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片龍鱗（七）

「我沒事。」廢太子輕聲回答，玲瓏點點頭，揮舞著掃把對準皇帝，「你什麼人啊，到這裡來撒野？敢欺負我的人，信不信我吃了你？！」

皇帝活了幾十歲了，頭一次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氣得他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放肆！你知道朕——我是誰嗎？」

「我管你誰，欺負我的人就是不行，你就是皇帝我也不怕你！」玲瓏冷笑一聲，作勢拿掃把要上去揍人，江公公嚇壞了，生怕皇帝萬金之軀有什麼損傷，連忙上前擋住：「夫人且慢！這位是當今聖上！」

皇帝聽他玲瓏夫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修文怎麼能娶這樣的子做妻子！

原以為表明份，這魯的婦人總能安分，誰知道玲瓏卻又是一聲冷笑，兒就沒把皇帝放在眼裡。「哦，我說是誰呢，合著就是那位目不能視耳不能聞的昏君啊。」

「大膽！來人，給朕將此人拿下！」

廢太子擋在了玲瓏前，沒有說話，可眼神冰冷，分明是「你們誰敢先殺了我」的表。他回頭看了玲瓏一眼，面不贊同，之前說好的劇本里可沒有這句話，這麼說，皇帝會記恨的。

玲瓏要是怕才奇了怪，不僅不怕，反而還要繼續說：「怎麼，被我說中了就惱怒想殺人滅口？四年前你也是這樣對修文的吧？不然他怎麼瞎了一隻眼又斷了一隻手呢？我說你有眼看不見事實，有耳朵聽不到別人的冤屈還委屈你了？」

老氣橫秋的語氣，皇帝簡直像是看到了先帝，他指著玲瓏，手都在抖，「你、你……修文！你便如此讓跟我講話？」

「我娘子說的沒有錯。」廢太子冷淡地說，「請回吧，日後也不要再來了。」

他牽著玲瓏要往屋裡走，皇帝住他：「修文！你、你不想跟父皇出去麼？」

「出去？」廢太子自嘲道。「一個廢人，在西祠巷子裡頭，還是在外頭，都沒什麼兩樣。」

「皇上想接我們出去？」玲瓏站住腳步問。

本來皇帝不想理的，可廢太子不聽他說話，眼下只有玲瓏是他們父子間唯一的聯繫，於是他點頭：「不錯。」

原以為玲瓏應該大喜過，沒想到譏嘲般撇了下角：「那還是請皇上先查明四年前的真相再說，到時候若皇上還想接我們出去，我們也會從命，不過。」又笑了笑，這回的嘲諷是針對皇帝了。「四年前皇上腦子都不一下就廢了太子，四年後自己打臉推翻過去的金口玉言，怕是要被天下人恥笑哦，冤枉了太子，毀了太子，皇上又要如何自呢？不怕天下人著皇上的脊梁骨，史如實記載，千百年後，也有人指著史書，就是這位帝王，黑白不分，賢愚不辨，錯待太子昏庸無能？」

聞言，江公公冷汗都出來了！他真是怕了這位小夫人，說話如此不留面，殿下平日里是怎麼與過日子的！幸好自個兒是個閹人不必娶媳婦，否則還不被拿的頭都抬不起來。

皇帝被說的又是惱又是憤怒，可廢太子在這裡，他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對玲瓏做什麼，而且不知為何，他對著這魯的小婦人，竟然莫名有一種畏懼，那種覺簡直像是年時對著嚴厲的先帝，可區區庶如何能與先帝比？

玲瓏說的這話真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了，但皇帝居然沒有要砍的頭，可見對廢太子還是有幾分真心，倒是廢太子惱說話不客氣，這些話就算要說，也該他來說。

皇帝對廢太子有愧，必然想放他出去，可玲瓏表達的很清楚，出去可以，必須查明四年前真相為廢太子正名，不能他一輩子都頂著一污水過日子。

始料未及的是皇帝的速度賊兒快，也就過了三五天，江公公就帶著聖旨來了，說是查明四年前太子謀反乃是遭歹人陷害，如今皇帝用四年時間查明真相，總算還太子一個清白公道。

玲瓏聽這聖旨都服了，那歹人是個異姓王，皇帝早就想廢除，正好借了這次東風。還說什麼查了四年，四天還差不多，火速找了個替罪羊弄死，真是一舉兩得，真正的罪魁禍首王還活得好好的呢。

不過他們還是出去了，住的地方正是那位異姓王的府邸，東宮暫時是回不去了，王府牌匾被摘下，廢太子重出西祠巷子的事也火速傳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記得那位神俊朗風霽月的修文太子，可如今的修文太子什麼樣，真沒人知道，想一下也能明白，在西祠巷子過了四年，能落得什麼好？

「太丑了太丑了，多吃一些才能長胖。」玲瓏一邊勸廢太子吃，一邊自己吃，吃相優雅而迅速，很快一盤糕點就見了底。廢太子見了心十分複雜，他真的不懂，吃的那麼多，為何一直不見胖。

可是說要多吃些胖一點才好看，他就要滿足的心愿。

在一起過了半年日子，廢太子比誰都清楚玲瓏控的屬，對來說，只要好看，做什麼錯事都可以被原諒，反之就是好上天也不值錢。喜歡他就是喜歡這張臉，為了出西祠巷子，他糟踐過一次了，可不能再來第三次。

因此他吃的也很認真，玲瓏看到他乖乖吃東西就高興，他們剛出西祠巷子搬到王府那天皇帝也來了，看到洗乾淨的玲瓏驚呆了，可惜玲瓏仍舊不給他好臉看，他大概是心底有愧，對廢太子也好，玲瓏也好，都縱容得很，但玲瓏瞧得出來，那老傢伙對有點意思，可惜他太老了，又丑，又沒有氣質，而且對廢太子不好，很不喜歡。

那種人的靈魂可以吃下當作零，可絕對不好吃。

靈魂沒有味道，卻是甜的，對玲瓏而言，皇帝的大概和屎差不多，怎麼可能去吃那種東西？

所以現在的要事就是把廢太子喂胖，讓他變得跟以前一樣好看！

正在兩個人埋頭苦吃的時候，下人進來稟報說王及王妃來了。異姓王全家因為「陷害太子」被砍了頭，玲瓏跟廢太子接收了王府的全部，當然也包括下人，尤其是廚子玲瓏覺得皇帝沒有砍他真是太棒了！那位肚子圓圓腦袋圓圓哪裡都圓圓的廚子做得一手好菜，非常對玲瓏的胃口。

如果不是長得太富態，在玲瓏心裡，廚子會超越廢太子佔據排行榜第一名。

「黃鼠狼給拜年。」玲瓏說。

廢太子也有四年不曾見過這兩人了，他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說：「讓他們進來吧。」畢竟他跟王兄弟深可是人盡皆知呢，若是將人拒之門外，保不準王要派人怎麼敗壞他。

「進什麼來啊，你是不是想看你的舊人啊？」

這怪氣的問話讓廢太子笑出聲：「不會的，玲瓏，你知道的，除了你我不會再看其他人了。」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們都沒有你好看。」再不會有人比你好看了。

這話玲瓏聽，出笑容：「那好吧，可待會兒見到，你可不許看超過五秒。」

「好。」

王是個長玉立容貌出奇俊的男子，只是一雙眼睛有些沉，不討玲瓏喜歡。王妃則不愧第一人之稱，不僅樣貌端麗，且書卷氣十足。夫妻兩個並肩而站，倒也是郎才貌，天作之合。

只不過此時，他們夫妻倆的目都先在瘦弱的不樣子的廢太子那停留了片刻，就不約而同的都集中到了玲瓏上。玲瓏對他們的目視而不見，吃完最後一口綠豆糕，出燦爛的笑容，可說出口的話就不那麼聽了：「看什麼看，醜八怪，再看我小心你們的眼珠子！」

可哪怕是說這樣不客氣的話，也仍然是極了。即便做了天大的錯事，闖了天大的禍，說出再冷酷無的話，只要看到這張臉，一切就都可以被原諒。

上天給予這般容貌，就是為了讓上天地無所不能，隨心所玩弄凡人。

廢太子聞言，角含笑，他們在一起過了半年，玲瓏不止一次說他瘦的時候丑，可從沒過他醜八怪，他那會兒是真的丑，但王夫婦絕對與這個字不沾邊，瞧見了卻沒有毫心，總算是讓一直擔心玲瓏移別喜歡上其他好看的人的廢太子放下了心。

這樣看來，選擇他，一定是因為真的喜歡他，否則誰會願意跟隨一個眇一目斷一手的男子呢？

是這樣想著，廢太子便覺得心暖洋洋的，再看王也不是那麼不堪目了。他問玲瓏：「要不要先去休息會兒？這裡我來理。」

「你怎麼理？」玲瓏刻薄地說。「對待披著人皮的畜生，還是我比較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