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悶熱與煩躁所充塞了的渾濁空氣, 一剎那間，仿佛被這道聲音穿了。

這聲音……尹之枝難以置信地看去。

不會吧，一說曹, 曹就到？

王總喝了酒, 反應慢了半拍，不死心地拽了的手肘兩下，遲鈍的聽覺神經才接收到后方的信號，轉過了。

夜濃如浸墨，尖哨般的夜風嗚嗚作響。車子匍匐排列, 胎兩旁，雜草蕭瑟地晃。暗淡的燈都被路燈濾了朦朧的白茫, 更遠的地方，便消在了黑暗里。

而此時, 就在距離兩人四五米的地方, 幽靈一樣，出現了一個高挑影。因為環境暗，還戴著黑口罩，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知是個穿著衛的年輕人。

意圖行齷齪之事卻被當場抓住，王總本能地有些心虛，手也松了松。不過, 當他瞇起醉眼，看清楚了來者的模樣——年輕人，比自己高，但板遠遠沒有自己壯, 那潰散的底氣就一下子全回來了, 扯著嗓子罵道：“關你什麼事, 他媽多管閑事，滾遠點！”

柯煬沒說話，將手從口袋出，活了一下手腕，隨即，一個箭步，疾沖上前！

幾乎是同一時間，尹之枝大驚失，一邊取出手機，一邊道：“等一等！你不是他的對手！別沖——”

不是尹之枝瞧不起柯煬，但剛才在里肆的難勁兒，預警了柯煬馬上要遇到危險。

橫看豎看，這個地方，唯一有可能傷害柯煬的危險源，就是王總這個狼了。

確實，和高一米八、重目測也一百八、長得跟個豬似的王總相比，柯煬看起來簡直不像他的對手！

但是，“別沖”這三個字還沒從的嚨里完整蹦出，尹之枝就看見了自己此生難忘的一幕——甚至沒看清楚柯煬是如何出手的，王總就被揪住領，整個人像一只笨重的麻袋，被重重摜在了車后蓋，發出了“咣當”悶響！

尹之枝：“…………”

尹之枝呆若木，看了一眼自己手機屏幕上剛撥出去、還沒接通的報警電話，一個激靈，果斷點下了掛斷。

廢話了，在這個景下，警察要是來了，覺得比較麻煩的人反而是柯煬！

另一邊廂，撞擊的劇痛，讓王總幾乎在一剎那就蒙了。大腦仿佛晃一坨稀碎的漿糊。一顆帶

的大牙，伴隨著憤怒而含糊的嚎，從那厚的里溢出。

但他沒有反抗的機會，甚至是頃刻息的空間。柯煬就走了上去。

一聲悶響后，王總的軀在地上滾了幾圈，鼻混雜著唾，刷一聲，從他那張滿是橫的臉上淌下，看起來可怖又驚悚。

此刻的他，早就沒了剛才的意氣風發，連滾帶爬地翻過，鼻也不，狼狽地往前爬去，胡地氣喊著救命。但沒爬幾步，他便再被一腳踹翻。

剛才最憤怒的時候，尹之枝不得照著王總的臉狠狠地踢去，狠狠教訓他。看到王總在柯煬手下吃苦頭時，也痛快得想要鼓掌。

但隨著柯煬一拳又一腳落下，看見他那雙冷靜又充滿戾氣的眼，再眼睜睜看到地上那張丑陋的臉噴出花和唾沫，慘聲不斷，尹之枝的嚨就像被什麼堵住了，手腳也不自地發僵——無關于仁慈或是惻之心。而是一種震撼。

這麼大以來，第一次直面真實的暴力場景的震撼。

好在，柯煬不是為暴力而暴力的人。確定這個臉青鼻腫的王總沒有回擊之力了，他就停了手，快步走向不遠的尹之枝，蹲下來，抓住的肩，與平視：“你還好嗎？是喝酒了嗎？”

“沒……我沒有喝。”尹之枝深呼吸了一下，攥柯煬的手，這會兒才有了實，探頭，張地問：“那個人不會死吧？”

“沒事的，我有分寸。”柯煬言簡意賅，看還坐在地上，就托著的肩，微一使力，將拉起。

尹之枝的雙比剛才有力氣一點了，可頭還是發暈，站起來時，晃了晃，將大部分的重量在柯煬的上。

柯煬攙住了，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夜會所后門的幾個保安似乎聽見了某些靜，正朝這邊張。他眼神微變，攬住了尹之枝的肩，低聲說：“有人來了，我送你回家，快走。”

尹之枝忙不迭地點頭。

柯煬招手，來了計程車，將尹之枝塞進去，自己也坐下，關好車門。攏了攏口罩，再轉頭，恰好能看見那幾個保安正快速地跑向停車場。

但計程車早已開遠，轉過了十字路口，什麼都看不到了。

尹之枝有一肚子疑問，車門一關，就忍不住問了起來：“你怎麼會出現在那里？”

柯煬沉默了片刻。

這大半個月以來，他聯絡上了可信的人——那是他父親生前的得力手下，兼工作搭檔，整合了和他父親的死亡有關的蛛馬跡證據，開始私下進行調查。

其實應該理掉尹之枝送給他的那部手機，但神差鬼使地，他沒有那樣做。

每一天，都會給他發一些信息。似乎輕易就理解了他的不告而別，之后，每一天都會事無巨細地匯報自己的行蹤，并附贈問候語。

【柯煬，你是遇到急事去理了吧。】

【你什麼時候要回來，記得提前說一聲，我要提前多買點菜。(*^▽^*)】

【早上好，我現在起床去上班啦！今天早上降溫，我把長袖外套都翻出來了。】

……

那天離開時，他就沒想過再回去。

當斷則斷，不其，不想再被那種令人發笑的手段擾心緒。

但不知為何，每逢夜深人靜，無數次在對話框敲下的那句【我不會回來了，過段時間會將食宿費補給你】的文字，卻一直沒有發出去。

尤其是看見每天的那些溫馴討好、暢想著繼續和他一起生活的留言時。

人心復雜，他也說不清，為何自己明知道應該明確告別，還是產生了猶豫。

不想踏出那一步，仿佛踏出去了，就是倉促地關上了一扇門。

微信的頁面，就這樣別扭地停在了沒回復的狀態里。他需要……好好地再想一想。

今天晚上卻是例外。

當在微信上，看見那張照片，柯煬沒法再視而不見了。

星傳是他家的。盡管柯煬不混娛樂圈，但耳濡目染，他也并不是什麼也不懂的白紙。

在娛樂圈，有很多骯臟齷齪的人、骯臟變態的玩法，當中好些說出去，都會讓人大跌眼鏡，連連嘔吐。

這個姓王的暴發戶，柯煬早已有所耳聞。

此人雖然有錢，但私德很差，是個口味很重的老狼，還曾經卷過一些違法案件，包括兩起迷|案的控告里。

來B市發展后，倒是沒太多人知道他以前的底細。估計是覺得娛樂圈鮮|多，從前年開始，這王總就開始明里暗里地對柯家示好，試圖和柯家攀上。

但柯家本不可能和這種貨往來。

沒想到，再一次看到這張悉的臉，竟會是在尹之枝發給他看的照片里。

一閃而過的嫌惡和強烈的不安，地扼住了柯煬的心臟。他立刻回撥尹之枝的電話，但本沒接通。好在，他今晚所在的地方離夜會所并不遠，才能那麼快趕到。

這些彎彎繞繞，沒必要和說太多。柯煬頓了一下，才說：“我今晚正好在附近。”

尹之枝睜大眼：“這麼巧？你在附近？”

難怪柯煬能像天降神兵一樣出現了。

“嗯。”柯煬似乎不多說自己的事，轉而盯著，皺眉說：“尹之枝，剛才那個人不是好東西，你以后不要再見他，知道了嗎？”

尹之枝點頭，憤然道：“我當然不會再見他了，我真的沒想到他是那種變態，第一次見面就手腳的！”

計程車很快就開到了尹之枝租住的老城區附近。前方修路，只能下車步行。柯煬付了車錢，關了車門。

路上，路燈昏黃，他們穿過了繁忙的夜市，小吃攤的煙氣騰空而起。后方，是一片安靜佇立于昏黑中的居民區。

尹之枝的頭已經不怎麼暈了，但擔心柯煬會跑掉，從下車開始，就裝作還沒恢復，一直纏著他的手臂，不得鎖著他，不讓他走。

柯煬沒拒絕的靠近，還放慢了步速，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問：“你怎麼會為他工作的？”

尹之枝就將自己應聘工作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柯煬，踢開了路邊的小石子，嘟囔說：“好在這份工作的工資是日結的，今天也不算白去。”

“嗯。”

尹之枝瞄了柯煬一眼，抿抿，鼓起勇氣，提出道：“那個，柯煬，你之前的急事都辦好了嗎？這次送我回家后，你能不能別走了啊？其實我……”

這時，柯煬突然停住了，微微一瞇眼，盯著前方。

尹之枝的聲音不由自主地也一停，順著他的目看去。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較為安靜老城區城中村地帶。森然的暗夜，昏黃的路燈，長街窄巷，水管蜿蜒在沾滿牛皮鮮廣告的舊圍墻上。

除了風聲和偶爾幾聲犬吠，便什麼靜也沒有了。

但柯煬卻一不地著那個黑幽幽的巷口，瞳孔細，冰冷而警惕。

危險的預本能地上涌，尹之枝低聲問：“怎麼了？”

“……沒事。”柯煬慢慢收回目，手攬住了的肩，“走吧。”

帶拐了一條暗巷里，柯煬的步伐不自覺地越來越快。尹之枝也意識到了什麼，跟著他快跑了起來。哪知道，暫時甩掉追兵，路過一個岔口時，柯煬突然手，將拽了一個凹陷的位置，低聲道：“你馬上走，沿著這條路，不要回頭，也不要跟著我。快走！”

柯煬輕輕推了一下，轉，就如一尾魚，反方向跑開了，鉆進了黢黑的長巷里。

即使再笨，尹之枝這一刻也明白了——剛才在夜會所門外到的預警，并不是因為那個戰五渣王總。

真正的危險源，在這一刻，才從黑夜里顯出端倪——是柯煬的哥哥派來的人！

尹之枝本能地退了兩步，拔就跑。

然而，跑出了二十來米，還是慢慢地停了下來。臉變幻幾許，驀地一咬牙，往回追了過去！

……

那潛伏在黑暗里的人，如影隨形，在兩人分開后，就轉而跟上了他。

黑魆魆的冷巷地面積滿了油膩的污水，低矮的棚戶，爛尾樓，門窗閉的違建建筑……柯煬腳底發力，翻越過鐵欄網，風在耳旁呼嘯，后方的追兵仍追不舍。托車的引擎聲轟然嗡鳴，慘白的車頭燈追逐、圍堵著獵，來到一片沒有攔好的建筑工地前，敵人終于圖窮匕見。

柯煬微微著氣，瞳孔，看見了三輛托車在工地前方停下。

一個材悍、眼小闊鼻、眉心有道細疤的男人，領著兩個手下下了車，有意無意地攔住了去路，不懷好意地近了他。

“小爺，好久不見啊。”

“你這段時間呀，藏得太好了，我們真的以為你悄無聲息就死在什麼地方了。”男人從后腰的地方出了一把尖刀，晃了晃，說：“躲貓貓的游戲玩了那麼長時間，也該結束了，不是嗎？”

柯煬的繃了一張弓，足底挲過布滿砂礫的地面，忽地發力，朝著后方的建筑工地跑去！

建筑工地里復雜的地形，鋼鐵架，竹棚，還有沒有修葺好的樓梯走道，無疑都是可以利用的地方。利用這些阻礙，柯煬狼狽又敏捷地躲避著圍堵。然而，空手以一敵三，還是太過勉強了。

待柯煬將那兩個小嘍啰打得暈死，僅剩的那個刀疤男仍有余力，還將柯煬到了靠墻的位置。

柯煬雙眸發暗，肋骨劇痛，眸底淬著孤擲一注的狠意，蹲在了一個腳手架旁。而對方的模樣也沒比他好多，頭破流，走路也在晃悠，手中仍握著那把刀子。

似乎想用僅剩的力氣殺了他，刀疤男將刀一拋，反握于手心，猛地沖向了他。

“砰——”

可隨之響起的不是刀尖里的聲音，而是砸在皮上的聲音。

刀疤男前行的作也停住了，晃了晃。

柯煬心浮現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因為半張臉都是，他連視也是的。

隨著前方的人轟然倒下，他終于看見了后方的玄機。

尹之枝不知是什麼時候追過來的。稽地用外套蒙著臉，兩條也在呀的，手抓住了一不知從哪撿的竹竿——因為太用力地打下去，竹竿已經彎折了。

看見刀疤男倒地，尹之枝膽戰心驚，了，問：“他……我沒打死他吧？”

扔了竹竿，過了刀疤男，快步跑向柯煬，攙起了他：“你沒事吧？”

柯煬盯著，喃喃道：“你怎麼會回來？”

尹之枝道：“你今天幫了我。到你有麻煩了，我又怎麼能袖手旁觀？”

當然，這其實只是回來的一半理由。

在普通小說里，主角要打架時，炮灰不自量力，執意留下，只會拖累對方。但在這里不一樣，系統說過，和柯煬在一起，是柯煬安全的絕對前提。

如果在這個關頭跑了，那麼，柯煬今天晚上一定會兇多吉的。

知道柯家的發家史不那麼干凈，柯煬的哥哥手上更是沾了人命，他對柯煬一定不會心慈手。如果說一點也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但不管是從維護原劇的角度，還是個人良心的角度，尹之枝都不想當逃兵——覺得自己逃了，明天一定會后悔的。

柯煬的結微微一滾，深深地看著。

他曾經以為，尹之枝對他只有淺的、皮相上的喜歡。

但原來不是的。

今晚，明明自己也那麼害怕，卻愿意為他涉險……

那些口口聲聲說喜歡他的人里，從來沒有誰，愿意為他做到這一步。

時間急，尹之枝沒解釋太多，更沒留意柯煬的表，低頭，就鉆進了柯煬的臂彎下，想把他給撐起來：“你還能起來嗎？我們快走吧！”

誰知，就在這時，他們同時聽見了一聲低哼。原來剛才被打暈的刀疤男居然沒完全暈過去，居然爬起來了！

柯煬臉劇變，第一反應是將尹之枝護在背后。可不等他有所作，靠墻的一排本來靜默不的長竹，突然跟撞邪了一樣，全部了下來，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刀疤男。

刀疤男剛爬起來，一句狠話沒放，就又被一通好砸，打暈了。

柯煬：“……？”

果然，系統沒騙，只要和柯煬在一起，這本狗文就會啟主角不死環，自去保證柯煬的安全！

尹之枝松了口氣，高興地說：“太好了，這個壞人暈了，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