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不耐煩的夏父和夏凱已經吃完飯了。

夏母和舒曜久等不來，夏凱又不會做飯，夏父只得親自下廚。炒糊的茄子就著發干的饅頭，好歹是把肚子給填飽了。夏父不挑，向來是能吃就行，但夏凱哪得了這個？委委屈屈地吃了幾口就不想吃了，又怕挨罵，只得不不愿地跟著啃饅頭。舒曜剛才進門的時候掃了他一眼，還看到他手里有小半個饅頭沒啃完。

在夏母眼里，飯菜向來是做給夏父和夏凱吃的，和舒曜不用專門做飯。端出吃剩的茄子，拿了個干饅頭便準備吃。看著焦黑的茄子，舒曜一點胃口都沒有，但原向來是什麼都吃，也不敢了馬腳。正準備忍著不適吃幾口，夏凱卻扭扭地挪到了旁邊，一臉討好道：“姐？”

看著他手里的干饅頭，舒曜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起了，道：“別吃了，我去炒菜。你等會。”

夏凱頓時松了口氣，尾似的跟在舒曜后面：“姐，我給你擇菜。”

不只他，舒曜也松了口氣。要真是吃了那焦糊的茄子，怕自己會忍不住吐出來。

眼看兩人去了廚房，夏父沖著夏母就是一通埋怨：“你干什麼去了，這麼晚才回來？”

夏母道：“還不是趙家那二丫頭？因為爹娘要給定親，不知道跑哪去了，趙家現在到找呢！”

“趙家二丫頭？招娣？”不過片刻，夏父便想了起來，“我就說他家那二丫頭不行。天底下哪有挨了爹娘的打，去揍弟弟出氣的？趙大鵬也不好好管管他閨，現在好了吧？家里出了事，爹娘也不管，弟弟也不管，直接就跑了。”

夏母搖了搖頭，也跟著嘆了口氣：“趙家那兩口子愁啊，他家的耀耀還在局子里呢。那小子從小就皮，他倆也不管，從來舍不得揍，這下是闖了大禍了。”

“你也別笑話人家，趙家那兩口子沒管好，你就管好了？”想起舒曜鬧著要上學的事，夏父沒好氣道，“前段日子鬧那樣，幸虧親戚都嚴實，沒旁人知道，不然現在人家笑話的就咱們了。”

“亞男那是一時想不開，現在不都好了嗎？”夏母不服氣道，“亞男下午還不大肯說話，現在凱凱一說，不還是做飯去了？外面誰不夸咱們家亞男勤快聽話。要我說，就是你得太狠了——你罵干什麼？那丫頭心得很，你和說說話，說說家里什麼況，還能吵著去上學？”

看著廚房里忙著做飯的舒曜，夏父也略略寬心，哼了一聲：“這丫頭還算有點良心。要是和趙家二丫頭一樣，看我不揍死！”說著，他又看夏母道：“你也看著點。有一就有二，誰知道跟不跟趙家那丫頭學？”

“知道，明天和李嬸子說一聲不就行了？反正一天到晚就是坐在門口拉呱，也沒什麼事干。”夏母一面應承著，一面把話又說到了夏凱上，“你也管管你兒子。他這回又考了倒數第一，臊得我都抬不起頭來。你說他這是怎麼回事，數學也就罷了，怎麼語文還能考出來個不及格來？”

“那你說我怎麼辦？”提起這事，夏父也是氣不打一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他也不笨，就是不想學。都是一個肚子出來的，他怎麼就和他姐姐差這麼多？”夏父越說越來氣，“今天我遇著老蔡那個孫，他問亞男考了多分，要上哪個學校。我沒好意思說，胡應付了兩句，他就說什麼‘不行啊，現在哪有能考上學還不上的？三中再差也是個高中，怎麼不都比不上強？’臊得我說不出話來——他績但凡有他姐姐一半好，咱們至于讓他姐姐去打工，讓旁人來咱們的脊梁骨？”

提起夏凱的績，夏母也是唉聲嘆氣。等舒曜端了菜上來，兩人也沒想出個法子來。吃了飯，舒曜去刷碗。夏凱癮又上來了，拿起游戲機就想打游戲，被憋了一肚子氣的夏父逮了個正著，揪起來就是一頓罵。舒曜在廚房里，還能清楚地聽到夏父的呵斥聲：“你個小王八羔子，一天天就知道打游戲！老子給你吃給你穿就是讓你打游戲的？你又考出個零鴨蛋來給老子丟人現眼！”

涼水從舒曜的手上沖過，清楚地到了來自夏亞南靈魂的抖。隨著夏父的呵斥，抖的幅度越來越大，像風中落葉的瑟，更像是無聲的嗚咽。

默不作聲地刷完了碗，舒曜洗漱完，便躺到了床上，開始呼系統。

絨絨的團子系統應聲而來：“宿主有什麼事？”

舒曜沉靜道：“我要和夏亞南見上一面。”

團子系統扶了扶眼鏡，一臉嚴肅：“據規定，宿主和委托人只能在一開始接收記憶的時候見面。”

舒曜卻并沒有氣餒，而是有條不紊地分析了起來：“我看過你們的組織章程。在完任務之后，委托人可以回到自己的繼續生活。所以委托人的靈魂沒有消散，夏亞南就在你們的空間里，只要你們同意，我就能見到，這是其一。其二，你們的宗旨是幫陷在泥潭里孩找到一條走得通的明人生之路，也就是讓們看看怎麼樣才能自救，而不是簡單地讓我闖關——不然我的能力不會被封印，只能在夏亞南自的能力范圍解決問題。既然如此，那讓我和流一下，指導著自己一步步解決問題不是更好嗎？”

見團子系統有些搖，舒曜繼續道：“何況，你們系統的績效積分和任務完度也是掛鉤的吧？你想，你們的宗旨是給們指路，你的代號又是“引路人”——你覺得是我代替夏亞南完任務拿到的積分高，還是夏亞南自己完任務得到的積分高？”

許是被績效吸引了，團子系統猶豫了一會，道：“我得給上面打個申請。”

舒曜眉眼彎彎：“沒問題。”

雖然不知道這個進意識里的系統來自何方，但是從它的規則和發布的任務來看，比石安村里的這些人是強多了。

果然，不過一會的功夫，團子系統便再次出現了：“宿主可以和夏亞南可以見面，這次沒有時間限制。另外，”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宿主功完善任務副本，獲得‘靈魂互換’道。”

“靈魂互換？”舒曜訝然。可以見到夏亞南在意料之中，是據任務規則和系統的表現反復推定出來的結果，但這個道就是意外之喜了。

“就是可以隨時和夏亞南換靈魂，你們倆都能控制的。”拿著小本本，團子系統撓了撓頭，“宿主，你是怎麼想到讓夏亞南自己完任務的？”話音一落，它似乎是覺得自己詞不達意，于是又補充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夏亞南能自己完任務嗎？”

“不要低估。在這種環境下還能堅定不移地要上學，但凡有個人能開導，幫規劃，就能走出一條完全不同的路——你是不知道在這種環境里不影響有多難。和網上的那些言論比，這種耳濡目染，溫水煮青蛙的環境才是最可怕的。我和長的大環境差不多，當時我上初中的時候，也還覺得……”意識到自己失了口，舒曜起了耳邊的一縷碎發，改口道：“如果真的是被洗腦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本不會委托你們給指路的。為弟弟生、為弟弟死的一輩子多榮啊，有什麼需要改變的？再說，你們的委托人也不是隨意選的吧？要是什麼反抗意識都沒有，已經被洗腦得無可救藥了，你們還把我找過來給指什麼路？讓我徹底代替不就行了？”

一席話說得團子系統啞口無言。它張了張，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一團，它悶悶道：“好吧，你比我聰明。”

沒想到等了半天，系統卻說出來這話，舒曜不被逗笑了：“你不是人工智能嗎？怎麼還和我比什麼聰不聰明？”

“我才不是人工……！”團子系統頓時炸，可接著便意識到自己說了。叉著腰，它氣呼呼道：“雖然你比我聰明，但我也很聰明，所以別老套我的話，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舒曜忍不住又是笑。團子系統卻怕自己再被再套出話來，趕把夏亞南送進了空間里，跐溜便不見了。

隨著影的擴大，夏亞南的影越來越清楚。舒曜自己也以魂的形式進了來，一米六五的高再加上五公分的高跟鞋讓看上去比夏亞南高了一大截。看著夏亞南瘦小的和帶著淚痕的臉，舒曜不自覺便斂起了臉上輕松的笑容。試探地朝夏亞南招了招手，遲疑道：“亞南？”

這個名字的諧音帶著鮮明而濃厚的“傳統”特，一看便知道取名的時候，父母是懷了什麼樣的心。舒曜不知道夏亞南會不會為這個名字而到難過。

夏亞南卻并不知道舒曜的想法，只當是還沒記住自己的名字，小聲道：“姐，姐姐。我就這個。”

不安地扯著袖子，并不敢抬頭看著雅致的舒曜。聞見舒曜上的梔子香水味兒，還小心地離得遠了一點，唯恐自己上的油煙味兒熏著了對方。惶恐不安的模樣，像極了舒曜在救助站照顧過的流浪貓狗。

意識到了的張，舒曜盡可能放了聲音：“亞南，我舒曜，舍予舒，日翟曜。你可以我舒舒姐。我你南南可以嗎？”

聲音溫而悅耳，夏亞南著角，終于鼓起了勇氣，抬頭看著，蜷著涼鞋里出來的腳趾，聲音細若蚊蠅：“舒舒姐。”

仰頭看著舒曜。瘦小的軀，枯黃的頭發，兩頰也焦黃，一看知道是長期營養不良。有些皴裂的雙手上還有因凍傷而留下的疤痕，唯有一雙眸子黝黑，閃著堅韌的。

蹲下來，舒曜道：“南南，我有事要和你商議。”

夏亞南頓時如驚的小兔，連連擺手：“姐……舒舒姐，你做就好了。我，”不自覺又低下了頭去，聲音有些黯然，“我只上完了初中，什麼都不知道。”

搖了搖頭，舒曜道：“南南，看我。”

夏亞南遲疑了一下，但到底還是按所說，看向了的的眼睛。

看著夏亞南澄澈的眸子，舒曜的聲音溫卻堅定：“南南，人生是你的。我可以替你走完，讓你看看在這樣的境遇下，你也同樣可以活出彩。可這是我活出來的，不是你。如果你只是簡單地在旁邊看著，那和去看了一場電影不會有什麼區別。倘若重來一遍，你很容易就會走上原來的老路。這和你做數學題是一樣的——看著別人做了一遍，和自己親自做一遍，效果是不一樣的，對不對？”

看著舒曜，夏亞南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前面的話還有些象，可數學題是明白的。有時候魏老師明明把題講了一遍了，可自己做還是會錯。所以魏老師在講完了例題之后，一定會讓他們自己手再做一遍。這個大姐姐也是這個意思吧。

見能明白，舒曜繼續道：“所以，我希這條路你能自己來走。我會在旁邊給你看著方向，把道理講給你，然后讓你自己來決定你要怎麼做。”

夏亞南心里頓時有些忐忑：“我自己決定？”

拉著的手，舒曜點了點頭：“南南，我不想替你做決定。因為不管我替你過得多彩，那都是我，不是你。當然，如果你不愿意也沒事。或者說你現在同意了，但是中途堅持不下去了，你也可以告訴我，我會替你走下去，而且保證不會再讓你來做決定。我會給你找出一條順暢的路，替你過上你想要的生活。但是，”舒曜頓了頓，“這樣的話，就相當于你找了我替考。考出來的分數再高，那也不是你的水平。如果你自己再考一遍，可能還是會考原來的分數。”

攥著角，夏亞南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抬起頭來，稚的臉上寫滿了認真：“舒舒姐，我要自己做決定。我們魏老師說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自己的路，我要自己走。”

了的頭，舒曜笑了。

沒有看錯夏亞南。

在石安村這種嚴苛地要求孩溫順聽話、為弟弟生、為弟弟死的抑大環境下還能保持本心，還能堅定要讀書而不是嫁人，夏亞南就是有的過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