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希很累，但是才合上眼睛沒一會兒，就聽見了蚊子的嗡嗡聲。

紗窗沒關好嗎？陸希朦朧地想——要不要起來上電蚊香呢？

然后忽然想到這已經不是在自己家里，于是一下子就驚醒了。

蚊子沒什麼，但蚊子會傳染病！什麼登革熱、瘧疾、乙型腦炎、蟲病，可都是它的！

而且！陸希在這一瞬間已經從蚊子聯想到了跳蚤——傳播鼠疫、傷寒；臭蟲——傳播結核病、錐蟲病；還有，虱子！

一想到虱子，陸希整個人都要涼了！跳蚤和臭蟲先不說，可以確定，西——不，現在是了，上是有虱子的！

其實西本人還是個干凈的姑娘，可是當初在農莊上的時候還好，開始逃難就沒了條件，更何況一起逃難的人上都帶著虱子，現在又生活在貧民區，哪有誰能幸免？

想起這事，陸希頓時覺得頭上上全都了起來。而且在這個時空，真要是被傳染了各種病毒細菌，那除了去向教堂求圣水，真也沒別的辦法了。

陸希直接從床板上彈了起來，恨不得立刻把自己頭發剃了然后痛痛快快洗個澡。

但這想法當然是不能的，因為現在洗澡都在河里，河在黑莓鎮外的樹林里，難道要大半夜的跑出鎮子去跳河嗎？更何況河里就一定干凈嗎？螞蟥、水蛭，這都是吸類的，更別提還有寄生蟲……

好了，想到寄生蟲，陸希覺自己更要涼了。這里的人可是習慣喝生水的！那河水里……難怪西經常覺得肚臍周圍會疼！

“別慌，別慌——”陸希自言自語安自己，“來都來了，總能找到除蟲藥的……”如果是常見的蛔蟲之類，雖然沒有西藥，但還有幾味中藥可以用呢。謝做老中醫的爺爺，雖然沒有正式學中醫，但自小耳濡目染，一些常用藥也是懂得的。

至于虱子跳蚤之類，也有辦法，明天就去樹林里找藥。如果這里找不到，那干脆就狠狠心真的把頭發剃了再慢慢養起來，反正不能讓虱子在里頭做窩，天天得發瘋！

“咝——”陸希忽然吸了口氣，有點不對勁啊，既然上有虱子，為什麼從在黑松林里醒過來直到現在，頭皮從來沒有過？不，不僅是頭皮，上也沒過，肚子也沒疼過，事實上，除了有點貧引發的頭暈之外，這一路上都沒覺到什麼不適，這可有點不對勁啊……

就連剛才聽見的蚊子，好像也只是往邊湊了湊，然后就飛走了。至這會兒上好好的，并沒有被蚊子叮咬的包包。

有點反常的樣子……陸希仔細從記憶碎片里搜索，但這些支離破碎的東西并沒能給什麼線索，反而是最后困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把什麼傳染病和寄生蟲全都拋到了腦后……

門外的嘈雜和從板壁裂里進來的一起，把陸希弄醒了。

一睜開眼，就看見一條最大的裂外面，有雙眼睛正往屋里窺視。

“誰！”陸希翻坐起來，本能地想拉被子卻撈了個空，這才再次想起來穿越了，這里沒有新疆棉做的四件套，也沒有帶絞鏈的防盜門，甚至連一堵完整的、能夠遮斷不良視線的墻都沒有。

外頭的人見陸希醒了，居然連點心虛都沒有，還在裂里又看了兩眼，這才回頭，接著一連串腳步聲走開了。反而有個人的聲音在外面罵罵咧咧起來：“天天招些男人來，怎麼不干脆跟媽一樣跑了呢，弄得我們這里不干不凈……”

這正是昨天晚上那個很憾沒死的鄰居，也就是妮娜的繼母瑪麗亞。別看取了個圣母的名字，本人可是個絕對尖酸刻薄的人，無論對自己的繼還是鄰居，都絕不考慮積德的事兒。

板房里慣常地沒有聲響，這片地方都沒幾個人愿意跟瑪麗亞吵架，更不必說外來的西了。但瑪麗亞可不是罵兩聲就算完的，的希是把西罵到滾出貧民區，省得那個繼妮娜挖了野菜還要分出去——在瑪麗亞看來，這簡直就跟的東西沒什麼兩樣了。

正打算再接再厲，板房的門突然打開，那個黑頭發黑眼睛的賤民背著背簍，手里提著一條灰黑的長條東西走了出來，而那東西還在的手里扭，瑪麗亞甚至覺得那三角形的頭部向這邊探了一下。

是蛇！瑪麗亞當即就發出了一聲尖。

最怕的就是這東西，如果在野外遇見真要嚇暈過去。這也是家里為什麼只有妮娜去采摘的原因，畢竟野外總不了蛇蟲。

然而這個賤民，竟然把一條活蛇提在手上！

陸希對著瑪麗亞笑了一下，猛地舉起了手。頓時，瑪麗亞仿佛被踩到尾的貓，嗖地一下就躥回了自己家的板房——覺得那個賤民會把那條蛇扔到臉上！

其實這還真是瑪麗亞想多了，陸希當然不會那麼干，因為手里本沒蛇，只是一條破布卷的繩子罷了，只不過那臟兮兮的，還真像條土灰蛇。至于瑪麗亞看見蛇頭在，不過是布卷的一頭套在陸希的拇指上，自然是想就。

“要不是肚子，我都想揍！”陸希把手上的繩子扔進背簍，“妮娜的脾氣真是太好了，知道這事兒還不整……”

瑪麗亞怕蛇這事兒，自然是原主從妮娜那里知道的。說真的，如果換了是陸希，就憑瑪麗亞對妮娜的苛刻后媽樣兒，肯定隔三差五就捉條蛇回來，看不把嚇尿！但是妮娜就沒有這麼做，雖然并不怕蛇，而且有很多機會。

“說真的，如果神恩真的像教廷說的那樣，是神對虔誠善良之人的鐘與賞賜，那妮娜絕對有資格得到神恩。”西從前生活在農莊的時候，也曾經有以傳教為修行的苦修士經過，聆聽過他們宣講的教義——妮娜雖然是個貧民，但卻真的做到了只行善不作惡，只寬恕不仇恨，甚至自己窮那樣，還會把野菜分給這個更窮困的人呢。

這樣的人都得不到神恩的話，那神肯定是個睜眼瞎。

哦不，也許神是個勢利眼才對，因為據西所知，得到神恩之人多數是貴族或者富人，按教廷的說法，是因為他們虔心供奉明神，所以才能得到神的恩賜，而供奉是什麼呢？用膝蓋想也知道肯定是好東西了——比如金幣呀、寶石呀、牛羊呀、奴隸呀……

至于出不起供奉的窮人，那當然就是你不夠虔誠啦，那就難怪神不賜恩給你了。什麼，你說你是因為窮才無法供奉神靈的？窮死事小，敬神事大，你連死自己敬奉神靈的意愿都沒有嗎？

“你小聲一點……”球有點張，“如果被人聽見，你肯定要被送上火刑架！”

“知道。”陸希又不是傻子，“這里沒人。而且我現在說的話，他們也聽不懂吧？”說的是中文，球能懂，不等于這個世界的人會懂。

球一時還真沒意識到陸希講的不是這里的語言，愣了一下才說：“這也不行。人類聽不懂的語言，可能就是魔鬼的語言。”講魔鬼的語言就是墮落者，一樣要上火刑架。

“……行吧，我不說了。”陸希悻悻閉，走向鎮子外面。

從貧民區出去不遠，就是黑莓鎮的田地。現在時已秋初，有些田地里的作已經收割完畢，只留下一些短，另外一些作則正要收割，有不人在田間忙碌。陸希遠遠地看了看，覺得像是麥子，而且仿佛長勢很不錯的樣子。

“是小麥和燕麥，還有一些豆子。”球的“視力”可比好多了，還自附加解釋，“黑莓鎮有正式牧師祈福，每年的收都不錯。”

“祈福？”陸希還以為自己聽錯，看看田間已經有人在警惕地看，連忙走開，一邊在腦海里發問，“你是說莊稼的收好是因為有牧師祈福？”線玩藝兒？地難道是牧師種的嗎？

球解釋：“是神。祈福神用于田地，才可以讓作更好地生長，否則土地就會貧瘠甚至無法耕種。正式牧師才可以施展這種等級的神，等級越高能力就越強。白都的大教堂就有紅主教主持，每年的作收都比別的城更好。圣城有教廷在，甚至是四季如春，永遠都風調雨順的。”

陸希聽得目瞪口呆。能到調節天氣的程度，這神確實很可以了。可是種地不靠農夫靠牧師，怎麼都覺得不對勁：“一位牧師能管多田地？能除草嗎？能殺蟲嗎？”看這些人也還忙個沒完，并不像省事的樣子啊。

球直晃：“這些當然不管，牧師只管在每天春季耕種之前進行祈福。”之后除蟲除草那些苦活累活就都是農夫的事兒了。

“這能有多大用……”陸希忍不住嘀咕。

“用很大呀。”球認真地回答，“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如果沒有牧師祈福，田地就會貧瘠，或者有干旱甚至蟲災。”

說到蟲災，陸希就忽然想起了原住過的那個農莊，正是因為遭了蝗災才變白地， 得們出外逃難的。當時大家都紛紛說，那是因為本地的領主不夠虔誠，所以才惹來了災禍。

“看來你真的是不大明白……”對球嘆了口氣。田地貧瘠是因為只種地不施，蝗災更跟敬不敬神靈無關，但是這些現在說了也沒什麼用，還是先填飽肚子吧。今天早晨只吃了點在水里泡過的黑面包，這點東西可頂不了一天。

走過田地，前面就是通往樹林的小路，路口有個關卡，專門用來檢查有沒有人私自捕獵的。因為陸希來的時間太晚，挖野菜的人們早就進了林子，關卡上只剩下兩個護衛帶著一條狗。

這可不是一條普通的狗。陸希在原主的記憶里翻出來一點知識：這條看起來像藏獒的黑狗名獠犬，是一種低級魔，其嗅覺超凡。別說你在上私藏獵，就算只是沾了兔子它都能發現！

聽說以前也有進山林的人拾鳥蛋的。鳥蛋可以當場吃掉，這樣關卡就不會發現。后來伯斯男爵就弄來了這條獠犬，第一天就抓住了一個吃過鳥蛋的小男孩并咬了個半死。然后，小男孩的全家都被送去挖礦了。

伯斯男爵對此十分滿意，并且仁慈地準許婦孺老繼續進林子里挖野菜。當然，那之后就再沒有一個人敢違背獵令，哪怕再的孩子也不敢了。

眼看著靠近關卡，陸希不由得也有點起來。倒不是怕狗，可是這條獠犬在原主的心里留下的印象太過可怕，不免會影響到。而且——陸希現在對自己的境又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像這樣的流民是真的可以隨便死的，就比如說現在，哪怕沒有犯任何錯誤，如果這條狗看不順眼把咬死，也不會有人來救，更不會理這條狗！

因為這狗是領主的私產，而不是。

人不如狗，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好在這條狗似乎訓練得不錯，雖然看著的時候表并不友善，但卻沒什麼作，倒是兩個衛兵在陸希背后議論起來：“聽說去了好幾天黑松林，居然沒死嗎？”

“運氣好吧。流民就像老鼠，太能活了。不過應該也沒撈到什麼東西，這不是又回來了。”

“松菌哪兒那麼好找的。其實還不如去行樂院呢，長得還不錯。我聽說有些人對這種墮落統特別有興趣。”

“別說，以前還沒注意呢，是長得不錯，能值幾十個銅幣吧……”

陸希走兩步，把關卡拋在后。這兩個人議論起來肆無忌憚，甚至連聲音都沒有低。這會兒陸希恨不得自己沒有原主的記憶，直接聽不懂這些話就好了。

不過——陸希輕輕地嘆了口氣，為了西。這個孩，被自己以為是親生母親的養母拋棄之后，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有剛才那兩個齷齪的守衛，才是唯一談論過死亡的人。

至于的親生父母，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的兒已經死了——等下，陸希忽然發現西的記憶真的丟失了不，就連的養母離開之前的那一段記憶也極其模糊，只記得養母說是個私生，但的生父生母是誰，卻忘記了！

把親爹親媽的事兒忘記了？陸希有點疑。

按理說被揭穿世的然后被拋棄，如此劇變應該印象極其深刻才對，可是在西的記憶里，就連養母當時說話的畫面都沒有，仿佛這一塊兒記憶整個被切除了似的。難道說因為的親生父母也拋棄了，所以小姑娘傷太重，大腦啟自我保護機制，把這一段記憶打包丟掉了？

又或者，其實養母也不知道的親生父母是誰，所以沒有講？

陸希極力思索，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當時蝗災之后，其實們還可以留在農莊的——要不說西這個小姑娘還是很努力的，既不懶惰也不愚笨，至廚房和田地里的活兒都能做，甚至在農莊的時候還向當地領主的管事家的小兒子學了一點文字。這在圣大陸的平民里可是非常難得的了！

所以當時其實可以去領主那里做個仆的，那位管事家的小兒子對的還欣賞的，并且那個地方對雙黑沒那麼排斥。

但是養母一力堅持要出來逃難，而且逃難的方向跟大部隊也不一樣，不是去最近的地方，而是來了黑莓鎮。雖然黑莓鎮確實收好，但總覺得養母似乎是有目標的。

可是后來又干脆利落地拋棄了西，跟著一個小商人走了，總不能說的目標就是這個小商人？要找飯票的話，也未必非要來黑莓鎮吧？

陸希越想越沒個頭緒，該不會遇上狗劇，養母突然發現的親生父母惹上了什麼大禍，所以果斷跟離關系？

“我說，你們不會這麼雪上加霜吧？”問球，“我已經夠慘的了。”

球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

算了，就算真的狗襲來，還能拋掉這個份不？來都來了，湊合過吧，還能離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