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不見燈火，唯有冷風在寬闊的草原上呼嘯穿梭。

非常時刻，顧不得什麼禮節與別扭, 袞扎布背起了烏希哈，又拉著弘時，三人跟著如意在帳群中左拐又繞, 最后走到東南邊的一草棚中。

一匹馬孤零零地在那兒等候。

如意問袞扎布：“馬棚那看守的人太多，格格只從他弄到了這一匹, 也不是小世子原來的馬, 小世子您能帶上兩個孩子麼？這月黑風高的, 小世子您可認得回木蘭的路？”

“足夠了，替我謝謝你們格格。”袞扎布點頭, 揚眉道, “這草原上, 就沒有我不認得的地方。”

烏希哈抬頭對如意認真道：“告訴烏林珠姐姐，我回去后, 一定會請阿瑪和皇瑪法為做主的, 讓等我帶人回來！”

只希多爾濟稜明天發現他們不見后，不要查到烏林珠上。

如意搖頭, “格格說了，最開始便是與吉祥之過, 如今只愿小格格能平安返回到雍親王邊。那世子與小格格快些離開吧。”

“事不宜遲, 走！”

袞扎布上馬, 把烏希哈放在前, 讓弘時坐在他后。

他揚鞭前，沉默了許久的弘時忽然停，“等等！”

在兩人疑的目中, 弘時解下上的披風，遞給烏希哈，悶聲道：“等會跑起來風大，你坐前面冷。”

烏希哈有些猶豫，倒是袞扎布干脆接過來，幾下把烏希哈裹個球，對道：“他說得對，你等會面朝里坐，風呼不著臉，說不準睡一覺，醒來就見到王爺了。”

烏希哈“嗯”了一聲，直接反著坐，把頭靠在袞扎布前，手環住他的腰。

本來沒敢直接上，沒料雙臂一沉，是弘時從后頭抱住袞扎布，直接按在的手臂上實了。

弘時還道：“你抱些，別被甩出去了，我幫你著。”

到手下隔著服的溫度，烏希哈有些不好意思。

但不等臉紅，馬跑起來，驟然變大的風吹得只能覺到冷。

被地、地抱著袞扎布。

希自己能給他擋點風吧。

烏希哈的隨馬匹上下顛簸，不到時間與距離。

但他們的速度似乎在一點點變慢。

正巧聽見弘時問：“怎麼越來越慢了？”

“這馬并非戰馬，只是一般拉車的，腳力不行。”袞扎布答道。

弘時焦急，“那要多久才能到木蘭？”

袞扎布道：“不可能就這麼跑回木蘭去，我們和馬都得進食，得在途中的小部落停下修整，要是能換匹好馬就更好了。”

“那行吧，都聽你的。”弘時總算是吃了點教訓，沒再跟袞扎布唱反調。

……

三個時辰前，木蘭圍場。

康熙行獵回營，邊跟著一眾皇子，他環視一眼，隨口問道：“這兩日除了請安，怎麼不見老四？”

太子道：“孤瞧四弟近日臉不佳，許是不適吧。”

誠親王搖頭嘆息，“沒四弟在，這行獵在兄弟們中就得我墊底了。”

另一邊，十四爺大咧咧地開口：“兒子怎麼聽說，是四哥弄丟了皇阿瑪拖他照料的靈虎？”

“這個朕知道，說是烏希哈那丫頭病了，靈虎讓策棱家的小子帶回去照看幾日。”康熙擺手。

他喚來梁九功吩咐，“你去老四那看看，那丫頭好了沒有？前頭打來的狐貍皮子，挑幾張送去給。”

梁九功領命退下。

太子好奇道：“皇阿瑪為何如此喜歡小侄？”

過去康熙甚對哪個孫表現出喜親近，除了需要指婚蒙古的，連名字都不太記得幾個。

烏希哈只是個庶，生母份低下，過去幾年從未顯過任何名頭。

這次秋狝一出現在眾人眼前，就了“祥瑞”，幾個皇子猜想是否是四爺故意鼓搗出來博康熙青眼的手段。

康熙沒有說明緣由，只是笑了笑，“那丫頭，有點靈。”

前腳康熙剛帶著兒子們回到龍帳，后腳四爺隨梁九功前來拜見。

見兩人臉難看，四爺角甚至起了一串燎泡，康熙皺眉起，問：“怎麼回事？”

“是烏希哈……”

“烏希哈怎麼了？病況沒好轉？喚了太醫沒有？”康熙不由想起了幾年前，老十八就是在塞外病沒的。

四爺沒起，磕頭道：“皇阿瑪恕罪，是兒子瞞報，烏希哈并非染病，而是走失了。”

更讓四爺焦急惱火的是，弘時趁他和弘暉尋找烏希哈，疏忽看管，留了張“去找烏希哈”的條子，也沒了蹤影。

雖然聽守衛說，看到他帶了兩個侍衛跟隨，只是隔日未歸，四爺難免心焦，又派了人出去尋。

“兩個孩子都不見了？！”康熙驚詫。

四爺抬起頭，目快速在皇子們的臉上掃過。

他不是沒懷疑，是不是自己親王和烏希哈的“祥瑞”遭了兄弟們的忌諱，讓他們不擇手段，對孩子們下手。

這兩天，他不敢再弘暉離開自己視線半步。

四爺再拜，“驚擾圣駕，請皇阿瑪恕罪！”

“老四你糊涂，請什麼罪，還不快去找！”康熙指著他罵了句。

多疑如康熙，也想到了政治斗爭上。

那或許還是他給烏希哈帶去了災難，康熙原地踱步，下令道：“朕再撥一百人給你便宜行事，有消息況，即刻來稟。”

“謝皇阿瑪！”

聽聞四爺是丟了孩子，幾個兄長們都沒說什麼風涼話，承諾有忙必幫。

出了龍帳，十四爺攔住四爺，似關心道：“四哥別急，說不定就是孩子鬧脾氣貪玩，藏在大營里跟你捉迷藏呢！”

“十四！”四爺盯著這個弟弟，從未有過的兇狠眼神看得十四爺倒退一步。

“弟弟這是好心安你呢，四哥你什麼意思？”

“十四弟還是管好自家孩子，別也走丟了！”四爺冷哼。

他都問清楚了。

一切的源頭，就在弘春弘明開始對弘時的欺負上。

如果烏希哈或者弘時出了什麼意外，四爺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失去理智，拿弘春弘明泄憤。

十三爺上前一步，手摁住四爺的肩膀：“四哥，找孩子要，有什麼用得上弟弟的，只管使喚。”

四爺深吸了口氣，拍拍十三爺，“草原各部你比我，哥哥不跟你客氣。”

他再不看十四爺，轉往自己帳中走去。

有了康熙的準許，尋人的作不必再束手束腳。

剛夜，終于來了消息。

蘇培盛急匆匆地進帳，“王爺，跟著三阿哥一起出去的侍衛回來了一個！”

四爺猛地起，“快帶進來！”

等人進帳，四爺沒看見弘時影子，臉鐵青，“三阿哥呢？”

“稟王爺，三阿哥他，”侍衛低頭小聲道，“奴才失職，沒能帶回三阿哥，另一人去追了，讓奴才回來報信。”

這下，是假丟變真丟了。

四爺掀翻桌子，東西叮呤咣啷摔了一地，怒罵：“你怎麼不干脆死在外頭！”

侍衛連連磕頭求饒。

四爺又追問，“那有烏希哈的消息沒有？”

侍衛忙道，“三阿哥是追著那位袞扎布世子和靈虎去的，瞧著是去科爾沁的方向，說是他們與格格走失有關。”

聽他提到大白，四爺信了三分。

“沒用的蠢貨！”四爺一腳將他踹倒，披上斗篷，對蘇培盛道，“速去給梁公公遞話，讓人整隊，爺要出營！”

“等爺尋回弘時烏希哈，再來置你們這些廢！”

蘇培盛應諾。

待四爺在大營外整好隊伍，十三爺與策棱聞訊趕來。

“四哥，我與你同去尋侄子侄！”

“雍親王，我也一起，”策棱走近道，“聽聞此事與我兒有關，他手力氣還是有些的，若他上小阿哥與小格格，定能護他們周全。”

四爺沖二人抱拳，“多謝！”

一行百余人翻上馬，舉著火把，在夜中如一條紅長龍般，循著那侍衛的指引，向北而去。

……

草原上，一騎三人仍在奔馳。

烏希哈又冷又，但怕耽擱趕路，強忍著沒出聲。

忽然，約聽到了有馬蹄聲、吆喝聲在靠近。

弘時回頭，瞧見忽閃忽閃的火，驚慌地喊：“是不是他們追上來了？”

袞扎布暗罵了一聲，打馬匹的作加快。

然而他們的速度遠比不上來人，從發現追兵到被停，還不到半刻鐘。

周滿是喧鬧聲，烏希哈這才抬頭，發現他們被近二十人的馬隊給包圍了。

“下來！”為首的還是吉達，手中舉著弓箭對準袞扎布。

袞扎布左右環視一圈，找不到可以突圍的，只得帶著弘時和烏希哈下馬站定。

他和弘時一前一后，把烏希哈護在中間。

幾息后，馬隊向左右分開，空出一條道，一人一騎慢悠悠地出現在三人視線中。

火映照著多爾濟稜壯的形，投在地上的影子張牙舞爪，有如惡鬼。

“老弟你這是搞哪一出，大晚上的出來跑馬？”多爾濟稜高坐馬上，怪笑著俯視他們。

“難道嫌棄哥哥招待不周？”他恍然，“都怪這娘們沒安排好，喏，哥哥把帶來了，任你置。”

“砰”的一聲響。

一個人影被多爾濟稜扔到他們前的空地上。

“烏林珠姐姐！”烏希哈忍不住驚呼。

還看到，多爾濟稜馬后系著一繩索，方才一路拖行著什麼跑過來。

走近后，勉強能分辨出是個人形。

“是那個丫頭，”袞扎布低聲道，語氣沉重，“應該是沒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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