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小食堂》第129章 綠豆糕

兒子出生沒多久,李琢便大筆一揮,賜名為珩。

阿珩是個很好養活的子。剛出生時,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基本不怎麼哭鬧。等到長大了一些,就乖乖待在床榻上,抓他自己的小腳丫子玩。若是有人來沈媛做客,又或者是沈媛抱著他出去放風,阿珩都會乖巧地待在沈媛或宮婢的懷中,任由其他人打量和逗弄。

這讓上輩子看夠了熊孩子鬧家長的沈媛,好生松了一口氣,跟系統嘚嘚瑟瑟地炫耀。

‘嘿,統子你瞧,崽子特別像我小時候,一點也不怕生,極大將風范!’

系統對宿主的厚臉皮,只覺得無言以對。它很是敷衍地“嗯”了一聲,然后舍了一小部分好不容易攢起來的能量,將它們化作無形的明手掌,在小崽子的額頭上溫了兩把。

小阿珩似是到這突如其來的,好奇地出爪子,要去抓住無形的大手,卻撲了個空。

沈媛見狀,笑了,拉長語調逗弄系統。

‘唉——統子你現在就喜歡崽崽,不喜歡本宿主了。為此,本宿主很是傷心絕啊……’

系統:“……”

這個宿主的戲是真的多!

沈媛笑瞇瞇地傾下子,在小阿珩的大腦門上啵了一口,溫道:“珩兒要記住,剛剛是一位很重要的長輩,給你的賜福哦。”

小阿珩聽不懂自家阿娘在說些什麼,但還是咯咯笑出聲來,咿咿呀呀地回復大人聽不懂的話。

而在無人能探尋的地方,系統的數據流突然運算速度變快,仿佛是臉紅害了。

當然,一向不怕生的阿珩,難免也有不喜歡的對象。被阿珩不待見的人也不多,遍數皇城只有一位,他的親阿耶李琢。

從父子初見時的一泡熱乎的子尿,到后來看見李琢就扯開嗓子哭嚎,無論李琢做些什麼,都沒法討得親兒子的喜

想要抱兒子,阿珩哭。

想要親自給兒子喂飯,阿珩哭。

哪怕手里抓著好不容易淘來的巧玩,想要陪兒子玩,阿珩依舊哭個不停,就差把“不喜歡阿耶”五個字刻在小臉蛋上。

李琢:“……”

他郁悶,他憤怒,他無可奈何。

在一邊旁觀的沈媛,默默了一把鼻子,有些心虛。

咳咳,總不能是因為在懷胎時,一直在心里說狗皇帝的壞話,才在無意中造這種局面的吧……?

沈媛想了想,還是對此事三緘其口,只不走心地安狗皇帝幾句,便優哉游哉地看戲。

為一國之君,自然不會因為區區小事而承認失敗。狗皇帝越挫越勇,直接跟親生兒子杠上,非得哄得小阿珩喜阿耶。百般花招使出來,一直等到阿珩能記事了,才終于沒那麼抵李琢。

當然,這也都是后來的事。現下的李琢與兒子斗智斗勇之余,順便想了一個新的主意——既然和兒子暫且不對付,那不如再生一個。

此人行力極強,主意拿定后,一等到沈媛的子恢復,就開始實施計劃。

窺破狗皇帝盤算的沈媛,扶著酸的腰肢,恨得牙

草!三年抱兩,狗皇帝想得真

你當老娘是母豬下崽嗎?

在古代生孩子是危險系數特別高的事,哪怕有系統耗費能量護著,也對母傷害極大好嗎!

李琢你個牲口!

沈媛氣急,卻又拿狗皇帝毫無辦法。

最終,還是系統出來安,說是只要位分升到貴妃,階段任務完的大禮包中就有永久避孕丹。

沈媛聽后,默了片刻。

眼下已經是三夫人之一,想要再往上走一步,都是難如登天的事。能拿出來的重要種子,在這幾年已經給得差不多,剩下來的多是一些富菜品的食材,于高貴胄、富商豪紳是錦上添花,但對百姓民生而言并無特別大的作用。

在這個前提條件下,想要晉位,只有寥寥幾條路。

要麼,母族子弟立下赫赫功勞,惠及后宮;要麼,天降大災,拿出來的種子所種得的糧食起到大作用,救百姓有功;要麼,就是獲得類似救駕、綿延皇家子嗣的功勞,從而晉位。

看似方法很多,只可惜,這三條暫時都走不通。

第一條路,難在沈家子弟并無太出眾者。沈沅的親哥哥沈道,倒是沈家難得的人才,才學出眾,前些年考中了進士。然而他走的是文路子,日后怕是要往禮部或者國子監去。

第二條路,沈媛是打心底不希發生這種災。畢竟災一起,到時候殍遍野、死傷無數,苦的是百姓,難的也是百姓。

沈媛上輩子作為紅旗下長大的孩子,不希出現這種事。

至于第三條路,皇帝傷會在朝野上下產生,綿延子嗣本就是沈媛不樂意的事。

這麼一琢磨,沈媛長嘆一聲,最后還是看開,選擇做一條只會吃喝玩樂、逗兒子、漂亮姐姐的咸魚。

算啦,一切看天意,走一步是一步。

于是,在狗皇帝的不懈努力之下,沈媛在年末再度有了孕。

懷胎十月,這回在撕心裂肺的呼痛中卸下來的貨,是個俏可娃娃。

的阿兄不同,阿妹并未對李琢產生排斥,而是給了一個甜津津的笑容,直勾勾地甜到狗皇帝的心坎里。

李琢欣喜若狂,回去后琢磨半天,最后極其鄭重地給出大名和封號——單名為皎,封號為昭寧。

皎,是一個很漂亮的字,似傾灑一地的月,又似最圓潤的珍珠所泛出的

而昭寧二字,則寄托著李琢為阿耶對兒最本質的期許,愿皎皎永遠如日一般明亮耀人,盼一輩子安寧自在。

還在襁褓中的小昭寧,尚且不懂阿耶對的祝愿。剛從出生時的紅皮猴子變的年畫娃娃,咿咿呀呀地揮舞著藕節般白的胳膊,跟所有人打招呼,熱得不得了,力足得像是永遠都用不完。

阿珩此時才兩歲多,卻已經有了當哥哥的責任,每天都催著宮婢帶他來看妹妹。每次過來了,他就心滿意足地待在妹妹邊,任由妹妹往他臉上糊口水。

皇后本就喜孩子,心里也總惦記著自己那沒出生孩子和早早夭折的小公主。阿珩出生后,就毫不吝嗇地賜下許多孩用的東西,而等到皎皎出生,更常來沈媛這兒看兩個孩子。

每回過來,皇后都讓宮婢們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甚至還親手給皎皎做裳,往小肚兜上繡滿大大小小的福字,默默期許皎皎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

若是皎皎或阿珩生病,皇后更是著急地吃不下飯。

見狀,沈媛心中唏噓又心疼。

原本這幾年,皇后的子每況愈下,姐妹們看在眼里,都以為對方快要撐不住了。沒承想,阿珩和皎皎一前一后的到來,就仿佛給這位心善的皇后續上好大一□□氣,讓又有了盼頭。

因著這個緣故,雖然宮中流言蜚語甚多,但沈媛并不覺得皇后是在奪走作為生母應當做的事,反而好生松了一口氣,由衷謝起賊老天難得發的善心。

這麼一看,狗老天也是會干些人事的。

之余,沈媛派人揪出那些暗地里嚼舌的人,鐵面無私地加以懲,玩了一把殺儆猴的戲碼。

這些事難免會傳到李琢那里。狗皇帝聽聞后,先是有些訝然,接著無聲地搖頭笑了,最后,他收斂笑意,喚來朱侍,語氣冷漠地著他整頓宮中一些蠢驢腦袋。

而皇后得知此事后,不免有些愧疚。雖然心里惦記著阿珩和皎皎,但還是狠下心,接連兩三日不曾去看兩個孩子。

未曾想到,待到第三日,沈媛親自帶著孩子們來看

皇后接過沈媛不容分說遞給的皎皎,下意識哄著懷中可白凈的小公主。

沈媛擼了一把兒子的頭,嗔怪道:“外頭人心眼臟,總將人往壞了想,姐姐何必將這些小人的話放在心上?”

“姐姐本就是一國之母,宮中所有皇子公主,都是你的孩子。你想來看孩子,愿意屈尊給兩個小的做裳,我歡喜還來不及,又怎會怨懟?哪怕姐姐想隔三岔五將他們接來此睡,我也是絕無二話,只會樂得輕松的。”

“再者說了,我與姐姐多年,親如真正的姐妹。既如此,我的一雙兒,可不就是你的兒?”

沈媛說著說著,故意眨眼逗坐在那兒的皇后,哀怨地嘆道:“莫非是皇后殿下覺得阿珩太靜、皎皎太鬧騰,所以嫌棄他們了不?”

這一番話,聽得皇后心中慨萬千,又歡喜又好笑,還不免有些臉熱。

一向端莊溫的皇后,難得起了些小脾氣,輕飄飄地瞪沈媛:“我還未開口,你就劈頭蓋臉說上這麼一大堆,實實在在堵了我所有能說的話!”

沈媛嬉皮笑臉地湊上去,挨著皇后邊坐下,將安靜乖巧的阿珩抱在懷中。母子兩個一起探頭去看砸吧的皎皎,作如出一轍。

皇后笑了:“瞧皎皎這貪吃的小樣子,怕是隨了阿沅你。”

沈媛從來不知尷尬二字怎麼寫,笑嘻嘻地承認:“那還不好?能吃是福!”

氣氛融洽,沈媛忍不住默默嘆。

若是當爹,皇后姐姐當媽,再加上后宮一堆的漂亮姐妹,一家多口的日子只會過得更自在。

只知道逗孩子、不知道帶孩子的李琢,就是礙眼又煩人,真特麼多余!

唯一能知曉沈媛心聲的系統,默默在數據中記了一比。

【今天也是狗皇帝被嫌棄的一天……】

-

天正十八年,當七歲的昭寧公主長皇城,乃至整個大雍,最璀璨的明珠時,史皇后顯出油盡燈枯之相。

沈媛心疼,便日日帶著昭寧去立政殿看

阿珩那年已經九歲,每日須得早早起來,跟著老師們學習,只能下課了才能過來匯合。

“沈貴妃、昭寧公主至——”

皇后倚著囊,半靠在床頭。即便臉上沒什麼,甚至有些泛黃,但看到沈媛牽著昭寧進來,每回都會出溫的笑來。

昭寧見著皇后,立馬提起擺,啪嗒啪嗒地一路小跑過去,有板有眼地與見禮。

皇后拉著昭寧上榻,讓小公主靠著,一邊連聲讓宮婢們去端早就備下的紅豆點心來,一邊看著沈媛走近:“正是長子的時候,該讓皎皎多睡一會兒,何必這麼早就帶著孩子過來?”

的語氣如往常一般溫和,可聽在耳中,著虛弱。

沈媛心中一,聞著屋子里無不在的藥味,鼻子更是有些泛酸,但還是強忍著沒表現出異樣神,笑著打趣:“可不是我催,是皎皎自己想早些來的。”

“嗯嗯!”昭寧狠狠點頭,雙手抱著皇后的胳膊不放,笑得眼睛都完了月牙,“我想念皇后娘娘宮中的點心,不得早些來呢!”

“娘娘您不曉得,阿娘最近嚴厲得很,都不許我多吃點心餞。”

正說著,宮婢們魚貫而,每人的手上都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頭放了五花八門的致點心。略一看,以紅豆做的點心最多。

嗐,誰讓咱們的昭寧小公主最喜歡紅豆呢?

沈媛聽了自家兒的抱怨,哼道:“吃這麼多甜的,小心把牙給吃壞了。屆時天牙疼,可沒人幫得了你。”

昭寧一聽,皺了皺鼻子,轉而往皇后的臂彎里又埋了埋。

皇后笑出聲來,手輕輕著昭寧的腦袋,溫聲道:“你阿娘說得也有理,把牙吃壞了總歸不好。那我們就每樣只用一小口,嘗個味道便罷。”

聞言,昭寧理直氣壯地抬起頭,十分有底氣地向沈媛,撒:“阿娘~阿娘~”

沈媛無奈搖頭,哼了一聲,到底沒再多管,只坐到榻尾,陪著皇后說話解悶。

“聽說你新尋了一個庖廚,能料理那些新奇食材?”皇后的視線黏在昭寧的上,隨口提起宮婢與說過的趣事。

沈媛點頭,笑道:“那是個侍,姓龔,聽說祖上就是做廚子起家。比起其他廚,他的年紀稍輕些,但勝在機靈,對辣椒之類的食材也有自己的想法。每每我想吃些什麼,大致與他說一些,龔廚子就能做出一個大致模樣。”

皇后笑著瞥了沈媛一眼:“你呀,就是有用不完的新奇點子。”

“民以食為天嘛!”沈媛很是坦然,得意得像是尾都要翹上天。

上說著話,手里也不閑著,眼疾手快地搶走自家兒看中的一塊桂花綠豆糕。惹來昭寧驚訝又氣呼呼地瞪眼,沈媛也不心虛,笑瞇瞇地張開,一口吞下那只海棠花樣子的糕點。

皇后殿中的小廚房,很會做點心。

這綠豆糕嘗來甜而不膩,口后,會被口水沾,隨著咀嚼而漸漸變,化泥狀。嵌在其中的干桂花,口會略一些,與綠豆泥區別開來,很好分辨。

綠豆的香味并不重,更多能嘗到的是甜味。除此之外,還有無不在但又不曾喧賓奪主的桂花香味。幾種味道并在一,吃著很是味。

甜食總是能讓人歡喜,沈媛也不例外。

一連吃了三塊,然后才接過宮婢遞來的飲子,喝了一大口來解

皇后邊一直帶著笑,靜靜看著沈媛吃東西。直等到沈媛咽下口中的飲子,才笑道:“你啊,近些年是越發不注重進食儀態了。”

沈媛笑瞇瞇地晃晃腦袋:“畢竟太好吃了嘛。”

上這麼說,但沈媛心中很清楚,這就是有意為之的。

原主是十分順的子,沈媛能裝得對方一時,但總不能一直裝下去。因而,在這些年來,無聲無息地漸漸改變行為舉止和格,在合理的范圍,改變著周遭諸人對于的認知。

除了重要場合會裝一裝端莊,私下里,尤其是在悉的人跟前,沈媛就不大收斂了,怎麼爽快怎麼來。

時間一長,大家最多會提上一,但大多時候都對此習以為常了。

皇后較之沈媛,要年長六歲。這些年下來,看沈媛,既像是在看姐妹,又像是看兒,眼下聽了沈媛的話,也沒多說什麼,笑哼道:“你啊!”

看著沈媛母像小倉鼠一般吃點心,皇后只覺得心生歡喜,越瞧越舒心。哪怕是宮婢端著苦兮兮的藥來,也能面不改地一口飲下。

沈媛母陪了皇后許久,直至對方神不濟、昏昏沉沉地睡去,方才靜悄悄地離開,準備等午后再過來作陪,只盼著能讓皇后的心舒暢一些。

可惜,熬了許久,皇后強撐著子,陪昭寧過完生辰之后,最終還是在那年的秋末離去。

阿珩年長一些,也跟著先生們讀了許多書,自然曉得一個人的去世意味著什麼。

而昭寧在無數人的寵中沒心沒肺地長大,頭一回直面極親近長輩的去世,便有些懵懵懂懂,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小公主白日里跟著眾人給皇后守靈,想哭又不知從何哭起。等到晚間回到殿中就寢時,昭寧躺在床榻上,怔怔地著給掖被角的沈媛,冷不丁發問。

“我聽琳瑯說,走掉的人會變天上的星星,一直守著我們。阿娘,是這樣嗎?”

聞言,沈媛愣了一下,兒的腦門,溫聲道:“是有這種說法。”

昭寧聽后,蹙起眉,眼底藏著不名的難:“可是我還是覺得哪里不夠……”

沈媛在兒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溫但認真地說道:“活在世上,總會伴著邊一個又一個的人離開。遲早有一日,阿娘與阿耶也會離開皎皎和哥哥。但只要你們不會忘記,那麼阿娘和阿耶就永遠沒有離開,永遠住在你們心里。”

昭寧似懂非懂,纏了沈媛一會兒,癟著,難過地問:“阿娘,以后我再也看不到皇后娘娘,吃不到娘娘親口讓人做的糕點,穿不到娘娘親手幫我做的服了,是嗎?”

問出這話時,便也心中明白答案。因而,沒等沈媛回答,小姑娘已經將腦袋埋進被子,哇地一聲哭出來,模樣很是狼狽。

沈媛由著哭了一會兒,一直等到昭寧紅著鼻子、噎著睡去,才接過阿朝遞來的帕子,給小公主干面上的淚痕。

離開偏殿時,沈媛剛想沿著回廊往正殿走。可一轉,就瞧見了獨自站在廊下的李琢。

沈媛的作頓了一瞬,隨后默默走到李琢邊,與之并肩,小聲喚了一聲“陛下”。

李琢腰背直,著天上的一皎潔明月,默了片刻,才嘆道:“阿沅,阿黎走了。”

皇后姓史,名黎。

與李琢是年夫妻,相互扶持著走到現在,彼此之間的誼較之旁人會更深厚。

沈媛“嗯”一聲,也不知要說些什麼,索沒說話。

李琢慣常是個心思重的人,緒也不怎麼外,他嘆完那一句之后,再度沉默許久,然后才冷不丁地發問。

“阿沅,你也會離開朕嗎?”

沈媛的眼睫眨了一下,按部就班地答復:“陛下,人終有一死。”

李琢卻偏過頭,意有所指道:“阿沅,你知道朕在問什麼。”

沈媛心里一,半垂下眼簾,并未直視圣,十分平靜:“總要走在阿珩與皎皎前頭的。”

存在于腦海中的系統,明白過來,語氣有些張。

【宿主,他不會發現你的份了吧!】

沈媛很是淡定,老神在在地在心中答復。

‘或許吧,狗皇帝向來不信鬼神的。不過,饒是他再思量我的來,也猜不到穿越這回事。因此,無論他說什麼,咱們打死不認便是。’

側,李琢聽了沈媛的回答,眸又深了一些。半晌,他面上神才陡然松弛一些,似笑非笑:“阿沅是仙人的徒弟,日后自然要飛升仙的。”

話音未落,他了一把沈媛的臉頰,意味深長道:“阿沅,你可不能離開朕啊。”

沒等沈媛答復,李琢負手,率先往正殿方向而去。

看著李琢的背影,沈媛蹙了下眉,隨后默不作聲地跟上。

這麼些年下來,不算對李琢了如指掌,但終究也算了解得七七八八。

起初,對方會因為的獨特而起了好奇心,會因為的不在意而加重勝負。種種緒摻雜之后,漸漸地,李琢便流出幾分真心,顯出幾分喜歡。尤其是在阿珩與皎皎出生之后,李琢在一家人私下相時,偶爾也會拋開帝王威儀,只當自己是個尋常的阿耶。

沈媛不是瞎子,心也不盲,自然能看出對方是裝出來的真心,還是虛假意。

雖然不知自己是哪里吸引了李琢,但狗皇帝現如今確實是存了一些意的。

只是,帝王的真心,又或者說古代男子的真心,被分了多份,又值多銀子呢?

真要一頭栽進去,那才是蠢,才是辜負了上輩子從小塑造的三觀。

沈媛很清醒,永不沉淪于一就破的,也絕不認同三妻四妾、三宮六院的價值觀。

“阿沅,怎麼走這麼慢?”

沈媛低頭走著路,忽而聽見前方傳來李琢的聲音。

下一瞬,的手落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

是李琢轉回來,牽住了

“怕擾了陛下。”沈媛勾了勾角,面上流后妃應有的神心一片冷漠。

李琢沒說什麼,只牽著往殿中走去。

月下,二人的影子匯在一,但總著疏離。

-

第二年,李琢頒下立后旨意,當沈媛完封后大典的那一日,聽見了腦海中響起悉的聲音。

【恭喜宿主,完寵冠后宮的終極任務,系統將為您發放獎勵:延年益壽丹一顆……】

聽著一個又一個獎勵被報出,沈媛不覺得歡喜,只覺得心中難過。

‘阿統,你是不是要走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沈媛立馬又笑著補上一句,像是在遮掩自己不舍的緒。

‘哎呀,你好不容易逃離被回收的命運,這是個大喜事!咱們得好好慶祝一番!’

系統住在腦海中,哪里會捕捉不到沈媛的真實想法。雖然它只是數據,但智能系統,讓他此刻能產生難過的

它一向是微的,眼下卻也語塞。

【宿主……】

沈媛明白它的意思,由衷地笑了。

‘這世上只有你曉得我的來歷,懂我的想法。阿統,你是我的系統,更是我最好的朋友。當離別到來時,我難免會有些不舍。’

‘畢竟……嗐!我也怕孤獨嘛!’

‘不過我明白,終有一別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能幫你不被回收,我已經很開心了。’

‘咱們從剛認識,一直到現在,從來都是開開心心的。所以,就算是道別,我們也要這麼開心,別弄得太傷。’

聽到這兒,系統好許多,從來不曾變化的小男孩嗓音也重新充滿神。

【嗯,都聽宿主的!】

系統先代了一番后續事項,譬如它耗費這些年攢的大部分能量,幫沈媛再保留十年的卡系統和倉庫,又教會沈媛怎麼獨自使用保留功能之后,然后才說起另一樁事。

【宿主,我找總部要來資料。資料上說,宿主目前所的時空,由于進程被拉快,所以該時空存在不穩定。如若有其他人與這個時空的磁場相和,也極有可能出現穿越的況。】

【換言之,只要況相符,宿主或許能找到同鄉。】

沈媛一聽,心中涌出暖意和驚喜。

‘真的?!’

‘嗚嗚嗚,阿統,我好你呀!’

聞言,系統不免有些害,連忙補上幾句。

【不過,這件事存在不確定。或許明年,就會出現宿主的同鄉,或許直至宿主去世,也沒有異鄉人來這個時空。】

沈媛并不在意,只笑瞇瞇的。

‘沒事,總歸是個希。哪怕帶著這個希土,也是一件極為浪漫和充滿可能的事。’

‘我可以慢慢等待,等待奇跡。’

在總部的通融下,系統又多陪了沈媛一個月,然后在一個的日子,正式與沈媛道別。

剛開始,沈媛或主或被地意識到,腦海中真的不會再有一個朋友一直陪聊天時,還有些悵然所失。等時間久了,也漸漸習慣了這種不復往日熱鬧的生活,于是重新打起,或是帶著昭寧和阿珩玩,或是揪著龔廚子等一眾人研究吃食。

一向都是積極向上的樂觀子,總能將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滿滿當當。

后來的生活,一眼去,便沒什麼值得拿出來說的了。無非是吃喝玩樂,以及睡懶覺。

好了,便招來后宮中的一干姐妹,一起組局麻將、打牌,或者去宮中各散步解悶;心不好了,要麼逮著日漸長開的兒不放,試圖玩真人版的奇跡皎皎,要麼就拉著龔廚子,想要用食來緩解負面緒。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沈媛將自己照顧得很好,陪著一雙兒熱熱鬧鬧地長大。

謝家是狗皇帝的母家,里頭有個名瓊、字君回的小郎君,日追在昭寧后。聽聞昭寧食之后,小郎君心一橫,竟然回去勤學苦練廚藝,與長安城中鼎鼎有名的庖廚師傅習得一手做點心的廚藝,每回宮都會帶著親手做的點心來尋昭寧。

青梅竹馬,對方又懷著一顆真心而來。

皇城中最耀眼的昭寧公主,也終于有了兒家的態。

竇初開之時,昭寧忽然就察覺了耶娘之間似有若無的不對勁。

昭寧苦惱了許久,最后來到沈媛面前,扯了許多不相干的事,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問:“阿娘,婚后的日子,就是像你和阿耶這樣嗎?”

沈媛詫異于兒的敏銳,但多年閱歷的沉淀,讓能面不改心不跳地笑著答復:“每對夫婦之間的相,都是不一樣的。千百種人,有千百種模樣,我與你阿耶,僅是其中不起眼又極為尋常的一種罷了。”

“你與你日后駙馬的日子,要皎皎自己去索。”

的話,說得似是而非。

于是,似懂非懂的昭寧公主,提著擺,一路小跑進帝王的宮殿,問了相同的問題。

李琢先從兒口中聽過妻子的回答,怔了怔,然后才笑著輕兒的后腦勺:“你阿娘說的也有道理。”

昭寧糾結了一瞬,對著一向毫無底線寵著的阿耶,還是遵從本心,多問了一句:“阿耶,你與阿娘是相的嗎?”

李琢出完無缺的笑容:“嗯,是的。”

彼時,昭寧年紀尚輕,沒有從帝王的笑容里察覺出那一繃和不自然。

得到確切的答復后,只覺得心中一塊大石落定,喜笑開地與李琢打過招呼,然后歡歡喜喜地離開,要趁著天尚早,出宮去尋剛認識的葉家卿娘玩耍。

桌案前的帝王,卻再也靜不下心,心煩氣躁地站起聲,下意識走到了沈媛所居住的寢殿外。

在邁殿門時,他見坐在里頭,抱著烤在啃的沈媛。

那一刻,帝王心中的煩躁悉數化無可奈何。

李琢呼出一口氣,定了定神,神如常地步殿中,皺眉道:“好歹也是一國之母,怎麼還吃這個狼狽樣子。”

沈媛如往常一般行禮,然后毫不在意地抱著烤。剛想繼續下啃時,察覺到一旁投來的灼灼視線……

草!狗皇帝要不要臉,居然想搶的烤

奈何人家是一國之君,沈媛只能懷著心痛和難舍,猶豫著扯了一只完整的翅,呈給帝王。

繼續不顧形象地出油乎乎的爪子,抱著烤,不亦樂乎地啃著。

坐在旁的帝王,嘆了口氣,到底沒能越過經年累月養的習慣,執起筷子和碗,斯文得地用完這一只香氣四溢的烤翅。

-

一過數年,沈媛就這麼湊合地過著。

看著后宮中的嬪妃來來去去,著一雙兒各自婚,然后猝不及防地迎來了李琢的離開。

李琢的病來勢洶洶,反反復復之后,最終還是到了藥石罔效的地步。

哪怕病容枯槁,李琢也依舊是風采不減的。他疼痛難耐之時,依舊能睜著那雙勾人心魄的丹眼,與沈媛開玩笑。

“阿沅,我走之后,就沒人再能管你了。你……”似是疼得厲害了,李琢頓了一下,然后笑著繼續往下說,“你可歡喜?”

沈媛端著藥碗,忍不住瞪他:“陛下在說什麼胡話?”

雖然未曾上眼前人,但多年相,到底能稱上一句親友。

這狗皇帝,疼著這樣也不消停,還在這兒使勁作!

李琢忍著疼,笑了:“怕你哭,提早逗逗你。”

沈媛不理他,繼續瞪他:“陛下趕把藥喝了!”

李琢單手接過藥碗,沒立即往口中送去,而是笑地用另一只手去扯沈媛的袖。

“阿沅,藥太苦了,你去做些吃食來吧。”

“朕想再嘗嘗你親手做的烤紅薯,嗯……就天正七年的那個月夜,你拿來賄賂朕的烤紅薯。”

沈媛心中一,扯出個笑來:“烤紅薯不難,陛下得先將藥喝了。”

聞言,李琢“嘖”了一聲,神如常地一口悶下所有藥,接著迫不及待地朝沈媛使眼神,示意去做。

沈媛往外走了幾步,忽而聽見后傳來李琢的聲音。

“阿沅,這麼些年,你……”

在沈媛下意識轉過頭來看他時,李琢突然就把后半段的話咽了回去,笑了笑:“沒什麼,你趕去做烤紅薯吧。”

有些問題,他與阿沅都曉得答案,何必再問呢?

沈媛神不變,笑著應了一聲,轉離開。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李琢自己的心愿所致。這位帝王,最終在冬日的一個雪夜里離去,那日子細數著,跟他與沈媛最初相見的日子在同一天。

彌留之際,他與為太子的阿珩仔細代完朝堂大事,又強撐著笑,溫了一番哭得雙眼通紅的昭寧,然后才朝著沈媛招手。

可等沈媛上前,他卻沒有說些旁的,只靜靜握著沈媛的雙手,認真又仔細地瞧著,似是要將沈媛的眉眼都繪進心里去。

沈媛抿了抿,輕聲喚道:“陛下?”

李琢勉力勾起角,眼底藏著不甘心,但緒翻騰錯到最后,還是只留下了溫:“阿沅……照顧好自己。”

這便是李琢留給沈媛的最后一句話了。

沈媛看著氣息漸絕的帝王,心里難免涌出一些惘然。

狗皇帝……算了,今日就不說你狗了。

李琢,再見。

-

人人都說“升發財死老公”,這話倒也不假。

李琢駕崩后,由太子李珩即位,改年號天正為永平。順理章的,昭寧公主的中間添了一個“長”,原本的沈皇后也變了沈太后。

功升職的沈媛,回顧了一番升職后的日子,深覺這與升職前也沒什麼兩樣,照舊拉著姐妹們麻將,照舊一心撲在食上頭。

昭寧與謝家小子婚后,不久就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小郎君出生在三月,名字是先帝在時賜的,喚作青章。他專挑著父母的長來長,自小就靠一張俊俏的臉蛋,迷暈包括他親外祖母在的一干人。

昭寧和駙馬正里調油,沈媛便將外孫留在邊帶了幾年。也不管小郎君才剛記事,立馬就開始灌輸“一夫一妻”以及“男德守則”等多項容。

看著自家外孫清凌凌的眼睛,沈媛理直氣壯地拍拍小郎君的肩膀,豪氣壯志道:“章兒啊,你日后要做個頂好的男子漢,莫要濫,莫要三心二意,懂不懂?”

小郎君乖巧地點頭,氣道:“嗯!章兒都聽阿婆的!”

對此,沈媛十分滿意,并繼續持之以恒地灌輸現代思想。起初,先帝尚且在時,還需避著這位封建狗皇帝一些,后來李琢走了,沈媛就越發無所顧忌。

自己的外孫是特別一些的,不要養那些高貴族上的壞脾,不要漠視人命,不要萬事萬以貧富貴賤來論……

事實證明,乖外孫確實聽話,把阿婆的諄諄教誨悉數記在腦海中,無論是為人世,還是那些耳提面命的“不要濫”。

于是,便造了一樁長安城高貴胄府中的奇景——在郎君十六七歲就會娶親的當下,家外孫一直拖到二十三了,還孤零零的一個人,一心只顧著朝堂事,半點不去想風月。

眼看著外孫逐漸長一代剩男,為皇太后的沈媛頂不住自家閨的抱怨和嘮叨,忙不迭收拾東西,帶著最心的龔廚子和阿朝等人,一群人浩浩地直奔終南山的行宮。

雖然沈媛年紀大了,但的算盤打得很響、很明白。

終南山的行宮經過多年修繕,冬夏都能住人,是個避世修養的好地方。所以,準備一直住到臘月,也就是除夕前幾日,然后再回長安。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誰讓閨惦記小郎和新婦惦記許久,說不乖乖外孫,就來折騰呢?

現在年紀大啦,六十多啦,可經不起折騰嘍!

思緒飄散之余,已經變慈眉善目老的沈媛,免不了又想起陪伴許久的系統,以及對方說的“或許會存在的同鄉”來。

舒舒服服地癱在搖椅上,膝上鋪著一層薄薄的羊毯子,曬著秋日暖,出神地想著。

同鄉啊同鄉,盼星星盼月亮,怎麼就盼不來你呢?

唉,又是想念炸可樂和辣條的一天呢……

“太后,長公主殿下又著人送信來了。”

阿朝帶出來的徒弟,一個名喚白九的小姑娘,恭恭敬敬地呈上信件。

沈媛一聽這話就頭疼,礙于是親閨的信件,又不好置之不理。

擺擺手,懶散地往搖椅深窩了窩,著拂面的微涼秋風:“你念給我聽吧。”

于是,白九從頭念來。

“阿娘,見信安好。唉,渾小子還是不娶妻,氣煞我也……君回前不久回了長安,兒覺著,還是他做的胭脂糕最好吃……”

“對了,前封信只來得及與您說卿娘的兒桑桑回長安,忘記跟您說,桑桑可會做吃食啦!”

“什麼煎餅果子、茶,什麼蛋灌餅、鴨湯,還有辣條……”

白九還未念完,原本昏昏睡的皇太后倏地睜開雙眼,猛虎一般奪過白九手中的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

越往后看,沈媛的一雙眼睛就越亮,待看到最后,迫不及待地站起,振臂一呼,中氣十足地宣布。

“收拾收拾,咱們回長安!”

嘿嘿,老鄉,我來啦!

    人正在閲讀<國子監小食堂>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