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污染、無公害》第21章 第二十章

“爺爺老了,有些事看法可能不太對,”老楊大爺很誠懇地對于嚴說,“若飛兄當年是孤一人來的燕寧,家人我們都沒見過,但我想,他那樣的一個人,后輩兒孫再不肖,也不至于做出這種事啊。”

“唔,”聽著像個烈士后代,沒據的罪名,于嚴也就不好掛在上瞎猜,就問,“那您看,這個自稱‘堂前燕傳人’的,有沒有可能是冒充的呢?”

老楊大爺:“這……”

喻蘭川忽然用胳膊肘捅了于嚴一下:“高樓失竊案什麼時候發生的?”

于嚴翻出手機,查了一下工作日志:“凌晨一點到四點之間。”

“現在還不到十一點。”喻蘭川敲了敲自己的表盤,“案發時大概十點,這樓上有一百多個住戶,所有人家的臺都朝一個方向,十點鐘的時候,至有一半以上的人沒有熄燈睡覺,如果是一個盜竊團伙,你不覺得他們太顯眼了嗎?”

于嚴皺了皺眉,這時,他收到了同事的呼,一個警找他:“于哥,你去哪了?”

于嚴:“樓下,問問目擊者,怎麼了?”

警聲音略微低了一點,好像有什麼不好說的事:“有點況,你能上來一下嗎?”

于嚴沖喻蘭川晃了晃手機,兩人一前一后地站起來,跟老楊大爺告別。

臨出門的時候,喻蘭川忽然想起了什麼,擺手讓于嚴先走,轉頭問楊大爺:“楊爺爺,您一直說‘五絕’,可數來數去只有四個,還有一位呢?”

老楊大爺一愣,沉默了下來。

喻蘭川問:“我問錯話了,不能提嗎?”

“倒也不是,只是說來話長。”老楊大爺想了想,“五絕中這最后一位……嘿,怎麼說呢?當年我們那是特殊時期,所以各路好漢,都能不計出、不計門第地湊在一起――要是在太平年月里,這位朋友……其實不大算是咱們正道上的人。”

喻蘭川聽了他的用詞,頭都大了,沒想到二十一世紀了,他這個“盟主”除了調解鄰里矛盾之外,居然還有跟“邪魔外道”作斗爭的附加義務!

“當然,這都是解放前的事了。”老楊大爺見他臉不對,連忙解釋了一句,“這位朋友當年沒過自己的姓名,因為人送綽號‘萬木春’,所以我們都他‘萬兄’。長得特別好,秀氣到什麼程度呢?他票過戲,能唱男旦,一扮上行套,滿堂彩。人也弱弱的,一兩百斤的糧食口袋,你要是讓他扛,能把他后背彎了,走一陣就得放下歇一陣,臉也白了,氣也虛了,手無縛之力。可你知道他是干什麼的嗎?”

喻蘭川心想:“……狗頭軍師?”

老楊大爺嘆了口氣:“‘萬木春’這三個字,落在‘春’上,取的是‘隨風四散’、‘潤無聲’的意思――就是他跟你錯而過,客客氣氣地沖你點頭一笑,你沒來得及答應,咽就裂開了。他們這一門,有個絕活,把人大卸八塊,就像傳說中的庖丁解牛,手里拿一把小刀,解完大氣不、談笑風生,刀刃一點都不能卷,也就是說不能費勁,費勁了,那就是功夫、眼力不到家。”

喻蘭川問:“這是殺手嗎?”

“對,當年啊,提起‘萬木春’這仨字,聽見的人都打個寒噤。”老楊大爺說,“雖說也是個義士,但跟我們終歸不是一路人。后來萬木春金盆洗手,大家來往才略多了一點,但也就是武林大會的時候過來坐坐。來了就喝一盞茶,從來不跟人手,也沒人敢挑釁他,后來萬木春年紀大了,就收了個關門弟子,讓徒弟替他來。那小子也是一氣,來了就跟老人們打聲招呼,和他師父一樣坐下喝茶,有人看不慣,私下里了一幫人去堵他,結果這伙后生被他挨個挑斷了手筋。他們這一門,從不切磋,練的就是殺,斷筋不是斷,已經算‘點到為止’了,那回的事,雖說是挑釁的小輩不懂事,但這梁子也結下了,他也就不跟咱們這邊來往了。念著老一輩的舊,二十年前他過來看過我和你大爺爺一次,邊帶著個小家伙,說是收養的徒弟,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喻蘭川聽完,對解放前的傳奇故事毫無想,只是頭更疼了,他希“武林大會”是個和諧太平的大會,最好是大家坐在一起吃點水果瓜子,敘敘舊、聊聊票,然后互相換一下土特產,就友好地各回各家,這種幺蛾子代言人式的人,可千萬別來。

于是他著太,匆匆上樓了。

于嚴被同事到八樓,呼他的警把他拽到一邊,小聲說:“于哥,我覺得不太對勁,我懷疑那個聶恪是個‘安嘉和’。”

于嚴一皺眉。

“向小滿――就是那個聶太太,一天二十四小時基本都在家,聶恪下班也還算規律,回來就把車停樓底下,看他家車就知道男人在不在家。按理說高樓行竊的賊肯定都是老手,作案之前沒踩點嗎?而且那個向小滿躲躲閃閃的,基本不正眼看人,一有人問話,就往后,聽說他們都搬到這一年了,從來沒跟鄰居主打過招呼,這麼一個人,突然有賊闖進家里,第一反應是上去抓?我不信。”警語速很快地說,“頭上撞這樣,臉還破了,不肯去醫院……我懷疑上還有別的傷。”

于嚴:“你的意思是,他家本沒進賊,是聶恪打老婆撞碎了窗戶,驚了鄰居,就坡下驢找了個借口?”

“對,”警義憤填膺地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于嚴:“……”

“不是……于哥,我沒說你,你不算。”

“我就當你是夸我吧。”被同事加“葵花寶典”家族的于嚴假笑了一下,又說,“鄰居都問了嗎?”

“問了,都說不知道。”警一攤手,“大家關著門過日子,就算聽見靜,也說不清是夫妻吵架還是家暴,不會隨便跟警察說。再說那個聶恪平時會做人的,出門還經常給鄰居帶東西,在這樓人緣不錯,抓不著他的把柄。除非的自己報案,跟我們去醫院驗傷,可是本不跟我們說話!于哥,你快想想辦法!”

于嚴無奈地看了一眼,心說:“我能有什麼辦法?”

別說害人自己不想讓人知道,就那些主報案的,又有多中途反悔沒下文了?家是人靈魂的一部分,家庭暴力里往往糅雜著多重復雜的心理問題,再被漫長的時間、外界的輿論與質條件等打一個死結,不是“男人打人”一句話說得清的。

這些剛工作不久的小青年,總覺得自己穿上制服,就能拯救世界,把“工作的意義”看得至高無上。

可工作能有什麼意義?不就是養家糊口麼?

管能管的事、不職,已經是最高職業道德了。

于嚴也是年輕過的,不想端著世態炎涼往后輩的熱里潑,就對說:“我們不能按著頭讓人報案,但是今天這事,說不定有目擊證人。”

警眼睛一亮:“那個蜘蛛人?”

“對,”于嚴糊弄說,“當時這個蜘蛛人就趴在窗外不遠的地方,804的靜那麼大,他肯定看見什麼了,我們可以先找到這個人。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試著給聶太太留一個私人聯系方式,有時候人們不見得愿意報警,但要是有個可以求助的人,走投無路的時候說不定會試試。”

警信了他的邪,干勁十足地去了。于嚴看著的背影嘆了口氣,走到樓道盡頭點了煙,心里約覺得這一宿是白忙。

聶恪家沒丟什麼東西,而除了聶太太向小滿臉上的傷,“賊”也沒留下什麼痕跡,警察們查了一圈、問了一圈,果然沒什麼收獲,只好讓他們登記一下,然后撤了。

等著看這個給喻蘭川下戰書的“蜘蛛俠”還會不會出現。

一百一十號院的居民們沸沸揚揚地討論了好幾天,除了樓下宣傳欄里多了一封提醒大家“鎖好門窗、注意安全”的通知外,再沒有別的水花了。

“聶太太,早啊。”

“小向,出門呀?”

“天氣這麼好,是該出來轉轉,別老在家里悶著。”

向小滿低著頭,步履匆忙地穿過東小院,別人打招呼,也不搭話,只是敷衍又倉促地笑一下。

小風把東小院里三姑六婆的聲音吹過來,細細地灌進耳朵。

“……命好唄,家里有房有車,老公能掙錢,天天在家躺著,班也不用上。”

“人家那不‘家庭婦’,闊太太,家庭婦不得管家干活啊?們家孩子在門口上兒園,沒見接送過一次,每天不到快中午不起,吃飯都是在外面買,一禮拜請一次小時工……這不是,去門口洗店里拿服去了,哎喲,花錢洗服,嘖!”

“人家老公好,有本事你也嫁。”

“我嫁你爸,給你當后媽好不好……”

說笑聲刮過向小滿的臉,像個大耳刮子,然而仿佛已經是挨慣了的,并不在意,木著臉來到了街角的洗店。

店是個老頭開的,雇了個二十來歲的小青年打雜,這個時間,老頭去吃午飯了,一般都是小店員接待

說起這個店員,大家懷疑他不是啞就是結,有人問話就會點頭搖頭,急了“嗯”一聲,一年四季戴口罩、耳機,好像不遮著臉,他就沒有安全似的,穿一件畫著卡通小人的舊t恤,從不跟人對視。

向小滿掏出收據條,放在柜臺上,洗店員就拿起來找送洗的服,倆人誰也不出聲,誰也不看誰,跟演默劇似的,店里只能聽見烘干機轉的聲音。

向小滿清點了服,頭也不抬地略微一頷首,轉要走。

這時,店員居然出聲住了

“等等。”他有一米八,是個高大年輕的小伙子,說話聲音卻又虛又弱,像貓,“你……您等一下。”

向小滿回過頭去,看見店員從柜臺下面出一個小紙包,紙包里是一把小刀片。

他的手哆哆嗦嗦的,聲音也哆哆嗦嗦的:“這……從您兜里撿的,是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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