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曜頓時察覺出不對來，立馬出聲道：“南南，深呼吸！來，跟著我做，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按照舒曜的話，夏亞南反復深呼吸，終于平靜了下來。見李大嬸好奇地往里看，指了指床底下的旮旯：“看里面有個白東西，我以為是凱凱的卷子，湊近了一看，結果是張衛生紙。”

李大嬸上了年紀，眼神也不比年輕的時候好使，往里一瞅，約看到了個白東西，便：“哎，是得讓凱凱收拾收拾他這屋。東西一多，想找東西都不好找啊。”

夏亞南道：“唉，我媽天天讓他收拾，他哪里聽啊？”說著，裝作不經意，把夏凱塞在柜子里的一簍臭子給倒出來。頓時，一濃郁的汗味混合著刺鼻的腳臭味彌漫了整個屋子。

“哎，小男孩是都懶。”李大嬸瞬間被熏得頭暈，“你媽天天上班，沒空給他收拾，你這個當姐姐的就給他收拾下。”

“他？他哪讓我給收拾？上回我和我媽給他收拾了一下，他就要氣死了，說什麼誰讓我們他的東西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夏亞南佯做嘆氣，“現在還是他小的時候嗎？”

“哎，小孩大了，就都不讓大人給收拾東西了。”左瞧右瞧也沒瞧不出來夏亞南有要跑的樣兒，又被夏凱屋里的味道熏得難，李大嬸便道：“亞男，那你找找吧。我回去了，煤氣灶上還燒著水呢。”

“哎，那我就不留您了。”終于把給熬走了，夏亞南心里一松，作勢要起，“我送送您。”

“不用了，不用了。”李大嬸擺了擺手，自己出了門，“你找東西吧。不然要是送晚了，凱凱又得埋怨你。”

“哎，那您仔細點。”夏亞南道。

目送李大嬸出了門，舒曜看著夏凱的那一堆臭子忍俊不：“你是怎麼想出來這個主意的？”

夏亞南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實也不想熏的。到底上了年紀，別再給熏出個好歹來，但這不是不走嗎？”

“不是，我是想說你干得漂亮。”舒曜忍不住直笑，“可總算是走了。”想起夏亞南找卷子時的表現，又囑咐道：“這是最后一步了。等會出門的時候，咱們可得小心點，別讓看出破綻來。”

“舒舒姐，我剛才是沒忍住。”知道是想說什麼，夏亞南的眼眶有些發紅，喃喃道：“上輩子就是這麼跟我說的。一模一樣，一個字都不差。”

連一個字都不差啊。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在和說，你爹娘是沒辦法，是窮。要是家里有錢，哪能不讓你上學？俗話說長姐如母，你得照顧好你弟弟。后來見固執地要上學，的兩個姑姑甚至指責：“當時家里沒錢，你家的房子也是我們給湊錢蓋的，我們就沒你這麼多事。你看著你弟弟買不起房子娶不上老婆，你就心安理得嗎？”

親人們指責的話語一遍一遍地在腦海里回。捂著臉，大滴大滴的淚水在夏亞南無聲的落。

了兩天石安村的文化，舒曜閉著眼也能猜到那些人會說些什麼。知道是到了夏亞南的傷心事，溫聲道：“南南，這些都過去啦。現在我們要去報志愿，以后要念高中、讀大學。”

重重地點了點頭，夏亞南道：“嗯。”

干凈了臉上的淚水，夏亞南把夏凱的卷子塞進了包里，又把兩個垃圾袋綁在了破自行車的后座上。便推著自行車出了門。

昨天的紫花褂子正坐在門口，和李大嬸拉著呱。見夏亞南推著車出去，問道：“亞男，出去啊？”

臉上帶著笑，夏亞南道：“哎，去給凱凱送作業，順便把家里的垃圾給扔了。”

瞟了一眼那支棱著爛菜葉子的黑塑料袋，紫花褂子點了點頭，也沒當回事。倒是李大嬸扇著扇問道：“凱凱的作業找著了啊？”

“唉，可別提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卷子給弄進垃圾桶里的。要不是扔垃圾，我都找不著。”踩上了自行車的腳蹬子，夏亞南道：“四嫂子，大，那我走了。凱凱那邊急等著呢。”

“趕去吧。”紫花褂子和李大嬸都笑，“再不去凱凱等急了。”

“哎。”

蹬著自行車，夏亞南朝東邊騎去。沐浴在燦爛的里，整個人像鍍了一層金。

***

把自行車擱在了學校外邊，夏亞南進了校門。門衛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見步履匆匆又背著書包，只當是個來晚了的學生。瞄了一眼，就又趴在桌子上打哈欠了。

夏亞南問道：“舒舒姐，我們現在去微機室？”

“不急。”舒曜道，“現在離下課就還七分鐘了。咱們先找個地方把東西藏好，然后給你弟弟送作業。不然他急了肯定給你爸媽打電話，萬一你爸媽覺出來不對勁提前回家，發現咱們跑了就壞了。”

“好的。”夏亞南點了點頭，“藏在辦公樓樓下的小樹林里就行。現在他們正上第二節課呢，老師又不撿這些垃圾。”

辦公樓在教學樓西面，夏凱的教室在三樓。夏亞南藏好了東西，便拎著作業去找夏凱。兩座樓之間離得不算近，才到夏凱教室門口，下課鈴就響了。

夏凱的語文老師是班里唯一一個從不拖堂的老師。鈴聲一響，他便合上課本走了。夏凱正因為忘了拿卷子坐立不安，一眼瞥見門口的夏亞南朝他招了招手，頓時如釋重負。接過作業，他埋怨道：“怎麼這麼慢？要是再晚十分鐘，老徐能把我給吃了。”

“徐老師也是為了你們好。”見他埋怨徐老師，夏亞南忍不住勸道：“都說嚴師出高徒，你好好學習。”

因為經常來給夏凱送作業，夏亞南對徐老師并不陌生。

徐老師在學校里是出了名的負責。天天五點半就在教室里守著，等著學生過來上早自習，晚上等九點半上完晚自習，學生都回家或回宿舍了才走。在他管班的時候，學生背地里經常說他壞話，但年年都有以前的學生回來探他。

“知道了，知道了。”夏凱有些不耐煩，“你怎麼和媽一樣嘮叨？”

正說著，后排的一個高個子男生招呼夏凱道：“夏凱，老徐從小辦公室里下去了！”

夏凱立馬一個激靈，抓起校服外套就要跑：“姐，我做去了！”

低著頭不看他，夏亞南眼眶有些紅：“好，你走吧。”

“哎。”沒注意到的異常，夏凱胡套上了校服外套，和那個男生馬上就竄沒影了。

目送他下去，夏亞南道：“舒舒姐，我們去微機室？”

裝作沒看到眼眶里打轉的淚水，舒曜道：“嗯。換好校服，咱們就過去。”

***

以最快的速度換上了校服，夏亞南進了微機室。因為才下課沒幾分鐘，又是大課間，微機室里零零散散地還有不學生，有還沒收拾完東西的，有躲著不想上的，也有下一節課上微機，提前過來放東西的，上課的微機老師也在。見夏亞南急匆匆地進來，他只當是忘帶東西的學生，抬頭瞥了一眼就繼續看電腦了。

選擇了最北邊的最后一排的電腦，夏亞南打開了報志愿的網頁。輸了自己的準考證號和碼，找到了三中的選項，點進去報了名，正準備趁沒人注意悄悄離開，卻忽然覺對面有人在看。抬頭一看，頓時手腳冰涼。

那人正是劉三嬸子的小兒子、夏凱的同班同學劉連。見夏亞南也看了過來，劉連好奇道：“夏亞南？你來這里干什麼？”

聽他這話，夏亞南頓時連手都在打。舒曜也是一驚，正準備調整計劃，卻聽一個冰冷的男聲道：“劉連？你不做，上這邊來干什麼？”

聽到這悉的聲音，劉連登時渾都僵住了。他手忙腳地把數學卷子往桌里一塞，站起來磕道：“我，我……”看著對面的夏亞南，他急中生智，往上一指，“爸媽說半天沒回家，讓我到給找找。”

順著他指的方向，老徐瞇了瞇眼，看向了夏亞南。

見他轉移了視線，劉連趕把空白卷子往里面捅了捅，暗自祈禱這回能混過去。

認出是夏亞南，老徐也有些驚訝。

說來也是劉連運氣不好。他剛走到樓下，就想起來忘了拿鑰匙，本來想拿了鑰匙就去場，卻不料一上樓就看到劉連鬼鬼祟祟地往微機室里去。憑借著多年的經驗，他頓時眉頭一皺，深覺這事不簡單。遠遠地跟在后面，他在微機室的玻璃上一看，便見劉連從書包里掏出來了一份空白的卷子，一看就是準備補作業。

這還了得？這小子才老實了兩天，這就又開始飄了？他不冷笑了一聲，正準備悄不聲息地出現在劉連背后，輕輕拍一下他的肩膀，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個難忘的教訓，卻不想夏亞南也在這里。

夏亞南天天到班門口給夏凱送作業，他也有印象。一看就是個怪聽話的學生，還是魏老師那班的，聽說學習也好。現在中考完了，按理應該在家里好好的呆著，怎麼就跑到學校微機室里來了？

心里這麼想著，老徐背著手踱過來，轉到了夏亞南的后面，一眼便瞥見了沒來得及關掉的報志愿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