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污染、無公害》第17章 第十六章

甘卿這個時間本來應該在星之夢,但今天正好是進貨的日子,張士對小飾品很興趣,要求先拿回家給自己挑。所以剛拎著好幾斤小飾品上樓,就被一排遠道而來的蘋果攔住了去路。

順著蘋果往前一看,只見喻先生穿著熨燙平整的法式襯衫,訂了珠貝母袖扣,新眼鏡的鏡片泛著藍綠,活像是準備出席博鰲論壇的派頭……然后他左手拎著一只塑封的熏,右手捧著一袋快要碎渣的點心,腳下一條小花被,裹著個封良好的泡菜缸。

“……”甘卿被這種超級混搭沖擊了一下,“日子不過了?”

喻蘭川不知道假裝自己正在幫張撿東西還來不來得及。

顯然不愿意背這口土鍋,兩個小青年撅著屁滿樓道撿蘋果的時候,老人家就對著門口的穿鏡搭鞋子、抹口紅:“早聽說那天有個單人來找楊清,原來是呀。”

“楊清”就是老楊大爺的名字,喻蘭川在他送給大爺爺的挽聯上看見過。

喻蘭川敏銳地從“單人”幾個字里聽出了什麼,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甘卿背過手往樓下一指,又斜眼示意妖嬈的張士,做了個口型――“備胎”。

喻蘭川剛想拿著蘋果站起來,,差點又跪回去。

甘卿回頭問:“珍姐,是誰啊?”

喻蘭川又難以置信地看向――現在的人為了結房東,都能這麼不要臉嗎?

滋滋地往頭發上打彈力素,有耐心地說:“錢小瑩,年輕時候脾氣又烈又暴,有人‘飛小辣椒’,后來長大嫁人了嘛,‘小辣椒’聽著不太尊重,大家伙就給改了‘滿山紅’,也是個人,當年有幾個無聊的閑漢排過人榜,我記得排第五還是第六。”

甘卿很淡定地說:“哦。”

珍奇怪地問:“你個小丫頭知道什麼?”

甘卿找來一的針,上了五棉線,利索地把撕開的蛇皮袋上了,來回走了兩趟針,頭也不抬地說:“榜首是您的那個榜唄。”

喻蘭川:“……”

廉恥何在?

珍一愣,然后笑得花枝爛,也沒否認,探頭問喻蘭川:“怎麼了?”

喻蘭川三言兩語把事說了。

“嘖,好慘。”張珍退后兩步,打量著自己的全造型,一點也不走心地說,“那不是要變孤寡老人了?”

喻蘭川不愿意在背后拿別人的難事消遣八卦,于是沒接茬。

“這也沒什麼呀,”張珍輕飄飄地呵出一口脂氣,“誰還不是孤寡老人呢?”

甘卿和喻蘭川同時一愣,張珍已經起小坤包,款款地走了。

等鐘點工收拾完,喻蘭川就雇了幾個人,把重新封好的蛇皮袋搬到了錢老太他們的臨時租屋里,然后把錢單獨拿出來,親自護送到了醫院,并且仔細看了看,沒能從那張臉上找到昔日“滿山紅”的蛛馬跡。

喻蘭川沒有要多說的意思,放下東西就走,他留下的紙包太大,錢老太一開始還以為是包吃的,撕開封口一看就瘋了,撒追出去,喻蘭川的車已經沒影了。

當代機車,畢竟是比幾十年前在山里拉煤的破火車先進多了,飛小辣椒也趕不上了。

錢老太在路口站了好一會,發現紙袋封口有一行字。

寫著:二十萬整,“磕倆頭”兄送,喻蘭川轉

送完錢回去,喻蘭川整理完周一例會的資料,沒事了。下午天高日朗,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一般這種休息日,他都會約幾個圈里朋友去打高爾夫,像在游戲里刷關卡一樣,很功利地社

今天,喻蘭川突然提不起興致了,回想起來,他本來就對任何球類運都不興趣,連比賽都懶得看,下場純粹是陪著別人玩,而和那些朋友們聊的所謂“政策趨勢與時代脈絡”,乍一聽高級,其實跟中學小孩聊明星八卦沒什麼本質區別――都是捕風捉影地瞎扯淡。至于靠打球和飯局發展的“人脈”,別說真有用的時候能不能用上,就連在朋友圈里轉個大病籌款,都沒有人點進去看一眼,隨便給個咖啡錢,可見也是虛無縹緲。

喻蘭川漫無目的地上了一會網,兩只手突然自作主張,去搜索了“火車黨”,沒搜出什麼結果,他就按著楊大爺給他介紹的“二錢”事跡,翻查當地舊聞,找到一點蛛馬跡,就保存下來,然后在當地的論壇和吧里發帖。

一開始沒人理他,喻蘭川也就把這事放一邊了,過了幾天,他無意中想起來,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其中一個帖子被置頂了。有個人寫了一篇好幾千字的長篇大論,講自己老列車員外公的見聞。

接著,類似的留言多了起來,有些是真的,有些大概是湊熱鬧自己從傳說里杜撰的。

“他們幾個人分別坐在不同的車廂里,快到地方了,就站起來在車里溜達,互相使眼,滿山紅故意自己坐在角落里,戴個頭巾,在小桌上放個小布包,窗戶打開一點。那些賊眼睛都很尖,看孤零零的一個人,也不知道防備,立刻盯上,車速一降下來,他們就撲上來車窗,鉆進來搶的東西。滿山紅可不手,一看有賊上鉤,一把攥住賊進來的手腕,把窗戶往下一,賊一看上當,狗急跳墻,從懷里出匕首捅一腳掃出去,匕首就飛了,車上埋伏的幾個兄弟們跳車抓賊的同黨。”

釣魚執法,居然跟后來瓷的套路差不多。

“我外公說,滿山紅把拖上車的賊抓住,按在地上,膝蓋頂住了賊的后背,就朝趕來的乘警笑,頭巾掉下來,出一把又又長的大辮子,紅齒白的……”

坐幾站以后,看見車里平安無事了,就下車,丈夫保準已經在站臺等了。據說錢老先生總是讓別的兄弟押送窗賊,自己穿山里的近路,用兩條能趕在火車之前到站接。不知道傳說是不是真的……”

喻蘭川想了想,聯系了公司的暑期項目實習生,實習生已經回學校上課了,是他大學師弟。喻蘭川托師弟在大學找了幾個寫校刊的學生,把這些都市傳說似的留言收集起來發過去,讓他們有償寫一篇滿山紅的傳記。

然后他拿著這篇傳記,聯系了他們以前投過的幾個文化傳公司和自小團隊,包裝了一下,又在當年鬧過車黨的地方論壇里定點投放。

據說后來“買包買表”的楊總看見,也在里面攙和了一腳,買了一撥營銷。

這是喻蘭川聽人說的,并沒有得到楊總本人的承認。

終于,在“磕倆頭”兄的二十萬也已經耗得差不多時,“滿山紅”的故事,從一眾籌錢求醫的乏味新聞里穎而出了,雖然閱讀量到底沒有突破“十萬加”,但只要讓記得的人知道,就已經夠了。

秋意開始濃重肅殺起來,三兄弟里的刀疤臉,因為從頭到尾沒有參與綁架,還一直試圖阻止師兄弟,查明后被放出來了。“滿山紅”的故事雖然被一個又一個的社會熱點覆蓋,但錢老太兒子的治療費也籌措得差不多了。

然而……

生老病死畢竟是天命,人,力所不及。

錢剛剛到賬,還沒等給醫院,錢老太的兒子就突然惡化,簽了不知道第幾次病危通知單,習慣地坐在急救室外等。

窗外忽然起了一陣風,樓道里閉的窗戶被悍風狠狠地搖了幾下,院里的大梧桐“嘩”地響了一聲,錢老太心沒有章法地跳起來,急救室的燈滅了。

茍延殘地掙扎了幾個月,錢老太了孤寡老人。

喻蘭川接到電話的時候,正趕上一場暴雨,全城大堵車,雨刷趕不上,前面的車流一,隔壁車主也不怕淋,拉下車窗,卷著袖子往外彈煙灰。

錢老太就在一百一十號院等他等到深夜,雨停了,喻蘭川才趕到,錢老太讓刀疤臉磕頭,被怕了他們這套的喻蘭川制止后,就扶著拐巍巍地給他鞠了一躬。

因為天氣不好沒法出門鬼混的張士,倚在自家門框上,忽然出聲:“小辣椒。”

要走的錢老太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看向張珍。

珍張了張,忽然想起了什麼,又笑了:“沒事了,其實我剛才想跟你說‘都會好的’,想了想還是不說了吧,反正也不是真話。天不好,慢走。”

一切都會變好嗎?

不會的,變好還是變壞,都得聽天由命。

可不管什麼樣,不還是得活著麼?

錢老太帶著刀疤臉下樓,消失在了東小院的樹蔭下。

珍轉過頭來,住喻蘭川:“小喻爺,我們幾個老東西都想讓你搬過來住,你楊大爺托我問你一聲,你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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