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噹——

人和劍一起從珠子里摔了出來。

傅長寧爬起來，去看周圍，見是悉的藏書館隔間，終于松了口氣。

這一松，一，差點又摔在地上。

即便如此，依然覺大腦越來越沉，勉強支撐著從隔間里拿了套裳，換下，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問尺上前一探，確定只是太虛弱睡著了以后，便不再管。

想了想，周靈氣運轉，將上的氣與隔間的凌通通掃除，這才闔眼歇息。

一直到日上三竿，察覺到有人靠近，它方才把劍一卷，一并躲在了書架后。

傅長寧醒來時，已經是傍晚。

外邊傳來村長的厲聲呵斥：“簡直是胡鬧！才多大？說要去學堂睡你們就真的由去學堂睡？夜里更深重的，真出了什麼意外你們誰擔待得起？”

“聽見剛剛張大夫怎麼說的了嗎，為什麼一直不醒，那是給累的的！那張大夫從前過傅老教導，得知看診的是傅老孫后，一文錢也不肯收，我還奇怪他診完脈看著我怎麼那麼副表，結果他說完了病因之后，我這副老臉都要丟盡了！村里是哪里短了你們吃短了你們穿嗎，要你們這麼刻薄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傅老才走幾年，從前的恩惠你們就半分不記得了？我李家村怎麼會出你們這種白眼狼？”

“真要不想養，那一百兩銀子吃了多都給我吐出來，村里有的是人家想養！”

如果說上回那樁事，只是讓村長略有薄火的話，那麼這次的事，就真真正正了他的底線。

李三勝夫婦被他罵得狗淋頭，頭都抬不起來。

他們心里也冤啊，他們什麼時候短過這丫頭吃穿了？那些個苦活累活不也推了沒干嗎，連說兩句都說不得了？

可大夫都這麼說了，他們也只能吃了這個啞虧。

一直聽到村長說再有一次，就要請村中長輩見證，讓他們還養銀子換人來養時，兩人才開始慌了。

那一百兩養費，買地和蓋房子就花了不，何況真還回去，以后兒子哪來的錢娶媳婦？

遂再三保證，從前是豬油蒙了心，以后定會好好照顧傅長寧、視若親云云。

傅長寧在里間沉默地聽著，面上沒什麼表。

既無這件事冤枉了他們的心虛，也不因過往而覺得解恨。

村長的兒媳安氏見醒來，連忙扶坐起，又告訴村長會為主持公道，讓放心。

傅長寧道了謝意，一口喝盡了藥，方才問：“安姨，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安氏道：“已是酉時了，你昏睡了一整天。”

傅長寧微愕。

一直到村長和安氏離開，吳氏青著張臉勉強出一慈說去給殺個補補，整個房間安靜下來后，方才下床，去翻了皇歷。

問尺從窗外進來，告訴：“不用查了，確實才過去一個白天。準確來說，從你進天河珠到出來，外界只過去不到一個時辰，剩下時間你都是昏睡過來的。”

傅長寧停下作。

想到這些天那種真實的和虛弱，思考了一會兒，開口：“但對我來說，那一個月是確確實實過去了對嗎？”

問尺語氣帶了點贊賞：“你確實很聰明。不錯，時間本就是一個相對概念，在外界，自有日升月落四季轉為天地尺度，凡人也以節氣天時為時間認知。”

“但在天河珠，一切景象是永恒不變的。當萬靜止、變化停歇，認知的依仗被剝離，時間便為了一個可以撥弄的尺度，修為越低，到影響就越深。許多低階修士得到天河珠后喜不自勝，自以為發現了時間至寶，向天得百倍，卻不知出來后，紅轉瞬枯骨，壽數已至暮年，再想做什麼，都是無能為力了。”

紅轉瞬枯骨，對凡人來說，這是一個極威懾力的詞。

傅長寧一時靜了靜，過了片刻，方道：“可你先前也說過，修士壽命由修為決定，不是麼？”

輕不知何時重新回到脖子上的白玉珠，微笑中中帶有一篤定，“只要突破得夠快，它就會為真正的至寶。”

問尺啞然半刻，笑道：“然也。”

它對的態度早在棺材時就有了些許微妙改變，這一點，兩人都約約有些覺，只是心照不宣未曾提起。

但對于已經決心在上下注的問尺而言，傅長寧悟越好，對他來說便越有利，于是教導起來確實愈發勤勤懇懇，知無不言，毫不藏私。

天河珠被傅長寧妥善收好，未曾再用過，蓋因凡間靈氣太，突破不易，如今剛踏修煉之途，壽數至多不過百年，此時在天河珠里待太久，無異于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這東西，只有等修煉突破大境界時使用，才是真正的利。

想想，旁人突破一個大境界需要閉關幾十年幾百年，你卻只需要幾年幾個月。

修為越往上，這個時間差便越大，屆時累積之下，足夠走在所有人前邊。

另外就是那把劍。

據問尺說，它發現這副棺材時，這把劍就在里邊。過往的品階已經無從探知，但如今，便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低階靈罷了。

傅長寧并未氣餒，再低階，那也是靈，對來說已經很好了。有一把劍防，總歸比手無寸鐵要強。

想修行，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靈氣。

而功引氣之后，傅長寧也確實發現了，們所在的這片大陸，當真是一靈氣也沒有。

據問尺所說，即便同樣是凡界，像們這樣的純粹的絕靈之地也是有。

傅長寧沒問問尺為什麼它會被困在這種對他而言天天不應地地不靈的地方，只是沉默而堅持地通過觀想書籍、化生靈氣來修煉。

但這也只是杯水車薪。

傅長寧也曾問過問尺，能不能現在就去往修仙界。問尺道，界域之有一定危險，起碼得等到練氣三層以后，才有把握通過。

傅長寧便不再問了，而是安心修煉。

李家方面，自上次被村長大力敲打以后，李三勝夫婦就對上心許多，雖然仍舊比不上親生的孩子，卻也不像之前那般怪氣純冷暴力了。

傅長寧清楚原因，自然也談不上，便也客客氣氣待回去。

最初，努力探索書中的，只是為了在離開李家村后，擁有自保之力。

可在真切地接到問尺口中的修仙界后，卻不控制地對這一切產生了好奇，甚至是野心。

也想天地之間任遨游，袖輕拂間翻云覆雨，擁有更彩的人生。

而不是孑然一來，渾渾噩噩活上幾十年，又不帶一一毫地去。

年人，一意氣，兩年時間轉瞬即逝。

這期間，傅長寧翻閱了藏書館大半典籍，能抄的大多都抄過，漸漸也總結出了些規律。

——并非所有書籍都能讓進觀想境界。

依問尺所說，《歸元訣》是道門功法，雖則修仙界道修與凡界有所不同，但于天人應上是相通的。若是道學書籍，不拘什麼求仙游記、玄門占卜，又或者道家典籍，都有應的可能。

但其它學派，卻是不然了。

發現這點后，傅長寧便一門心思收集起道家典籍來，不拘文采好壞、是否言之有，只要是與道門有關，都會翻上一翻。

與陳夫子便是這麼結識的。

陳夫子四年前來的村中私塾，那時傅長寧不過七歲，還是個小蘿卜頭，跟另外一位夫子混在初學班，授的是《學瓊林》。

后來那位夫子離開，私塾人手不夠，干脆便把初學班和大班合并，由李夫子教識字寫字，陳夫子教儒學經義——私塾中那塊鍛煉的地界兒也是在那時候廢棄的。

前兩年，兩人都只是普通夫子與學生的關系，真正相識，還是在那次陳夫子幫找書后。

許是為了報答爺爺的恩，這兩年里，陳夫子每次出門，都會為帶一些新刊印的道家書籍回來。

有些是贈品，大部分卻是要花錢的。

傅長寧到爺爺影響，自就是你幫我一分，我表要還你十分的子，自然不愿相欠，偏生陳夫子又視金錢如糞土，頭疼了許久該怎麼回報，一直不得其法。

直到突破練氣二層，學了青木訣后，方才有了靈。

傅長寧去山上尋了一些草藥的苗，用靈氣催生，而后將其炮制好曬干制茶，準備打著爺爺舊方的名義送給陳夫子。

修為不足，凡界又缺靈氣，無從補給，是催生草藥便花了半年工夫，更別提之后的保存和炮制工序了。

不過累是累了點，果卻是喜人的。

這些草藥活十足，藥效極強，靈氣含量卻不至于太高，對凡人而言，既有奇效，又不至于對造太大損害，用來緩解寒癥是再好不過了。

眼見陳夫子收了藥茶后，傅長寧總算松了口氣，不再惦記這件事，轉而研究起手里的《易學三解》。

這本書的著者柳大家年近古稀，近些年來沉迷求仙問道，心一，筆桿子也不停——這已是他出的第三本玄門雜學相關的書了。

而前兩本，都給傅長寧帶來了大量靈氣。

故而對這本也抱有很大期待。

而《易學三解》也沒有辜負的期待。

一個時辰后，隔間刮起悉的靈氣風暴，傅長寧在大門上施了個簡單的提醒小法，而后便盤膝坐下，徹底沉浸在修煉當中。

凡界沒有靈氣。

簡單一句話，背后的意味有多沉重，卻是直到自己真正修煉了，傅長寧才真切地會到。

哪怕能通過觀想能夠化生靈氣，由于這天地的原因，那靈氣也至多不過維持幾個時辰罷了。

便如那“瀛洲”二字，僅僅一夜便散了。

故而，為了防止浪費靈氣，每次修煉靈氣都由傅長寧先用，等到時間快到了，再由問尺席卷而空。

不浪費一一毫。

這麼久下來，傅長寧也知曉了問尺和達易的原因。

——問尺被困在天河珠中太久，那天河戰場雖有靈氣，卻都是些兵戈殘骨所化，滿是暴戾之意，這樣的靈氣，一般人本無法利用。

問尺這些年來沒得到毫靈氣蘊養，反倒被兵戈之氣不斷侵蝕，威力已經大不如前，故而傅長寧最開始見到的才是它滿銅銹的模樣。

為靈，它本并不需要靈氣修煉，但它的本青銅矩尺，卻需要大量靈氣蘊養。

與傅長寧達協議，是它最好的選擇。

也是唯一的選擇。

——畢竟沒有傅長寧，它連天河珠都出不來。

這些都是傅長寧后來才明白的，不過也不算全然吃虧。

要知道，問尺之所以在上下注，除了看到的毅力和悟以外，最大的原因便是引氣時的異常，讓它誤以為擁有上佳骨。

在無法測試靈的前提下，這骨便是它的定心丸。

骨不骨的，傅長寧不清楚。

可卻知道，引氣時之所以那麼順利，只怕有大半要歸功于那折磨了大半宿的魚。

——廢話，關卡才剛被沖破過一回，第二回能有什麼難度？

傅長寧甚至覺得，的靈可能并不是那麼好。

這猜測并非毫無據，按照問尺的說法，修煉都是越到后邊越難，前面那是相當的簡單——到練氣七層之后，一層花上十來年也不奇怪，但前三層，修仙界的天之驕子，都是輕輕松松突破的。

而傅長寧呢？

這兩年來勤勤懇懇修煉，從不懈怠，到現在，練氣三層也是遙遙無期。

但不是會放棄的格。

既然別人能做到，沒理由做不到。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做不到，那也要竭盡全力試過才知道。

兩倍三倍不行，那就十倍二十倍的努力。

這也是這段時間課上常打瞌睡的原因。

力耗費太過了。

十一歲的小姑娘，還在長，睡眠不夠，自然會提醒去睡。

一直到傍晚，這場修煉方才停止，傅長寧視氣海，見其才將將填滿三分之一，小聲呼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口提醒的小法了。

吃飽喝足的問尺乖覺鉆進天河珠，傅長寧則上前去開門。

來的人是李小玉，傅長寧的同窗，也是村長的孫。

給傅長寧帶來一個不知稱得上好還是不好的消息。

——京城來了位貴人，要找傅老求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