁進宅子里的黝黑青年遙遙對視,心下一安。

仆役扭頭,熱絡地笑道:“掌柜,人都進來了,木牌子也都領了。”

依著流程,每一個付了四十文場費的食客,都能得到一塊有獨特幾號的木牌。木牌子正面標有甲乙丙丁等字樣,背面則是排序,屆時會由主事在每一取相應的食客,上臺來品嘗、投票。

長著一雙斜眼的永泰樓時掌柜,聽到之后,面上出勝券在握的笑容,淡定又從容地飲上一口熱茶,站起來:“時辰快到了,我去看看彭廚子,你在這兒守著。”

仆役忙不迭點頭,滿面笑容地送時掌柜離開。

時掌柜從二樓下來,繞過重重回廊和院門,去到專門挪出給一眾庖廚休息的院子。

剛一進門,行不多遠,他就撞上正與龔廚、曲大師傅說話的孟桑。

時掌柜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畫面,面上堆出笑來:“哎喲,見過曲廚子,見過龔廚!”

末了,他好似才看見一旁的孟桑一般,笑意淡了些許:“是孟小娘子啊,倒是聞名不如見面。”

孟桑笑意一頓,挑起眉來。

在這個場合,對方稱呼旁邊兩位,用的是象征庖廚份的“師傅”“廚”,而對上確是“孟小娘子”,其言下之意很是明了。

孟桑自覺如今靠山很多,實在不必裝什麼和事生財。

攔下要出聲的曲廚子,又向笑容變淡的龔廚投去一個安的目,隨后依葫蘆畫瓢,先是和慢了時掌柜一步進來的其他人打招呼,然后才向面難看的時掌柜,微笑道:“抱歉,長安城太大,不知你是……”

有曲廚子和龔廚子在,時掌柜到底收斂了一些脾氣,撇道:“西市永泰食肆的掌柜,姓時。”

“哦,是時掌柜啊。”孟桑沒有地笑了一下,接著不說話了。

不開口,曲廚子二人也一言不發,三人齊刷刷盯著時掌柜。

時掌柜只覺得哪哪兒都不自在,于是僵著臉打了個哈哈,借口去尋自家庖廚,離開此

轉過時,他那張臉唰地拉了下來。

哼!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且等著待會兒給他做墊腳石吧!

而在他背后,三人看著時掌柜離開此

他們都是如今在長安城炙手可熱的庖廚,彼此也都聽過對方的名頭。

于孟桑而言,這兩位是長輩,在庖廚一道浸的時日比久得多,而且人又都很和氣,理應以晚輩禮來虛心相待。

至于曲廚子和龔廚,前者早就好奇這位異軍突起的年輕廚娘,今日有機會遇見,就忍不住想要流一番。曲廚子一改對他人的嚴厲神,和藹地邀請孟桑在比試結束后,再私下好好切磋一番。而后者之前與孟桑短暫切磋幾回,二人是相的,于是在此做個緩和中間人。

原本和諧的談話氛圍被時掌柜打斷,三人掃了一眼天,惦記著待會兒的比試,于是笑著寒暄幾句,各自回去做準備。

孟桑回到單獨的小屋時,阿蘭、陳廚子等五名徒弟在里頭候著。

柱子心直口快道:“師父,您不是去尋龔廚嗎?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

孟桑擺手,去到桌案邊,最終查看一遍帶來的一堆輔料:“中途撞見了龔廚和泰樓的曲大師傅,就順勢停下,聊了幾句。”

最為沉穩的阿蘭和紀廚子走上前,幫著一起檢查。

而陳廚子走到門口,與來喚孟桑的仆役說完話,然后回過頭,按捺不住地手:“看日頭快到時辰了,師父,咱們走?”

文廚子等徒弟上前,背起各個輔料箱子。

孟桑笑了,轉往外走:“,咱們就去闖一闖!”-

這座大宅子本就被主家拿來出租,用于各種賞花宴、文宴,又或者是斗詩會、論道會等等。

為了方便不同的宴席舉辦,主家特意對宅子重新規劃過,有用于文雅宴會的曲水回廊,也有方便各種賽事舉辦的大空地,空地旁邊的看臺包廂一應俱全。租客租來之后,只需稍加修繕調整,就能不費力地達想要的模樣。

孟桑著輕便胡服,領著五名徒弟,與其他庖廚一道在高臺后頭的大屋子里候著,等待自己的名字被到。

本次來參與比試的庖廚共有一百多人,在開始之前,會以十人為一組,上臺與食客們見一面,再去到相應的桌案前做準備。隨后,會先以基本功為評判標準,淘汰大多數人,最終再上灶比試。

此時,所有出去的庖廚,都會直接去到桌案邊做準備,不會回到這間屋子。因而,隨著越來越多的庖廚走出去,屋子里也越來越空。

“同春食肆,史庖廚——”

“國子監食堂,百味食肆,孟廚娘——”

聽到自己被喊,孟桑定了定神,先是跟留在最后的龔廚、曲廚子笑著點頭致意,然后走到門邊,與其他人一起按著被喚的次序排一列,不不慢地朝臺上走去。

甫一登上高臺,孟桑還沒回得過神,就聽見一聲聲激又有節奏的吶喊——

“國子監食堂孟廚娘,廚藝無雙最棒!”

“為你癡,為你狂,我為孟廚娘撞大墻!”

“你一票,我一票,孟廚娘必定列前茅!”

“……”

周圍的一看臺上,穿著低調服飾的皇太后、昭寧長公主樂不可支,孟知味與裴卿卿對視一眼,眼中盡是看好戲的笑意。

們隔壁,宋都知等名各自坐下,見此幕之后,掩笑個不停。

位于皇太后斜對面的一看臺,葉懷信坐在半遮的窗子旁,神地看著底下無比活潑的監生們,目在跳著舉手幅、力喊口號的葉柏上頓了一下,開開合合,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而此時此刻,臺上的孟桑瞧著監生們人手一份的手幅:“……”

前輩,您也太會玩了。

頂著底下烏泱泱一片人的灼灼目,只能出一個禮貌的假笑,佯裝從容,仿佛一切都在的意料之中。

而臺下,被阿康抱著的阿喜忽然“呀”了一聲,很是興

阿康察覺到小的異樣:“怎麼了?”

阿喜眨著眼睛,欣喜道:“那是裴姐姐!”

其余聽了,立馬夠著脖子去看,也前后出驚喜的笑來。

“真的是裴姐姐呀!”

“那齊姐姐呢?齊姐姐怎麼不在呢?”

聽到這兒,阿康與阿山等最為親近的兄弟對視一眼,面猶疑之

阿康哄著懷中天真爛漫的小聲問道:“阿喜,你的意思是,這位廚娘就是每月去慈院,給慈院捐銀錢、布料米糧,偶爾還會給你們做吃食、教林姨們廚藝的姐姐?”

那位姓齊的郎,已經接連給慈院捐了多年的銀錢。阿康對這位好心人一直有所耳聞,因為對方一直低調來去,份也藏得很嚴實,故而阿康并不曉得齊郎究竟是何人。

至于阿喜口中的裴姐姐,是幾個月前才出現的。聽說與齊郎的很好,兩人偶爾也會一道來。因此,阿康便也沒去深究。

畢竟人家是在做善事,倘若擾了貴人、斷了捐銀,反倒對慈院不妙。

“嗯!”阿喜重重點頭,語氣很肯定,“裴姐姐好好看,我們不會認錯的。”

說罷,小聽著周圍監生呼喊的“孟廚娘”,疑地偏頭。

“咦?明明是姓裴,不姓孟呀!”

而阿康回想著打聽來的一些事,心中了然。

怕是這位孟廚娘不旁人,故而用了外家的姓氏。

至于那位阿喜口中認識許多字、會背許多詩的齊姐姐……聽聞,這位孟廚娘與宋都知宋七娘好。

齊,可不就是七?

阿康的神頗為凝重,抬頭向臺上笑的孟桑。

他和許多兄弟都是乞兒,是了慈院楊阿婆和林姨的恩惠,小時候才沒死。

雖然他干盡鳴狗盜的事,但自認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這位孟廚娘和宋都知對慈院有恩,就是對他阿康,還有別的兄弟有恩。

幾乎是眨眼工夫,阿康就已經下了決定——

不行,永泰食肆的這單生意沒法做。

作者有話說:

啊,居然難得見了八貴妃,可見白白為了盡早完結已經使盡渾力氣……(躺平)

ps:慈院,之前提過一,就是那個“七娘一直在做的慈善事業,桑桑為遭到拒絕后,跟著一起捐銀錢、買東西”的事。這個跟宋七娘的關系更大一些,大概會放在宋七娘的番外——

[1]出自《全唐詩》八七六:“明經進士語:‘三十老明經,五十進士。’言其艱難也。”

[2]出自司馬扎的《上巳日曲江有》。

[3]進士團,從《唐代科舉與進士生活》里看到的,有意思的。所謂的“進士團”實則是民間營利機構,由長安城一些游手好閑之徒組,專門服務(坑宰)新進士(羊),負責包辦禮席、組場地、送榜帖、搞氣氛等等事

其中不乏好事者,暗地里專門盯著新進士的“不法”舉來舉報,趁機敲竹杠。

順便一提,這種暴利的職業還是世襲的,錢易的《南部新書》曾寫到一個“何士參索債宴”的事,提起“其子漢儒繼其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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