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指南》第2章 書中有靈

這件事還要從兩年前說起。

那是收養的李家人第一次借口農忙,家中諸事無人料理,讓傅長寧跟學堂請假,回家幫忙看弟弟和分擔家務。

彼時傅長寧才九歲,雖然聰慧,但并未意識到這話中的含義,自忖在李家住了兩年且食無憂,自然有義務在李家人無暇時幫些小忙,何況學堂里的課對來說自學并不難。

直到第二次,第三次……

短短半個月里,請了四次假。

學堂里跟玩得好的小伙伴向抱怨寧你每天回去那麼早干嘛呀,我前幾天去鎮上還看到你那對龍胎哥哥姐姐在他們姑姑家玩呢,真的有那麼忙嗎?”

傅長寧略微錯愕。

李嬸明明告訴,他們每天早出晚歸的,是在收割谷

傅長寧是懂事,但不是傻。早在李嬸第三次回家幫忙時,就已經意識到不妙了。

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大家難免習慣自然,到時候,這事就真義務了。

只是從小就缺乏長輩關,難免對李嬸有幾分別樣的孺慕緒,見字字句句皆是辛酸可憐,心一,這才著頭皮又應了兩回。

這下發現自己被欺騙,面上還能對小伙伴微笑說沒事,心里已經氣炸了。

的底氣是有由來的。

李家雖然收養了,可并不欠他們什麼。

當初爺爺去世得突然,但爺爺生前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神醫,又兼才識淵博,連村中夫子都曾過他指點,傅家自然不是什麼貧困之家,傅長寧更不是毫無依仗的孤

只是爺爺走時傅長寧才七歲,按大周律法,獨生子未婚者,不可繼承家業。而傅家在這李家村又沒有直系親屬,唯有一系遠親,這份家業便被給了村里保管,待及笄家再還給

至于傅長寧自己,九歲的小姑娘,自然是沒法獨立生存的。

這時候,李嬸一家站了出來,借著那點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關系,抱著呆呆的傅長寧哀聲哭嚎說“我可憐的侄”,并當著傅爺爺的排位和前來吊唁的人的面發誓,一定好好將養大人。

好一通唱念做打,得了傅長寧的養權。

村長為此特意將傅長寧去寬了一番,言及的一應生活開支已付給李家夫婦,除此之外,他還做主多給了一百兩銀子的養費,讓在李家安心生活,不用覺得低人一頭。

要知道,大周國一般的四口之家,除去開支一年凈收也就五兩銀子不到,這百兩銀子夠他們掙上二十年了。

這筆養費,不可謂不重。

除此之外,傅長寧的一應筆墨束脩,也是用的從前爺爺留下的,若有不夠,去尋村長支錢買便是了,從未用過李家半分。

說句難聽的,李家雖于有養育之恩,最初卻也不過是場買賣。

并不欠他們。

最可笑莫過于,傅長寧冷靜下來后,思量再三,并未與李家人撕破臉,而是打算私底下另行計較,李家人卻因為拒絕繼續請假,干脆將意圖和盤托出。

子又不需當,何必讀那麼多書?我聽你哥哥說你績不差,已識得許多字,這便夠了,也不枉我們這兩年來辛辛苦苦養你,總算沒辜負傅老期待。日后你不如便回家來照顧弟弟,順帶為你嬸子分擔一下家中雜務。”

李嬸更是直言:“我們收養你兩年,怕你傷心,連讓你我們一聲爹娘都未曾說過,由著你叔嬸,一應吃穿也從沒短過你,你自己的良心,我們可有半分對不住你?”

何其可笑!

吃穿不愁,花的難道不是爺爺的錢?

便連現在的房間,李家現如今寬裕的生活,哪個不是靠的那一百兩銀子的養費?他們以為他們不說,就不知道嗎?

明明是往日里再親切悉不過的臉龐,那一瞬間,傅長寧卻覺得無比陌生。

氣憤攻心的同時,還有點想哭。

但可能本來就是極其冷格吧,那點淚意不過一眨眼就沒有了,異常冷靜地用言語激怒他們,他們說出更難聽的話。

請去找村長的小伙伴恰在此時趕回,村長剛氣吁吁到門口,便見李家男人惱手要打傅長寧,瞬間怒火暴漲:“李三勝,你想干嘛?!”

這一聲,宛若驚雷,將屋所有人炸醒。家主李三勝看著自己抬起的手,愣怔地收回去。

村長大邁步進來,指著他們的鼻子破口大罵,罵李三勝良心被狗吃了,忘了當年傅老怎麼治好他上的蛇毒的了,罵他們得了養費就翻臉不認人,比村頭狗屎還不如。

夫婦二人被罵得狗淋頭,只能乖乖聽訓。

村長罵完后,又對著傅長寧好一番安,保證有他在,有李家村在,一定不會讓吃虧,這才離開。

這事兒傳出去,村里人對他們指指點點,李家人面上掛不住,之后便不再提這件事,傅長寧也得以繼續清清凈凈在學堂讀書。

只是,和李家人的關系自然不復從前。

傅長寧生早慧,亦不如其他子婉轉順從,反而帶了些叛逆與固執。

李家人每次吩咐做事吩咐不,就揀著話諷刺不敬不孝,養了幾年都養不,一點小忙都不肯幫,就是頭生涼薄的小白眼狼云云。

時過境遷,大周國到底以孝為先,村中其他人不了解真相的,便多有側目。

一般的小姑娘被這麼洗腦,早該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有問題了。

但傅長寧從不。

沒錯,那錯的自然是別人。

九歲的傅長寧堅定地抱著這個念頭,如一匹被拋棄在荒野的小孤狼,誰對不好便惡狠狠咬回去。

李家人每次欺負,或是了什麼歪心思,扭頭就會報復回去——什麼突然踩到香蕉皮摔跤,菜刀突然割到手,做好的木椅泡了雨水,單子的買主臨時反悔等等……

總之厄運連連到李三勝夫妻自己都懷疑,是不是當初在靈堂前發的誓靈驗了,一想到那個老人有可能在冥冥中注視著他們,心里便不住打了個寒,再不敢為難傅長寧了。

傅長寧自己卻覺得很沒意思,更是由此誕生了離開李家村的想法。

眼界決定命運。

這些人不記得傅老曾經給予的恩惠了嗎?

當然記得。

但這改變不了他們覺得子就該老老實實待家里做事,及笄便嫁人伺候丈夫公婆的觀念。

他們并不覺得李家人的行為過分,自然也就不會覺得這是忘恩負義,頂多私底下嚼幾句舌也就過去了。反之,若是有毫不孝,便會為眾口鑠金的對象。

便連村長,隨著年歲漸長,也是言又止,總勸順聽話些,多要有個孩兒樣。

傅長寧念他的善良與公正,但并不懷念。

沒有爺爺的李家村并不值得

也不愿意留在這樣一個環境里。

十歲都沒滿的小姑娘,就想著要離開故鄉、獨立生存,旁人眼里,這無異于天方夜譚。

要知道,大周國雖無,卻也絕不是什麼承平盛世,當今圣上沉迷黃老之道,不管事已久。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小孩想外出,只怕還沒走出鎮子,便被人販子拐走了。

更別說,食住行就是一等一的大難題。

但后者對傅長寧來說,反而不難,有許多種辦法,拿著爺爺留下的東西悄然離開李家村,而不驚任何人。

束縛住傅長寧至今還沒離開的,是前者。

了離開的心思后,便當機立斷隨村中一位伯伯去往鎮上打探況。

到了鎮上,刻意離大部隊,獨。這個過程中,謹慎避開人的地方,有時甚至會借用一些路人,偽裝有長輩陪同的模樣,卻也不過一個時辰,便有人盯上了

傅長寧不死心,又去問了途經鎮上的商隊,謊稱自己要和長輩去往昌平府城,長輩讓來問問隨行價格。

可回頭就有人跟上了,一直到目視走到那位人高馬壯的伯伯邊,這才悄然走遠。

這次試驗過后,傅長寧終于挫敗地意識到一點——

離開并不難,難的是生存。

無論能走多遠,只要沒有大人隨同,隨時都可能重回危險之中。

既然不愿再與李家村扯上關系,自然也就不找這些人求助。

那天晚上挫敗之下,傅長寧照舊沒回李家,而是在了藏書館。

反正李家人也不管

這私塾本就是爺爺的呼吁下建的,爺爺出了五以上的資金,藏書館里的藏書也多是他多年來收集的,傅長寧從小就在這待大,并沒有什麼畏懼緒。

隨手翻出本興趣的游記,點了蠟燭,磨了墨,就開始寫字。

的字是爺爺一手教出來的,清癯勁瘦,有鋒芒,并不似一般子所習字,以飄逸為主。

曾經練字練得不耐煩了,爺爺便會取出有趣的話本講給聽,聽完了再讓在紙上盡力復述。

漸漸的,便養了抄書靜心的習慣。

這本游記的著者是一個姓徐的老道人,老道人在開頭說起自己作此書的原因,自言年時曾親眼見過仙人駕鶴而去。

世人多對仙神妖鬼有種莫名的敬畏與向往,傅長寧也不例外,看到此,已是起了好奇,便再往下看去。

“親人多有不信,余卻是自此念念不忘,神魂顛倒,一生未娶,只為尋得得道仙的方法。

可窮盡一生,從年至耄耋,卻再未覓得仙蹤。

年老之際,想起這輕狂一生,慨之余,亦作笑談,便將所行之地盡數記在此中,以供后人瞻觀……”

原是如此。

那想必,時那驚鴻一瞥,也不過黃粱一夢罷了。

傅長寧頗有些老地嘆了口氣,繼續往下看去。

這本游記應是有人翻閱過的,頁邊起了卷兒,序言這頁,那“笑談”二字旁,還滴落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墨點。

傅長寧著那個墨點,心念一,神使鬼差地,也在紙頁上輕點了一下。

之后繼續往后抄去,不知不覺便沉浸在了老道人所敘述的奇麗雄渾的天下風中,一時既是新奇又是向往,只覺心中陶然忘憂,十分快意,白日里的苦悶也盡數忘卻。

回過神來,這本書已翻了過半。

蠟燭也只剩底端燭淚了。

傅長寧換上一新的,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手捂了捂,繼續抄寫。

只是到底年紀還小,對睡眠需求大,不知不覺便困倦起來,腦袋一點一點的,映著那一晃一晃的燭火,手中筆也開始巍巍的。

啪嗒一聲——

又一滴墨落在了紙頁上。

傅長寧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湊近了去瞧,卻只覺得那兩個字時大時小,似有重重疊影疊在一塊兒,比鏡中月水中花還人看不分明。

半晌,方才勉力分辨出一個“洲”字來。

呢喃著問。

“洲?”

“什麼洲?”

抄過的書頁在面前如葉翻飛,最終停留在第一頁——

笑談二字旁的墨點,如漩渦般層層流轉,逐漸化作一尾游魚。

傅長寧耷拉著腦袋,聲近困

“笑談……瀛洲?”

轟——

像是掩藏的天機被道破,分明是在靜謐沉寂的深夜室,四周卻忽然狂風大作。

那風吹起的額發,出其下靈秀稚氣的眉眼。沉沉墜的燭影,與的眼眸,共映著眼前那灣盈盈水

——瀛洲。

如明月熠熠,共玉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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