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平地過了一個月，葉濛每天面對著一百萬存款不知道該如何打發。

存銀行？太虧了點。

買房子？別看寧綏是個小鎮，房價倒是能進全省前三，中心地段的小區怎麼也得兩萬一平起。如果買個二三十平的小商鋪，夠是差不多夠，但問了幾個朋友，鎮上年租金也就三四萬一年，不劃算。

一百萬能干啥？一百萬啥也干不了。葉濛痛定思痛還是決定把這錢存銀行，自己去找份工作。小鎮工作也不太好找，除了公務員事業編，剩下的都是工廠車間小企業，還有就是銀行。葉濛學得是新聞學，但在北京做了四五年的公關，屬于自行業，這一下讓沒頭沒腦地找個趁手的工作，也難的。

“你干脆找個報社工作吧，寧綏日報，滁州晚報，都缺人的現在……”方雅恩在電話里建議說，“我記得你以前高中時說過你長大后最想干的事兒，就是當個記者。”

當記者這個想法，葉濛是早年看了一部瘋人院的紀實片，19世紀一名國外記者利用自己湛的演技功臥底瘋人院，并且揭發瘋人院的黑幕和真相，這種對真理的執著和對真相的捍衛著實深深震撼了。

于是葉濛頭腦一熱，一頭扎進了新聞專業。雖然家里幾個長輩耳提面命的，非要拿到畢業證就直接回寧綏，但其實當時還沒決定是回去還是留下北漂。直到收到一個報社的實習offer，才誤打誤撞地決定留在北京。

葉濛就如此抱著一腔熱枕和對新聞的敬仰進了這個行業，可能彼此對熱和正義的理解不同，老板要針對校園暴力寫一篇報道，前后取證調查跑了半個月，將事件真相事無巨細原原本本還原后，被老板原封不打回重寫，不解，這不就是真相麼？然而老板最后忍無可忍懟著腦門破口大罵的那段話至今讓回味無窮——

“本來好好的一篇能引起關注的報道，你給我寫這樣？你怎麼樣？飛天小警啊？”

他字字誅葉濛的心：“這個時代，不需要真相。共！共懂嗎？！你需要做的是用你樸實無華的文字引起看客的共，輿論自然會有方向，真相是什麼，重要嗎？如果這個世界條條框框都這麼分明的話，那你告訴我，為什麼地球是圓的！它就是要告訴你，你他媽要是個木木愣愣的正方形，你活個球啊！”

……

葉濛倒沒因此懷疑人生，只是接過之后，也確實對這個行業敬而遠之，知道，有些人是道德敗壞，有些人是不由己。

當然這些事從沒跟邊的人提過，事實上在北京那幾年，得所有委屈都習慣夜晚獨自一個人喝點酒，慢慢消化，因為母親的抑郁癥，怕影響的緒，葉濛從不喜歡跟人訴苦，那些被現實割裂、支離破碎的理想呢，也都不再跟人提起。

因為，沒人想聽，也沒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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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方雅恩掛完電話，葉濛將筆搭在鼻尖和上之間，神凝重地對著IPAD查看近幾個月的招聘信息，很不幸都沒有適合的。唯一一家看著有點靠譜的廣告策劃公司，上面居然赤晃晃地加表示不找本地人。葉濛剛準備掏出手機打電話過去問問，屏幕適時亮起。

一個陌生號碼。

“喂？”接起。

“請問是葉濛，葉小姐嗎？”

“是。”

“您好，我這里是城西室逃店，您還記得您在一個半月前在我們店里破了三個室的記錄，是這樣，我們老板想邀請您跟您的朋友過來，作為我們室逃最新一季室的試玩玩家。”

葉濛一愣，半天才想起來半個月前為了躲避大本鐘的相親和方雅恩刷了三個室。

遲疑：“可是，我的朋友腳傷了，恐怕不能參加了。我一個人應該不行吧？”

那邊似乎跟人快速商量了一下，給出建議：“這樣，您可以跟其他玩家拼一下嗎？這季的室最要2個人哦。”

“可以。”

“那明天上午十點，我給您和另外一位玩家預約了。”

……

葉濛第二天到的還早，九點半就進店了，老板一眼認出，笑瞇瞇地說：“小姑娘來這麼早？你的同伴還沒到。”

“沒事，今天什麼主題？”邊說邊找了本推理書，坐在沙發上看了起來。

“古堡探。”老板神兮兮地說。

“恐怖的？”

老板解釋說：“不怎麼恐怖，就是場景有點……我看你上回玩恐怖木偶也淡定的。”

葉濛點點頭，表示了解，玩游戲，需要清半小時的腦子，不然沒辦法進狀態。

大約過了半小時，葉濛似乎聽見門口的風鈴叮咚一聲響，朦朧間聽見老板低聲沖來人招呼：“哎，來了？”

然后男人低低嗯了聲。

葉濛下意識偏頭瞧過去，就看見李靳嶼站在門口，仍是穿著那晚在酒店的黑工裝外套，運，腳上一雙匡威，顯得那雙長修長，腳踝清瘦有力。完全不像二十七，倒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哥哥。

彼時，室出口剛好出來兩個意猶未盡的姑娘，還沉迷在剛才繁雜的室謎題中，地大聲復盤剛才的形，嗓門如雷振鼓，吵得不行。一瞧見李靳嶼，眼中頓生驚艷，兩人立馬面目赧地小聲下去，甚至還有些懊惱地剁了剁腳。

老板將人領過來，熱的介紹替他倆介紹：“這是李靳嶼，幫我策劃過幾次室主題。我們這里的固定試玩玩家。你之前破的那幾個室記錄，都是他——”

“不用介紹了，認識，”李靳嶼直接打斷，“您去忙吧。”

“額，”老板只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深知這個小鎮圈子到底有多小，隨便找一圈都是高中同學，很識趣地離開，“好，那你們聊。”

門外風鈴一，又有客人進來。葉濛把手上的書放下，對他笑了下，“這麼巧。”

李靳嶼在沙發邊上坐下，大剌剌敞著，也勾了下角，“我上次聽老板說，有個人這麼閑刷了一晚上的室，把我的記錄都破了。沒想到是你。不用上班麼？準備抱著你那一百萬養老？”

兩人并排坐著，還像一對剛在一起沒多久的的，進來的人都忍不住朝這邊了下，像兩個活字招牌。服務臺兩個服務員也時不時地悄悄朝那邊打量，竊竊私語道：“小嶼哥跟這個姐姐有點養眼。”

當事人倒是渾然不覺，并肩坐在一起。

“上次是意外，躲我安排的相親，沒地方去，就來刷室了，”葉濛反問，“你不也很閑，還有空來刷室？”

李靳嶼整個人靠著沙發，漫不經心笑笑：“我來賺錢啊，你以為試玩這麼輕松？要幫人修復bug的。”

葉濛盯著他看了半會兒，心生好奇問道：“李靳嶼，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

“你上過大學嗎？”

李靳嶼一愣，收了笑，側頭回視，高的天然優勢，無論站著或坐著，他永遠都比高一截，無條件碾，垂睨著：“為什麼問這個？”

抿示意他先說。

李靳嶼背忽然離開沙發，傾過拿起面前倒扣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說：“沒有。”

“高中畢業？”

他喝了口水，結滾著靠回沙發上，冷淡說：“初中畢業行嗎？”

葉濛點點頭，知道他沒說實話，也不再追問。

老板室準備差不多，沖李靳嶼打了個手勢意思可以開始了，李靳嶼站起來，最后喝了口水，慢悠悠地嘲了句：“怎麼，名牌大學畢業的，看不起我們初中生？”

葉濛也跟著喝了口水站起來，慌忙搖頭：“沒有，我也不是名牌大學畢業的，你的江芝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都沒有看不起你，我為什麼看不起你。”

“我跟已經分手了。”李靳嶼強調。

“好，你的前友。”

葉濛不知道是不是太敏，還是真的到他的自尊心了，真的很神奇，跟這個弟弟可能天生氣場就不太合，無論多麼溫恬靜的開場白，聊到最后都會有點硝煙味。

老板已經開啟了室通道，宣布游戲開始，“來，這次場景我可是費了些功夫，也是第一次嘗試這種沉浸式劇本，你們幫我檢測下有什麼bug，多提寶貴意見，謝謝兩位大神了。我先介紹一些背景，你們現在在的位置就是城堡的口，葉濛你是這個古堡的丫鬟，靳嶼，你是這個古堡的爺，這個古堡里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你倆最好要角代……”

兩人都戴著眼罩，看不見對方的表，但葉濛明顯覺到，他絕對在笑。

葉濛：“……下次你們寫點有創意的劇本，比如公主和長工。”

李靳嶼：“直接開始吧。”聲音帶著笑意。

老板咳了聲，“那我長話短說，靳嶼你把眼罩摘了，然后把葉濛帶到樓梯間附近一個鐵籠子里。丫鬟是待解鎖狀態，爺找到方法解鎖丫鬟，你倆才可以一起解室——”

葉濛被關進鐵籠里后，李靳嶼到不急著找線索，而是坐在沙發上仰著頭東看看西看看，最后居然還在電視機旁玩起了桌上足球。他漫不經心地玩了兩把，真把自己當爺了。

“沒玩過？”葉濛看著他的背影說。

“玩過。”他老實答。

“玩夠了嗎？姐姐看著很有耐心的樣子嗎？”葉濛說。

“爺也很煩吶，”李靳嶼戲得很，真像個小爺似的，一只手掐著腰，一只手拎著一張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一張地圖快速記了下，隨手丟到一邊，嘆了口氣說，“老板剛給我說，外面停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