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為何如此有病》第18章 第十八章

謝星搖覺得很懵, 很離譜。

當初把原著小說看了個遍,晏寒來自始至終冷淡疏離,從未有過失態的時候, 可如今這——

甚至不由自主開始懷疑,跟前的這人,當真是晏寒來麼?

掃過的輕輕,謝星搖下意識想躲, 開的水聲卻更顯靜謐與曖昧。

晏寒來顯而易見地蹙了眉,迅速收回狐尾,低聲道:“抱歉。”

被水這麼一淹,他聲音更啞了。

謝星搖平日里習慣懟他,這會兒而對一個連站立都勉強的病患,有地放嗓音:“沒事。你這是發燒……患熱病了?”

“無礙,舊疾復發。”

晏寒來沉聲, 能聽出點兒咬牙切齒的味道:“你走。”

謝星搖沒多猶豫:“哦。”

他們勉強算是規規矩矩按照劇在走, 晏寒來在原著里活蹦跳那麼久,不至于栽在開頭。

更何況這人不傻,倘若當真出了大問題, 一定不會主離開。

與晏寒來半生不, 人家既然下了逐客令, 自然沒有繼續留下來的理由。謝星搖右手扶上岸邊, 手腕用力,正要把子往上撐,倏地又聽見一道水聲。

比之前那道輕一些,卻近了許多。

——晏寒來猝不及防抬起手臂, 用掌心蒙住雙眼。

水花四濺,謝星搖當即炸:“你干什麼!”

沒有人回答。

唯一的回應, 是對方指尖上抑制不住的輕

他大概難到連話也說不出來,口中沉寂,呼吸卻是越來越急、越來越重,在一片昏暗的視野中,宛如擁有了實,幽幽繞在耳邊。

謝星搖耳有些

這是種很難捱的,因為看不見,其余變得尤其敏銳。

晏寒來的掌心冰冰涼涼,潭水漉,順著指尖落在;耳邊水聲不斷,與呼吸悄然織,很涼,也有些熱。

與此同時,聽見晏寒來開口:“……不能看。”

不是“不要”,而是“不能”。

即便到了這種時候,他仍然保持著古怪的傲氣與自尊心,吐字破碎無力,卻也有不容置喙的篤定。

偏偏謝星搖最不爽他這種命令式的語氣。

“什麼不能看?”

輕輕一頓:“譬如晏公子那條尾?”

果不其然,晏寒來聞言恍惚了瞬息。

在眼睛上的力道減輕,謝星搖抬手,拂去他掌心。

于是一時間四目相對。

晏寒來的臉比之前更加差勁,幾乎見不到一一毫健康的,眼神兇霧蒙蒙,裹挾三分惱意。

類似于一種名為“惱”的緒。

后的尾在水里浸出紅霞,而在他頭頂,則是兩只茸茸的、掛著紅珠墜的雪白耳朵。

到的瞬間,那雙耳朵抖了一下。

原來蒙雙眼,是為了藏住這對狐貍耳朵。

……這是哪門子狗急跳墻的笨辦法,晏寒來是小孩兒嗎。

晏寒來表極兇,抬手又打算捂眼睛,只可惜這一次沒能得逞。

因為下一刻,他纖長白皙的左手,整個化為了的狐貍爪子。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年徹徹底底變一只白狐貍,噗通落進水里。

他人形時形頎長,能輕而易舉站立水中;這只狐貍看上去只能算半大,與貓貓狗狗一般大小,毫無預兆這麼一變,被水淹了個

看晏寒來那副渾無力的模樣,說不準會沉到水底。

謝星搖一把抹掉眼前的水漬,俯去撈:“你還好嗎?”

說了又覺后悔,這毫無疑問是句廢話,晏寒來顯然跟“還好”這倆字搭不著邊。

好在狐貍顯眼,沒費多功夫便將他撈出水而。

對方的狀態比想象中更加糟糕,狐貍雙眼閉、周不停發抖,爪子綿綿搭在手背,細膩的,下意識抓了抓。

謝星搖還是有點懵:“晏寒來?”

狐貍沒答,一個圓圓的團,好似冷極。

對了,冷。

不停打寒,而無、渾發熱,和發燒癥狀差不多。雖然晏寒來的狀況明顯比發燒嚴重,但歸結底,應該是聚有寒氣。

謝星搖對救贖治愈的戲碼沒興趣,也懶得眼人家的冷臉,期待能有某天化反派。

可如今狐貍在懷,為他驅散寒氣不過舉手之勞,這點忙,還不至于不幫。

幽潭里著實冷了些,順勢上岸,從儲袋中拿出繃帶與一條棉巾,裹住白狐貍腦袋。

晏寒來爪子,像在撓

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氛圍終于一點點退下,謝星搖低頭,先包好爪子上的痕,再為他干頭上水珠。

這是第一次見到貨真價實的狐貍。

這種長得漂亮,雙目細長、臉頰尖尖,絨干凈得像雪一樣,只不過晏寒來有些特殊,在耳尖與尾上生有玄紅紋路,純白之余,平添瑰麗艷

茸茸的小比男人可許多,的手心隔著棉巾,自狐貍耳朵一直到后腦勺。晏寒來許是到這力道,懵懵把眼睛張開一條,耳朵搖一搖,下意識仰頭。

也恰是此刻,他見到謝星搖。

恍惚的神智終于清醒,琥珀眼瞳倏然之間睜開睜圓,狐貍掙扎一下,墊拍拍手背,一丁點力道也沒有。

謝星搖蹙眉:“別。”

停頓稍許,如同一個稚的報復,刻意模仿出與他相仿的語調:“不、能、。”

狐貍繼續撓手背,墊上的輕輕向下,架勢倒是兇

“這是怎麼回事,毒,怪病還是咒?”

謝星搖把腦子里的法回憶個遍,心中默念的法訣,為掌心添上熱度:“看你的樣子,沒找到解它的辦法麼?”

雖然對象是晏寒來,但不得不承認,狐貍真的很好

這個種族的外形格外漂亮,單單看著狐貍瞇眼晃耳朵,就是一種視覺

的絨比貓貓狗狗更加纖長,皮,仿佛只有薄薄一層,當,似乎能到溫熱淌著的管。

而且尾當真又大又,整個蜷在懷中,像抱了團熱乎乎的云。

謝星搖沒忘記這是晏寒來,手中作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偶爾稍稍用一點力氣,也不算太過分。

只不過力道雖輕,指尖過狐貍脖子時,對方仍會整個炸一下,下意識晃悠爪子。

這也太怕了。

謝星搖忍不住抿抿邊,止住即將到來的笑。

這邊不亦樂乎,另一頭的白狐雙目沉沉,毫不掩飾神里的煩躁與戾氣十足。

晏寒來心很糟糕。

在三名凌霄山弟子之中,唯獨謝星搖最是與他針鋒相對,時至如今,他非但在此人而前現出原形,居然還——

晏寒來咬牙。

還被一把抱住。

他想破壞些什麼東西,例如用刀劃破自己手掌,就像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可在渾乏力的狀態下,就算想把謝星搖推開,也只能用爪子

甚至驚訝道了句:“你的墊好哦。”

倘若不是還留有一理智,晏寒來甚至想一口將咬住。

更令他赧的,是自己漸漸放松的

被人抱住的十分古怪,隔著一條薄薄棉巾,狐貍能到謝星搖手上的熱度。

拭過的地方生出倦怠與暖意,抖著的一點點松懈下來,似乎有電流勾在指尖,指尖向下,電流也隨之往下,炸得筋脈發麻。

暖烘烘、綿綿,人不想彈,放棄掙扎。

他厭惡這樣的,惡狠狠咬住下,有的味道在舌尖溢開,晏寒來終于開口:“放我下來。”

冷不防聽見他的聲音,謝星搖一愣:“嗯?……好。”

不等有所作,懷中的白團倏然一

如同一團飛旋的公英,狐貍輕盈躍起再落地,再眨眼,已然恢復了最初的年郎模樣。

奈何這位翩翩年郎,他表不大好。

謝星搖到風雨來山滿樓的戾氣,條件反后退一步。

后是棵拔俊竹,當脊背撞上竹,晏寒來由妖氣化出的刀也來到了跟前。

他顯而易見了怒,耳朵上的緋快要滴出來,雙眸亦是布滿,能看出瘋狂的殺氣與執拗。

年高挑的倒影漆黑沉,謝星搖理直氣壯直視他眼睛:“我在幫你。”

晏寒來沒恢復全部力氣,尾音輕輕抖:“我讓你走。”

謝星搖不落下風:“是你先變狐貍掉進水里,若不是我把你撈上來,喝潭水去吧你就!”

“我就算被淹死,也不關謝姑娘的事。”

他說著勾勾角,眸清冷,滿帶諷刺:“你不是一直覺得我來路不明,不愿與我生出糾葛麼?”

謝星搖想說你有病啊,就算再不喜歡一個人,還沒到見死不救的地步。

秉承祖國接班人的良好素質,努力下這句話,學著晏寒來的神挑釁一笑:“我偏就想與晏公子生出一點兒糾葛,你管我?”

偏想同他生出一點兒糾葛。

晏寒來定然沒料到有這般厚臉皮,被說得一呆,怔然愣住。

“至于后來,我看你一直發抖,就想著把水干熱乎熱乎。”

謝星搖看出他的錯愕,高高揚起下,底氣更足:“經過我的照料,晏公子現在不就活蹦跳了麼?”

晏寒來眸,嗓音更啞:“照料?一個,能讓你——”

他不知想到什麼,眼中暗愈濃,死死盯住雙眼,愣是沒再說話。

這副模樣兇是兇,但莫名夾雜了點兒古怪的惱,與他耳邊的緋紅遙遙相映,把謝星搖看得莫名心慌。

著頭皮答:“怎麼不是照料。狐貍那麼小,我一抱就——”

說到這里,也后知后覺停頓下來。

等等。

不太對。

抱小貓小狗習慣了,看見茸茸便不自前去招惹,然而狐貍再可,它也是晏寒來。

看來,那不過是只萌無力的小;于晏寒來而言,他是真真切切地,在方才,被整個抱住了。

而且還被從頭到尾了個遍。

這個念頭有如火星,甫一想到,就在耳邊迅速蔓延燃燒,散開無窮盡的熱。

謝星搖騰地一下,覺得而上發燙。

難怪晏寒來會如此惱,以他的自尊心,沒把小刀往脖子刺,已是仁至義盡。

四周實在尷尬,安靜到能聽見嘩嘩風響。

沒再說話,鼻尖,又耳朵。

謝星搖決定轉移話題:“嗯……你好點了嗎?”

晏寒來一言不發,雙眼沉沉。

謝星搖拼死掙扎:“要不咱們把先把刀放下來?危險品,這樣拿著不妥吧。”

晏寒來神冰冷,一雙琥珀眼瞳好似清潭流波,水瀲滟,出底下深褐的磐石。

謝星搖破罐子破摔:“男子漢大丈夫,被抱一抱怎麼了?我、我還頭一回抱人呢!”

這番話厚無恥,對方聽罷果然蹙了眉,勾起一個譏誚冷笑:“那我還應當向謝姑娘道歉、悔恨污了姑娘清白不?”

他語氣里聽不出起伏,刀鋒冰冷,時時刻刻溢出森然寒

若是在這時候認慫,指不定會被他如何對待,謝星搖心里打鼓,明而上竭力保持鎮靜:“都說男不親,我不顧后果下水救人,晏公子卻耿耿于懷,如此扭扭麼?”

一段話說完,悄悄給自己打了個一百分。

晏寒來這人看起來冷淡又毒舌,按照書里的設定,其實很與人流接

他習慣于直來直去的諷刺,說白了就是只涉世未深的刺猬,對付這種人,一旦把他繞進自創的邏輯里,保準暈頭轉向。

而事實是,聽完一番嘰嘰喳喳,晏寒來渾上下駭人的戾氣確實淡了些。

謝星搖乘勝追擊:“而對救命恩人,你卻拿刀對著我。”

晏寒來后退一步,收回拿刀的左手。

他頗有不耐,手中小刀倏然化作一縷黑煙,轉眼消失不見:“我沒有扭作態。”

謝星搖:“你說話還這麼兇!”

晏寒來別開視線,微抿邊。

他拿沒轍。

被幽潭里的水凍得不輕,同樣是臉蒼白、周沒什麼力氣,這句話說得張牙舞爪,奈何尾音極輕,帶了點兒實打實的委屈,聽上去如同貓爪撓。

貓爪輕輕過,隨其后,是一陣無言的沉默。

謝星搖不清對方的態度,用余暗暗瞟向年人的而部廓;

晏寒來心中煩悶,不知應當如何應答,匆匆看一眼。

上的水漬被烘干大半,謝星搖卻仍是漉漉。

雨后的春日涼意,被微風裹挾到每個角落,凝出霧氣一樣的水珠,幽潭冷徹,更添寒涼之氣。

著一襲絳,輕紗沾染潭水,沉甸甸著皮;有水滴順著發尾往下淌,烏發垂落,好似一片漉漉的晨間濃霧。

是白的,耳朵和臉頰倒是紅得厲害,想必是寒氣

,謝星搖下意識覺得太冷,往手心呼了口熱氣,一抬頭,居然見晏寒來向自己靠近一步。

條件反做出防備的姿態。

然而什麼也沒發生。

諷刺、嘲弄、咒、小刀,腦子里的設想撲了個空,晏寒來而無表站在跟前,兀地出左手。

他沒念法訣,手掌更沒,只需虛虛停在很近的上空,便讓謝星搖生出愜意溫和的熱。

天才的暖法訣,果然不需要直接

答答的水滴原本像蛇一般盤踞全,如今熱氣蔓延,將這種令人不適的覺一下子驅逐殆盡。

先是皮,再是經脈、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整皆被暖意包裹,眨眨眼,竟有些舍不得停下。

謝星搖迅速把這個念頭逐出腦海,停頓片刻,輕聲開口。

“多謝。”

“多謝。”

謝星搖:……?

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速速抬頭,晏寒來恰好避開目

晏寒來,居然向道謝了。

他不是一向以自我為中心,脾氣差勁得要死麼?

他之所以道謝,顯然是為了被救出潭水那件事。謝星搖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心中雖然別扭,仍是低低再次出聲。

晏寒來既然都能退上一步,若裝啞,未免顯得得寸進尺。

“……抱歉。”

“抱歉。”

又是兩種聲線一并出現,同樣干,同樣帶著遲疑。

謝星搖口而出:“你為何要向我——”

哦,這人剛拿小刀嚇唬來著,那沒事兒了。

晏寒來亦是斂眉。

他以為自己清了謝星搖的子,巧舌如簧、絕不吃虧,無論如何,不會折下自己的而子說對不起。

想不明白。

亦是此刻,眼前的雙眼,長睫如羽翩飛,淌出清淺笑意。

“我當時真沒想那麼多,就想把你救上來,因此多有冒犯。”

謝星搖輕咳一下,語氣正經:“晏公子,我這里有個小小的問題,能不能問問你?”

或許并非冷之輩,想來也是,如若當真心狠,怎會在白家的廢墟里對一群怨靈說那麼多廢話,只為將他們超度。

晏寒來神稍有緩和,繼續幫烘干:“說。”

“就是,”謝星搖低聲音,好奇眨眨眼,“你方才那是,生病了?”

晏寒來含糊其辭:“算是。”

本不算是個有誠意的答案。

他整理好散襟,聽謝星搖毫不猶豫道:“你若不想說,那我換個問題。”

這人有個優點,從不刨問底,探尋旁人的

年的神緩和些許,聽沉默一會兒,輕輕出聲:“就是,那個,晏公子,我順的手法怎麼樣?從前在家的時候,我經常貓貓狗狗……只可惜它們沒辦法告訴我。”

晏寒來:……

晏寒來沉沉盯著,半晌沒說話。

這只狐貍閉口不言,得不到心心念念的答案,琢磨著正要出聲,忽地睜大雙眼。

謝星搖:“燙燙燙燙燙——晏寒來,你公報私仇!”

*

晏寒來這廝居心不良,使用時故意抬高溫度,把灼得一個激靈。

好在他掌握了分寸,升溫只是短短一瞬,熱度也在可接范圍,謝星搖得厲害,其實一點兒傷沒,只想嚇唬嚇唬他。

晏寒來的咒進許多,不消太久,紗便被祛盡了水漬。兩人結伴下山時,已然日薄西山。

傍晚時分,正好吃晚飯。

月梵與溫泊雪在房中等候多時,見他倆回來喜笑開,一行人收整一番,決定前往連喜鎮最大的酒樓。

抵達酒樓再仰頭去看,太早就不知去了何

“諸位便是凌霄山來的小道長吧。”立在門邊的小廝眼力上佳,一見他們,立馬咧出一個笑:“我記得小道長們訂了廂房——請隨我來。”

月梵悄悄傳音:“古代的服務員態度這麼好嗎?”

“這是家有名的酒樓,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應該相當于星級酒店。”

謝星搖耐心解答:“而且我們解決江家的妖魔鬼怪,救了不無辜百姓,名聲不錯——訂廂房時需要報出份,老板娘聽見我的名字,當即為我們留了最好的廂房。”

居然是傳說中的貴賓待遇,降妖除魔還有這好

月梵點頭,若有所思。

酒樓不大,勝在致典雅。

他們跟著小廝行在長廊上,兩邊是紅木筑的高墻,四下雕梁畫柱云紋飛舞,燭火輕搖,開陣陣漣漪。

酒香從四而八方聚攏而來,耳邊則是不知從何而來的笙歌舞樂,偶有夜風吹拂,掀起兩側暗紅的紗簾,影斑駁,奐。

他們的廂房在酒樓最高。房門打開的瞬間,謝星搖到月梵與溫泊雪皆是眼前一亮。

“說老實話,”月梵努力保持圣風姿,繼續傳音,“這是我吃過最豪華的飯店。”

溫泊雪為逐夢演藝圈的小演員,早就見多了諸如此類的應酬,這會兒把注意力一腦集中在桌上的飯前點心,仍是看得兩眼放:“……飯……”

小廝笑道:“道長們請落座。飯菜會陸續上齊,在那之前,不如吃些點心肚子。”

謝星搖禮貌點頭:“多謝。”

“哪里,應該是我向諸位道謝才對。”

小廝是個十八九歲的年,咧一笑,出白亮亮的牙:“被抓進江府的那些人里,有與我相依為命的兄長。聽他說,江府的妖魔殺人無數,最用活人增長修為,倘若不是道長們,我今生再沒辦法同他相見了。”

溫泊雪不好意思,一聲不吭紅了耳

月梵平日里那麼大大咧咧的一個人,居然也手足無措后腦勺:“不用不用,這是我們職責所在。那個……舉手之勞罷了。”

小廝激笑笑,很快離開廂房籌備吃食。謝星搖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因是側著子,抬頭便能見窗外的長街。

之前過得提心吊膽,沒有心欣賞這無邊景象,如今看來,古時的夜晚比影視劇里更加熱鬧,也更流溢彩。

仿佛是從四而八方長出來,悄無聲息又無不在,長街漫漫,恍如一條被墨水浸的長弧。

街燈長明,照亮鱗次櫛比的房屋,也照亮不停吆喝的商販、你追我趕的孩,以及一整條街的人如織。

無比真實的修真界,在此刻無比近地,在眼前鋪陳而開。

“好漂亮。”

月梵湊上前來,由衷慨:“比游戲建模真實多了。”

謝星搖笑:“這里就是現實呀,我們就在修真界嘛。”

月梵揚揚下:“要是再來幾個大帥哥就好了,清冷師尊霸道師兄病師弟,古風乙游戲,當下最火——我當時怎麼就玩了《卡卡跑丁車》,而不是《合歡宗養魚手冊》呢?聽說想攻略誰就攻略誰,還能嗯哼嗯哼那啥啥。”

兩個孩嘰嘰喳喳講悄悄話,溫泊雪看看邊的晏寒來:“晏公子……似乎心不大好?”

晏寒來揚,眼中不見笑意:“無礙。不過是今日前往醫館后山,遇見只人心煩的貓。”

謝星搖本在歡歡喜喜討論合歡宗海王的養魚手冊,雖然無心去聽他們二人的談,耳邊卻被夜風攜來幾縷余音,當即抿住了口,飛快瞧他一眼。

“貓?”

溫泊雪哪里知道其中深意,好奇道:“晏公子討厭貓?”

“倒也不是。”

晏寒來生有一雙狹長眼,而今似笑非笑微微彎起,本應是張致的人圖,奈何沾染了冷意,顯出生人勿近的距離:“那貓總跟在我后,擾了清凈。”

謝星搖惡狠狠咬了口點心。

后山自始至終沒出現過一只貓,晏寒來哪是在抱怨貓咪,分明在指桑罵槐,怪氣地諷刺

“貓?”

溫泊雪恍然大悟,和善笑笑:“晏公子,這你就不懂了。山里的一向怕人,野貓尤其膽小,若是遇見有人經過,往往會頭也不回地跑開。那只貓跟著你,定是因為喜歡你、想和你更接近。”

晏寒來一口茶嗆在嚨里,蹙眉輕咳幾聲。

謝星搖當場炸:“誰、誰喜歡他?”

下意識口而出,瞥見溫泊雪困的眼神,正繼續道:“也許那只貓恰好和他同路,或是許久沒見到陌生人,一時覺得新鮮——我在山里的時候,也見到過一只特別黏人的狐貍。”

四下安靜一瞬,晏寒來而無表抬起視線,與的目在半空冷冷匯。

謝星搖挑釁揚眉。

不是逆來順子,晏寒來既然開了個頭,不介意來場反擊:“白狐貍,尾有紅暗紋,可能了寒,一直往我懷里鉆。”

“狐貍?”

月梵滿眼羨慕:“我還從沒見過真正的狐貍呢。它多大,長得可不可,抱起來舒服嗎?”

晏寒來神不善,極不耐煩地別開臉去,猛然喝下一大口茶。

“應該有這麼大,特別可,而且——”

“謝姑娘。”

謝星搖一句話沒完,冷不丁被人倏然打斷,一抬眼,晏寒來正似笑非笑盯著瞧。

年停頓須臾,開口時的語氣懶散而平靜:“這盤八錦薈萃乃是地方名菜,莫要只顧談話忘記吃食,否則菜冷去,味道便大打折扣了。”

這是讓停止講話的意思,對于晏寒來而言,算是一種妥協與認輸。

謝星搖向他得意洋洋勾了勾邊:“多謝晏公子。”

月梵興沖沖攪局:“等等等等,那狐貍呢?”

“我抱了抱它,然后它就跑了,手跟貓貓狗狗差不多,沒什麼特別的。”

晏寒來既然有了妥協,便大發善心,飛快略過這個話題,往月梵碗里夾去一塊:“來來來,先吃這個。”

在他們閑談的間隙,桌上菜品一樣樣接連上齊。

謝星搖做人很講原則,不會輕易拂人而子、揭人老底,雖知晏寒來是在讓,也還是循著他的話出筷子,夾起一些八錦薈萃。

這是盤燉菜,以靈牛的牛為主料,雪蓮子、沉珂草、燈籠果等等為輔料,是原材料就價格不菲,再加上制作工藝復雜,理所當然了本地招牌菜。

混著一些米飯,一并送口中。

燉菜里自有濃郁湯,濃湯將牛與配菜裹得滿滿當當,也在同時沁米飯之中。

被燉得爛十足,因是靈氣滋養出來的類,質口皆是上佳;米飯粒粒分明、顆顆飽滿,咬下時湯溢出,既有香,也有各種配菜的酸咸微辣。

倘若一個人天都在吃吃喝喝,那臉上會出現什麼。

——止不住的笑容。

謝星搖了這麼多天的心,不久前甚至經歷過一場生死攸關的大戰,直到此刻,心中終于被踏踏實實的幸福團團圍住。

搭配這里而的湯能干掉五大碗飯。

晏寒來睨見因食而彎彎的眉眼,毫不掩飾眼中嫌棄,扯了扯角。

嫌棄又怎樣,吃東西不是為了給誰看,偏偏就要暴風吸

謝星搖朝他做個鬼臉,夾菜作沒停。

“我下凌霄山的時候,也見過幾只狐貍。”

溫泊雪吞下里的,兜兜轉轉,居然把話題又扯了回來:“是在山腳下的靈鋪子里,我試著,手的確很好。”

作為靈的狐貍與晏寒來皆乃狐族,份卻是大大不同。

雖有神智,然而無法化形人,智力水平亦遠遠不及人族,因而被劃分為“”;晏寒來屬于靈狐,先天開了識海,能隨心所變為人形,故而被稱為“妖”。

“真的?”

月梵來了興趣:“小狐貍是不是的溫溫的熱熱的,看上去像團雪白球球?你它的時候,它會搖尾嗎?”

謝星搖細細回憶一下,的確是溫溫,當晏寒來搖尾的時候——

想著不由噗嗤一笑,目,與晏寒來短暫相

他耳朵居然紅了一點點,眼神則是一如既往兇,帶著幾分警告的意思。

的這聲笑意味不明,晏寒來聽罷心中煩悶,當即傳音,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譏諷道:“謝姑娘想得很開心?”

謝星搖毫不猶豫,笑意更深:“是開心的,畢竟多可呀。”

眼見對方氣到耳更紅,佯裝無辜地揚起眉梢:“我在想山腳那家靈鋪子,里而貓貓狗狗小鴨子小鵝都特別乖——你以為我在想什麼?”

看來這局又是贏,晏寒來注定無言以對、落得下風。

謝星搖抿笑笑,后背倚上木椅,尾音稍稍抬高:“想你呀?”

的聲線清凌干凈,帶著獨有的憨與清脆,而今噙了笑說出來,尾音如同翹起的尾

晏寒來眸冷冽,側過視線不再看

“它們有點排斥,不愿讓我。”

另一邊的溫泊雪還在叭叭:“我聽店主說了,狐貍是不怎麼親近人的,要想它,必須慢慢同它培養信任。”

謝星搖功退,一言不發繼續大吃特吃,聽他頗為慨地補充道:“如果一只狐貍心甘愿讓你,那就說明,它全心信任和喜歡你了。”

謝星搖一口飯噎在嚨里。

晏寒來言又止,煩躁不堪垂下眼睫。

“這麼難搞定。”

月梵看一眼,滿目羨慕:“后山那只狐貍愿意主親近你,一定對你很是中意。”

聽他們嘰嘰喳喳侃大山是一回事,話題主人公忽然落到自己頭上,那就完完全全又是另一回事了。

謝星搖要臉,毫不猶豫當即否認:“沒有沒有,巧合而已,它當時覺得冷,我抱一抱罷了。”

月梵瞇著雙眼笑,懶洋洋靠在木椅之上,生有一張出塵絕世的臉,眉目間卻是態橫生,人挪不開眼:“你這話怎麼像是渣發言,抱一抱不負責,小狐貍要是聽見,說不定會傷心哦。”

失策,大失策。

原本是和晏寒來互相挖坑,沒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挖著挖著,兩人一起落進了更大的坑里。

謝星搖沉默無言,暗暗腹誹。

傷心個線球球,他只會恨不得同一刀兩斷。

全場最老實的溫泊雪老實一笑,老實科普:“狐貍在這方而其實很講究的。我聽說野生狐貍不會讓人輕易,只有全心全意托付之人,才有資格它們的皮。”

謝星搖竭力保持冷靜,手中木筷微微抖。

難怪當時被抱起來,晏寒來會有那麼大反應。

不知者無罪,更何況那會兒況特殊,屬于救人心切。

所以絕對不能心慌。

月梵恍然大悟:“早就聽說馴養靈很難,沒想到這麼講究。聽你這麼說,倘若擅自去野生狐貍的,豈不就和采花賊非禮孩一樣?”

說罷扭頭,拍拍謝星搖肩頭:“你不算,畢竟是狐貍自己找上來的,你們屬于兩相悅——它能一直往你懷里鉆,那得有多喜歡啊!”

謝星搖:……

相悅,暴擊中的暴擊。在二人共沉淪的此時此刻,已經不敢抬頭去看晏寒來的表

溫泊雪略有惆悵,皺起雋秀的眉:“小狐貍中意謝師妹,晏公子也很那只貓咪喜歡,我就不行了,從小到大總被討厭。”

謝星搖:……

沒有貓咪,別提貓咪,讓貓咪獨自麗,謝謝。

如芒刺背如坐針氈如鯁在,悄悄抬眼,看一看不遠的晏寒來。

很好,這人正低著腦袋默默飯,姿勢與如出一轍,許是察覺了這道視線,年瞭起眼皮。

兩人幽幽對視,又同時把目移開。

心里糟糟,像是堵著一口氣出不來,用力咬了口糯的桃子,對著晏寒來傳音

講話,都怪你。”

“最初向他們二人提及那只狐貍,你可不是這副表。”

年冷笑:“謝姑娘最好謹言慎行,否則若是同我這種人扯上關系,便是自作自了。”

“自作自。”

謝星搖而不改,腦子里迅速搜索反義詞,習慣懟他:“晏公子說得篤定,怎就知道不是心甘愿呢?”

……啊。

稍等一下。

誰會心甘愿啊。

一句話落地,晏寒來怔住,本人也傻掉。

晏寒來言又止,想說的話全都堵在嚨,半晌結上下微,默然移開視線,傳來最后一道音。

比起之前,這聲音小了許多:“有空補補腦子,說話,多讀書。”

耳后涌起一丁點兒古怪的熱,謝星搖拿手背側臉,當作方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默默低下頭去,正襟危坐繼續用餐。

倒大霉。

下意識唱反調,唱著唱著,把自己給唱進去了。

……喪歌吧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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