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胤禛是個有主見的孩子，這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說法軸，犟，不如六、八兩個小的隨和。

偏他又是個重的，一邊梗著脖子不理胤祚，一邊心里憋得難。

八阿哥猶豫了一會兒，最后覺得再怎麼是以后的皇帝，現在的四哥也是個需要排解的小孩。于是他湊上前去，拿著神醫的派頭道：

“這位阿哥，我看你起皮、角起泡，似有上火之癥，不如讓老夫為你診斷一二？”

口腔潰瘍都要拿來說的嘛？四阿哥小臉一板：“八弟，你是皇阿哥，學什麼不好，學江湖郎中騙人的派頭？”

胤禩白眼一翻，決定耍賴。“看看嘛……嗚嗚嗚……看看嘛。”

胤禛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好遂了這小演員的意。

八阿哥在搭上脈的瞬間就收了假哭，煞有介事地搖頭晃腦：“小友這是肝火上浮之癥，老夫開你一劑方藥，名曰蓮子綠豆糕，連續三日，每日三塊，就能痊愈。”

一直關注著養子的佟氏：“撲哧。”

惠妃有些無語：“讓皇貴妃見笑了。”

太皇太后是個福相的老太太，著樸素得沒半點繡紋，只在手腕上纏著一串祖母綠翡翠佛珠。老人家也聽到了小阿哥之間的司，由此評價道：

“你們只道他玩笑，我卻覺得有理。德妃宮里的蓮子綠豆糕做得最好，就讓小六給小四送去，保管療效更佳。小八，是不是啊？”

這老太太好厲害！

還是個滿、蒙、漢三語通！

八阿哥被和和氣氣地一瞥，就覺得腦子里那點想法，都不夠人瞧的。此刻被說破了，他卻準備裝一波傻，免得四哥發現被小弟弟開解而惱怒。

于是胤禩左手被在后，右手捋著并不存在的胡子：“老夫的藥方自然是好的，診金也不貴，有那多余的，跐溜，綠豆糕給老夫就好了。”

“哈哈哈。”娘娘們都笑了。

胤禛臉上的紅暈消退了一些，道：“八弟裝了半天老郎中，到最后還是餡在了貪上。”

胤祚跑過來，給老四、老八一人塞了一塊糯米紙包的綠豆糕。德妃擅長做糕點，這些東西他向來不缺的。

“給四哥的藥，給八弟的診金。”

胤禛：“你怎麼也演上了？”

胤祚眨眨眼，睫跟兩把小扇子似的，扇得人心都化了。“八弟頂頂好的天賦，將來一定是一代神醫，像扁鵲、華佗一樣。我現在跟他打好關系，以后還要靠他給我治病嘞。”

四阿哥六阿哥的腦門：“你想得倒長遠。”

六阿哥：“嘿嘿。”

八阿哥：“嘿嘿。”

有了胤禩做的這場戲，四阿哥和六阿哥總算是破冰了，又湊一起嘀嘀咕咕，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太子坐在太皇太后邊，將下面幾個弟弟的神態瞧得分明，不由流出幾分羨慕：“小四和小六親，便是拌也有趣，和好也不記仇。孤要是有這樣的兄長……”

大阿哥瞪眼：“你拐彎抹角說誰壞話呢？”

“往自己臉上金了，孤說的皇額娘和先頭那個哥哥。”年太子抬起下，斜看大阿哥。你是哪蔥的意思格外明顯。

“你！”大阿哥想打人，但大boss太皇太后在，他不敢。

其實老大也不完全是蠢的，他知道太皇太后比皇帝更偏心太子。康熙對幾個兒子多都有，而對于太皇太后這種冷了心的政治怪來說，只有太子是王朝繼承人，其他的，不過是宗室。宗室嘛，有出息的可以拿來打仗當工人，沒出息的純屬蛀蟲和麻煩。

就拿八阿哥喜歡扮演老中醫這件事來說，太皇太后只提了一句“是好孩子，想學就學吧”，而康熙的態度就慎重多了。

他特意往延禧宮跑了一趟，請惠妃、良貴人一道用膳。飯后餐盤撤下去了，才把八兒子過來問：“聽說你跟朱太醫學了診脈的本事，能給阿瑪看看嗎？”

惠妃作勢要攔：“皇上的脈案都是機……”

“哎。”康熙擺手，“難道連五歲的兒子都要防備嗎？小八看，不要怕。”

八阿哥一點都沒帶怕的，練地搭上皇帝的手腕。他的皇帝爹現年三十一歲，脈搏強健有利，可以再活至三十年。

為了防備皇帝用什麼怪病來刁難他，胤禩還拿系統診斷模塊掃描了一遍，沒查出什麼問題。

“皇阿瑪康健，脈相上沒什麼大病。但我看您眼下有青，可能是熬夜沒好好睡覺，晚上喝點玫瑰助眠就好了。”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熬夜？皇上那是忙著國事。”惠妃拍了熊阿哥的腦門，“以為都像你一樣淘氣嗎？”

康熙只覺得每次見到惠妃和孩子，不是在耍寶就是在耍寶的路上。大阿哥和八阿哥都被養的有些憨，這可能是跟惠妃寬和慈的心態是有一定關系的。皇貴妃佟氏心思細膩，養出來的胤禛就多想；德妃節儉，六阿哥對食住行也不講究；宜妃張揚，小九便如同混世魔王一般。

這人孩子多了，還找出規律來了，也有意思的。康熙將思緒籠回來，看著面前的小孩兒。嗯，又長大了一些，明年的這個時候就該進學了。

“只喝玫瑰就行了嗎？不用滋補點什麼？”當爹的逗兒子。

八阿哥皺皺小鼻子：“沒病喝什麼藥？是藥三分毒呢。您早早休息，那是沒虧到；虧了之后再補，都是下策。”

“哎呦呦，開始了開始了。”惠妃說，“道理一套一套的，大人都說不過他去。”

“他學的是正道理。朱純嘏雖然主管種痘、時疫，但基礎的醫道是相通的，教他綽綽有余。”皇帝對八兒子的說法表示了肯定，反過來勸惠妃，“你看他喜好個表演，但也沒胡開藥，可見心里對此有敬畏，這就很難得了。”

惠妃：“那是朱太醫教的好。”

八阿哥小手去拉惠妃的袖：“娘娘，我是認真地學醫呢，不是玩鬧。”

“娘娘也心疼你的長。”惠妃摟了他的小腦袋，“但這史書上就沒出過學醫的皇子。”言畢，眼神去看康熙。

康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近期前朝和皇子之間都出了些事，他心里也存了些其他的想法，于是思忖了好一會兒，倒是下了決心。

“顧太監，你安排個吉日，讓小八給朱院判行拜師禮。另外給朱院判準備一份束脩，比照皇子師傅的份例，每月發放給他。”

顧問行躬：“嗻。”

康熙看向好像呆住了的惠妃和胤禩，笑了笑：“想學，就正正經經地學。可不許半途而廢。”

胤禩比惠妃更早反應過來：“兒……兒兒臣遵命！我肯定好好學。”

“朱院判年事已高，本想換個年輕些的醫做你師傅。但他們杏林許是有些說道，沒必要橫生枝節。一事不煩二主，既然是朱院判和你有緣，引得你想學醫，那便該他擔起來。等他干不了，再換他人來。”

父子倆說了一下來，惠妃已經接了現實，正喝著茶驚。

康熙又說：“朕的漢語還是跟前朝的太監學的。朱院判活人無數，拜他為師不算委屈了小八。”

惠妃苦笑：“我哪里是瞧不起人家。不過這小子明年就該進學了，還讀書不讀？”

“自然是該讀的。騎也不能落下。每三天去太醫院學一個早上，誤不了什麼事。顧太監，回頭拿一塊令牌給周平順，出后宮方便些。”

通行令牌到手，胤禩和小系統都興了。胤禩興的是以后往藥房跑不用撒賣萌打報告了；小系統高興的則是另一回事——太醫院比藥房靠前，已經屬于前朝的宮殿范圍了，旁邊就是文淵閣，帝國閣所在。

“太醫院是個好地方！”球的尾甩來甩去，用傻子都能聽出快樂的聲音說道，“能大幅降低‘名震紫城’任務的難度系數。京里王公大臣都常常往太醫院請太醫呢，對，我可以給宿主發布‘名震北京城’的任務了！完任務獲得6000點積分，有沒有很驚喜？！有沒有很心？！”

八阿哥：“積分我心的。名震？算了吧，聽著蠢兮兮的。”

小系統：“嘎？”

八阿哥忽視掉系統界面上那把商城和屬欄都遮起來的巨型QAQ，把注意力集中在康熙的訓話上。

“若是書讀得不好，太醫院的課就得停。明白了嗎？”

“嗯嗯。”

“你十二歲之前，令牌讓周平順拿著，你不能隨意跑出去。”

“嗯嗯。”

“時間不早了，今天的功課做完了嗎？”

八阿哥心里咯噔一下，顯然關于學醫的新鮮話題聊完了，開始沒話找話三件套了。“吃什麼，東西缺嗎，看了哪些書”最后一個魔鬼提問。

胤禩：“時辰不早了，兒子早點睡，皇阿瑪和娘娘們也記得早點睡啊。”說完，打了個千就跑。

康熙：“……溜得倒快。”

屋里就剩下惠妃和康熙，還有當了一晚上背景板的良貴人。一般康熙留宿在延禧宮，都是良貴人侍寢的，但眼下的氛圍卻有些尷尬。剛剛一直陪皇帝聊天的是惠妃，現在難道立馬拋下惠妃跟冰人睡覺？

作為能夠搞定一整個后宮的男人，康熙自然不會采取這般破壞和諧的做法。

“先按著小八說的，來一杯玫瑰吧。”

馬上有宮將飄著香味的杯盞端了上來。康熙手擎著杯子，抿了一口。“他能去外間學醫，也就不會折騰你們了。”

惠妃聞弦音知雅意，把話題往良貴人上帶：“可不是，天天追著人脈，延禧宮從上到下都遭了殃。也就良妹妹好脾氣，一天被上三五十回都不帶惱的。”

良貴人畫了妝，淺淺的眼影如桃花，襯得原本死氣沉沉的黑瞳都靈了兩分。每次皇帝來延禧宮，晚燈都給畫這個眼妝。

燈下人給人一種仿佛眉目含的錯覺。“學醫，要多練。脈，不打。”

良貴人還喝兒子開的藥呢，連里面放什麼都沒問過一句就一口干的那種。

“這就是親額娘的心了。”惠妃說。

康熙牽起良貴人的手，覺似乎比往日要熱乎一些。

“你呀。怎麼在胤禩面前也不多說兩句呢？”

良貴人彎起角，形一個傾國傾城的笑，兩鬢仿佛真的要開出桃花來。“聽，就很好。今晚的皇上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