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亞南八點多才起，眼下還帶著濃重的黑眼圈。整個人萎靡不振，顯然是滿腹心事。幸而魏老師今天有事沒過來，不然一準要問。

看著心事重重的夏亞南，團子系統好奇道：“宿主，你怎麼讓自己選啊？”

“既然說好了讓自己走，那就遲早要放手。與其拖到最后，倒不如從現在開始，就跟階段測試似的，定期檢查一下的想法有沒有改變。”舒曜道，“再說，這些天我給灌輸的理論已經夠多了，再這麼講下去會消化不良，得讓自己靜下來好好想想。”

“可萬一后悔了怎麼辦？”團子系統憂心忡忡，連從不離的小本本都忘記掏出來了，“咱們還得完任務啊！”

“不會后悔的。”舒曜的語氣極為肯定。

“為什麼？”團子系統顯然有著濃厚的求知，“不是還猶猶豫豫的，掛念著那弟弟嗎？你和說趙迪沒有管弟弟的義務的時候，還滿臉不同意。”

“看，你都只記得掛念弟弟。”嘆了口氣，舒曜道：“這麼長時間，你看有主提過爸媽一句嗎？”

團子系統頓時愣住了。一骨碌爬起來，它茸茸的子也不到滾了：“你是說已經對爸媽死心了？”

“這倒也不至于，不過肯定不會因為爸媽輟學了。”舒曜道，“至于弟弟，當時談論趙迪的時候，雖然不認同我說的趙迪不該管趙耀祖，但是我問趙迪是不是該為了弟弟輟學，也是覺得不妥。何況弟弟只是買不上房子，遠遠沒到不輟學就得進局子的地步，怎麼可能攔得住？”

“可那要是以后一心扶弟怎麼辦？”團子系統抓了抓自己的，再次滿臉沮喪，“這樣咱們的任務也完不啊。我們的組織可是‘長姐不為母’，這怎麼能行呢？”

長姐不為母？舒曜詫異地挑了挑眉。這名字倒是取得新奇，寓意也好，不過……這個團子一副不太聰明的亞子，當時是怎麼應聘進去的？

“唉，想想在現實世界里天天閑吃懶做也沒意思。等以后我任務結束了，能朝組織申請當系統嗎？”佯做慨，舒曜狀若無意地問道。

見舒曜面羨慕，團子系統昂首，很是得意：“這可不行。我們系統都是經過心選擇的寵……”話到邊，它猛然反應過來，“啥？你又套我話！”

“噢，你們都是經過的心選擇的寵。”自屏蔽了它后面的話，舒曜著下，好奇地端詳著氣得跳腳的絨團子，“那你是什麼？哈士奇？”

“tui！別想套我話！”團子系統像個氣球一樣渾都鼓了起來，在地上滾來滾去，“我是絕對不會出賣組織的！”

看著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把組織給賣了個底朝天的團子系統，舒曜忍俊不，對它口中的組織越發好奇：“既然你說出來了也沒什麼事，那說明也不怎麼重要啊——不然你不早被召回去寫檢查了？要不你就告訴我吧——你是不是二哈？”

氣鼓鼓的團子系統像個即將被吹的氣球，毫不理會滿臉好奇的舒曜。見它不搭理自己，舒曜也不急，而是自顧自說道：“我覺得你就是二哈。除了二哈，什麼狗能這麼傻，套話一套一個準？而且我看你賊喜歡打滾，和我朋友家的那只二傻一模一樣，估計也是既拆家又……”

“呸！我才不拆家！”打滾的團子系統忍無可忍，“什麼套話一套一個準，我可是組織里……”

說到這里，它才反應過來自己又一次被套了話。看著忍笑不住的舒曜，團子系統當場炸：“你再這樣會失去我的！你再也不會遇到和我一樣溫帥氣、聰明英俊的狗……系統了！”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舒曜強忍著笑，“我保證再也不套你話了。”

原來還真是只絨絨。就是這傻孩子看起來不是很聰明的亞子，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溫帥氣，該不會是哈士奇和金的娃吧？

想起圍脖上流傳的哈士奇和金生出的孩子的圖，舒曜對這個傻孩子的長相有些擔心。

團子系統自然想猜不到舒曜在想什麼。蹦到了舒曜肩膀上，它氣憤地踩了好幾腳，抖落了一臉，才雄赳赳氣昂昂地跳了下來。

“我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套你話了。”由著它踩來踩去，舒曜哄道：“我這不是好奇麼？覺得要是以后能當系統也不錯，哪想得到這是你們組織的機呀？我還以為你們組織也到招人呢。”

“我們才不招人呢。”對舒曜的認錯態度還算滿意，團子系統心好了不，寬宏大量地選擇了原諒，“其實機也算不上。等你以后攢夠了積分，組織也會讓我告訴你的。畢竟……”想起來后面的還不能說，團子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道：“畢竟如果你表現得好，以后說不定還要和你們聯系嘛。”

既然說過不會再套團子的話，那自然就不會再問。舒曜點了點頭，也沒有深究下去，而是問道：“我能在空間里教夏亞南東西嗎？”

“教東西？”團子系統撓了撓頭，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在上左右，它從口袋里掏出了小本本，翻了一會，一字一板地念道：“組織章程之九：任務者行事委托人能力限制，不可超越委托人能力范圍，每次任務獲得的能力不可帶走……咦，章程里沒寫？”看到最后也沒找到相關的規定，團子撓了撓頭，“我給你問問吧。”

看來團子系統也是第一次做任務。看著急吼吼地翻章程、呼同事的絨團子，舒曜若有所思。

雖然瞧著是個新手，但團子的效率還是很高的。不多會，它便邁著小短，再一次進了空間：“組織章程里沒有相關規定。他們說據‘法無止即可為’的組織原則，教應該是可以教的，但是教授的方法和容有限制——只能在正常作息時間傳授方法和經驗，不能教的容，而且不能通過夢等非正常的形式進行。不然就相當于委托人得到了一個外掛，和我們組織倡導的任務者應當在委托人的能力范圍，通過切實可行的方式改變其人生的初衷是相違背的。”

點了點頭，舒曜表示自己明白了。

這個組織非常強調委托人“自的能力”。能夠被挑選出來的任務者都算是普世意義上的功人士，如果讓他們帶著自的天賦和能力完任務，對于委托人來講無疑是毫無意義——他們本沒有復制那種鮮亮麗的人生的能力。能力范圍之外的燦爛人生，于他們而言，不過是金碧輝煌的海市蜃樓。他們所求的是一條能自己走通的路，是自的能力范圍的最好生活。

這個組織有意思的。

舒曜莞爾。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扶貧先扶智如此，這個組織的任務也是如此。如果沒有這種限制，完全可以再走一遍自己走過的路——本科top5，碩博top2，海外流一年之后回本校，晉完職稱開律所，怎麼都過不差。但可以確定，這條路夏亞南走不通。

章東省的高考難度全國馳名，還曾出過因為分數線過高導致學生狀告教育部的事。夏亞南資質普通，據舒曜的高考經驗，可以沖一沖章師章財，但是211就比較困難了，985的希更是渺茫。如果想繼續往上走，以后考研倒是可以報好一點的學校。

如果是夏亞南，那麼大概會選擇報蘇省或者浙省的一所師范大學，然后專心備考讀研，爭取考上金陵師范。或者目標再定高一點，去考夏東師范。只要考上這兩所中的任意一所學校，以后想留在江浙都不問題。蘇南浙北，魚米之鄉，人間天堂實至名歸。而且這兩個地方的教師收也很不錯，只要避開臨安、金陵和姑蘇三個城市，買套四五十平的小房子的難度并不大，而且離章省不近也不遠，距離剛剛好，既不像泉州一樣離家萬里，容易水土不服；也不像海州一樣離得太近，容易被夏父夏母找過來，安穩而富裕的日子唾手可得。

不過這個想法倒是不急著和夏亞南說。現在還掙扎在擺原生家庭夢魘的路上，還是等認清楚了自己心底的想法，能夠鼓起勇氣親自拒絕父母弟弟再說才好。況且這是選擇的路，夏亞南不見得會喜歡——反正這麼大的時候是一點都不想當老師。當年高考完之后，自覺發揮失常，在家里大哭了一場。有位親戚安說要是沒考好就報某師范當老師，把安得差點心梗，幸虧最后只是虛驚一場，不然以當時的中二脾氣，估計得鬧著去復讀。

“要是扶弟可怎麼辦啊？”團子系統憂心忡忡地坐在地上，忍不住薅了一把自己的，“宿主，你要不還是打個申請，調整任務難度吧？這個任務的難度也太大了，咱們都只是新手啊！”

“急什麼？”舒曜托著腮，“反正你也說了，這關是隨機任務局，給小白練手用的，贏了最好，輸了也不扣分。最多咱們白干一天唄。”

“白干一天難道是小事嗎？咱們的任務一共才十天啊！況且我們是‘長姐不如母’組織，怎麼能培養出來扶弟魔呢？”團子系統一臉的恨鐵不鋼，“看著猶猶豫豫的，你難道不氣嗎？你看看人家趙迪，家里都給那樣了，人家照樣一心讀書，也沒被爸媽給洗腦。倒好，那弟弟給上一分甜，就恨不得把命拿出來——的命就那麼不值錢嗎？”

嘆了口氣，舒曜道：“團子，你沒在章東省，尤其是章西南的農村呆過吧？”

“啊？”團子系統聽得一愣，連給自己取了個“團子”的綽號都沒注意到。

“如果你是章西南農村的一個孩，那麼從你出生開始，你周圍就會有人不停地勸你爸媽再生一個男孩——當然，你爸媽都是自愿的，他們比任何人都迫切地希能生出來一個男孩，你不過是他們傳宗接代的副產品而已，但是這些話他們絕對不會說出來——他們還等著你以后照應你弟弟，平分養老任務呢。沒必要在這種細枝末節上惹得你不舒服。”

“如果他們認為你比較聰明，那麼說到生男孩這個話題的時候會避開你；如果他們覺得你比較傻，那他們當著你的面就會說孩有多不好，男孩有多好。但是無論他們是否當著你的面說這些話，他們都會告訴你，你以后要好好照顧弟弟，以后姐弟有個伴，出了什麼事能相互照應，弟弟能給你撐腰——雖然實際上大概率是你單方面對弟弟進行準扶貧。而且如果你離了婚，你弟弟和弟媳基本不可能接你回家住，他們覺得你是潑出去的水，是外人。”

“只要結了婚，你爸媽那里就不再是你的家，而是你的娘家。你逢年過節回去可以，但是如果想要和你弟弟一家一樣常住，那麼抱歉，你遲早會被你爸媽出面攆走——你爸媽確實你，但是和他們的寶貝兒子比，你連棵草都不是。為了他們的寶貝兒子，他們心甘愿當這個惡人。”

說到這里，舒曜嘆了口氣：“你長了二十年，聽了二十年的‘以后就靠你弟弟給你撐腰了’、‘孩子最重要的是找個好婆家’‘你弟弟以后就靠你了’。當邊所有的人都這麼說的時候，你真的會去質疑這些話嗎？舉個例子，你懷疑過一加一等于二嗎？”

聽這話，團子系統愣住了。

搖了搖頭，舒曜嘆道：“數人可能會，比如趙迪，但大部分人還是會對這些深信不疑。可你能說這是們的錯嗎？不是每個人生來都是一反骨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們相信規則，也愿意去遵守規則。而們自小聽到的規則，就是這些令人反胃的東西。”

“一百個人里也不見得能出一個趙迪，而且像這樣強大的孩也不需要我們的幫助。像夏亞南這種覺得邊的人的觀點不對，想要反抗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反抗的孩，才是我們最該幫助的人。”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把拉出泥潭。但如果我連試都不試，那永遠都爬不出來。只要不放棄自己，我就永遠不會放棄。如果阿姜也在，我相信也會贊同我的觀點——已經把兩個這樣的孩給拉出來了。如果要給康復禮的話，我相信夏亞南爬出泥潭的事跡會比其他什麼都強。”

舒曜一字一頓，眼里是熠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