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 月明仙城外的結界也打開。

雖說已經不必再與妖作戰，可世家與仙門之間卻打得難舍難分起來。

仙盟宗門沒有防備，此次是認真來參加大會的，帶的弟子全部都是英。而雖然玄云島是忽然決定提前幾天手, 但在萬宗大會催的事, 世家早就知道。所以此次只帶了一小部分英手下, 剩余的都是充數的普通弟子。

所以越打，世家商盟便越怯。

看到結界已開，世家立刻開始撤退。

若是平常，仙盟宗主們恨不得將這些人趕盡殺絕, 可是剛散，他們都更擔心自己的門派, 所以便沒有去追，而是先清點傷亡，準備回到門派之后再秋后算賬。

齊厭殊擔心鶴羽君。哪怕是一對一, 他也怕自己師弟吃虧。

畢竟過去鶴羽君還是葉枕楓時，他修為低下、只能忍玄云島欺辱他的回憶仍然深深刻在齊厭殊的腦海里。哪怕如今齊厭殊知曉葉枕楓已經是鬼修大能了，作為師兄習慣想保護他的習慣還是很難改回來。

齊厭殊與宋遠山代了一下, 便飛出城去尋找，沒想到正好看到鶴羽君回來。

鶴羽君一貫的面子, 他上干凈整潔，沒有一丁點戰過的樣子。

“你沒事吧？”齊厭殊左右打量著他，確定鶴羽君確實沒有傷之后, 他才說，“曾峰那老東西呢？”

“自然是歸西了。”鶴羽君打開扇子, 他搖了搖, 笑道, “我都與你說過，我如今很厲害。”

鶴羽君兩世為人，做那鬼魔君主也做了數百年的時間，已經是個極又狠辣的人。可如今他僅僅是殺了個仇敵而已，卻忍不住在師兄面前炫耀，像是個剛取得績就想要夸獎的孩子。

“不錯。”齊厭殊松了口氣，他真心夸贊道，“你小子真不得了，現在都這麼厲害了。”

鶴羽君笑笑，心不錯地與齊厭殊一同返回月明城。

說這些就已經夠了。他自然不會說自己等著報仇雪恨這一天等得太久，他又睚眥必報斤斤計較，當初曾峰等人是如何折辱他的，他都在老東西死前百般還了回去。

哪怕這樣，他都已經很收斂了。

如今齊厭殊是好人、虞松澤是好人，甚至前世和他沒有任何關聯，讓他只能遠遠仰的長鴻劍宗宗主宋遠山如今也算是他的朋友了。

更別提現在要他師叔的齊厭殊三個大徒弟和小姑娘。

前世鶴羽君走投無路，背后無人，只能一人在黑暗里愈陷愈深，玉石俱焚。可如今卻不同了，他的邊逐漸多出了這麼多人，鶴羽君便告誡過自己，要走出一條和前世不同的路。

他要和他們一樣向善。

如果能做個人尊敬的善人，誰又想在黑暗里掙扎呢。

齊厭殊和鶴羽君用最快速度返回月明城，宋遠山正在等他們。

“沒找到岳自。”宋遠山嚴肅地說，“他會不會就藏在哪里，等待給我們致命一擊？”

其他三個玄云島尊者都是渡劫期，倒是也還好，畢竟他們幾個也是同樣的修為。可一提起岳自，因為他有大乘期的水平，便不由自帶上一點力。

宋遠山很擔心岳自就埋伏在仙城里的某，等待時機傷害清清。

“他跑了。”鶴羽君卻冷笑道，“這老東西最明了，他一定是趁剛剛混時離開了，我猜他回玄云島了。”

“可是……為什麼呢？”宋遠山不解道，“他為何對其他三人冷眼旁觀，任由他們被我們挨個擊碎……這樣對岳自有什麼好？”

“你這便是不懂這些老家伙了。他們可不是我們這樣要好的師兄弟關系，也本不是鐵板一塊，只是因為同病相憐，又有同個目標才一起做事。”鶴羽君說，“若這幾個人里其中一個忽然有了飛升的機緣，另外的人一定會恨得要死，想方設法殺了他，埋沒他的前途。”

宋遠山這些年也聽過齊厭殊鶴羽君師兄弟二人埋汰玄云島，可聽是聽了，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如他這樣長鴻劍宗出，哪怕當了宗主之后仍然與師兄弟們同手足，好到能將彼此的徒弟放在一起養的修士，是完全不會想象到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病態的同門關系。

只有大家都爛在淤泥里的時候才會稱兄道弟，如果有人膽敢想爬出淤泥、又或者深陷漩渦，都會被其他人想方設法地往死里整。

這真的是……

“行了，宋兄，你就別想了。”看到宋遠山驚愕迷茫的樣子，就知道玄云島的丑陋驚到了這位正直善良的宗主大人。鶴羽君笑道，“不要去理解敵人，消滅他們就好了。”

若是以前，鶴羽君或許會嫉妒羨慕宋遠山這樣的人。宋遠山生來便有天賦，命還好，得大門派傳承，一路順風順水，邊人又都是好人，自己又正直人尊敬。

雖然宋遠山的天賦或許強不過齊厭殊，但他真的是沒過一點磨難的好命。

鶴羽君該嫉妒他的，畢竟最曾經的時候，他是個連虞松澤這樣的小孩都會嫉妒的、面貌丑陋的人啊。

可是他仿佛也不知不覺被這一世的安靜平和的生活所熏染，逐漸放下了。

他放下了自己遭過的不公，坦誠平靜地接納了真正的自己。

所以在面對宋遠山的時候，鶴羽君非但沒有嫉妒羨慕之，反而平和地安他，甚至不希如此污穢黑暗的東西臟了他的眼睛。

宋遠山嘆氣一聲，他問，“如今我們又該如何是好呢。”

鶴羽君心思縝，又是對局勢掌握最悉的人，這些年早就不知不覺為了計劃中心的領頭者。

他想了想，然后說，“雖然岳自的大乘是用無數丹藥嗑上去的，可不論如何也是大乘，最好我們幾個一起去玄云島會會他。如今是最好的局面了，岳自沒有其他老東西的幫助，沒有，世家忙著和你們打架也不能為他所使，如今他孤立無援，我們一定要斬草除。”

仔細想想，這個局面也是岳自自己選擇的。

這場月明城大戰中，但凡岳自在任何一個時機面，或許他們和玄云島還有得打。

可惜他雖實力最強，但一直躲躲閃閃。其他老頭子手的時候他不去幫忙也就罷了，竟然連去襲沒有師父在的滄瑯宗的膽量都沒有。

不怪蘇卿容說，這個大乘，活得可是真的窩囊。

宋遠山沒有異議，他說，“能給我半個時辰的時間，我去安排一下長鴻事宜嗎？”

他是幾萬人數的宗門宗主，這一趟去與大乘期的敵人手，宋遠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去。

他要提前安排好后事，讓長鴻劍宗沒有他也能正常運轉下去。

鶴羽君和齊厭殊都沒有異議，正好他們也各自有事要安排。

齊厭殊返回城北，原來滄瑯宗暫住的殿已經塌了，眾人都撤退到佛修們所在的仙殿。

謝清韻就在外面等他。

“一會我與你們一同去。”謝清韻說，“或許我實力不敵你們，但唯有我一人修佛，且有天理之力，一定能幫上忙。”

佛子如今的修為其實已經很高了，但仍然差齊厭殊等人一境。

齊厭殊腳步一停，他有點猶豫。

說來奇怪，謝清韻謝君辭是雙生子，年紀相同。可是在齊厭殊眼里，總是把謝君辭當孩子，卻下意識當謝清韻是更的人。

或許是佛子的份太重，讓人忘記謝清韻其實也那樣年輕，如今也才兩百歲而已。

與岳自作戰不是玩笑，齊厭殊不希謝清韻跟他們犯險，但又確實需要佛子的力量。

如此復雜的矛盾讓齊厭殊一時沒有說話，謝清韻卻笑笑，他緩聲道，“別和君辭說，不然他一定會鬧著要一起來。”

這話說得，好像謝君辭是個七八歲的頑一樣。

齊厭殊心中有點難，如果不是這一次要有完全的勝算，以他的子，怎麼可能讓徒弟的哥哥和他們一起犯險呢。

他手拍了拍謝清韻的肩膀，神□□言又止，帶著復雜和沉重。

謝清韻卻溫聲道，“宗主不必介懷，為佛子，這是我應做的事。”

二人走殿中，齊厭殊便看到自己的四個徒弟和小狼一個都不，他這才松了口氣。

“你們送清清和執回門派。”齊厭殊說，“一起去，安全點。”

“是。”

大徒弟們沒有多說，他們早就猜到齊厭殊會下這樣的決定。他們也料到齊厭殊支開他們之后，必定要去找岳自復仇。

大乘期的敵人已經超過了他們的能力范圍，師兄們很清楚，他們最重要的便是將清清和小狼安全地送回去。

“師父呢？”氛圍有些抑的殿中，清清小聲問。

齊厭殊看向，聲音緩和了許多，“師父要去做該做的事，讓一切重回正軌。你放心，修仙界里最厲害的人都出了，清清乖乖回門派，等完事之后，師父便回去見你。”

念清抿起，輕輕地點了點頭。

看到小姑娘緒還算穩定，齊厭殊這才抬起眸子，看向三個大徒弟。

他沉聲道，“宜早不宜遲，你們現在就走。”

短暫的代之后，師兄妹四人一狼撤離月明城。

一離開月明仙域，秦燼竟然直接化作黑龍。

“上來。”黑龍沉聲道，“法寶沒有我飛的快，抓時間。”

師兄們都知道，修仙界要不太平了。

念清和小狼是他們的肋，他們要用最快的速度將兩個孩子帶回門派。

只有滄瑯宗才能讓他們到安心。

秦燼這幾年也變過不次黑龍，載著小姑娘逗開心。可是這次是清清第一次會到，當一頭龍要趕路時，什麼風馳電掣。

哪怕他們都在它的背上，外面被黑龍用法力保護起來，也不到任何的風雨，可是看著迅速被甩在后的連綿高山，都能到速度有多快，念清都有點暈龍了。

“師兄，我們就這樣回去嗎？”清清忍不住問。

“沒錯。清清乖，很快就到了。”蘇卿容安道，他仿佛猜到想說什麼，已經提前開口，“聽話，清清。”

在念清五歲之后，師兄們便越來越說‘聽話’二字了。說也是很多年前在督促吃飯睡覺多休息的時候說，而從來不在真正要和小姑娘商議什麼事的時候說這兩個字。

一個是因為虞念清本就是很乖的小孩，另一個是因為，‘聽話’這個詞帶著大人對孩子天然的制，甚至有時是不講道理的。

雖然不論家庭還是師門，晚輩似乎天然都要聽從長輩的權威。可在滄瑯宗，師父師兄們都更傾向將道理解釋清楚，讓清清明白他們的想法，從而自己同意去做。

齊厭殊便是個驕傲的子，他更覺得劍修就該活得銳利堅韌，讓一個劍修‘聽話’，豈不是磨的銳氣？

滄瑯宗對小姑娘的培養如此心，連說話用詞都如此注意影響。就能知曉如今蘇卿容說出‘聽話’二字，是多麼不容置疑，也代表了師兄們的堅定。

不論如何，他們都要將送回去！

雖然他們已經‘棄惡揚善’多年，在知曉前世修仙界的結局后，這些年也不余力地為修仙界的未來而計劃出力。

可是如果將虞念清放在天秤上的一邊，另一邊不論是什麼，他們都只會選擇。

就當他們自私吧，哪怕是天下蒼生、是他們自己，都不如他們的師妹重要。

看到師兄們堅定不容置疑的樣子，清清卻說，“師兄，我想去長鴻劍宗。”

“去長鴻做什麼？”謝君辭疑道，“滄瑯宗才是最安全的。”

念清搖了搖頭，道，“我想去終朝山……大家都說它是如今世上最好的劍，是我的劍。我想去取它。”

“不行！”謝君辭、蘇卿容，還有變龍的秦燼異口同聲地拒絕了。

“清清，你不需要取劍，有我們保護你。”蘇卿容說。

今日的景象與其他人描述的前世末日時差不多了，他們恨不得清清和這些沒有關系，他們害怕前世清清犧牲的命運又會到來……師兄們怎麼可能會同意取劍？

取了終朝劍，豈不是和前世又近了一步？

他們都怕出事。

“為什麼不讓我取劍？”清清急促道，看向謝君辭，“師兄，你以前不是說，我不能寄希于其他人保護我嗎？”

“這是兩碼事。”謝君辭解釋道，“清清，你要努力變強靠自己不假，可這不代表我們要讓你逞強犯險。如今局勢，非你一個孩子能夠改變得了的。你的前面有我們，有師尊，我們自然要保護你。”

“是啊清清，你取劍也沒有任何作用。”蘇卿容安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覺得自己沒有幫上忙……可你也只是個孩子，不要給自己那麼大力，你回到門派安安全全的，就是對我們而言最好的事了。”

以虞念清乖巧孝順的子，師兄們話說到這個地步，便應該會妥協了。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虞念清心中有些預，這次的事很嚴重很嚴重，讓一直心慌。

更別提黑龍前進的速度飛快，讓有一種錯覺，好像如果不快點說，他們很快就要到家了。

“師兄！”清清急道，“停下來，讓我把話說完嘛。”

黑龍不聽的，反而又加速了。

沒辦法，只能看向謝君辭和蘇卿容，據理力爭道，“如今天下已經不太平，下半年的劍冢論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舉辦，既然如此，我晚去取劍和現在取劍又有什麼區別？更何況如果終朝劍真的是我的本命劍，有如此強大的本命劍傍，難道不是讓我也多擁有一個庇護嗎？”

這句話有道理，加速的黑龍放慢了一點，謝君辭和蘇卿容互相對視，他們從對方的眼里都看出了些猶豫。

“不行，差點被清清說了。”蘇卿容忽然驚醒，他了口，“我怎麼一聽清清說話耳子就，不行不行，我們不能節外生枝，果然還是回門派最好。不然……”

蘇卿容是故意轉移話題，念清張口要說話，被他打斷好幾次，真的把弄急了。

“蘇卿容！”生氣道，“你再這個樣子，我不要理你了。”

小姑娘生氣了，蘇卿容苦笑道，“清清……”

虞念清狠了狠心，看向兩個師兄，認真地說，“沒錯，你們現在能保護我。可是以后呢？如果這場大戰打幾十年，幾百年，將你們鉗制在外面，你們又要如何保護我？如果……如果出了事，如果你們沒了，我一個人要怎麼面對這個世界？”

說到結尾，聲音不由自主帶了些哭腔。哪怕是假設那個未來，都讓念清心里難。

可是清清努力忍住了，繼續說，“如果終朝劍屬于我，現在取劍是最好的機會，也會讓我更安全。現在我們只需要繞一下路，很快就能回門派。可是以后呢？還會有如此好的時機嗎？”

師兄們這回真的猶豫了。

他們本來打定主意，不論小姑娘要做什麼，他們都要狠心拒絕。帶回去藏起來才是最重要的事。

可的話卻又真的有道理。清清不是想逞英雄，不是在鬧脾氣，說的是事實。哪怕今生開局很好，可有了前世的霾，他們都不敢說一切很快會恢復平靜。

終朝劍是圣級法寶之首，可以說是天界之下最強最好的劍，有它在，清清的實力也會大幅度增加。更何況現在去的話，他們三個都能陪著，現在的大戰也還沒開始。

如果時間拖得長了，誰知道以后會怎麼樣？

而且那就是的劍，現在不取，以后也要取。

他們一時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對師妹耳子，還是真的很有道理了。怎麼說著說著，他們就搖了呢？

就在這時，師兄們的玉牌都響了響。

蘇卿容和謝君辭拿出玉牌，上面是同樣的消息。

二人臉驟變。

“怎麼了？”黑龍問。

“……岳自逃跑途中，將修仙界大陣破壞了。”蘇卿容臉極其難看，他說，“如今修仙界大陣已破，妖魔二族隨時都可以攻上來。”

瘋了，真是瘋了，岳自難道真的要損人不利己，自己無法飛升，就拉全修仙界進火坑嗎？！

以玄云島修邪陣、和世家私下做了那麼多壞事來看，很難說玄云島會不會也和妖界魔界有所串通。

島上那麼多妖族魔修的上古邪籍，若是老東西給了妖皇魔尊幾個，由他們帶領二族作惡……恐怕便真的麻煩了。

謝君辭放下玉牌，他當機立斷，“去長鴻劍宗，取終朝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