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很快就提著藥箱趕來了。

他本就是鎮國公府的人, 見到死而復生的國公爺，眸中顯出驚詫。

雖然很快調整好，但這一痕跡還是落大壯眼中。

經過一番診治, 大夫心里已有大致了解，收好藥箱, 向國公夫人使了個眼。

兩人來到外室, 大夫垂首道:“國公爺的子已無大礙, 許是在之前的刺殺中撞到頭部, 腦中有淤，才導致了這失憶一癥……”

喬沅顰起細眉:“可有醫治之法?”

大夫無奈道:“早先的醫案中也有不患此癥者，藥石對此癥無效, 只能靠病人自己想起，則三五月，多則三五年。”

喬沅聞言, 有些不安, 下意識朝室看了一眼。

有屏風阻隔，自然看不到里頭的形, 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投在屏風上。

高高大大，像座小山似的, 讓人一看，都能到雄厚的安全。

罷了，還能活著站在這里，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夫想了想, 補充道:“如今國公爺的腦袋經不起太大的刺激，夫人也不必之過急, 可以帶著國公爺去些悉的環境，或者做悉的事，能讓國公爺自己想起最好。”

送走大夫，喬沅轉回了室，剛轉過屏風，就對上一雙亮灼灼的黑眸。

男人正端坐著，雙手放在膝上。健壯的軀委委屈屈地蜷在一個繡墩上，黑發又又。

從喬沅出現開始，他的目從始至終沒離開過上，赤誠中含著一張，莫名有些像怕被主人棄的大犬。

齊存是從底層爬上來的泥子，風格向來豪放張揚，喬沅哪見過他這麼安安分分的時候，一時有些新奇。

失憶了，人都變得乖巧了幾分。

喬沅心里一，坐在烏木椅上，佯裝正經:“今日之事，不可有第三人知曉。”

人面容艷，理藏香，像是高不可攀的雪蓮。

但是若有人撥開那繡著云紋的領，就能看到雪上新鮮的紅痕，遍布全，仿佛還能到男人瓣落下時滾燙的溫度。

大壯眸一暗:“夫人，我明白的。”

人打量他一眼，似乎在思索怎麼置這個以下犯上的長工:“至于你——”

纖長濃的睫垂下，大壯怔怔地看著那一層打在眼瞼的漂亮影，心里不可避免地張起來。

他雖是個長工，但也知這些大戶人家最重名聲，規矩森嚴。

若是哪家夫人與長工發生這樣荒唐的事，就算是有什麼緣由，不得要把那長工逐出去，再狠毒一些，永遠封口也是有的。

那夫人會怎麼做呢，是把他趕出去，還是干脆一勞永逸，殺了他?

畢竟鎮國公府不是尋常人家，尤其夫人如今是寡婦之，多人盯著，一點差錯都出不得。

就算是夫人真的要殺他，大壯想，他也不會怪夫人的。

人如一支稚艷的花，本就該純潔無瑕，是花人心懷不軌，讓這花瓣染上一點淤泥。

從他把夫人藏在柜中的那一刻，或許還更早，從見到夫人的第一眼起，他就把命到夫人手上了。

他不會反抗，只是有些憾，若是他死了，他再也看不到這麼麗，迷得他頭腦眩暈的夫人了嗎？

喬沅還在想要怎麼安排齊存比較合理，心里轉了一圈，想到一個合適的，剛一抬眸，就被這狗男人死死盯著，仿佛看一眼就一眼的目嚇一跳。

“……”

人神有些茫然，想不到這短短一瞬相公心里的百轉千回，沉一下，“那你就當我的侍衛吧。”

話音剛落，喬沅就看到那雙原本暗沉的黑眸一點點亮起來，像是萬千燈火倒映其中，在男人堅毅的面容上，格外顯眼。

人咳了一聲，臉有些紅，煞有介事:“本夫人邊就是缺了侍衛，才會讓那孫越有可乘之機。你今日也算是救了我，就由你來補這份差吧。”

既然大夫說要循序漸進，讓齊存慢慢想起最好，喬沅只好先裝作不認識他，還得找個理由把他弄到邊，親自看著。

只希他能快點想起來吧。

喬沅覺得侍衛這個主意很好，見男人神愣愣，有些不滿，扯了扯他的袖子。

“怎麼，你不愿意?”

語氣就不自覺帶著嗔。

被男人寵慣了，完全沒意識到這個行為有多親。

大壯低頭對上氣呼呼的水眸，一時有些沉默。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于是他很誠懇地點了點頭，見夫人腮還鼓鼓的，保證道:“夫人放心，我一定會盡心盡力，不讓任何不軌之徒靠近夫人。”

最大的不軌之徒發誓道。

喬沅這才滿意了。

現在天不早，下午和狗男人廝混了一通，人本就弱，強撐著安置好了男人的去，現下只想好好休息。

小人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理所當然地出手。

新上任的侍衛一愣，從善如流地橫抱起貴的夫人，走向床榻。

喬沅靠在他肩頭，臉蛋被麻的服硌地不舒服，迷迷糊糊地想，明日讓人去府上取幾套他的裳來。

這麼糙的裳，男人皮糙厚穿著沒什麼，反倒刮得上疼。

大壯把臂彎里的漂亮小夫人放到榻上，扯了被幫蓋上。

喬沅蹭了蹭枕頭，正要睡，就聽見的侍衛迫不及待地履行職責:“夫人，今晚就由我來守夜吧。”

小人困意襲上眼皮，胡地點點頭，就睡過去了。

安靜昏暗的室，有兩。

一是人陷在枕中雪白如玉的半邊臉頰。

還有一是床邊黑亮泛著金的眼眸。

喬沅安心地卷著小被子睡著，渾然不知的侍衛就這麼盯了一夜。

*

大壯在天亮前，回到自己的住收拾東西。他如今是夫人的侍衛了，自然另有住。

同屋的趙勇已經起床洗漱，見他這幅靜，好奇地湊過來，問怎麼回事。

大壯只說夫人升他做了侍衛。

趙勇倒是沒想那麼多，眼帶艷羨:“好小子，日后有機會可別忘了提拔兄弟。”

侍衛是屬于鎮國公府的正式編制，待遇自然比莊上的長工好多了。長工的月錢是二兩銀子，侍衛是五兩。

大壯在心里盤算了會兒，他現在的積蓄有五兩，莊子里的飯菜都不要錢，節省一些，一個月可以完整存下五兩。

上京好一些的地段，買一三進的宅子要不下二百兩，那他大概要花三年時間。

他這輩子還有幾十個三年，還可以買上好幾宅子。

夫人名下資產眾多，但大多數是死去的鎮國公留下的，大壯不甘心夫人完全被打上鎮國公的印記，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為夫人獻忠心。

心懷壯志的侍衛第一天上任，就遭到了夫人的阻攔。

喬沅想回一趟喬府，那邊認識齊存的人多，他現在這個狀態不適合出現在人前，喬沅自然不能讓他跟著。

還是關于和離一事，喬父死咬著不在和離書上簽字，喬母這些日子也是焦頭爛額。

喬父白凈的面皮略有些憔悴，顯然這段日子不太好過:“我已遣散了不姬妾，上次去靜水庵等了三個時辰，你母親都不肯見我一面，幾十年的夫妻分，第二個機會都不肯給。”

喬母如今還在靜水庵住著，和離事項都是書信往來，不想多見喬父一面。

喬沅喝了口茶，纖白手指搭在青花瓷茶杯上，煞是好看。

“爹爹遭了三個時辰的冷遇就不了，那可曾想過，阿娘是如何捱過這幾十年孤床冷被的?”

喬父一怔。

喬沅本也不是來開導他的，只是傳達喬母的意思。

喬父若是一直不和離，就一直住在靜水庵，這偌大的喬府無人掌管中饋，幾個月還好，若是時日久了，遲早會出問題。

所以喬父最好還是趕同意和離，娶進填房，比和一直拖著明智多了。

喬母借著兒的口傳達這些話，顯然表達了和離的決心。

喬父聽完，臉浮現出一灰敗。

喬沅走出書房的時候，門口一低眉順眼的子向行禮。

是府上的趙姨娘，保養得意，風韻猶存，是喬父比較寵的侍妾之一。生育了幾個子，自然不在被遣散的姬妾之列。

趙姨娘手上提著致的點心，顯然是來安傷心的喬父的。

*

大壯被留在莊子上，無所事事，終于想起還被關著的孫越。

莊上可沒有多余的米飯養閑人。

勤儉持家的大壯讓人把已經是個廢人的孫越往孫府門口一扔，還丟下孫越藏在袖中沒用完的半包藥。

孫府的人自然知道這兒子是什麼德行，看到這一幕，魂都快嚇出來，別說是討說法了，還要怕鎮國公府找他們算賬，連夜舉家搬離上京。

大壯安安分分地在莊上等著夫人，沒想到夫人還沒回來，早上喬沅派去府上取裳的丫鬟回來了。

男人聽說是夫人給他的裳，興地立即換上。

玄錦袍，擺繡著金線暗紋，低調中著華貴。

最關鍵的是，裳很適合，簡直是為他量定做一般。

大壯沉默地看著鏡子里英氣發的男人。

這裳看起來很貴很合，但襯不像新一般磨，顯然是被穿過的。

常人見長得他這般高大健碩，莫非這前主人和他形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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