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清真的很喜歡小黑龍。

在這個世界上, 沒有一個修士能拒絕龍，沒有人！

哪怕是和秦燼關系一般的謝君辭和蘇卿容，也無法對龍挑刺出一二的。龍族既強大又威武貌, 早就為了一種圖騰般的符號，也是神一脈中最與眾不同的種族。

只不過, 大多數修士會更崇尚青龍或者赤龍，而黑龍其實是被看作不詳的。

然而世俗的偏見無法影響到小孩, 捧著黑龍, 能看得出來是從心底往外的很開心。

從來沒過這麼好看又神氣的, 將它和兇的二師兄聯系在一起, 似乎連二師兄都沒有那麼可怕了呢。

黑龍麻木地在小家伙的懷里被擺弄來擺弄去, 它如今一都不能, 倒是真的很像玩。

過了一會兒，蘇卿容回來了。

“師尊, 今日的解藥做好了。”他笑道。

黑龍抬起瞳孔, 它在蘇卿容的上聞到了一氣。

蘇氏可愈人的事它是知道的，難不……黑龍剛了這個念頭, 它又忍不住反駁自己。

蘇卿容這家伙怎麼會這樣好心, 他們一向不和，他會放來救自己？

可是青年上的味難以解釋。

黑龍心里天人戰, 這一邊，蘇卿容溫和地對念清道，“清清，先把師兄給我吧，師兄要吃藥了。”

虞念清念念不舍地將小黑龍放回籃子里, 眼地問, “我不能給二師兄喂藥嗎？”

“二師兄有尖牙, 容易傷到你。”

蘇卿容蹲下，在黑龍殺人般的目里，他又是莞爾一笑。

“師兄，得罪了。”

然后，他掰開小黑龍的，將一粒丹藥彈了進去。

丹藥口，黑龍更加確定，這里面有蘇卿容的。而且在它一直與毒素抗衡的那外來力量也是他的。

秦燼的心頓時降到冰點。

比讓蘇卿容借此事嘲諷他更令人難的，莫過于他欠了他一個天大的救命人。

然而此刻黑龍并沒有時間再想其他事了，它凝聚心神，閉著眼睛借著丹藥的藥效開始運轉真氣。

蘇氏一脈的就是如此神奇而強大，哪怕蘇卿容不知道它中了什麼毒，該如何解，他的仍然可以與毒素抗衡，不讓其繼續惡化，甚至能有效地緩解狀況。

懷璧其罪，貪念無邊。難怪他們一族會被人覬覦。

待到它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邊的人都已經走了。滄瑯宗就是如此，危機時盡力救你一命，看到沒事了，便又恢復到誰也懶得搭理誰的平日生活。

其實這樣對黑龍最好，它也不習慣做一個弱者被人照顧。

可是……

看著悄悄冒頭的小姑娘，黑龍的目逐漸變得無奈。

虞念清趴在籃筐邊，小聲嘟囔道，“二師兄吃完藥了，可以一起玩嗎？”

沒人回答，自己自問自答，“可以啦。”

然后，快樂地出手，又將龍抱進自己的懷里。

看著小宿主黏黏膩膩地摟著龍不撒手，系統如今已經佛系，甚至連吐槽的都沒有了。

這段日子大大小小令人震驚的事看得多了，系統覺得自己已不再是最初的菜系統，它已經見過大風大浪了，沒有什麼事能再讓它到吃驚。

若是過去，看到宿主將未來的大反派、自立混沌王朝的邪惡帝王當做玩一樣.，它一定會張又絕，可是如今……呵，系統已經能做到面無表，毫不恐慌了。

畢竟連大小魔頭們給清清綁辮子、做服、做飯、陪玩哄睡覺等等事都見過了，現在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麼呢？

能看得出來，小念清如今超級喜歡黑龍，別的玩都不玩了，將龍從早抱到晚上。不僅是抱著它玩，還經常跑來跑去，黑龍也不得不跟著去各種地方。

要是按照秦燼曾經的脾氣，恐怕此刻一定抓狂得恨不得將敢抱著它玩的小孩子一口吃掉。

然而是小師妹抱著它，它除了麻木和疲憊，竟然一點火氣都沒有。

這樣跟著小家伙一天，其實也是有點新奇的。師兄們雖然每天都流陪念清玩，但念清仍然有很長時間是自己自娛自樂，喜歡自己玩。

黑龍跟著，才知道自己玩的時候都做什麼。

小念清每天會跑去看小樹苗兩次，不知道怎麼養樹，只能用小手抓一點土，往小樹苗旁邊撒去，便心滿意足，覺得自己今天照料過它了。

不僅如此，一邊撒土，一邊還要碎碎念地鼓勵它長高高。

黑龍這才發現，小孩子真的好喜歡碎碎念，就連在單純跑來跑去的時候，偶爾也蹦出一兩句話，像是在自娛自樂。

念清還抱著它去主峰邊緣的空殿中玩，把黑龍放在各種自己覺得好看的地方，然后發出驚嘆聲。

“好漂亮哦。”

龍自帶威風凜凜的，只要是它趴伏過的地方，都會顯得那里價值不菲。

小孩子的夸獎是世界上最樸素也是最真心的，聽得多了，秦燼也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他其實本來是不恥于自己的份的。他因混的份而一直格格不，也更因為是黑龍被龍族看不起，被妖界懼怕排斥。

秦燼的驕傲讓他難以原諒那些妖族與龍域，但他也更難以原諒和接納自己。因為他的出生，母親才會被龍域殺死。

久而久之，秦燼厭煩龍族，正如同他厭惡自己的這一部分，他甚至從來不以龍示人，哪怕其實變回原形，才是他最強的狀態。

他一直視自己屬于龍族的那一部分為恥辱，就算是出原，都仿佛自己做了什麼可恥的事一樣，他就是這樣討厭自己。可是……

看著小心翼翼著它尾的小姑娘，它閉了閉眼睛。

哎，罷了。

之前它一直昏迷不醒的時候，小姑娘也不敢它，只能眼地每日看著它。所以今日黑龍一恢復意識，就抱著它不撒手，一抱就是一天。

快到傍晚時，蘇卿容終于看不過去了。

“清清，把師兄放回去吧。”蘇卿容緩聲道，“一會兒它還要吃藥呢，需要靜養。”

念清這才依依不舍地將黑龍放回搭的小窩里。

蘇卿容也不是良心發現，他只是忽然意識到小師妹是真的很喜歡龍化的秦燼，今天下午本來該和他一起下棋，結果卻抱著龍自己玩了一天，蘇卿容后知后覺有點吃味。

不行，他得讓秦燼趕好，別再在清清邊，看得人心煩。

如果不是師尊不允許，蘇卿容真想自己割塊喂給黑龍，他的比的作用還大，保證能讓秦燼快速治愈，這樣就它不會有機會再和清清相了。

真可惜。

蘇卿容憾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接下來的幾天，蘇卿容都全神貫注地煉制丹藥，每天喂給秦燼吃一顆。不僅如此，他還以‘師兄要養病’為原由，讓清清不能帶著它跑來跑去。

然而這也打斷不了念清的熱，不能跑去別的地方玩，便一直呆在黑龍邊，白天將籃子拉到廣場曬太，晚上還拉回殿里，龍在哪里在哪兒。

甚至還給黑龍稚聲稚氣地講故事！

蘇卿容酸得像是吃了三桶醋。

“那都是我教給清清的，清清要是給你講也就罷了，都沒這樣對我們，秦燼他憑什麼聽？”蘇卿容去找謝君辭告狀，他憤憤地說，“龍有什麼稀奇的？我總有一天要殺條龍來當引子下藥。”

共同養育師妹的這段時間，蘇卿容和謝君辭之間的關系緩和了許多。念清是他們的共同語言，所以久而久之，二人經常還真能經常聊幾句。

此刻，二人在試煉峰頂的結界里，謝君辭在拭劍刃，準備練劍，蘇卿容一看便是專門找他來抱怨的。

謝君辭聽著蘇卿容的一頓抱怨，他看向青年，微微地嘆了聲氣，又轉回頭繼續劍。

蘇卿容就覺，謝君辭好像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一樣看他，帶著一種的無奈。

“師兄，你……你這是何意？”蘇卿容更不爽了，“難道你一點都不生氣？”

“師尊說你和清清是同齡人，看來所言非虛。”謝君辭說。

他完劍，隨手擰了一個劍花，他的本命劍因為最近半年沒有吞噬魂魄而有點煩躁，嗡地震得結界了。

蘇卿容本來是找認同的，畢竟念清是謝君辭救回來的，他應該是最不希清清喜歡上其他師兄的人。結果認同沒找到，他似乎還被謝君辭嫌棄稚，被劃為五歲以下，蘇卿容自然不樂意。

“我當初和清清好的時候，你恨不得殺了我，怎麼現在換秦燼，你便無所謂了？”蘇卿容控訴道，“難不你討厭我，但是不討厭他？”

謝君辭轉過眸子，看向蘇卿容。

他的目一向有仿佛能察一切的力量，對上他的眼神，不用謝君辭開口，蘇卿容的氣勢便滅了幾分。

“我那時生氣，是因為你挑釁我。”謝君辭說，“秦燼如今連話都說不出來，我也不至于和一條啞龍較勁。”

他說話的語氣一向淡淡的，沒有緒，說什麼都是平鋪直敘。可是由謝君辭這樣淡然地稱呼秦燼是啞龍，反而另有一種一本正經的損意，讓蘇卿容沒忍住笑了起來。

謝君辭沒看懂蘇卿容為何剛剛還在生氣，如今就又笑了。他開口道，“沒事你可以走了，我要練劍了。”

蘇卿容有一點不想走。

當初他被齊厭殊帶回滄瑯宗的時候才十六七歲，他從年開始便牢籠，哪怕手上已經沾滿仇家的鮮，可思維上仍然是個孩子。

當手刃仇家的時候，每殺一個人，他就能提取到那個人的一部分記憶。蘇卿容從他們的腦海里看到了平常人家的親團圓，也看到了些熱鬧的門派生活。

雖然有些看守他的人在門派里不重視，也就只有一二個損友，或許也經歷過些不愉快的世家，所以最后才會離開門派，轉拜世家。但在蘇卿容眼里，那樣的生活已經難能可貴了。

所以齊厭殊帶他回門派的時候，蘇卿容是曾經期待過的。

可惜，他的兩個師兄都十分漠然。

謝君辭的冷來自于他對世間萬平等的漠視，他看一個人，和看一草一木沒有區別。而秦燼的冷來自于他已經強大到將大部分的人視為螻蟻，他眼里本看不見別人。

就像當人瞧不起人，還可以指責他傲慢，可一個人看不到自己腳下的螞蟻，卻像是如呼吸一般普通，連指責都變得無力而絕了。

蘇卿容被漠視到極點。哪怕兩個師兄看向他，眼里也本沒有他這個人。

后來，蘇卿容便走上了如今的這條路。

只有挑釁惹怒他們，他才會被謝君辭和秦燼關注。哪怕他們厭惡他，他也經常因為毒而挨揍，可他們仍然理他了，不是嗎？

如今因為念清的影響，謝君辭上的人慢慢回來，也終于能平和地與他談，就像是普通的師兄弟。

蘇卿容怎麼可能舍得走呢。

他想再和謝君辭說幾句話，可是謝君辭已經要開始練劍了。

謝君辭一轉過頭，對上的便是蘇卿容眼的目，有那麼一瞬間，青年的表讓他想到了清清。

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想與我一起練劍？”

整個滄瑯宗，謝君辭算是唯一得到齊厭殊真傳的那個人。因為齊厭殊是劍修，而謝君辭是唯一修劍的弟子，秦燼和蘇卿容并不練劍。

蘇卿容其實對修煉變強沒什麼興趣，他不似兩個師兄，秦燼要報仇龍族，謝君辭想和兄長一決勝負，唯有他大仇已報，其實沒有什麼人生目標，也對長生或者得道飛升沒那麼大力，修煉經常劃水。

他想了想，以謝君辭修煉的嚴苛程度，他估計承不住。

“還是不了。”蘇卿容開始打退堂鼓，“師兄加油，我先走了。”

他轉想要離開，卻發現結界已經關閉了。

蘇卿容轉過頭，就看到謝君辭握著劍，他說，“既然想修煉，那便一起吧。”

謝君辭這段時間也在反思自己。

有一天，念清在睡前抱著他的手臂，很開心他和蘇卿容之間不打架了，還說他是最好的師兄。

小姑娘可能也沒想到，隨便撒時說的話，會讓青年開始沉思。

他是雙生子里的弟弟，哪怕和兄長謝清韻已經決裂近兩百年，可在虞念清出現之前，謝君辭從來沒做過哥哥。

若是放在過去，謝君辭是絕對沒有為他人想的思維的，可因為他關心小孩，又從的上逐漸意識到，自己過去并未擔起作為大師兄的責任。

他得到蘇卿容的變化，便忍不住想，若是自己過去多關照他一些，蘇卿容未必會長之前那樣別扭又擰的人。

哪怕齊厭殊都沒想過讓自己門派出現兄友弟恭的場景，可謝君辭還是認真地反思了自己一頓。

于是——看到蘇卿容似乎不太想走，謝君辭終于主了一次。

只不過，謝君辭主的方向完全跑偏，蘇卿容是想和他說話，完全沒有想和他一起修煉的意思。

“師兄，不必了。”蘇卿容察覺不好，他連連拒絕。他干笑道，“我忽然想起我還要給二師兄做丹藥……”

謝君辭面無表地出劍，“別害。”

蘇卿容：……

這就是他在小師妹面前裝無辜的報應嗎？

-

一個時辰后，滄瑯宗的天空已經暗淡了下來。試煉峰的峰頂，結界忽然消失。

謝君辭收起劍，他邁出陣眼，眉眼間仍然神淡淡。他的上黑干凈利落，沒有一雜。他的后，蘇卿容面蒼白，步伐有些僵滯。

他向前走了幾步，還是沒忍住咳出一口。

今日謝君辭確實好好與他切磋了一頓，不是過去只為揍他的那種切磋，而是切實地一邊練一邊教導他。

蘇卿容沒想到，正經修煉比他被揍一頓還要難忍，謝君辭在修煉時不近人又十分苛刻，一貫對修煉懶洋洋魚的蘇卿容要很艱難才能達到他的要求。

與謝君辭修煉一個時辰，蘇卿容的心里影至要回峰癱躺魚一個月才能彌補回來。

——還不如和之前一樣揍他一頓算了！

謝君辭側過頭，他看到蘇卿容吐，真心地說，“你虧空，修為低下，又不努力進取，所以才承不住如此劇烈地調真氣。長久以往，以后你說不定連清清都打不過。”

停頓了一下，他補充道，“作為師兄，會很丟臉。”

蘇卿容更想吐了。

過去謝君辭在口頭上從來不與他爭執，他還以為謝君辭無口無心，如今謝君辭跟他說話了，蘇卿容才發現謝君辭損人的功力也毫不遜。

唯一的差別是，他損人的時候是故意挑難聽的話來說，而謝君辭則說的都是自己的真心話，并沒有故意罵人的意思。

看著謝君辭說實話，反而聽起來更讓人心梗了。

“多謝師兄教導，我先走了。”蘇卿容勉強下紊的真氣，他虛弱地說。

謝君辭覺得今天他們很好的流了師兄弟的，他開口道，“師尊不管事，這樣吧，以后每個月我來查看你的修煉進度。”

蘇卿容一震，他虛弱地問，“師兄，你是在報復我曾經的口不擇言嗎？”

謝君辭疑地看過來，蘇卿容覺自己嗓間又開始涌上腥甜。

晚上，謝君辭將吃完晚飯的小念清帶回山峰。

念清換好服，一溜煙地鉆進被窩，便地閉上自己的眼睛，和之前每天晚上都纏著要他抱或者講故事截然不同。

謝君辭頗有點意外，“清清今天這麼乖？”

閉著眼睛的小姑娘睫微，將眼睛瞇一條，嘟囔道，“我要早點睡，明天早點去看二師兄。”

想到過去避之不及的秦燼如今了香餑餑，謝君辭倒是沒有像是蘇卿容那樣吃醋，反而有些好笑。

“清清是喜歡龍，還是喜歡二師兄？”他問。

念清睜開眼睛，疑道，“不是一回事嗎？”

謝君辭說，“秦燼是傷了才會變小龍，等過幾日他好了，會恢復原來的樣子，那時候清清還喜歡他嗎？還會抱他嗎？”

謝君辭的靈魂質問讓小家伙呆住了。

對而言，就算耳朵里聽著知道龍就是師兄，師兄就是龍，可是仍然很難將二者真的放在一起看待。

謝君辭的問題讓忍不住腦補起秦燼本來的樣子。

想起他寬闊的肩膀和兇的長相，小家伙遲疑了。

抓被子，磕磕地說，“如、如果不兇的話，就喜歡。”

幸好師兄之間沒有無聊的壞人，如果有壞心腸的大人這時問，這樣天天抱著黑龍，難道不怕二師兄恢復之后生氣甚至打嗎，肯定會將小姑娘嚇得連龍形的秦燼都不敢接了。

謝君辭想了想，他說，“如果你只喜歡他變龍的樣子，卻討厭他作為人的樣子，秦燼會傷心的。就像如果我只喜歡清清的一部分，卻不喜歡你的其他樣子，清清也會難過，對不對？”

他在說秦燼的時候，也在說自己。

謝君辭和秦燼最相像的一點，便是都有自己想要掩埋的一部分。對秦燼而言是龍族脈，對他而言是帶有不詳的閻羅之力。

他有時候也忍不住想，如果等清清長大了，認識了更廣闊的天地，當發現自己仰賴的師兄其實是惡名遠揚的邪修，是他人口中那麼不堪的人，會不會到失？

想到這里，謝君辭忍不住出手又輕輕地了小姑娘的頭頂。

如果以后接不了，想要遠離自己，謝君辭是完全理解，他不會怪的。如今他只是希能慢慢長大，在他邊多呆一點時間。

念清任由他擼，想了想謝君辭的話，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那我又喜歡龍龍，又喜歡兇的師兄。”下定決心，稚聲道，“只要是師兄，什麼樣子都喜歡。”

謝君辭一怔，他問，“真的？”

“嗯！”虞念清用力地點點頭。

二人一來一回的聊天，讓剛剛的睡意都沒了。

出手，可憐地說，“謝君辭，抱抱。”

謝君辭無聲地嘆息，他將小姑娘抱在懷里。

“師兄。”

“謝君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