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小食堂》第119章 胡羊燜餅

冬風冷冽,高高的沙丘頂部站著一行人。

孟桑在沙地上放好一塊小木船,朝著一旁躍躍試的葉柏點頭示意。

見狀,葉柏立馬興致地坐上去,雙手抓著木船兩邊,高聲道:“我抓好了!”

話音剛落,謝青章手用力一推。

下一瞬,葉柏坐著木船,飛速沿著坡面往下去。他玩得太開心,即便頂著呼呼的冷風,渾也依舊覺得十分熱乎,臉頰也紅撲撲的。

隨其后的是孟桑,所用的木船要更大一些,呼啦啦地順著沙坡沖下來,最后停在葉柏后不遠

沒等孟桑起,葉柏已經自給自足地拽著木船一角,興地踩著沙子走近:“阿姐,這個好好玩呀!”

孟桑拍掉臉上的沙子,斜眼睨他:“也不知是誰,前幾日看見杜昉做木船的時候,一口斷定這玩意無趣低?”

葉柏心虛又尷尬地笑了兩聲,湊近一些,難得下聲音:“我見識短淺,一時失言,阿姐莫要與我一般計較嘛……”

孟桑輕飄飄地瞪了他一眼,終是沒堅持住,面上出似有若無的笑意。

葉柏一見,立馬順著桿子往上爬,趁熱打鐵道:“阿姐阿姐,我還想再玩一次……”

他生得白凈俊俏,平日里裝一本正經就足夠惹人疼,遑論眼下還在故意裝乖討好。

對此,孟桑十分用,故意拿喬,意再逗逗他:“還想玩沙啊?嗯,讓我考慮考慮……”

姐弟倆正說著話,謝青章乘著木船下,剛巧停到他們右側四五步遠的地方。

謝青章瞧見葉柏面上濃濃的求,又敏銳捕捉到孟桑眼底的促狹,無奈地搖頭一笑,朝杜昉看了一眼。

要不怎麼說杜昉是謝青章邊最得力的仆從呢?

忒有眼力見了!

杜昉一接到眼神暗示,立馬會意,上前接過葉柏手里的小木船,笑道:“郎君和娘子有事,不若仆陪小郎君去沙吧?”

葉柏沒有立即應下,而是靜靜地向孟桑,征求對方意見。

孟桑笑了,彎腰幫他整理好有些凌發髻,又拍拍葉柏的肩膀:“去吧,小心些,別摔著。”

“嗯!”葉柏的眼睛頓時亮了,隨著杜昉離開。

“沙坡太高,走上去太費力,不若仆來背著小郎君上去?”杜昉笑著詢問。

葉柏乖巧地搖頭,認真道:“阿姐說了,平日里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能一味使喚邊仆從或婢子。雖然這沙坡有些高,但我還有些力氣,可以自己來的。”

“好嘞,那仆就陪著小郎君走上去。”

目送杜昉和葉柏走遠,孟桑十分自然地挽住謝青章的左臂,相視一笑。二人將木船給候在旁邊的仆從,然后隨意挑了一小些的沙坡,慢慢爬上去,坐下之后,一邊看風景,一邊溫聲細語地說著話。

冬日的敦煌,四都很寒冷,風聲大作,而天空卻一碧如洗,純粹的藍仿佛能掃清人心中所有的煩惱。

他們此行出來是為了玩沙,故而不曾深這片沙漠之中,只在外側打轉。眼前是連綿不斷的土黃沙丘,若是另一方向眺,則依稀能瞧見荒涼堅的戈壁。

“在想什麼?”謝青章笑著問。

盯著隔壁的孟桑回過神來,輕聲道:“咱們離開前,再去城外東南方的斷崖看一眼吧。”

謝青章在腦海中回想一番那斷崖上數百個大大小小的窟,溫聲道:“是去看壁畫?”

孟桑突然嘆了一口氣:“嗯。”

對于現下的人而言,那不過是當地富貴人家供養佛祖的石窟,瞧著很是稀松平常。在石窟里畫壁畫、佛像的人,也只是些普通畫師或卑賤學徒,本沒什麼名氣,論技法也不及當世大家。

可在孟桑眼中,那是后世被譽為瑰寶、得令人心的莫高窟。

前幾日,孟桑親眼看見那些澤鮮艷、保存完好的飛天壁畫,下意識想起上輩子看到的修復后的壁畫,在那一剎那,終于領會到千年時所藏著的含義。從斷崖回去之后,便對那些壁畫念念不忘,像是上了癮一邊,只惦記著再多看一眼。

謝青章這些天約有察覺到孟桑的不對勁,但他沒有多問什麼,只地將孟桑摟在懷中,聲道:“臨離開此還早,你若是對那石窟興趣,我們多去幾回也無妨的。”

孟桑靠著他,悶聲悶氣地“嗯”了一聲,默了片刻,忽而問道:“夫君,你覺得千年之后,這世間會是什麼模樣?”

初聽此問,謝青章一開始難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愣怔片刻,嘆道:“千年之后?可太過遙遠了。”

“屆時,我們早已化一抔黃土。至于大雍,想必已經被取代。”

孟桑有些訝然,仗著二人無話不說,且周邊也沒有旁人,索直白問出心中困

“你怎麼把改朝換代說得這般直接?嗯……我以為,依著士大夫或者高權貴的想法,應覺得我朝要千秋萬代才好呀。”

謝青章搖頭一笑,手幫攏住頭上的風帽,坦然回道:“遍數歷朝歷代,哪有千秋不倒的?或是苛政于民,或是昏聵不堪、貪圖,分分合合總是無常的。于我而言,只要做好當下事,盡力輔佐圣人、多為百姓謀福祉,問心無愧即可。”

“于國事上如此,”說著,他換了一個姿勢,直直進孟桑的眼底,神認真,“而于家事,我依舊是先前的想法,能與你平平安安地共白頭,就足夠了。”

孟桑心口一暖,剎那間覺得腦海中那些莫名的傷惘然之退去不

其實,也說不上來自己近日是怎麼了。雖然平日里也會笑鬧,但最近瞧見什麼都容易想多,總有些傷春悲秋。

莫非是出來游玩太久了,想家了?

孟桑百思不得其解,略有些煩惱地將這個疑拋之腦后。仗著四下沒外人,索往謝青章懷里又,繼續拉著對方胡天海地地閑聊。

“聽租給咱們小院的屋主說,過些日子怕是會下雪。夫君,你說下了雪的沙丘會是什麼樣啊?雪會將這些沙子都蓋住嗎?”

“我也未曾親眼見過,等下雪了,我陪你出來看雪景……”

……

過了許久,等葉柏玩沙玩到盡興之后,眾人才攀上駱駝,晃晃悠悠地往回趕。

回去的路上,他們還撞上了一支胡人商隊。

胡商隊伍中,驢、駱駝等牲畜的上馱著貨,其余男奴隸俱是背著糧食水袋,一腳深一腳淺艱難地踩在沙子上,無一不是目黯淡。穿越沙漠實在是太過艱難,即便是騎在馬上的胡商主人,瞧著也很疲累。

直至他們撞上孟桑一行人,并且依稀瞧見十數里之外的敦煌城墻后,這些胡人的眼睛里才陡然蹦出亮,腳下步伐忽然有力許多。

領頭的胡商甚至熱地趕上前來,著一口帶有口音的中原話,與眾人攀談起來。過了最初的寒暄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問起大雍現下的局勢。

謝青章他們來此地已有一段時日,對來來往往的胡商隊伍早就習以為常,連帶著年歲最小的葉柏都是一臉淡然。

放在往常,孟桑是很樂意與他人閑聊的。只不過今日爬沙坡太疲累,最近也有些脾氣不定,上犯懶,便只默默聽著,沒有開口說話。

不開口,謝青章便主接過話頭,挑一些對方口中方便答復的問題,有詳有略地回了幾句。

胡商在攀談時,暗暗打量謝青章等人的著和談吐,看出他們的來歷不尋常。又見孟桑一直垂頭不說話,十分安靜,就以為只是什麼不重要的妾室或婢子。

于是,他就著以往的經驗,大力推銷起帶過來的胡姬,從相貌到歌舞,將手下奴夸了個底朝天,并真誠建議這位中原人買一個胡姬回去解悶。

謝青章及杜昉等人:“……”

孟桑沒立馬開口,只是挑起眉,一雙杏眼似笑非笑地向自家夫君。

而原本有些昏昏睡的葉柏,剎那間清醒過來,用一種極其銳利的目看向謝青章,眼中滿是警告和審視。

謝青章無奈嘆氣,只覺得這可真是一出無妄之災。

為了保住清白,并且不開罪自家夫人和小舅子,他一瞬間淡下神,朝著胡商冷聲道:“某已有家室,請勿妄言。”

胡商聽出對方話里的堅決之意,心中一凜。他飛快掃了一眼在場之人,著重往抬起頭的孟桑那兒瞧了瞧,頓時明白自己說錯了話,訕笑著補救幾句,灰溜溜地離開此,回到自己的隊伍。

他人走了,此地的事卻沒完。

孟桑瞟向謝青章,意味不明地挑眉。而葉柏的小腰板得越發筆直,擺明要作為娘家人,給他阿姐撐腰。

謝青章哭笑不得:“夫人,阿弟,我是清白的。”

好巧不巧,眾人此時來到土黃的敦煌城門,進城后,迎面撞見路邊正在跳胡旋舞的舞姬。

這些胡姬作為胡商眼中的貨,能被一路帶來敦煌,甚至日后準備送去長安賣個好價錢,自然都有各自的長。年輕貌、異域風便不提了,們一個個都歌舞雙全,與中原的郎們相比要熱許多。

伴著樂曲聲練習歌舞的胡姬們,瞧見謝青章一眾人過來,十分自然地朝著謝青章、杜昉等年男子眨眼輕笑,展自己的風

謝青章的眼神完全都不往胡姬上飄一下,只一心看著側的孟桑,以此來表明自己的心意。

即便如此,孟桑仍舊沒由來地生出許多煩躁,頭一回覺得謝青章這張俊秀的臉實在是“招人煩”。偏偏也不是一個胡攪蠻纏、不講道理的人,自然曉得這些都不關謝青章本人什麼事。

心里頭就是難得很,就是覺得渾上下哪哪兒都不得勁……

一直等回到暫住的小院,那莫名的心煩意依舊沒有消下去。孟桑皺著眉,一聲不吭進了庖屋,著手做起今日的暮食。

食單子是昨日就定下的,胡羊燜餅、蒸蛋、清炒胡蘿卜……除此之外,孟桑還準備用買來的杏干,學著當地人的做法,煮一鍋杏皮水。

孟桑本以為回到庖廚,握起最為悉的廚刀,必然能漸漸平復心中緒。然而等羊燉下,開始做面餅的時候,依舊覺得郁氣難消。

屋外,謝青章與葉柏聽著庖屋傳來的哐當聲和剁案板的聲音,面面相覷。

葉柏眼中盡是擔憂,昂起腦袋看向謝青章:“姐夫,你快想想是哪里不對,怎麼我家阿姐這般……暴躁?”

謝青章也不著頭腦,照顧到小舅子的高,特意蹲下子,無奈道:“我也不知是怎麼了……今日形,想來阿弟你也瞧得很清楚,我當真不曾朝秦暮楚,的的確確心中只有你阿姐。”

一大一小四目相對,默了片刻。

葉柏苦著小臉:“姐夫,雖然與你無太大干系,但源只怕還在你上,你上。”

謝青章嘆氣:“阿弟,你阿姐平日最疼你,不若你去陪陪桑桑,讓開懷一些。”

忽然,庖屋傳出的剁案板的靜越來越大,“噠噠噠”的像是在泄憤。

謝青章與葉柏不約而同打了個激靈,朝著庖屋看了一眼,隨后無聲達了一致的決定——

算了算了,還是不打擾桑桑/阿姐做吃食,靜觀其變吧。

庖屋,正在做吃食的孟桑聽到屋外的細碎聲音消失,蹙的眉頭松開些許,冷著一張臉,做完所有吃食,并讓白九與其他仆從將吃的端上桌案。

洗完手回到桌案邊時,就瞧見謝青章與葉柏分別占據桌案的一邊正襟危坐,并且齊刷刷投來關切的目

見孟桑落座,謝青章與葉柏晦地換了一個眼神,一前一后地了起來。前者面上帶笑,拿起筷子給孟桑夾菜,后者殷勤地來到孟桑旁邊,親自給碗中斟滿杏皮水。

見狀,孟桑心里很是矛盾。

一方面,孟桑能察覺到兩人想要照顧緒的那種小心翼翼和憂心,自己本能地不想讓二人太擔憂,也覺得自己這子煩躁來得很沒有道理;另一方面,又克制不住自己心底的躁,看什麼都覺得不順眼。

兩種念頭在腦海中不停打架,弄得孟桑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

孟桑的心中掙扎許久,最后強行舒展開皺的眉頭,憋出個笑來:“吃食要涼了,快吃飯吧。”

今日的暮食是親手所做,風味自然不會差。

胡羊燜餅,當地一道特菜。

小羊羔上的羊本就鮮,在鍋中燉夠時辰之后,僅需齒稍稍用力,羊就被從骨頭上抿下來。口而不爛,香濃郁厚重,每嚼一下都會有湯隙中滲出,越嚼越香。

面餅先是蓋在羊上燜,隨后又被用木筷直接拉扯片狀,與羊炒到一起燉煮。此刻,羊的香味已經完全滲面里,渾掛滿湯的面餅,不僅吃著勁道,還帶著濃濃的羊香。

對于這道菜,哪怕是口味偏清淡一些的謝青章,都多用了幾筷子。而葉柏更是埋頭吃,看上去吃得極香,顯然也是喜歡的。至于屋外的杜昉等人,已經開始熱火朝天地搶菜,力行地表明自己有多喜這道胡羊燜餅。

唯有孟桑,的反應與眾人截然相反,吃了一塊羊和一片面餅后,再沒將筷子向胡羊燜餅。

孟桑本以為自己吃些食,心就會好許多,但真到了眼下,卻越吃越沒胃口。無論是胡羊燜餅,還是蒸蛋、清炒胡蘿卜,沒有一樣能挽留住孟桑的胃。

眼下正值傍晚,城中集市的空地上燃起了火堆,胡姬們圍著火堆翩翩起舞,歌聲人。而孟桑等人租的小院,恰好靠近敦煌城最熱鬧的集市。

聽著小院外頭傳來的樂曲聲,孟桑心中愈發煩躁,擱下碗筷,要端起杏皮水喝一口。

然而剛嘗了一口杏皮水的酸甜滋味,當即胃口更差了,立馬將碗放下。

孟桑的這番異樣舉,不可避免地落一直切關注著一舉一的謝青章二人眼中。

二人剛想說些什麼,就瞧見孟桑倏地站起,皺眉道:“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說罷,孟桑也不等謝青章他們反應,獨自回了東邊屋子。

被留在堂的謝青章與葉柏大眼瞪小眼,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謝青章看著孟桑沒幾口的飯碗,眉間浮現一憂慮,察覺到孟桑的反常要比他和葉柏所料想的形更為嚴重。

他朝葉柏出一個安的笑,溫聲道:“你先用,我去屋里瞧瞧你阿姐。”

葉柏憂心忡忡地點頭:“嗯。”

謝青章沒有立即轉去屋,而是先去庖屋取了一碗溫熱水,往里頭添了些孟桑最喜歡的桂花,然后才抬手敲了兩下屋門。

“桑桑?”

靜了幾瞬,隨后傳來一道低低的聲音。

“……進來吧。”

聞言,謝青章推開門,開簾子進屋,又妥帖地將屋門帶上。

,孟桑已經褪去鞋,頭朝里側躺在床榻上。聽見后的靜,深呼吸了好幾口,這才猶猶豫豫地轉過來。

孟桑看著一臉溫和笑意、包容的自家夫君,心中倏地靜了,那煩躁也忽然消失不,旋即涌上來許多說不清緣由的委屈和愧疚。

癟了癟,耷拉下眼皮,手去拽謝青章的角,但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謝青章看眉眼間舒展許多,心下一定,即便瞧見孟桑一副言又止的神態,也沒有那麼著急了。

他在榻邊坐下,單手將人半摟到懷中,低聲哄:“水中添了你最喜歡的桂花,喝一些吧,好不好?”

聞言,孟桑無聲點頭,就著對方的手喝了幾口碗中的甜水。

喝著喝著,孟桑心頭的委屈和愧疚之更重,鼻子深浮現一酸意,眼眶也紅了。

忽然,“啪嗒”一聲。

一顆豆大的淚珠砸進碗里,與甜水混在一起。

謝青章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聲,當即把碗放到一邊,雙手摟住孟桑,聲哄:“怎麼了,是加得不好嗎?太多了,還是太了?”

“無妨的,我再去換一碗就是了。”

話音剛落,懷中人就猛地往上撲,平日里總是帶著笑的臉上哭得梨花帶雨。

孟桑心中緒起來,顧不得太多,不停噎:“是我不好!明明,明明我知道不關你的事,可我……嗚嗚嗚,可我就是忍不住!”

“阿章,我不想這般胡發脾氣的。我,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你不要生我的氣,嗚嗚嗚……”

這一番話耳,謝青章是又疼惜又覺得好笑,連忙將人抱住,并且一下又一下輕輕著孟桑的后背:“無妨的,無妨的……桑桑會因為胡姬而不快,究其里,是因喜生出獨占的念頭。”

“夫人這般深,我因此覺得歡喜還來不及,怎會生你的氣呢?”

孟桑哭哭啼啼,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來,杏眼眨啊眨得惹人生憐:“真,真的?”

謝青章笑了,俯吻了一下眼角的淚痕。

“千真萬確。”

孟桑好許多,哭聲漸止,理智也慢慢回到腦子里。回過神來,看著謝青章含笑的雙眸,想起方才的場景,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耳尖與眼尾一般紅紅的。

與其同時,再度聽見外頭斷斷續續傳來的樂曲聲,當即緒再度上頭,面一臭。

見狀,謝青章心中突然有了主意。他莞爾一笑,開口問道:“夫人想不想看跳舞?”

孟桑立馬會意,飄到宅子外的注意力悉數被拽回到謝青章上,眨杏眼:“夫君,我只想看你跳。”

上一回看謝青章跳舞,還是剛婚的那幾日。后來,他們隨著孟知味二人出長安,又在大雍各地游歷,漸漸就沒有空暇折騰這些了。

孟桑在記憶里搜刮了一番謝青章的舞姿,忍不住咽了咽津,心中發

那,那確實是好看哈……

嘿嘿……

謝青章見面上轉晴,便曉得自己這一招使對了。

顧及著外頭還有葉柏在,他并不準備鬧出太大靜,直將屋一些什搬到墻邊,隨后了外袍,松了松領口、袖口。

他的作不不慢,一舉一甚至切合外頭的樂曲聲。

孟桑看著眼前的盛景,心里發顧不得什麼勞什子的胡姬,而是一骨碌坐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謝青章的一舉一

做好準備之后,謝青章側耳聽了一會兒節奏歡快的樂曲和鼓點,隨后勾了勾角,倏地腳下發力。

胡旋舞,看字面意思便也曉得,這支舞蹈與旋轉有關。一開始,多是貌胡姬穿著澤鮮艷的服裝,發間、腰間佩戴錦帶或珠串等首飾,轉變各種姿勢來不停轉圈。后來,這支子獨舞漸漸變得男皆宜,甚至演變出集舞。①

子跳胡旋舞,俏、活潑、艷……各風格都有,但或多或會帶上兒家的

而謝青章的舞姿中,卻從始至終帶著一和自在。雖然他限于腳下有限空地,且著也不夠華麗,但那種不間斷的旋轉,點到即止、干凈利落的作,無一不出別樣的

更不必提,這人在旋轉時,一雙含笑的眸子總會準無誤地盯住孟桑。他眼中濃到要溢出的專注、深,直直撞進孟桑心底,于無聲中緩緩消去孟桑心中的躁、不安、傷等許多復雜緒。

孟桑被男迷了眼,用盡最后理智克制住要吹口哨的沖,腦海中暈暈乎乎地想著——

什麼胡姬、胡旋舞啊,都沒有家夫君好看。

嘿嘿,謝青章,一個人的。

……

當日,經謝青章這一舞,孟桑就跟打了似的,立馬神起來,再不去糾結什麼胡姬。

只不過,雖然被謝青章勸著出去又吃了些暮食,但胃口卻仍然不怎麼好,除了蒸蛋之外,只有清炒胡蘿卜、胡羊燜里的面餅能讓多用幾筷子。

謝青章將這番景看在眼底,難免有些擔憂。

孟桑本人倒是并不覺得有什麼,畢竟一年四季,總有些時候是沒胃口的,這實在沒什麼稀奇。

而葉柏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信哪個才好。小郎君沉許久,最后決定多看兩天形再決定站哪一邊。

……

沒過幾天,便是除夕。

孟桑當天正想著早起去籌備年夜飯,然而一去到庖屋,見了剛買回來的帶當即泛起惡心,撲到門邊上不停干嘔。

此番靜一出,屋的謝青章、葉柏,院子里的杜昉、白九等人呼啦啦都圍了過來。

孟桑止住這一波惡心,抬眼就瞧見烏泱泱一片人,連忙擺手:“無妨,就是羊膻味太沖,聞著難。”

眾人大眼看小眼,半信半疑地互相換眼神,要離去。

走了沒幾步,就瞧見剛剛轉返回庖屋的孟桑,又一次撲到門邊,再度干嘔起來。

謝青章蹙眉,上前扶著孟桑,不斷幫順氣。而葉柏張地捧著溫水,隨時準備遞上去,好讓孟桑漱口。

看著孟桑止住干嘔,直起來,又掃了一眼庖屋里的食材,謝青章微微瞇眼,下意識聯想起孟桑近些時日反常的緒,心頭忽然閃過一種猜測。

他半是期待半是忐忑,臉上也繃著,嗓子略微有些啞:“桑桑,白九會醫,讓給你把一下脈吧。”

孟桑剛接過葉柏手中的水碗喝了一口水,聞言,手上作一頓,當即明白過來謝青章的意思。

有些張,下意識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盯著謝青章:“不,不會吧?”

在場大多數人,包括葉柏在,都聽明白二人的話里含義。頓時,一個個的眼睛都亮了。

尤其是葉柏,一雙圓眼瞪得更圓,只差直接黏在孟桑肚子上。

“先瞧瞧,萬一呢?”謝青章定了定神,示意白九上前。

白九一,周邊無數人紛紛讓出地方。

孟桑到屋坐穩,出手搭在桌上。看著白九十分嚴肅地將手指搭在的手腕,孟桑越發張,杏眼眨得飛快。

“怎,怎樣?”

白九沒有立即應答,反復號了三回脈象,方才呼出一口氣,面上出燦爛笑意,狠狠點頭:“有了!”

即便心里有了猜測,謝青章和孟桑仍然忍不住怔了幾瞬,只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仿若夢中。

直至葉柏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清了清嗓子,朝著孟桑的小腹,一本正經地自我介紹:“雖然不曉得你是小郎還是小郎君,但是你要記清楚,我是你的阿舅哦!”

“你乖一些,等你出來了,阿舅陪你玩。什麼蹴鞠,什麼魯班鎖……”

孟桑與謝青章方才回過神來,相視一笑,而堵在屋門口、不敢進來的杜昉等人面上也帶著喜,開始低聲歡呼,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停。

“有小郎君了!”

“殿下和駙馬得知這個消息,必定歡喜!”

“郎君,大喜事啊,咳咳,是不是應當來些喜錢?”

“夫人有孕,主子也不懂廚藝,那今日除夕的年夜飯怎麼辦?白九來做?”

“都行吧,反正不能累著咱們夫人和小郎君!”

“……”

八舌之中,謝青章只覺得自己終于落到了實,緩步上前,輕輕握住孟桑的手。

“桑桑……”

“嗯!”孟桑角微翹,沒有說太多,只依地反握住對方溫暖的手掌。

歲歲年年,幸得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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