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江濉只是很平靜地看了江啾啾一眼，坐了一會連話都沒跟江翰清說，就回了學校。

江濉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啾啾卻痛心疾首了好久。

很難過。

跟江濉見面的第一天，不僅把牛灑到哥哥好看的臉上，還為此不得不放棄“用腳喝”這個寶貴技能。

為哥哥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

*

在家待了兩天，江翰清帶啾啾去了次醫院。

他的妻子紀茗還在醫院安靜睡著。

兩年前的一場車禍讓紀茗了植人，一覺睡到現在。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不重，滿是花香。

房間右邊放置著一個巨大的紅木書柜，上面布滿了書籍。

地上鋪著印花格紋的絨地毯。

床頭放著幾盆開得正鮮艷的蘭花，還有一張全家福照片。

這里不像醫院，更像一個溫暖的家。

醫護人員小李正準備帶紀茗出去曬太。

小李見到江翰清后恭敬地朝他點頭，目落在了江翰清旁邊的崽上。

“這...這就是您的兒？”

江家兒走丟的事醫院里大多數人都知道，前段時間小李聽同事說江先生找到了兒的蹤跡，一開始還不相信，畢竟都丟了四年...找到的希實在渺茫。

沒想到，江先生還真的找到了...

小李為紀茗和江翰清開心。

們都知道，江先生對他妻子極好。

除了去外地出差無法過來看紀茗，江翰清每周都要來個四五次，雷打不。

每回來，或買些紀茗喜歡的花，或買書來給一字一句的念。

這麼和諧的家庭如果能重聚，該多好啊。

江翰清點頭。

“這里給我，你去休息。”

江翰清從柜子里拿出一條印著納瓦霍的淺復古毯，又從床邊柜子里拿出一本手工裝訂的書。

啾啾進來后就站在椅邊，仰著頭看一也不的紀茗。

紀茗很，面部五雖不突出，但給人溫溫的樣子。此刻眉目閉著靠在椅上，臉上有些不健康的慘白。

啾啾想都沒想，小手搭在媽媽手上，把里所有靈氣都傳給了媽媽。

靈氣不多，但紀茗的臉比之前稍稍好了些。

**

醫院花園里很好。

江翰清把妻子推到長凳旁，將毯仔細蓋好又站在四測試了一遍不會有什麼風之后，把啾啾抱起，隨后拿起那本書。

他小心翼翼翻開第一面，生怕把哪里弄皺弄臟。

翻開后，江翰清解釋：

“這是媽媽給啾啾寫的故事書。”

“故事書？”

“啾啾的媽媽是一位很棒的編劇.啾啾還在媽媽肚子里的時候，媽媽就開始為啾啾寫故事，想以后每天讀這些故事哄啾啾睡覺。”

啾啾后仰著頭，杏仁眼里一閃一閃的：

“媽媽好厲害！”

江翰清笑了笑，“嗯，媽媽不僅會寫故事哄啾啾睡覺，還給啾啾做了好多好看的服，啾啾現在穿的服就是媽媽畫的。”

“媽媽不僅會畫畫，會寫故事，做的飯也好吃。”

“但是十幾年前的媽媽其實是個連蛋都不敢煎的膽小鬼，可有了啾啾的大哥哥后，媽媽就開始變了。”

江翰清頓了頓，他低頭了啾啾的臉頰，輕聲說：

“媽媽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厲害的，是為了啾啾變得這麼厲害的。”

說到最后，江翰清的嗓子有點啞。

“爸爸很喜歡也很佩服媽媽。因為...爸爸沒辦法做到媽媽為孩子做的這些。”

啾啾偏頭看著坐在椅上的媽媽。

小腦袋里不由自主地幻想出紀茗晚上哄睡覺的畫面。

香香的媽媽會把抱在懷里，用最溫的聲音給講故事，用暖呼呼的手拍拍。

想到那種場景，啾啾眼睛亮了不，眉眼彎彎。

堅定地握起小拳頭，“爸爸你放心，我會把媽媽救醒的！”

要吃好多好多東西，這樣就能有好多靈氣救媽媽啦。

森林之主江啾啾，救醒媽媽不用愁~

**

到了晚上，讓啾啾愁苦的事來了。

爸爸給吃的東西，依然只有一點點。

而不是億點點。

如果爸爸一直把當作人類崽，那啾啾本沒辦法獲得靈氣。

所以當爸爸問明天要不要去找江濉哥哥的時候，啾啾激地點了點腦袋。

臉上的歡樂地一晃一晃。

“啾啾最喜歡哥哥啦。”

喜歡哥哥好看的臉。

盡管很多時候兇兇的。

像只兇的大老虎。

明天是周六，江濉不上學。

江翰清明天其實有時間陪啾啾，考慮到江濉的子，這段時間他估計不會回家，明天讓啾啾陪陪他也是好的，存了這個心思，他晚餐前就給江濉打了電話。

江濉語氣淡淡的，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

第二天園門口。

溫潤下，一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年抱著個小書包，他旁邊，穿著櫻的小團子正小口小口喝牛。

“照顧好啾啾。”

江濉“嗯”了一聲。

“啾啾再見，爸爸晚上來接你。”

啾啾放下牛瓶，小手朝他彎了彎：

“爸爸再見。”

江翰清走之前多看了江濉一眼，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卡遞給江濉。

“碼是媽媽的生日。別讓啾啾吃太多東西，早上吃了很多。”

江濉點頭。

后的啾啾急得蹦蹦跳跳。

趕忙抓著江濉的袖子拖著他往前走。

“哥哥不要聽爸爸的，啾啾早上吃的不多，一點也不多。”

小音很很甜，這是江濉對啾啾的第二印象。

第一印象是：一只用腳喝的蠢團子。

他跟父親關系不好，高中后就一直住校。

前段時間聽說找到了妹妹的蹤跡，那時心里欣喜了一番，差點打算翻墻回家等妹妹，但欣喜過后，他又想起從前被漠視的時候。

臉瞬間淡了不。

從江啾啾手里奪回自己的袖，江濉瞥了眼旁邊矮團子，微皺眉。

其他小孩要麼被家人抱著，要麼牽著手一起走，這樣才安全。

而他跟啾啾...

“喏，哥哥，牽手手。”

啾啾主出乎乎的小手，手背上的窩窩鼓鼓的，起來或許很舒服。

江濉沒。

他不想喜歡這個矮團子。

小手在空中晃了晃，啾啾昂起頭：

“爸爸也是這麼牽啾啾走路的。爸爸說，不牽著啾啾，啾啾會走丟。”

啾啾見哥哥還沒有反應，自顧自地把小胖手塞到他手心里。

“哥哥，走~”

江濉僵了幾秒，走了幾步之后才慢慢放松。

**

在園里逛了一會后，江濉去了趟便利店。

剛進去，啾啾展現出異常的喜悅。

比見到孔雀開屏還喜悅幾百倍。

“哥哥，要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江濉瞥了一眼，手朝指的地方過去，漸漸靠近時——

啾啾眼里有星，亮得刺眼。

然后，修長的手指略過甜甜的棉花糖、略過好吃的水果糖、穿過可口的薯片，來到了一瓶水的旁邊。

在江啾啾滿臉期待、全神貫注的注視下，江濉毫不心虛地拎著一瓶水去了收銀臺。

啾啾眼里的星星就這麼——

墜機了。

等江濉付完錢，啾啾抱著一包棉花糖慘兮兮地注視著他。

兩個人默默對視良久，僵持不下。

最后江濉左手拎著水，右手拎著委屈的江啾啾出了便利店。

當然，沒有棉花糖。

旁人見了啾啾誰不說一聲可憐。

江濉剛在便利店門口的凳子上坐下，一包棉花糖從天而降，而后響起了一道略顯譏諷的聲音：

“江濉，出門在外，怎麼連包棉花糖都不舍得買。”

說話的人莫約十六七歲的樣子，短發，穿著件帶鉚釘的黑外套，一件黑的牛仔。

丹眼，眼尾上調，眉眼里說不出的一邪氣。

啾啾慫得立馬往江濉懷里。

他把棉花糖遞到江啾啾面前，哄騙道：“吃嗎？”

江濉回答得不冷不熱：“我妹妹不吃，拿走。”

卓彥是他同班同學，高中兩年，兩個人一直不對付。

“我們是同班同學，你妹妹就是我妹妹。不過也沒聽你說過你有個妹妹啊？”

卓彥輕笑道，“也是。聽說你跟你家人關系不好，寧愿住在學校宿舍也不回家，不提家人也正常。”

他微微搖頭，“你還出門陪妹妹玩，今天都沒人陪陪你。”

“對了...”卓彥盯著江濉，一字一句慢慢道：“你爸還記得今天是你生日嗎？”

“連生日都沒人陪你過，有父有母活得像個孤兒，真慘。”

卓彥走之前看了啾啾一眼，笑了笑：“妹妹還不知道孤兒是什麼意思？”

“孤兒就是...”

“滾。”

卓彥目對上江濉那冷淡的雙眸，無所謂地擺擺雙肩，走了。

一瞬間，剛才還和諧的氣氛多了幾分抑。

江濉把懷里的啾啾放到桌子上，開始收拾東西。

他沒什麼好反駁的。

在他心里，他活得就像個個孤兒。

在母親還在的時候，所有偏給了大哥；母親懷啾啾以后，所有偏都給了。

而他。

在十幾年的生涯里，永遠都得不到父母的一點點注意。

他就是被大哥影籠罩的一抹云，影太多，最后了烏云。

如果不是啾啾要看園，爸爸怎麼可能想起他。

啾啾不知所措地看著一語不發的哥哥。

不知道孤兒什麼意思，但應該不是什麼好的詞匯。

想起剛才那個人說過的話...

江啾啾笨拙地從凳子上爬下來。

那個大壞蛋！

啾啾氣勢洶洶地揮舞著小拳頭噠噠噠跑過去。

江濉雖氣著，但還是匆忙收好東西跟在啾啾后。

江啾啾丟了一次，不能再丟第二次。

他出發的晚，只朦朦朧朧聽見啾啾稚氣的聲音：

“我爸爸可喜歡哥哥了。”

“你說謊！”

卓彥懶得理這個小崽崽，轉想走。

啾啾跑到他前，“跟我哥哥道歉。”

卓彥斂起笑容：

“如果我不呢？你能把我怎麼樣？”

啾啾愣了下。

完全沒想到這個人會這麼回答。往常在森林的時候，讓誰道歉誰就道歉。

可如今...

疑地了腦闊，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再回神的時候，卓彥已經走遠了。

園里小朋友很多，不人帶著板在玩，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香蕉皮。

啾啾小心翼翼穿過那些香蕉皮，再一次沖到他面前，昂起頭兇的：

“人在做，神在看。你不道歉，會有報應的。”

在神面前犯錯，即使神不出手，惡人也會因為自己的錯誤到代價。

卓彥笑了。

報應？

神？

神算個什麼東西。

沒被江啾啾的話恐嚇到，卓彥毫不在意向前走了兩步。

走第三步的時候，腳下忽然變得很。

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倒。

卓彥低頭看是什麼這麼，同時下意識地想用右手撐在地面上，借用左的力定住。

他發現，地上是幾塊香蕉皮。

邊有人驚訝地著：“別板啊！”

電火石間，卓彥才注意到左腳落地的地方有一塊板。

等到他想改變方向挪腳步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啪得一瞬間，板帶著卓彥左腳向前，整個人狼狽地摔了一字馬。

園里觀賞的游客不自覺地停下來看這極富有戲劇的一幕。

卓彥瞬間臉漲得通紅，全力想站起來的時候，一陣風吹過。

板往前，啪得一聲，他又摔了一字馬。

只不過這一次，所有人都聽到了牛仔破裂的聲音。

大庭廣眾下，卓彥的———

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