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煬想不通那排靠墻擺放的竹子為什麼會無風自倒, 但是，這種幸運的事，短時間, 恐怕不會連續發生兩次。

此地不宜久留，萬一他哥還預備了后手，那就麻煩了。

柯煬咳出了一口帶泥灰, 啞聲道：“……走。”

“好！”尹之枝重新鉆進了柯煬的臂彎下, 用肩抵著他：“來, 我扶你！”

柯煬極力緩過膛的痛楚，咽下了齒間的腥味, 摟著, 站了起來。牽時，瞬間繃了一張弓。

不過, 和第一次見面不同，他這回意識是清醒的，雙仍殘余著力氣, 被尹之枝攙扶著，倒也能自行下樓。

五六層高的爛尾樓, 水泥剝落, 鋼筋，樓梯都是砂石，黑魆魆的樓層間，僅有遠方的霓虹燈投來斑斕而暗淡的線。咚、咚、咚的腳步聲, 在空曠的環境里回響。

尹之枝右臂環著柯煬的后背，隔著服, 都能到這副年輕的僵, 心里發急。

剛才急著上去救柯煬, 沒觀察過這兒的環境。從三樓下來時，才注意到沿路的打斗痕跡——膠紙被風吹得颯颯飄。堅固的腳手架坍塌了一半，讓聯想到了人被狠狠地扔過去、轟然砸塌它的場景。鋼砸碎了玻璃，墻皮也削掉了一大塊。

在那堆廢鐵下，還一趴一躺地倒了兩個人，均是頭破流，半死不活，里發出微弱的痛。其中一人的小臂似乎還彎折了一個不正常的角度……

但尹之枝瞄了一眼，就收回了目。

雖然這一幕很可怕，看得人手臂骨頭都跟著疼了起來，但是絕對不會同這些人的。柯煬要是不下重手，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花了比正常步速慢一倍的時間，兩人終于來到樓下，推開環繞工地的鐵皮圍墻，了出去。這片地帶，是老城區里最荒僻的邊緣。垃圾雜滿出垃圾桶，堆積在樹下，污水橫流，瀝青路讓路燈暈了昏黃。別說監控攝像頭了，路上連個鬼影都沒有。

若在里頭被大卸八塊了，怕是要幾天后才會被人發現。

尹之枝將柯煬扶到樹下，氣吁吁，定睛一看，瞠目結舌地發現，柯煬的脖子前方竟有一道目驚心的痕，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勒過脖子。他的衛肩膀的地方也了一塊，滲了黑烏烏的一片，像水，但并不是水。

慘白的路燈映得柯煬那清癯慘白的臉很不好看，漂亮的貓眼也有些失去神采。

尹之枝的臉也跟著變了：“你……你流了！你剛才怎麼不說啊？”

“說了你會更害怕，沒事。”

“你先按著傷口止！”尹之枝想起電視劇的作，把外套遞給他，急切道：“再堅持一下，我去找車子，送你到醫院！”

然而，這個地方，人都沒一個，遑論是計程車。尹之枝出手機，想網約車，可這麼晚了，本沒有司機應答。

怎麼辦？

好在，這時，尹之枝扭過頭，突然瞥見，暗泊著一個悉的廓。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有辦法了！

……

柯煬坐在樹下，強撐著昏沉的意識，忽然聽見一陣清脆的“叮鈴”聲破風而來。

抬頭一看，只見尹之枝騎著一輛共單車過來了，在他面前剎停，一條直踩地，豪氣萬千地說：“上來，我帶你去醫院！”

柯煬：“……”

見他不，尹之枝又拍了拍后座，催道：“來呀，我騎車技不錯的，你別怕。”

尹之枝自己都沒想到，這項為了打工而練的技巧，居然有一天能派上用場。的騎車技都是在每天繁忙的早高峰階段練出來的，雖然沒帶過人，但應該問題不大吧？

畢竟沒有別的選擇了，柯煬沒說什麼，還是上了后座。

尹之枝扶著車頭，目視前方，忽然覺了點什麼，回過頭，出了疑的眼神：“你第一次坐人后座嗎？快抱我的腰啊。”

柯煬的眼睫微微一，聽話地展臂，摟住了。

將外套給了他。摟住時，那溫熱纖細的腰，只與他掌心隔了一層布。

尹之枝見他抱住自己了，滿意道：“好了，坐穩。我們出發！”

但沒想到，后座帶人比想象里要難多了，自行車飄出了一個銷魂的走位，刷地了出去。尹之枝腦門冒汗，為了不顛到柯煬，于東倒西歪里，艱難地控制車頭，好在，這麼踩出一段后，終于穩定了下來。

尹之枝打算送柯煬去最近的診所先理一下出，正沒命地蹬著車子時，柯煬不知在手機上按了什麼，忽然在后說：“前面左轉。”

“嗯？”

“聽我的，我讓你去哪里就去哪里。”

尹之枝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最終他們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這里是夜市和工地區的界，走過天橋，對面的人行道上停著很多小攤販的推車。不似這邊，靜得人心慌。尹之枝前腳將共單車泊回路邊，后腳就有一輛銀灰的車子駛上前來。

“跟我來。”柯煬帶上了車，尹之枝定睛，瞧見駕駛座上的是一個從沒見過的帶著鴨舌帽的男人。柯煬全程沒和他說一句話，男人安靜地開車。在這種氣氛下，尹之枝也不敢多問，只一直在黑暗里抓柯煬的手。

以為他們要去醫院，結果目的地卻是一家酒店的豪華套房——有客廳有房間也有浴室的那種。

不過，等尹之枝在套房里看到一個提著醫藥箱的醫生時，就明白了柯煬的用意。

那醫生一見到柯煬，就迎上來，開口就想“柯”。不過，這句稱呼在出口前，就被柯煬的眼神制止了。

醫生會意，就略過了稱呼，扶著柯煬，沖窗邊的沙發抬了抬下，說：“過去那邊坐著。”

尹之枝只好松開了柯煬的手臂，眼地看著他。

好在，柯煬沒有給下逐客令的打算，還告訴房間里有浴室和服，讓先去洗澡。

這是讓留下的意思吧？尹之枝怕他反悔，連忙說：“好好好，那你先理傷口，我等會兒再出來看你。”

柯煬卻不容置喙道：“不用，你在里面待著，不要出來。”

“好吧。”

等支開了尹之枝，客廳里恢復了安靜。醫生打開醫藥箱，幫助柯煬將服下。肩上果然有一道頗為猙獰的砍傷，好在，不算深長，只要合就行了。

在醫生進行消毒時，柯煬的手機震了起來。

“喂？齊叔。”

甫一接通，那邊便傳來了一個急切而渾厚的聲音：“爺？！”

柯煬緩了緩語氣：“是我，我到酒店了。”

齊叔便是暗中與柯煬聯絡的人，因為是看著他長大的，一急起來，說話就忍不住帶上了長輩的責備：“那就好！你真的太胡鬧了，明知道現在是什麼形勢，那邊正在滿世界找你。為什麼要突然一個人跑出去，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

“今晚的況有些急，我來不及和你說了。”麻醉針扎肩頭，柯煬聲音一頓，倒吸了一口氣：“等你來了，我再和你解釋吧。”

……

尹之枝在柜里找到了浴袍和干凈的，洗了個澡，在房間里轉了一會兒，又試著趴在門上，可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今晚發生了那麼多事，柯煬肯定有很多東西要理。不過，他為什麼別出去呢？是覺得會打擾他嗎？

尹之枝將自己摔在床鋪上，睜著眼看了一會兒天花板，忽然意識到自己今天還沒查過生命值那些數字。

不查不知道，一查差點跳起來——生命值沙瓶的上部，金星星陡然變多，如果算上還沒解鎖的良心值，總數已經填滿到了接近三分之二的地方！

本來還想著，柯煬了傷，系統不扣分就很好了。這良心值還真是意外之喜。

尹之枝振了。

由于有些掛心柯煬的傷口如何了，尹之枝不想睡覺。但空調很舒服，床鋪又涼快，沒忍住，歇了一會兒。

再次醒來時是因為覺到臉上的。

尹之枝朦朧看見，發現柯煬居然坐在了床邊的地毯上。在醒來前，他似乎正在的頭發。

但一睜眼，柯煬就停下了作。可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把手拿開，還繼續放在枕頭上。

尹之枝眼睛，睡意消了：“柯煬……你的肩膀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沒事，剛剛合好了。”柯煬垂眼，手下移，將頰邊的發撥開：“你不用起來，躺著吧。”

尹之枝：“……”

是睡糊涂了所產生的錯覺嗎？為什麼覺得一覺醒來，柯煬對說話的神態、態度，好像都不太一樣了？

沒來得及細想，柯煬便說：“今天晚上的事，你不想問我點什麼嗎？”

尹之枝猶豫了一下：“那些壞人是你的仇家吧？”

柯煬“嗯”了一下，算是承認了，凝睇著：“你不好奇我的背景？不害怕我才是那個壞人嗎？”

尹之枝搖頭，掰著手指，細數了起來：“你會給我煮面，還會幫筋的我熱敷腳。還有，剛才察覺到危險的時候，你第一時間就是讓我往反方向逃跑，有多遠跑多遠。對了，剛才那個壞人從地上爬起來時，你第一個作就是把我拉到背后保護。這樣的你，我又怎麼會害怕？我又不是傻子。至于背景的話，出來朋友，我是和你這個人朋友，又不是跟你家里朋友……”

把他們之間發生的大事都數出來，再強調一下“朋友”這個詞，不知道能不能蹭點兒友值呢？

尹之枝說著說著，忽然，腰上一。

柯煬竟然一聲不吭地伏下，擁住了，將頭靠在了的腰上。

因為肩膀合了，柯煬的作看起來是克制的，但因無法忽略的型差和完全圈住的姿態，又出了一種難以描繪的……濃濃的占有。

尹之枝：“？”

尹之枝眨了眨眼。

果然不是錯覺。柯煬好像……變得粘人了？

不過也是，柯煬現在才十八歲，還不是未來那個經過世事錘煉的他。

就算是主角，他也不能未卜先知自己能死里逃生，今晚被圍堵時，他肯定很不安吧。

就像平時孤傲驕矜的貓，在到驚嚇時，也會出依賴別人的脆弱一面。

等緩過去了，柯煬就會恢復以前的格了吧。

其實，歸結底，這對柯煬來說算是飛來橫禍了。如果不是最開始弄砸了該走的劇，把柯煬惡心走了，柯煬本來是會平平安安地在家待上三個月的。

尹之枝再度疚了起來，抿抿，手落在了柯煬的頭發上，低低地說：“柯煬，你別擔心，這種危險的事以后肯定不會發生了。有我在，絕對沒人可以你一汗的，我保證。”

——畢竟，有萬能的主角環在發揮作用啊。

柯煬聽了這話，卻是松了手，慢慢坐了起來。

得到的保證，柯煬的心似乎好了一些，下一秒，他角一扯，哼笑了一聲：“還說自己不傻。”

尹之枝：“……”

柯煬的緒看著是好起來了，卻到了尹之枝不太開心。

他這是什麼意思，是在笑在說大話嗎？

明明很認真，說的也是毫不夸張的實話。

算了，就知道他不會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