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北城的各大高校都已經開學。

距離A大十幾公里外的某個場子玩得正歡，包間里充斥著迷醉與放縱，興致好的已經摟著人去小房間了。

每到這個時候顧含青就能不聲不響地走了。

白時節的晚風一夜涼過一夜，吹散了白天的熱意，也把一陣陣酒氣從旁邊吹到了顧含青的鼻間。

魏時明了代駕，非要送回來。到了之后，他又跟著下車，說要送到宿舍。

A大作為最頂尖的學府，氛圍非常好，這個點有不人剛從圖書館和實驗室出來。顧含青一白T和牛仔，要是上沒有酒氣，也像是其中一員。

而穿了件定制質花襯衫的魏時明被襯得特別招搖氣。

他本人也沒個正形，語氣輕佻地問：“含青妹妹是哪個系的？”

顧含青看著燈下法國梧桐的影子，隨口胡謅：“中文。”

A大里最多的就是經年的法國梧桐，每棵都很壯，連接蔭，著歷史。

魏時明：“騙我是吧？”

顧含青有點意外。跟魏時明才見過幾次，他應該不知道才對。

魏時明被騙也不生氣，說：“我泡過你們學校中文系的妹子。中文系的宿舍不在這里。”

他的語氣很得意。

很快到了宿舍樓下。宿管阿姨坐在窗口和路過的生聊天，仿佛家門口亮著的一盞燈。

顧含青正要進去，卻被魏時明拉住。顧含青回頭看他。

“才十點，著急回宿舍干什麼？”魏時明才不是單純好心送回來。

顧含青被往旁邊的小樹林里帶。

這棟宿舍樓旁邊不遠有一片小樹林，里面是法國梧桐還有一棵銀杏。小樹林白天看很漂亮，尤其是深秋，銀杏和法國梧桐都黃了的時候，拍照很出片。到了晚上，里面就比較暗，又離生宿舍不遠，時常會有在里面摟摟抱抱。

顧含青還是第一次晚上來這里。

今天是農歷的月初，又是天，連月都沒有，只有微弱的景觀燈，隔好久才一個。景觀燈照不到的地方黑得像另一個世界。

魏時明一直拉住顧含青走到比較深的一暗才停下。

他的意圖明顯，顧含青也不慌，半真半假地夸贊：“魏公子真是輕車路。”

魏時明湊近，低聲跟調笑：“那是，我以前睡過一個生，就是你們這棟樓的。”

說話間，他熱的氣息噴灑過來，帶著酒氣，顧含青嫌棄地偏了偏腦袋。

隨著偏頭的作，頸側舒展，完全出在了黑暗里。即使線不足，也能看見一截白皙，像玉一樣。

黑暗，晦，又敞開的空間，低聲細語，本就是比較刺激的氛圍。

魏時明盯著那一截頸項，呼吸熱了幾分，蠱說：“要不然今晚別回宿舍了。”

顧含青直直地迎上他的視線，輕的聲音帶鉤子：“行啊，別說是今晚不回了，以后隨隨到都行。”

魏時明前段日子第一次見到顧含青就注意到了，每次見到都是在別人組的局上，但看得出來不是他們這個圈子的人。

別的人每次被來玩都是心打扮，上的布料得更不得沒有，每次都是T恤牛仔，往角落里一坐，誰也不搭理。穿得乖順，一看就是大學生，但又一叛逆，不打扮也漂亮，氣質獨特。

魏時明本以為今晚要得手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這麼容易。

他正要摟著往上按，又聽顧含青笑了一聲，說：“只要你不怕薄諺，有膽子跟他作對。”

魏時明的作頓了頓。

顧含青和薄諺的事他聽說過一點。顧含青幾次都是被薄諺過去的，包括今晚的局。

是想挑唆他和薄諺作對。

“沒這個膽子就把手拿開。”剛剛還輕勾人的聲音冷了下來，滿是譏諷。

魏時明確實不想和薄諺惡，為個人更犯不著。

顧含青輕蔑的語氣讓他覺得被下了面子，明明剛才還是他的掌中之。

即使心里不爽，魏時明還是松開了手。

他手一放下，顧含青就往后退了兩步和他拉開距離，好像很不能忍他似的。

魏時明：“……”

此時一陣聲音響起，是腳踩在松的地面上的聲音。果然這地方不只有他們兩個人。

聽聲音是有人從不遠走過，顧含青和魏時明都沒說話。

等腳步聲遠了，聽不見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依舊。

顧含青不知道魏時明在想什麼，也不在意。從包里拿出煙盒，出煙咬在里點上。

宿舍不能煙，正好在這里一。

黑暗里亮起一點猩紅，煙霧散開。

風吹起顧含青的長發，伴隨著枝干搖曳，嘩嘩作響，慘淡衰敗。再過不久葉子就要落了。

魏時明詫異地看著的真面目。同樣的打扮，的氣質又冷了三分，像沉船寶藏里乍然得見天的寶石金，不清楚有沒有海盜的詛咒伴隨，糜艷之中帶著會讓尋寶者喪命的神。

輕易不得。

魏時明也出一煙點上。兩人無聲地吞云吐霧。

煙了大半，顧含青才開口：“也不是你一個人沒膽子和薄諺作對。”

魏時明的角了。

這好像是在給他臺階下，又像是在反復鞭尸。

這地方待不下去了。

魏時明要走，顧含青的煙快完了，就跟在他后面出去。

沒走多遠，魏時明忽然停下腳步。

顧含青正要問他干什麼，他拉住，做了個噤聲的作。

不知道什麼風。

他們恰好停在了景觀燈旁，是最亮的地方，相比之下別的地方更黑，只能約看到黑的樹影，一的，直上直下，有人混在里面也注意不到。

恰好無風，很安靜。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麼傳來，像是料的聲音。

接著，顧含青聽到一聲清脆的金屬“咔噠”聲，在沉悶里很明顯，然后是更明顯的拉鏈聲，很短促。

魏時明罵了聲臟話，對顧含青說：“你們學校的人夠野啊，比我會玩。”

那邊的人在做什麼顯而易見。

魏時明顯然是故意那麼大聲音，要驚擾要他們。那邊不出所料，傳來慌的靜。

目的達到，他的心里終于爽了，快步往外走。

眨眼的功夫，魏時明已經沒影了，不難猜出他那麼猴急要去干什麼。

顧含青沒興趣聽墻角，也不想撞見這對野鴛鴦。著煙屁吸了最后一口，剛走出景觀燈微弱的暈，暗夜里傳來一句：“夠了。”

低沉的嗓音夾在風里，清清冷冷的，像神給小樹林里降了一層霜。

顧含青的腳步頓了頓。

這聲音如果沒聽錯的話，是薄談。

下一秒，顧含青的判斷被證實了。

一個帶著幾分輕的聲喊了句：“薄談。”

誰能想到野鴛鴦是理系矜驕高冷的系草和他的朋友。

大概是魏時明離開的腳步聲讓他們以為沒人了。什麼都沒來得及做的兩人說起了話。

“你約我來就是為了這個？”不疾不緩的語調里沒有一旖旎。

顧含青還聽到拉上拉鏈、扣上金屬扣的聲音。

“我只是想和你有進一步的關系。你連我的手都不愿意牽。”

顧含青不確定連自己離他們多遠，可能幾米，也可能就隔了棵樹。他們談的聲音不大，但基本都能聽清。

回應委屈和討好的是漫不經心的語調，涼薄到了極致：“不滿意就分手？”

聲里的討好更加明顯：“我就是隨便說說，保持現在這樣也行的。”

“但我不是隨便說說。我們結束了。”

“我不要。”聲慌起來，“別忘了我們是聯姻，以后是要結婚的！”

顧含青聽到了一聲輕笑。

兩相對比，像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和苦苦掙扎的囚徒，一憐憫也沒有。

這妹妹怕是真的沒戲了。

預判了結果的顧含青正要走，聽到了輕微的料聲。

這妹妹今晚能豁得出去，或許還有點戲？

顧含青聽到了人被推開的聲音。

“薄談……”帶著點哭腔的聲音讓人聽了心生憐惜。

“你爸知道他的掌上明珠要在這里給我口嗎？”

沒想到這是薄談會說的話。

直白的話語用那樣平緩的語氣說出來，一點都不顯得俗，霜冷的嗓音倒像是被這曖昧之地侵染了點氣，驕恣無。

墻角聽得差不多了，顧含青這次真走了。

沒有放輕腳步，還故意踩在了枯枝上，靜不小。

果然，后的談聲停了下來。

**

A大的本科生宿舍都是四人一間，條件就那樣。

顧含青是最后一個宿舍的，其他人都在。一個在看書，一個在和人連麥打游戲，還有個在浴室。

打游戲的華盈百忙中抬頭和顧含青打了個招呼，目在上停留，“咦”了一聲：“你今晚好像心不錯？”

正好旁邊有鏡子，顧含青往鏡子里看了一眼。

這麼明顯嗎？

想到在小樹林中聽到的消息，回答說：“我看中一件斷貨很久的服，終于要有貨了。”

華盈點點頭：“那確實讓人開心的。”

說完，英雄復活，又專心打游戲去了。

顧含青們宿舍四個人都是藝系的，但來自兩個專業。顧含青是戲劇影視文學專業的。

大二的課沒有大一那麼多，第二天，顧含青只有下午有四節課。上完課，回宿舍點外賣。

宿舍里就一個人，其他人還沒回來。一邊吃外賣，一邊在電腦上找了部老電影看。

華盈們回來的時候，電影已經進尾聲，調暗淡。

兩人一進門，顧含青就從們里聽到了“薄談”兩個字。

華盈看到顧含青在一邊看電影一邊化妝，問：“你要出去啊。”

“是啊。”顧含青正對著鏡子畫眼妝。

顧含青晚上經常出去玩，回來上會帶酒氣，華盈見怪不怪。“告訴你個八卦，薄談分手了！”

“分手了？”顧含青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

“是不是突然的？”華盈說，“我應該是學校里比較早知道這件事的。明天應該就有很多人知道了。嘖，那些對他有意思的生終于可以明目張膽了。”

平時對八卦不興趣的郭玉今晚都沒著急去圖書館，興致地聽華盈說那些追薄談的生是怎麼一鼻子灰的。

電影放完，顧含青聽著們的聊天繼續化妝。

刷睫的時候，問：“你們說，薄談喜歡什麼樣的生？”

郭玉：“他的眼應該很高。”

華盈：“看他的朋友，不，前友就知道了，應該是喜歡溫沉靜、氣質非常好的那種。”

顧含青拿著睫刷仔細地刷著眼尾，想起昨晚在黑暗里聽到的，說：“也不一定。”

華盈不以為然：“不然還能是什麼樣的？”

顧含青其實也不知道。

轉眼都八點了。郭玉收拾了東西去圖書館，華盈爬上床和朋友連麥打游戲。

顧含青依舊坐在下面，慢吞吞地把妝畫完，然后換服。

深綠的吊帶短，綢緞質地，在燈下有一點點澤，肩帶很細。想到昨晚吹在手臂上微涼的風，又套了件很薄的針織開衫在外面。

臨出門前，對著鏡子涂上口紅。

華盈捧著手機等待復活的時候恰好看到收起口紅。黑發紅，襯得的皮格外白，上的深綠像電影里的。

“今晚大陣仗啊。”

顧含青勾了勾：“沒錯，走了。”

今晚要去的是理系的實驗室樓下。

正如們說的，喜歡薄談的生很多，當然要當早鳥。

最早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