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胤禩回延禧宮后不太快活。只因沒了朱、傅二人的識字課后他就閑了下來，哲嬤嬤看不過小主子午覺一睡到天黑，開始教他規矩了。

胤禩：“我單知道我沒法繼續學醫了，我可不知道我還得學磕頭啊！”

小系統心疼得團團轉，江湖人宿主上輩子是孤兒，恐怕只給師父師祖磕過頭，然而大環境如此，也是沒辦法呀。

“其……其實宿主可以把康熙想象師父嘛。”某球力解釋，“皇太后和太皇太后都是長輩，也跟師祖似的。”

“龍龍你沒說到點子上。”小小八阿哥不認同地說，“天地君親師，跪一跪是應該的。但這怎麼磕頭好看，怎麼磕頭響亮，怎麼磕頭謙卑都要做出文章來，屬實病態。”

球愣在原地，看它的宿主在哲嬤嬤的指導下學完了三跪九叩和二跪六叩，開始學習喇嘛教過年大祭祀的四叩首。

球覺得宿主說得對，特別好聽，但它說不出好聽在哪里。最后，它在系統界面里給宿主炸了一片煙花。

好在作為皇子阿哥，胤禩的階層天然很高，平日里給皇帝、太皇太后這樣封建社會頂層boss請安都只要用打千就夠了，幾跪幾叩是重大場合才用的。

相比磕頭，八阿哥對于打千禮很有好。打千，俗稱單膝下跪，是個介于跪拜和作揖之間的禮節。

“這個打千，跟習武之人的禮節很像。”八阿哥跟他的小系統說，“有些江湖幫派的弟子跟幫主見禮，或是軍中士兵拜見上級，就是單膝跪地。這是因為穿鎧甲佩戴兵的人曲膝不易，也因為這個姿勢起很快有利于防。”

龍傲天系統心里一個咯噔，作為系統，可不能還沒有宿主見多識廣呀。于是它花了0.02秒搜索了民俗數據庫，又花了0.01秒將信息提取了人類語言。

“打千禮最早起源于明朝軍中。滿族的前真族曾經生活在明朝的東北邊疆，很多族人歸建州衛管轄，與明軍有千萬縷的聯系。打千從明軍傳建州衛，最后普及滿族男子的通用禮節。”

八阿哥聞言若有所思：“這個國家的皇族，是邊境民族出嗎？那豈不是在國人中占的比例很？”

系統趕忙又翻了國統計數據庫，得虧它吸取了之前語言包的教訓，各種資料都下載得齊全，才有如此快的反應速度，無論宿主問什麼都能接得上。

“順治五年的時候，全國滿人30萬，漢人9500萬。”

“嘶……”八阿哥吸了口氣，看著在地上蹦噠著邀功的黃球，半天沒說出話。

系統跳了好一陣，沒見宿主夸它，疑地停下，在地上慢吞吞側滾。

“龍龍，我爹他……我說這個世界的爹，他是怎麼當上皇帝的？”

小系統理所當然：“當然是你爺爺死了，你爸爸才繼承的皇位呀。”

“那我爺爺他是怎麼當上皇帝的？”

“當然是因為你太爺爺是皇帝。”

“那我太爺爺是怎麼當上皇帝的？”

小系統：……好像反應過來宿主想問什麼了。它調出歷史資料庫模塊，一筆筆跟宿主細說。

“宿主的高祖努爾哈赤原本是建州左衛人，祖先可以追溯到最早的左衛大酋長，但到努爾哈赤的時候已經是很旁支很旁支了，麾下只有幾十人，算個小酋長……”

“宿主的□□皇太極，在族推行漢化很厲害，對漢政策也相對寬容，所以有很多漢人投降他，文臣、武將、百姓都有，三藩就是那時投降的。算是為清朝關奠定了基礎吧，各方面的基礎……”

“宿主的祖父福臨是關第一位皇帝，但他當時年紀小。跟他關系不大。關打仗主要靠多爾袞和三藩。吳三桂親手殺了南明皇帝才換了平西王爵位，漢狗子比滿人狠；多爾袞也是壞蛋，屠城、剃發易服，都是他干的！”

球越說越激，噼里啪啦跟掛了閃電似的。

因為邊上有嬤嬤宮看著，八阿哥沒法給小系統頭，只能言語上安：“龍龍辛苦了。龍龍可以把史書給我，我自己看。”

江湖人胤禩花了三天時間，把明末清初的歷史在識海里翻了個遍。吃飯的時候看，洗澡的時候看，練習禮儀和玩玩的時候都一心二用，簡直跟他上輩子啃《藥王經》的時候一樣刻苦。

看完后，向來樂觀的人難得地有了心事。

小主子的反常可把哲嬤嬤嚇得不輕。“阿哥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哲嬤嬤繃著圓圓臉，語氣卻輕了不，“難道是前幾日學規矩累到了？要不歇半日吧？”

八阿哥沒拒絕哲嬤嬤難得的縱容，滾進雕花大床的幔帳里，抱著他的小球。

“這方世界的民族仇恨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球在胤禩懷里拱了拱：“宿主前世的世界，也有種族之分呀。”

“我前世啊……我生在山林布的黔地，年被師門收養，師門又立于西平原的鐸國境。所以我也不知自己該算是黔人還是鐸人。”胤禩輕聲說起他的前世，“師父是南齊人，南齊是西平原以南最大的草原國家。師祖仿佛出白山國。白山遠在冰原之上，且分裂已久，長年戰，師門對此諱莫如深，所以我們也只是猜測。”

小系統：這些它還真不知道。QAQ它是一個不合格的系統。

球正球形不敢彈，就聽見宿主一聲輕笑。

“且不說我們醫者懸壺濟世，對待貧富老各國人都一視同仁，就算是普通江湖門派，也是各國出的弟子皆有的。

“我在沙漠行醫的時候，最欣賞襲風國的太子，目遠大公正賢明又護百姓。那也是我一位至好友了。后來襲風國和克沙國為了新綠洲打仗，我就到襲風軍中當軍醫。這要是放在此方世界簡直不敢想——克沙的祖先據說和鐸國同源呢，語言也相近……

“我到了這方世界，所謂漢語和鐸文最接近，可以說相差無幾，心理上很是親切。然而這副軀卻是滿人，上臂實有游牧民族的傳。本來我想是滿是漢有什麼要，然而……”

聽著宿主溫平和的聲音，系統漸漸放松下來。它能到小豆丁口的溫度，也能到那顆跳的迷茫的心。

在一個國家民族觀念淡薄的世界生活了幾十年，三觀都型了，卻突然穿到了清朝。

“宿主，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球說，“宿主想奪嫡就奪嫡，想造反就造反。”

八阿哥仰面躺在床上，給球來了個舉高高：“你不需要我賺積分了？”

球赧然，都變紅了：“我是龍傲天系統，只要周圍人認可宿主，覺得宿主厲害，宿主的積分就會增加。從以前的數據庫得出的結論說當皇帝是刷積分的最佳途徑，但是——我現在更想讓你開心。”

八阿哥笑了，眉眼彎彎清風明月一般。

“我還是想要行醫。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大義，我不懂別人的大義，但我的大義是救死扶傷。”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就春暖花開，延禧宮的花瓶里，早櫻替換了紅梅，桃花又替換了早櫻。大阿哥還沒有履行他那帶著弟弟去騎馬的承諾——他作為快要年的阿哥進后宮的次數其實不多——反而是康熙更早地來看八阿哥了。

這是一個明的午后，穿金黃朝服的康熙走進延禧宮四四方方的院墻，邊還跟著一群捧禮盒的太監。

他來得突然，惠妃只來得及帶屋里的宮人一起迎到主屋門口。“皇上怎麼下午就過來了？”惠妃笑著請安，“倒是讓臣妾措不及防。”

康熙握了的手，往屋里走：“今日事。就來，看看小八。”

“這個點小八在練字呢。”惠妃親手給康熙奉茶。

康熙接過茶盞抿了一口：“這麼早就給孩子開蒙啊？才四歲，快趕上小六了。”

“小八怎麼能比六阿哥的天資聰穎？是臣妾說錯話了，小八那稱不上練字，只抓著筆墨玩耍呢。但臣妾想沾點文氣也是好的，就隨他去了。”

康熙深深看了眼惠妃。“你這個養母……罷了，走，隨朕去瞧瞧小八的大作。”

康熙沒讓人驚孩子，只帶著惠妃和梁九功，悄無聲息出現在八阿哥后。

只見小豆丁站在椅子上，一筆一劃寫得認真，就是旁邊沒有字帖，底下也沒有描紅，一看就不是在正規地練字。

倒真有幾分惠妃說的玩耍的意味了。

康熙點點頭，評價道：“這孩子直筆正，養了個好習慣。”

胤禩本來寫得好好的，突然聽到后有人說話，被嚇得筆尖一抖，當即幾點墨在紙上暈開。他小鼻子一皺，委委屈屈地轉過來：“皇阿瑪怎麼嚇唬人？”

康熙兒子的小腦瓜：“讓皇阿瑪看看你都學了什麼字。”

八阿哥獻寶似的把那張染了墨點的宣紙提起來。“前面都是傅大人和朱太醫教我寫的，我已經會了。今天嬤嬤教我的，‘謝主隆恩’，我還寫得不好。”

皇帝陛下定睛一看，宣紙上兩排大字：人參細辛五味子當歸三七蚊子謝主隆恩。“謝”還是個錯字，中間了一橫。

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