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記憶就像是一面鏡子，克萊斯特曾在心底無數次向那面鏡子，一遍一遍看著自己的心。他看見了過去自己那不甘、懷疑、恐懼的心。

一個以天賦而自傲，在看見另一個遠超自己天賦的人，陷了恐懼與黑暗。

他的輕蔑與意氣風發在一次次碾的過程中被鏟除，克萊斯特注視艾斯特爾的眼神比看向曾經希貝爾更為驚懼。天賦，無可比擬，仿佛是神明在人間化一樣讓人絕的才能。

但艾斯特爾過于……“無”。

他還記得那一天，訓練的最后一天。

在一切都要結束的時候，所有人都為逃離魔頭的魔爪而興高采烈，可等一切沉寂的夜晚，卻又忍不住悵然若失。克萊斯特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久久不能睡。

他決定不再躺在床上空耗時間，掃視一眼屋子里睡的同伴，他穿好鞋，打開窗戶翻了出去。

窗外是大片的紫羅蘭，克萊斯特躲開了花叢，隨后他聽見了約有人談的。

哪怕那聲音細碎且微小，但他還是聽出來，那是艾斯特爾與西澤爾的聲音，已經這麼晚了，他們是在幽會嗎？克萊斯特早就聽聞兩人關系異常親，但在此時，一說不清的沖驅使著他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小心翼翼潛伏過去。

聲音傳來的方向在莊園的湖泊，克萊斯特繞過繁的灌木與花叢，終于看見了正在說話兩個人。

與他臆想中親到近乎曖昧的氛圍不同，兩個人只是坐在湖水邊談。銀的波在兩人周圍漾，西澤爾握住了艾斯特爾的手掌，他垂著眼看著，眼底仿佛也泛著湖水的。

兩個人都有黑的發，默默向彼此溫的眼睛。般配到讓克萊斯特刺目一樣疼痛，銀發的騎士角繃，默默攥地上的草，一雙眼睛盯著兩人不肯移開。

他低著頭輕輕了口氣，再抬起眼，看見了一雙藍的眼睛。

艾斯特爾在笑，眼睛彎起，好像一個最天真純潔無憂無慮的。湊近西澤爾，張開手臂抱住了他。

西澤爾也笑著，他的手指拂過發間即將墜地的花，那花朵墜落粼粼湖水，徜徉漾。

克萊斯特的呼吸停滯了。

回憶的鏡子在這一刻破碎掉，克萊斯特驚覺抬頭，明神像供奉在神殿中，高高在上俯視著他，仿佛看他心所有見不得人的暗。

“克萊斯特，你怎麼在這里？”

在空的神殿中，這個聲音回其中空靈到詭異，金發的圣走神殿，的表與神像如出一轍——悲憫而圣潔。

跟在后披著黑披風的人影掀開帽子，出那張冰雪一般的臉。

艾斯特爾的目掃過克萊斯特還殘存著亡靈魔法氣息的右手臂和腰側，腳步不停向殿走去：“既然傷了就回去休息，留在這里只會礙手礙腳。”

克萊斯特站起，踉蹌一步：“我可以留下幫忙，那個不知名的亡靈法師非常強悍。”

“幫忙？你的慣用手都已經傷，中被腐蝕的位置還沒有恢復。”艾斯特爾站在神像前不，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你最大的幫忙就是現在回去好好養傷。”

“圣騎士長大人。”希貝爾為難笑了笑，“殿下說的沒錯，您還是回去休息吧。”

良久的沉默，踉蹌的腳步聲漸漸走遠，艾斯特爾漠不關心一樣只抬頭看著面前的神像，沒有回頭。

克萊斯特回過頭張，眼底暗更深，最后只能離開了神殿。

“殿下？”

這才收回了目：“走吧，去你的房間。”

在通向圣臥室的走廊中，艾斯特爾聞到一若有若無的臭味，不適皺皺眉：“他召喚了亡靈生？”

有點棘手了，明神殿的地基是一座巨大的魔法陣，能在這種環境招呼出亡靈生的亡靈法師，哪怕只是召喚出最弱小的骷髏怪，都不容小覷。

“是的，是幽冥狼。”希貝爾連忙補充，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走廊的盡頭，希貝爾的房間門口，門外的兩名侍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大概是擔心再有人襲擊會造不必要的損傷吧？教皇總算是做了件人事。’

推開了屋門，隨即看見的是無盡的白翻涌。

那是飛舞的輕紗窗簾，長長的仿佛都要纏繞在艾斯特爾的上，不由握住飛到面前的輕紗，默默攥。

‘就連窗簾都是價值連城，繪制了眾多魔法陣的寶，那個亡靈法師竟然還能闖進這個屋子里。’

“你的屋子里有影像石嗎？”面對艾斯特爾的詢問，希貝爾皺著眉，“有是有的，但全都被損壞了。”

“他襲擊你，卻沒有對你造一點傷害，只損壞了影像石打傷了護衛？”這未免也太不正常了，難不是順路來到明神殿散步？艾斯特爾被自己的想象逗笑，輕咳一聲，沒有理會希貝爾探究的眼神，“你按照以往的生活規律該做什麼做什麼吧，我今天會守在這里。”

守在明神殿的神像下，下斗篷隨意扔在腳邊。

中空的屋頂設計，讓月直接落在了神像上。月一如往昔般明亮，任憑千百年歲月流逝，滄桑變化，月亮卻也不曾改變。

艾斯特爾的心跳變快，有一種覺，今天或許真的可以接近西澤爾死去的真相。

閉上眼，似乎睡著了。

神殿外突然吹來一刺骨，如急凍北地吹過的風。睡在明神像下的艾斯特爾瞬間睜開了眼睛。

寒風瞬間灌希貝爾的屋子，一陣強，艾斯特爾憑空出現在希貝爾的臥室，屬魔法的暖意驅散了足以凍結骨髓的寒意。

鑲嵌著薔薇花紋的劍扎進因為寒冷堅無比的地板，一件深紫的斗篷憑空出現，被劍牢牢釘在地上。

一擊未中，地上的寒冰迅速蔓延爬上劍，如此強大的冰系魔法，艾斯特爾的手看似無意拂過劍鞘。

“不是亡靈魔法，不是同一個人？”艾斯特爾握住劍鞘，屋子里寒意更甚，周圍名貴的件已經因為寒冷而碎，地上盡是碎末。聽見了腳步聲，是圣騎士團的人察覺異常趕過來了。

克萊斯特拖著傷痛的趕來，下一刻他眼前白一閃，希貝爾突然落在他上。圣與騎士長面面相覷，兩個人對視了幾秒同時嫌棄轉頭。

“殿下在你的房間里？”

希貝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或者說顧不得回答問題，從克萊斯特上跳下來頭也不回向自己的屋子跑回去。

寒冰阻住了所有人的腳步，彌漫的冰包裹住了希貝爾的臥室，所有人的表都變得難看

——這里變一座室了。

克萊斯特反應很快，他抓住自己的副手：“快！去找教皇大人！”

艾斯特爾不能出事！

被封在室里的劍圣全然不知外面已經一團，呼了一口氣，熱氣在一瞬間變了冰雪，在周圍輕飄飄的旋轉，最后組一朵玫瑰花，落在的發間。

仿佛是在討好，又像是，放在墓碑前用來祭奠的花。

的頭痛起來，記憶回閃，站在西澤爾的墓碑前久立不。

扶住額頭，環視一圈被冰封住的房間，空無一人，莫名的暴躁讓舉起劍，知道，那個法師就在屋子里！

本應該被牢牢凍在地上的劍輕而易舉拔出，毫不猶豫揮劍鋒。

在一瞬間甚至覺得恍惚，只覺得這一刻與過去重疊在一起。仿佛又回到與火織的戰場，環抱著西澤爾，只覺冰冷刺骨。

屋外的眾人聽見幾聲四聲巨響與寒冰破裂落地的清脆聲，希貝爾扔出火焰魔法，卻見寒冰紋不，的臉更加難看了。

艾斯特爾揮出四道劍鋒，從上到下橫掃了屋子。屋子里突然出現了跡，順著墻壁的裂流淌出。

凝視著，好像看見了什麼。

沉下了臉。

“艾斯特爾！”克萊斯特力砍向冰塊，大聲呼喊的名字，也沒有得到一點回應，他的眼前發黑，不知道是因為力竭還是其他的東西。

直到其余人的聲音喚醒了他的理智。

“教皇大人！”

跪坐在地上落淚不止、輸送元素力到頭疼裂的希貝爾覺到一只手放在自己肩膀上。

“希貝爾，退后。”

他穿著華的白斗篷，讓這位雖然年長，但只是眼角生出些許細紋的男人顯得更為高雅，教皇的眼睛落在冰雕一樣的屋子，皺起眉：“這是……”

這不是冰系魔法，艾斯特爾凝視墻壁流出來的跡，至不是純粹的冰系魔法。抬起頭看向屋外：“那個老家伙竟然也過來了？”

克萊斯特的劍進裂，元素力從劍鋒流堅冰，但冰塊紋不。

教皇意味深長看著毫不顧形象的圣騎士長，輕笑一聲后，手里的元素融堅冰之中。

艾斯特爾覺到，屋的氣溫快速回升。又聽見了風聲，猛地轉過頭

——看見了一張臉。

周圍響起的破裂聲，包裹在屋外的堅冰慢慢掉落，隨其后倒塌的便是屋頂與墻壁，地下猛烈搖起來，艾斯特爾的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的發上有一朵即將融化的冰玫瑰，眼睫凝著冰霜，教皇剛剛想呼喚的名字，卻看見臉上仿佛即將破碎一樣的表，就像是融化的冰塊一樣。

就像玻璃一樣，明易碎。

空的眼神終于落到了他們上，艾斯特爾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淚：“怎麼會是……”

的眼前變一片黑暗，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