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上旬, 向來都是餐飲行業最繁忙的時段之一。有些店鋪甚至會拉長營業時間，乃至通宵達旦。

好在，甜品店九月下旬新招了兩名店員。接下來的黃金周, 不僅每人有一天休, 領班還設計了早晚班的班次。早班從九點鐘到下午三點, 晚班從下午三點到晚上九點。

這樣的安排，簡直是無巧不書，正好給尹之枝騰出了靈活兼職的時間。畢竟彩妝模特的工作在早上，時長還只有一小時。再怎麼拖延，下午也肯定來得及回去上班的吧？

轉眼，就到了十月一日早上。今天尹之枝正好休, 一天都很有空。早起囫圇吃了兩只包子，就帶著記下的地址，趕去車站了。

彩妝公司的地址在B市昌和路, 那是一片繁華程度不亞于金融區的地段。由于不悉路況, 尹之枝特意預留了兩小時的通勤時間。

好在，目的地比想象中要好找很多。走出地鐵站，經過人行天橋，一棟銀灰的天大樓, 就出現在了眼前。

天大樓的旋轉玻璃門外，用藍水馬攔出了一條路，幾個五大三的保安正在維持秩序。水馬后面是黑的人群, 幾乎都是年輕的小姑娘, 有的舉著五六的應援海報，有的肩上扛著長|槍短炮般的單反。

這一陣仗, 也引來了很多不明所以的路人的駐足觀, 并掏出手機拍照。

尹之枝很驚訝：“等會兒有明星要來這里拍戲嗎？”

系統：“昌和路這一帶, 本來就駐扎了國的兩家老牌經紀公司，還有不藝人工作室和錄影大樓。在這兒遇見明星的概率，比別的地方都大。有聚集，一點也不奇怪。”

尹之枝第一次在現實里看到這樣的景，趴在天橋圍欄，津津有味地看了片刻，滿足了好奇心，才蹦蹦跳跳地下了樓梯。然而，一靠近藍水馬，附近的保安就注意到了，眉一豎，大步走來，強勢地做出一個“退后”的手勢，大吼道：“在欄桿外面等，這里不能進去！”

“我是過來工作的。”尹之枝趕解釋，并出手機，打開短信給對方看。

保安狐疑地看了一眼，檢查了短信，確定不是來渾水魚的，才放行了。

尹之枝了汗，快步進大廈，按照指示，坐電梯抵達了20樓。

鏡子般的電梯門無聲朝兩側打開，人聲洶涌而來。這是一個明亮而繁忙的工作室，人人都在走，看似混，又奇異地有條不紊著。

尹之枝走到前臺，有點張地道明了來意：“你好，我收到了你們的錄用通知，是來當彩妝模特的。請問應該找誰報到呢？”

那前臺的姑娘原本在敲電腦，聞言抬頭，視線在尹之枝的臉上停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學員培訓班的彩妝模特是吧？稍等一下。”

前臺打線電話來了一個自稱為林姐的負責人。林姐將尹之枝領過長廊，帶到了一個化妝間前面：“這里是臨時休息室，你先進去等著。”

尹之枝點點頭，等人走了，才推門進去。

房間里很安靜，靠墻放著一排亮著燈的化妝臺，桌子上散落著很多沒收拾起來的化妝品。一個陌生的孩兒正坐在椅子上打游戲，看著也就二十出頭，面容致，打扮時，畫著淡妝，卻沒有掩蓋住眼中的疲憊。

聽見尹之枝開門的聲音，孩兒抬頭看來，怔了一下，就放下手機，自我介紹道：“嗨，你也是來當彩妝培訓班模特的吧？我Kira，是藝院校的學生。”

尹之枝也報上了姓名。

Kira顯然對頗興趣，格也有些自來，和閑聊了起來。在這期間，房間里又陸陸續續來了幾個孩。等人齊了，剛才的林姐敲門，探頭進來說：“培訓班學生已經準備好了，你們幾個跟我過來吧。”

明亮的化妝間里氛圍很專業，尹之枝被安排坐在最左邊的鏡子前。相比起甜品店的工作，被人化妝就舒服多了。拿來練習的學員是一個有點兒氣的男孩，手法非常溫。

尹之枝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放空思緒，據對方的要求，閉眼睜眼，一個小時就過去了。

結束后，尹之枝不喜歡臉上帶著妝，不好意思地要了卸妝水，去洗手間洗了臉，出來時，才注意到，工作室里面，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大腹便便、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

林姐看見他，就眼前一亮，頗有些諂地湊了上去：“王總！”

其余化妝師和工作人員也紛紛圍上去喊起了老板。看來，這個男人就是這家彩妝公司的大老總了。

不知王總和林姐說了什麼，林姐笑瞇瞇地聽完，點了點頭，就拍了拍手，大聲說：“各位看過來，王總今天生日，過來工作室看看，難得今天這麼多人，還新來了幾位同事，王總在‘夜’會所包了一個KTV包廂，打算請各位一起放松放松。”

王總也笑瞇了眼，原本就小的眼睛都了一條，目略有些放肆地在尹之枝上停了停，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后，他又有意無意地提了句：“除了我們公司的人呢，今天也請了星傳的高層過來，大家坐下聊聊天，說不定就能達長期合作關系，拓寬一些合作的新思路。”

星傳這個名字一出現，在座的造型師和模特都眼可見地激了起來：“真的嗎？”

“星傳的高層？”

尹之枝心也一。

星傳，演藝圈里一艘劈波斬浪、當之無愧的巨，旗下有無數超一線藝人，頂級資源也富得讓人眼紅。

和尹之枝一同當彩妝模特的同事，幾乎都是有意于往演藝圈發展的藝校學生，如果可以在星傳的高層面前刷刷臉，留下印象，對們的前途自然是有極大的好的。

傳聞里，星傳的如日中天，和它那位背景極深，黑白通吃的董事長有著莫大關系。

這設定是不是聽起來很耳？

沒錯，星傳集團，正是由柯煬的父親柯文一手創立的龐然大，在著名小媽文《嫁豪門》里多次出鏡。

柯文死后，如今接管了這一娛樂王國的人，是他的大兒子，即柯煬那個想置他于死地的哥哥。

只是，這個王總，是個做彩妝生意和化妝師培訓業務的暴發戶。覺和演藝圈聯系不大，怎麼會和星傳的高層扯上關系的呢？

系統：“這王總近一兩年，有意于進娛樂行業，大展拳腳。正好，星傳這段時間在籌劃一部以幕后造型師為主題的流綜藝節目。王總想往節目里塞自己的人，各種搭關系，好不容易才搭上了星傳一個高層。”

尹之枝嘀咕：“怪不得剛才跟員工說話也要顯擺一句。”

這半個月，柯煬就像一滴水消失在了海里。這還是第一次在別人口中聽到和柯煬有關的信息。

當你沒有任何頭緒時，就會本能地想抓住唯一的線頭。

尹之枝也不知道去見那個星高層，會不會有一點幫助，但決定試一試。

傍晚，眾人分別坐上了幾輛車子，一起前往夜會所。

在車上，健談的Kira忍不住跟尹之枝八卦起了兩個月前柯文心臟病發死去的炸新聞。

從中可以聽出，就連和娛樂圈沾邊的Kira，討論來討論去的也只是一些網上捕風捉影的傳聞，連柯文的孩子什麼名字也無概念。足見柯家之神，以及他們這個家族對背景的保護力度。

尹之枝：“……”怪不得柯煬那麼放心，直接把真名告訴了，也不擔心有所聯想。

很快，車子就在夜會所門口停下了。

這個地方，并不是什麼下三濫的場所，而是B市著名的高檔會所，有KTV、泰式按、桑拿等服務。因為私度很足，服務又好，經常有名人出。很久之前，周琰過生日時，也在這兒辦過生日會。

會所的大廳以黑金調為主，設計奢華，大理石地板可鑒人。他們一行人走過大廳時，忽然看見前方有幾個人迎面行來。為首的是一個年約四十歲、打扮雍容、眼神明的人，邊還有一個孩兒陪著。

來時還一副大老板模樣的王總，一看到對方，居然出了驚喜的笑容，快步上前：“金太，好久不見了！”

和王總滿臉堆笑的熱絡態度相反，這個被他稱為金太太的人，態度卻不怎麼熱，還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冷漠。

尹之枝好奇地小聲問：“那是誰啊？”

“你沒認出是誰嗎？”Kira嘖了一聲，用恨鐵不鋼的眼神看著：“你平時肯定不怎麼看八卦雜志吧。”

“嗯。”

Kira說：“那麼，港城的君瑞集團，還有它的老總金柏年，你聽說過嗎？”

尹之枝點頭。

君瑞集團隸屬于港城的豪門金家，最輝煌時，它曾壟斷了港城的食品行業。但近年來，在經濟重心挪移、同行業競爭者的沖擊下，君瑞集團已經不再一家獨大。但它的影響力依然不容小覷。

港城那邊的狗仔隊，是出了名的喜歡明星和富豪的料。君瑞集團的前任董事長做金柏年，年輕時，相貌英俊，長得跟白面書生似的，風流花名在外，是太太都有幾房，還和很多明星傳過緋聞，是港城各大八卦雜志社的常客。

估計是因為年輕時支了，去年，這老頭突然中風了，現在還沒恢復過來。

Kira低聲音說：“那個人就是金柏年的三太，厲害著呢。”

金柏年中風后，三太玩兒宅斗，玩贏了另外兩個老婆，拿到了公司實權，現在已經是君瑞集團的話事人了。

盡管輝煌不復當年，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老錢對暴發戶的鄙視鏈是天然存在的，難怪這三太看著不太待見王總。

王總似乎也察覺到了對方的冷淡，干笑著寒暄了幾句，就找了個借口，帶著自己的人撤了。

尹之枝慢吞吞地走在后面，與三太肩而過時，看了對方一眼，就不以為意地往前走了。

倒是三太，走出幾步后，忽然剎住步伐。

回過頭，驚疑不定，又有些迷茫地看著尹之枝遠去的背影。

三太旁邊的孩子奇道：“怎麼了，表姨？”

“……沒什麼。就是覺得，剛才好像看到一個以前的人。”三太遲疑了一會兒，了玉戒指：“可能是我看錯了，我們走吧。”

.

王總包下了一個豪華大套房，還人開了幾瓶酒。

尹之枝還不至于笨到在陌生的地方喝酒。滴酒不沾，坐得離王總遠遠的，抓時間往里塞吃的——夜的食出品還保持著幾年前一貫的水準，新鮮又好吃。

等了一個半小時，星傳的高層總算現了。

尹之枝定睛一看，那是一個材瘦削的中年男人，一來到，就被王總迎著坐在了他邊。

來了！

尹之枝掏出自己快沒電的手機，打算拍一張對方的照片——這也是來這兒的目的。

想試一試，如果拍到了星傳的人，再發給柯煬，柯煬會不會有點不一樣的反應。

然而，這張照片卻沒那麼容易拍到。在這種場所，唱K只是消遣，社才是頭等大事。周圍的人都換著法兒過去找那高層打招呼，導致了尹之枝拍的照片不是有遮擋，就是模糊了。

好不容易才拍到了一張算是清晰的，是那高層和王總在聊天并出正臉的照片，尹之枝趕保存下來，然后打開微信，發給柯煬，并和平時一樣，一字一句地敲下文字描述：【我今天做了一份兼職，左邊那個是新老板，他帶我們來夜會所唱K，還了他的朋友過來。】

尹之枝滿懷期待地點下發送。

圓圈轉了一會兒，旁邊顯示出了一個紅圓形箭頭，發送失敗。

尹之枝：“……”這包廂什麼都好，就是信號太差了。

系統：“不一定是地方影響了信號，宿主還于Hard模式里呢。”

果然如系統所說，尹之枝推開門，來到走廊，依然沒有信號。只得抱著手機，一路走到了最近的門，來到了天停車場。這里才有信號，讓把微信功發出去了。

尹之枝了下，看了眼時間，晚上八點多了，既然拍照的目的已經達，就找個機會走吧。

正當這麼想時，一種怪異的漂浮，忽然從腳底攀升至天靈蓋。尹之枝瞪大眼，眼前視卻忽明忽暗。力氣像是被人從骨髓里走了，眩暈如煙花火，在腦子里綻開，額頭突突地燙著。

為什麼會這樣？

今晚明明一滴酒都沒有喝，只喝了椰的。

這不是醉酒，生命值也是足夠的……為什麼部會油然生出這樣的反應？

擔心摔倒，尹之枝不得不扶著花壇坐下，低一聲，抱著頭，不知道多久，冷汗早已了衫，耳還在嗡鳴，而那眩暈的覺，已經散下很多。

怎麼回事……難道那是錯覺嗎？

系統：“不是錯覺。宿主，還記得你原本的結局嗎？”

尹之枝扶著腦袋，茫茫然中想起來，原本的結局好像是癌癥死去。

系統：“確切來說，是腦癌末期，癌細胞骨轉移后死亡。如果劇能平穩推進，就能完全屏蔽痛楚和副作用，讓你的維持健康，直到改寫命運為止。但如果劇出現了徹底崩壞的風險，屏蔽功能便有可能會失常，導致出現各種奇奇怪怪的副作用。你也可以將它視作一種風險預警。這不常見，所以更該注意。此次副作用將持續三分鐘。”

劇徹底崩壞的風險？

風險的預警？

尹之枝只想到一個可能。

那就是，柯煬現在可能正在……不，柯煬可能馬上要遭遇危險。

松開了太的手，卻忽然看見，自己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雙鞋子。

王總蹲在了的面前，背對著后方的停車場那慘白的路燈芒，略微歪頭，仿佛想從底下看是什麼表，滿臉關切的微笑：“小尹，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里啊？”

那張白天時尚算和善的臉，此刻在影中，壑，顯出了黏膩的猙獰，讓人作嘔。

當這張臉映尹之枝眼里時，的心臟幾乎停滯。

“我看你一個人出了包廂，有點擔心，就跟出來了。你是不舒服嗎？還是喝酒了呀？”王總扶住了的后背，故作關心地攙起了。

尹之枝腦海里警鈴大作，拍開了他的手，怒道：“我沒喝酒！”

用了很大力氣，然而，那副作用還沒消失，在皮糙厚的王總上，連打帶踹，也造不了很大的傷害。王總依然試圖強行架起，酒氣熏天，曖昧地笑道：“小尹，你知不知道，今天在公司里，這麼多人，我第一眼就看到你了。我扶你去休息吧，我們換個地方，再慢慢聊……”

尹之枝生氣了，一邊使勁反抗，一邊心想副作用的倒計時怎麼還沒結束。等三分鐘后，一恢復力氣，一定要照著這狼的臉狠狠踹上一腳！

就在這時，黑漆漆的停車場中，忽然傳來了一道干凈又冰冷的聲音：“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