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龍鱗（二）

玲瓏喜歡下雪的，因為荒海從來不下雪。但比起下雪，更喜歡讓人到雪地里跪著。

初芷巍巍的將茶盞遞過來，玲瓏一個沒接住，琉璃茶盞便落地摔了個碎。微微擰起眉頭，初芷連忙跪下：「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便是故意，這茶水滾燙得很，你不拿穩了，是心中還在記恨我，想毀了我的手不？」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出去跪著，沒經過我的允許不許起來。」

又要跪？！

還以為躲過一劫的初芷整個人都愣住了。昨天已經跪了很久，回去后膝蓋都紫了到現在都沒緩過來，也正是因為如此剛才才會站不穩摔了茶盞。「夫人……」

「怎麼，覺著委屈啊？」玲瓏聲問。「外頭是冷的，若不想出去跪，便在這屋子裡跪也不是不可以。」

初芷過往與那當真是如姐妹一般，完全不明白為何才幾日夫人就完全變了態度，難道說夫人知道了？心中又驚又慌，自己什麼出心裡清楚，真擺到檯面上，會是被第一個犧牲的那個。

玲瓏看一眼都知道心裡想什麼，既覺得自己跟永安候是兩相悅，又心知肚明不敢侯夫人知道，好事兒初芷倒是都想佔盡，卻一點風險都不想擔，哪裡有那麼好的事哦。

看初芷的樣子，應該是想要在屋子裡跪了，可玲瓏下一抬：「就在這兒跪，不必走遠。」

初芷腳下是那攤碎琉璃片，這要是真的跪下去……「夫人饒命，夫人看在奴婢從小陪您長大伺候您的份上，饒了奴婢吧！奴婢昨兒個跪了好些時辰，到現在還沒——」

「初芷啊。」玲瓏嘆息，「你是在質疑我的決定嗎？也罷，大概是你心太大了，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菩薩。既然不樂意跪，那你就別在我邊伺候了。」

初芷一聽，這如何可以！就是靠著在夫人邊才逐漸和侯爺相，若是離開夫人，豈不是十天半個月也見不著侯爺一面？咬咬牙，一聲不響，只在跪到碎片上時悶哼了一聲。雖然是數九寒天，但屋子裡暖和，婢子們穿的也，這跪下去可是真疼，不一會兒初芷的膝蓋就被染紅了，可弱的軀巍巍的卻不肯倒下。

為執著，多人啊。

玲瓏還嫌辱的不夠，一邊吃著糕點一邊道：「也就是我心腸些，若是放在旁人家，你這樣的奴婢，不被打殺也得發賣出去。手腳不幹凈，做事又不周到，過往是我太遷就了你，日後你可得好好反省，切莫再讓我不高興。」

「……是。」初芷滿頭大汗，實在是不知為何夫人突然大變，尤其是在對的態度上。往日自己何曾過這樣的屈辱，其它婢子見了都得恭恭敬敬喊一聲初芷姑娘，在相府過得跟小姐一般，夫人有的都會分給，就是嫁到了侯府，也是被人伺候著的，何曾真的去伺候過夫人。

難道說夫人知道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初芷心頭一咯噔。低著頭神倉皇，如果夫人知道的話，那就可以解釋為何這樣對自己了。可按照夫人那般泥抹的格，便是知道了，也該忍氣吞聲，再不然就是和侯爺鬧，萬萬沒有這樣不跟侯爺撕破臉，卻暗地裡整治自己的做法呀！

初芷太了解侯夫人了，們自小一起長大，出不好，被重男輕的爹娘賣給了人牙子，功留在相府後，就想方設法的讓小姐對自己言聽計從，可以說，侯夫人就是手中的傀儡，對全心的信任。老爺夫人就是因為自己懂事心，才放心把小姐給自己照料，並且對自己也頗為看重。初芷名為婢，在相府卻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主子了。

等小姐了侯夫人，也跟著陪嫁到了侯府，沒了老爺夫人，小姐更加依賴，什麼都聽的，這也為初芷跟永安侯私會創造了條件。每每侯夫人睡，便輕悄悄的進他們夫妻的房間，邀請侯爺到自己邊來。侯夫人吸了加過料的安神香，一夜都會睡得沉。

可這一切就在數日前發生了變化，先是夫人不讓點那安神香，其後趁著侯爺不在府中，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侯府的下人捧高踩低，被狠狠罰過之後，再見了，他們連姑娘都不，竟直呼起的名字來！

玲瓏任由初芷胡思想，就喜歡這樣玩弄人的，看著對方擔心怕又不得答案，那種覺真是好極了！尤其是初芷這樣恩將仇報自私自利之人，靈魂的味道是一點都不甜的。

人類啊，是一種卑微的沒什麼存在價值的生。

可是很味，這也是他們唯一的優點所在了。

誰他們是唯一的食呢，否則玲瓏怎麼會為了口吃的這樣委屈自己跟人類虛以委蛇。對人類的覺跟對其它生都是一樣的，人類吃其它生，吃人類的靈魂，這不就是所謂的食鏈？只不過站在食鏈的最頂端而已。

初芷養尊優，哪裡過這樣的懲罰，昨日跪了兩個時辰已經了大罪，結果今日又要跪，還跪在尖銳的琉璃片上。的膝蓋已經疼得不了了，若是廢了，、還拿什麼臉面去見侯爺？

昨日侯爺瞧見自己那般屈辱的模樣，初芷心中便怨上了玲瓏。對自己婢的份一直自卑，在永安侯面前，總是要展現自己知書達理溫婉弱的一面，侯爺就曾說過氣質出眾，比之侯夫人也不差，可昨日那般醜態卻他看見了，甚至自己為了，還要將段放的那麼低！

周圍的婢子們都在，未免人設崩壞，玲瓏吃了半盤糕點后收手了。這些東西只能給帶來味道，不能果腹。拍拍手上碎屑，很隨的用帕子拭乾凈，隨口問道：「侯爺早上出門，可說今日當差到什麼時候？」

「回夫人，侯爺吩咐過，讓夫人不必等他用午膳，他可能趕不回來。」

「哦。」也懶得跟他一起吃飯，非要講究什麼儀態規矩，一頓飯吃下去弄得都消化不良了。「那就傳午膳吧。」

婢子們連忙應了一聲去了，心中都頗為奇怪，這幾日夫人的胃口著實太好了些，難道說……是子有什麼變化不，要不要稟報侯爺，大夫來瞧瞧？

說起來夫人跟侯爺也婚一年了，若是有消息，其實也差不多正是時候。

要是玲瓏知道們在想什麼一定笑出聲，哪裡是懷孕了，本就是的。只不過有的吃總算是聊勝於無，所以一時停不下來。真怕自己一個剋制不住，把所有人都給吃了。說到夫妻敦倫，這事兒倒是也有做，龍本，又不似人類有什麼三從四德貞潔守，永安侯雖然不幹人事兒，可著實是長得好，材又高大強壯，床笫間也很是有趣，玲瓏要他的，當然不會讓他輕易死了。

只不過這樣的人的並不是多麼好吃，仍然不能讓有飽足。

上一次吃飽是什麼時候呢，嗯……玲瓏喝了口熬的香醇的湯，大概已經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荒海一直不見人來，便陷沉睡，在那之前，可是好好吃了一頓呢。

那個人的啊……純潔、飽滿、富而甜，抵得上幾百個靈魂。

只可惜寶貴的可遇不可求，只好也退而求其次，否則永安侯也不過是放縱慾的工，哪裡配得上在他上浪費時間。

玲瓏非常多，常常為英俊的男人或麗的人所著迷，當得到他們的時，會是天底下最完的人，可當離開這個世界，就會再去尋找下一個人。

和永恆的存在比起來，要去一個人長長久久，實在是太為難了。

也因此，並不是那麼尊重短暫弱小的生命，就比如說此時此刻的初芷，明明跪在琉璃片上已經那麼可憐而凄慘，對玲瓏來說卻仍覺不夠。撐著下，一邊進食一邊欣賞初芷搖搖墜的麗姿態。罰跪都要跪的這麼妖嬈嫵，原主看不出來便罷了，原主的母親竟然也看不出，還讓這麼個渾著態活一匹瘦馬的婢做陪嫁。

怪不得養出侯夫人這樣天真的兒。

初芷強撐著這樣的姿態，就是希能等到侯爺回來，哪裡知道一直跪到了暈倒，永安侯也不曾回府。等到暈了，玲瓏就家丁把抬回下人房去，也沒大夫——開什麼玩笑，一個貪心的婢，也配大夫來看麼？

老天要活著，那當然不會死，否則就是被折騰死了，也算不得什麼。人類就很喜歡凌比他們弱小的生命啊，前些日子玲瓏還瞧見府里廚娘的孫子蹲在牆角用熱水燙螞蟻窩，那一群群螞蟻好不容易攢足了過冬的食糧，便都被燙了。偏偏冬日它們一不，熱水澆進里，漂浮出來的蟻，也不過微微了一下，便再沒了聲息。

昨兒個廚房做燒鵝，這鵝養起來可不容易，要趁著還活著的時候往裡塞食，一直塞一直塞，又將其關起來不見天日不讓走，這樣的鵝才鮮味。

人類吃，吃人類，這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