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為何如此有病》第11章 第十一章

謝星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出門后遇見江母,以及跟在后的管家與幾個小丫鬟。

多是客房,主人幾乎從不面,許是瞧出的困,江母緩聲道:“你是兄長失明的那位姑娘……天黑了,不回房歇息麼?”

謝星搖禮貌頷首:“夫人,我們用了晚飯,出來散步消消食。”

不忘介紹后的晏寒來:“這是我大哥。二哥看不見,還需他在邊多多幫襯。”

江母恍然:“所以,二位是去尋那位失明的兄長?”

謝星搖心覺不妙。

第六誠不欺,對方倏爾一笑:“我一并前去看看,如何?”

江母說罷稍頓,似在觀察他們二人神

“二位莫怪我多管閑事。近來鎮中多有怪事,我兒大婚在即,定要確保府中安全。今日有人進言,你兄長神態自若,實在不像重病之人,或許——”

鎮子里一樁樁怪事的真相如何,為罪魁禍首,這狐妖比誰都更加清楚。

謝星搖含笑與之對視,腦中飛速運轉。

他們昨晚殺過兩個妖,江府的人之所以來這里刨問底,必然是懷疑府里混了修仙者。

明明是江府作惡,卻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偽裝出一副溫婉良善的模樣,不愧是只老狐貍。

一旁的管家子直,冷臉接話道:“夫人心善,不便對你們說狠話。我可把話撂在這里,倘若你們有所欺瞞,定要被送去監察司,好好查查你們與妖魔的關系。”

這番話說得正氣凜然,只可憐他尚被瞞在鼓里,不曉得自己邊那位“心善夫人”的真面目。

謝星搖心下并不輕松,佯裝出沉穩神態:“夫人請隨我來。”

頭腦飛快,一路走,一路迅速思考對策。

傳音有距離限制,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趁敲門的時候傳音。門關著,江家人見不到溫泊雪活蹦跳的模樣;等門打開,他已經兢兢業業進演員模式,問題不——

大。

謝星搖停下腳步。

問題很大,非常大,大大地大。

直到遠遠接近溫泊雪客房,才發覺一個悚然的事實。

這人沒把門關,留了條極寬的

隙,目是搖曳著的昏黃燈,白青年端坐于桌前,因背對著他們,只出勁瘦直的脊背。

與他并肩坐著的,是同樣背對房門的月梵。

寂靜,聽見溫泊雪苦惱道:“怎麼辦?我什麼忙都幫不上。”

此刻正是傳音的好時候,謝星搖穩下心神,正要有所作,后背卻被晏寒來輕輕一按。

傳音用的靈力,一腦全了回去。

想不明白此舉用意何在,飛快送去一個眼刀,再看屋,恰好見到溫泊雪緩緩起

只不過……他站起來的姿勢,為什麼這麼奇怪?

*

溫泊雪思考了很久。

他從前只是個糊咖小演員,沒讀過多書,連腦子的時間都很。在往常,自己還能憑借一張臉演戲賺錢;如今來到修真界,什麼忙也幫不上。

這讓他覺得有些失落。

“凡事總要適應嘛。”

月梵喝著從飛車倉庫里取出的葡萄汽水,輕聲寬:“反正周圍沒別人,你不如試試游戲里的作,說不定有意外收獲呢。”

溫泊雪握雙拳,用力點頭。

房門之外,華服婦人面沉沉,暗暗思忖。

昨夜有兩個修為不低的妖消失蹤跡,大抵遇上了修真之人。

他們應當未曾離開過江府,府中傭人大多信得過,如今最大的患,便是這些來歷不明的樂師。

為了防止謝星搖與晏寒來傳音,找準時機與屋里串通,已在這兩人上悄悄下了法咒,只要使用靈力,哪怕僅有一丁點兒,也會馬上被察覺。

“你兄長的病,似乎比之前好很多了?我以為他會臥床不起,聽說話的聲音,倒是神得很。”

江母語帶諷刺,抬手要上前:“今日便讓我們仔細看看,他究竟有何種怪疾——”

沒能把話說完。

因為下一刻,溫泊雪站了起來。

即便那人背對而立,江母還是看出了很明顯的不對勁。

譬如此刻,當他直直立起子,不過一瞬……竟以腰部為折點,整個上半后傾了九十度!

謝星搖猛地倒吸一口冷氣。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人們一敗涂地》!

江母:?

江母:???

畫面太過匪夷所思,忍不住后退一步。

眼前的景象已是巨大視覺沖擊,然而更離譜的還在后頭。

溫泊雪搖搖墜,他側的人卻是十足激:“對,就是這樣!嘗試著站起來,站直,你可以!”

男人看了會沉默,人看了會流淚。在持之以恒的鼓勵下,那團趴趴的,終于了起來。

他渾像是沒有骨頭,雙手如同繩子晃,許是為了保持平衡,笨拙地直雙手,一并舉在前。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向前邁開第一個腳步。

然后啪嘰摔倒在地。

謝星搖:……

完蛋。

溫泊雪的行為如此怪異,渾然不似常人。要想糊弄過去,恐怕只能往“患重病”的人設上靠。

想想,怪病、癱、家境貧寒、無法直立行走——

但這也太離譜了吧!真有正常人會相信嗎?

開口,側猛然一道嗓音響起:“他、他莫非有怪疾,渾無力?”

謝星搖:……?

謝星搖懵懵抬頭,見一撮風中飄搖的山羊胡。

管、管家?

“看這模樣,怕是連直立行走都難。”

管家抖了一下:“我記得你們家中貧寒,這孩子,怕是從未去醫館診治過吧。”

……居然搶的臺詞!

此言一出,丫鬟們的神立馬變得愈發和。

晏寒來面無表,冷冰冰嘆一口氣:“二弟,何苦。”

……你接戲也太快了吧!

此景,任誰都能明白這對兄妹的難

遙遙相對的小屋里,青年摔倒又站起的影是那麼清晰,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一個單純的人,而是漸漸為兩個字。

勵志。

他顯然有病,而且病得不輕。

一時間沒人再開口說話,直到溫泊雪終于慢慢站直,如喪尸般猙獰地前行幾步。謝星搖過夜,看見管家泛紅的眼眶。

當初樂師選拔,也是這人哭得最兇。

“你可以走路了!”

月梵喜上眉梢,掩飾不住興:“能試著跑起來嗎?還有跳躍!”

有小丫鬟已經開始抹眼淚。

因為屋子里的那人,他當真帶著骨折似的雙手雙腳,扭曲著四肢跳了幾下。

然后在弓起右的瞬間,爛泥一般跌倒在地。

月梵倒吸一口冷氣:“你怎麼樣!”

“沒事。”

溫泊雪蹙眉抿一眼膝蓋:“我好像……覺不到疼痛。”

對啊。

在《人們一敗涂地》里,他只是個橡皮泥小人。而橡皮泥,沒有痛覺神經。

如果沒有疼痛,他的完完全全橡皮泥化,是不是也代表……他真能和橡皮泥一樣不怕疼不怕火,還能當作電力絕緣

修真界里的渡劫,好像就是劈天雷來的!

這個念頭有如暗夜明燈,溫泊雪被激得一喜,再一次敲敲膝蓋:“沒有痛覺……我真的不覺得疼!”

“連痛覺都已經失去了嗎。”

管家雙目微闔,不忍再看:“患重病、家境拮據,如今漸漸喪失五,他只能面對親人強歡笑,不愧是真漢子!”

晏寒來:“二弟,何苦。”

謝星搖:……自我腦補出了好完整的故事線!還有晏寒來你也太配合了吧,是捧哏嗎!

月梵:“不怕疼?這好的。跑起來太難,你要不休息一會兒?”

溫泊雪咬牙:“不,我一定可以。”

這也太離譜了。

謝星搖搜索記憶中的苦劇臺詞,抹去眼角不存在的淚水:“二哥……你為何這麼傻?”

“不。”

管家真,語帶哽咽:“他不傻,他一定可以。”

這是屬于人類的奇跡,生學的輝。

青年笨拙抬起雙手,在經歷了一遍又一遍的摔倒后,終于如螃蟹一步一步、一點一點,以無比詭異的姿勢來到房屋中央。

不止月梵,連門外的小丫鬟們都目

他做到了。

——他終于做到了!

輕晃之間,溫泊雪亦是揚笑開。

原來,他也能做到與眾不同的事。

此時此刻清風徐來,拂過他烏黑的發與含笑的側,他的世界冰雪消融萬復蘇,一切都明而澄凈,充滿好與希

唯有知曉一切來龍去脈的謝星搖沉默無言,眼角狂跳。

——在毫無勵志濾鏡的視角下,溫泊雪被風糊了滿臉頭發,頂著一張慘白的臉咧開,一邊狂奔,一邊扯著癱的面部:“蛤蛤,蛤蛤蛤。”

就很驚悚,很恐怖片,很像喪尸圍城,因為找到了獵而發出獰笑。

如果有誰說他沒病,一定會因為詐騙罪被判死刑。

一縷風聲倏過,屋里響起月梵欣喜的嗓音:“太好了!不過好奇怪,你覺不覺得今夜一直在吹冷風?門窗應該關了——”

最后一個“吧”字沒說出來。

因為當房中二人齊齊扭頭,視線所及之,是門外一堆黑的腦袋。

月梵:……

溫泊雪:……

月梵笑容凝滯,并攏雙直腰,慢慢恢復平日里的仙坐姿。

溫泊雪一雙眼睛失去神采,笑聲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哈哈……哈,蛤蛤。”

他想哭。

“嗯,那個——”

石火之際,月梵想起他的盲人人設:“二弟你別怕,門外是大哥妹妹和江夫人。”

說著笑笑:“讓各位見笑了,我弟弟他不太好。來,二弟,走累了休息休息,喝水,喝水。”

溫泊雪佯裝鎮定:“多謝,我沒事。”

他顯而易見滿臉通紅,為了緩解尷尬,將遞來的葡萄汽水一飲而盡。

謝星搖卻想起一個頗為嚴肅的問題。

此時此刻的溫泊雪,仍然是游戲里的橡皮泥小人。

橡皮泥小人不備人構造,如此一來,能喝水嗎?

這個念頭須臾閃過,看見溫泊雪倏然小的眼珠。

在他眼中,那一刻飛快掠過許許多多,例如茫然、驚恐、以及竭力遏制的慌

旋即,一聲嘩啦暴響。

——溫泊雪用力一晃,整個人有如老牛反芻,化一只狂暴版豌豆手,自口中噴出紫紅織的葡萄汽水,飛流直上三千尺,直沖房梁之上!

“救、救命啊!噴、噴——”

那紫紅近黑的似曾相識,管家目眥裂:“噴啦!”

丫鬟們大震撼,噤若寒蟬。

“今夜……是我們打擾了。”

江母穩住不止的眼珠,用所剩不多的理智斟酌詞句:“想不到令兄病重至此,實在……”

謝星搖輕扯角:“二哥病重的時候就會這樣,我們已經習慣了。”

——才怪嘞!眼珠子都快被嚇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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