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皇貴妃作為康熙的表妹，打宮起就是位分和寵都有的人生贏家。

那時康熙的白月元后已經死去兩年了，繼后鈕鈷祿氏待客客氣氣的，底下的妃嬪又因為早年死孩子的仇恨相互報復，沒人來招惹高高在上又跟白紙似的佟貴妃。鈕鈷祿皇后在位的頭一年，生生把自己活了刑部尚書，天天“升堂審案”，一批批的宮妃被揭發，一批批的宮太監被治罪。到最后，康熙初年的七嬪十貴人只剩下惠宜德榮四個勝利者。

勝利者們的膝下都有皇子，彼此間投鼠忌，于是宮里太平下來。佟氏還是懵懵懂懂的，就到了這一波太平的紅利——玩累了的宮斗好手們就沒怎麼害過。直到勞過度的鈕鈷祿皇后死了，了皇貴妃，位同副后，四妃在面前也是老實的時候居多。

哦，可能德妃不太老實，圍繞著四阿哥總有些小作，今天送點心明天送服的。但整來說，佟氏就是個不需要宮斗的小公主。

當然了，小公主玲瓏心竅，平日里免不了會把后宮眾人的言談舉止拿來揣一番。誰與誰要好，誰與誰只是表面分等等，幾年下來也差不多看了個七七八八，算見識了世間百態。比如惠妃待良貴人那是真的沒話說，不止見八阿哥也就罷了，日常際時還要替圓場，跟帶閨也沒多大差別。

而良貴人呢，就那謝恩謝一半都能走神的德行，用木訥形容都是抬舉了，說心智上有病才更讓人相信些。

“良貴人能夠遇上惠妃姐姐，真是好福氣。”佟氏想到了就說了，也不怕得罪誰，“我是學不來你的大度，皇上和胤禛就是我的命。”惠妃能容忍養子跟生母培養，可不愿為人做嫁。

德妃臉僵了僵，隨即又掛上了一抹苦笑：“娘娘愿意讓六阿哥來承乾宮玩，就已經很給恩典了，臣妾不求更多。”

德妃比常人想得更遠些。宮里十個阿哥了，看皇帝力充沛的樣子，將來只怕更多。這麼多皇子，難道各個都能當親王嗎？參考一下努爾哈赤的兒子，尊貴的如多爾袞，封攝政王掌兩白旗，連皇帝都看他臉；卑賤的呢？連個貝子都撈不到，到死都只是輔國公而已。

皇阿哥皇阿哥，不是生下來養活就可以了，還要養才學養本事，養皇帝的寵，養兄弟之間的，將來才不至于是個閑散宗室。

德妃自己出包，并不能從母家的份就給兒子們賺個爵位，只能讓孩子抱團。然而的憂慮明顯是佟家小公主無法共的。

只見皇貴妃按按眉心，大約是對德妃順桿爬的姿態很瞧不上眼。但到底是有涵養的名門閨秀，最后只是說：“都是皇上的脈，想來就來吧，只功課還是要做的，他也開蒙了。”

看看皇貴妃和德妃之間尷尬的氣氛，惠妃柳葉眉挑了挑，決定出來打圓場。指著垂頭發呆的良貴人道：“瞧咱們說得熱鬧，在良妹妹眼里還比不上一張花樣子。”

良貴人突然被call，茫然抬頭，見好幾個大佬盯著自己，便摘了句萬金油應答：“娘娘說的是。”

賢妻良母們齊齊噴笑出聲，仿佛剛剛就沒發生過任何不愉快的對話。

母妃們的機鋒打得飛起，卻都著聲音，以至于小阿哥們一點都沒有察覺。

胤禩玩得高興，溜溜的腦瓜上都出了一層薄汗。他仗著年紀小，幾次提出要悔棋，然后被胤禛和胤祚聯手懟了，就裝哭要吃糕糕。

最后胤祚的豌豆黃全進了他的肚子，晚宴上一點都不，只喝了一道湯。

其實八阿哥擔心那副“蚊子謝主隆恩”的賀禮會不會被公開刑的，然而事實證明他想多了，送禮環節完全是太子的一枝獨秀。

烏泱泱坐滿人的大院子，阿哥和王爺們在這頭，宮妃和格格公主在那頭。胤禩年紀小坐次靠里，加上個頭矮，于是便只能看見一個略清瘦的黃袍年站在重重的人影后侃侃而談：“兒臣得遇嘉禾，此天降祥瑞，獻于父汗……”

嘉禾，就是變異的稻谷，特別高或者種子特別多的突變，在古代被認為是吉兆。這種禮，困于深宮的皇子后妃是沒渠道獲得的，必得是天南地北的屬下門人才能搜刮得來。

康熙很高興，哈哈哈笑了足有三分鐘，對太子的孝心夸贊不已。胤禩和小系統都覺得咋舌。只是隔得遠了，康熙的聲音像是蒙了濾片的磁帶，帶著點不真實，仿佛聽得他說要將“嘉禾”在皇莊里種起來，以改善農作的品質。

然后太子尚且青的年音就帶著仰慕地說：“汗阿瑪勤政民，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昏黃的燈在晚風里搖曳，照不清太子的臉，只能約照出他拔的姿。有兩只蚊子在耳邊嗡嗡地擾，時不時在小阿哥的胖胳膊上咬一口，坐他隔壁桌的七阿哥向又氣，被蚊子咬了就哭個不停，這就是胤禩對于這個夜晚最深刻的記憶。

萬壽節過去了，生活恢復了平靜。八阿哥又回到了延禧宮的暖閣里，平日里沒事就練練字，或者在系統那里翻醫書看。一開始惠妃還帶他去皇貴妃的承乾宮玩，只是三回過后，就不再去了。

“人家親兄弟親近，沒得讓小八夾中間當跳板。”惠妃言語間有幾分抱怨。

良貴人抬起清冷的眸子，完全沒有人前的木訥和不諳世事：“還人罷了。”

“你何時欠人了？德妃這人要強，小心眼記仇，不是個往來的好對象。”

“娘娘說的是。”

“且小四和小六要好了，也不知是福是禍。”

“總歸，是想要的。”

惠妃一怔，然后緩緩笑了：“這倒也是。”

胤禩再次見到六阿哥胤祚，已經是盛夏了。康熙忙完了在臺灣設縣等事宜，想一下來自小兒子的天倫之樂，便召六阿哥和八阿哥到前頭面圣。

小系統很興，它現在學會了在宿主肩膀上蹦跶的高難度作，黏糊得。“宿主宿主，因為太久沒聯絡康熙的好度有所下降哦。這是個好機會，一定要好好表現。”

胤禩好笑：“皇阿瑪的好度算積分，六哥的好度就不算積分了？”

系統頓了頓，跳得更歡了：“雙倍的好，雙倍的積分，宿主沖呀！”

八阿哥：我家系統跟個憨憨似的。

他被惠妃拉去洗了臉換服，腰上系了黃帶子和小香包。就帶著周平順和哲嬤嬤出了門。在宮道里拐來拐去，過景和門的時候遇上了同樣牽著嬤嬤手的六阿哥。

胤祚瞧見他，也不管天氣炎熱，上來就勾肩搭背。“小沒良心的，延禧宮就跟永和宮隔了兩道墻，也不見你來看看六哥我。”

胤禩甩開他的胳膊，控訴：“六哥，熱。這麼熱的天，我被娘娘拘著呢。”

“聽說你苦夏，我還不信。”六阿哥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胖了？難怪怕熱。”

胤禩：“沒有的事！”

胤祚：“好好好，沒有沒有。”

胤禩鼓起了腮幫子。都怪宮里的膳食太好吃，名醫也是有口腹之的好不好。然而進了乾清宮，名醫八阿哥再次到了暴擊，因為康熙的反應和胤祚一樣一樣的。

“小八是不是胖了啊？難怪惠妃說你苦夏。”

胤禩小眉都耷拉下來了：“真胖了？不是健康？”

康熙笑得不行：“胖才健康是娘娘們哄你呢，養生之道，得胖瘦適中。”

小八：“現實太殘酷了，讓兒臣靜靜。”

這下連康熙帶胤祚，和四周伺候的太監宮都笑彎了眼。康熙讓大太監顧問行取了七巧板、九連環等，先帶著胤禩在一邊玩，自己則和胤祚說起他的功課，全程用的漢語。

“前兒萬壽節進上來的那篇《聞臺灣收復有》，是你自個兒寫的嗎？能復述出來嗎？”

小神應對得大大方方：“秦末漢初，東胡強盛，向莫頓單于索要千里馬，單于予之；又索要其妻，單于又予之；后又索要匈奴與東胡之間的千里荒地，群臣皆說予之亦可。然莫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奈何予之！’凡言予之者皆斬，并擊東胡。匈奴因此而盛。這個故事是嬤嬤給我講的。我又翻了書，禮記說‘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可見道理是對的。我本以為人盡皆知土地珍貴，不因遠近和風水而不同。不料就臺灣一事，前朝后宮多有說彈丸之地不足取的。可見目短淺的人從古至今都是有的，不會因為歷史的教訓就變得長遠。兒臣此前所寫，大致意思便是如此，旁的都是些修飾辭藻。”

他回答得條理清晰，口齒伶俐，以五歲稚齡來說堪稱天才。康熙也很驚訝，笑著逗他：“我兒當真是神嗎？還是德妃督著你苦讀才能這般？”

胤祚義正辭嚴：“額娘甚我讀書的，我還小呢。只是有些道理，不想明白不痛快罷了。且兒臣自認為不算什麼神，四哥懂得比我多不說，八弟也很聰慧。”

康熙瞅瞅抱著酸梅湯貪涼的小胖墩，不信。“胤禛年歲長，懂得多是應該的。但你八弟聰慧又是怎麼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