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手腕被人著提起來, 疼得像是骨頭斷掉了。

陳妄冷漠看著, 神以及略帶嘲諷的語氣都讓覺得無地自容。

孟嬰寧分不清到底是心疼和擔心多一些，還是恥和難堪更多。

如果是一個月前, 甚至一周前，可能會奪門而出, 會跟他冷戰吵架, 會在心里第一百次發誓不要再理他了。

但是現在。

“我看看，”孟嬰寧忍著淚，咬牙紅著眼睛很堅持地看著他，聲音低低的，“讓我看看。”

陳妄邊垂下來, 手沒松開，也沒說話。

看著的眼神冷漠得人心里一。

他真的太冷了。

又兇。

講話特別傷人。

孟嬰寧覺得自己像個倒上去，然后被一次次毫不留地推開的臉皮很厚的人。

突然覺得可能一輩子也捂不熱他了。

喜歡一個人真的太苦了。

喜歡一個人為什麼會是這麼卑微又難過的事。

有些憋不住了, 死死咬著, 始終含在眼眶里的淚一串串咕嚕嚕地往下滾。

啪嗒一聲，溫熱的淚珠砸在男人的膛上。

孟嬰寧眼睫急慌慌低垂下去，跪在他面前的子無力地往下塌了塌，被抓著的手臂跟著往上提了提，眼淚掉得安靜又無聲：“我疼……”

被他抓著的手很小幅度的掙扎了一下，哽咽著小聲地, 委屈地哭：“疼, 你別拽著我……”

陳妄一頓，電似的撒開手。

小姑娘纖細的手腕上被出了紅的印子, 皮很白，幾道紅痕印在上面，看起來有些目驚心。

陳妄垂眸看了一眼，線平直抿著，抬手握住的手腕拉到面前，作很輕。

孟嬰寧一把把他的手甩開，聲音里帶著忍不住的哭腔：“我又不問你，我什麼都不問你，你不想告訴我我都不問了，我知道你嫌我煩，覺得我多管閑事，我賤得慌，但是……”

“但是你流了那麼多，”淚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滾，崩潰似的哭著閉上眼睛，含糊地重復，“那麼多，我就看看你，我想看看，你干什麼那麼兇……”

聲音難過得讓人心揪在一起。

陳妄嚨滾了滾，脊背繃，手指一起蜷起，又展開，指節都泛白。

沉默兩秒，陳妄閉了閉眼，下頦骨微，嘆了口氣。

他抬起手來。手臂從側穿過，勾住了的背，往下按。

孟嬰寧本就單膝跪在椅子邊兒上，站得并不穩，猝不及防跌進他懷里。

孟嬰寧的哭聲戛然而止。

陳妄一手環著，另一只手抬起按在腦

后，將一顆小腦袋往自己肩膀上按了按，聲音有些無奈：“怎麼就有那麼多眼淚要流，你是個小水龍頭麼？”

他在抱。

孟嬰寧下抵著他的肩，睫上掛著淚，有些恍惚。

很溫的抱著。

剛剛哭得兇，這會兒子還在反地抖，小小的一團在他懷里噎著，止不住，下尖兒上掛著的淚珠蹭到他脖頸那塊兒，涼。

陳妄以為還在哭。

他手指穿過發，作很輕著的頭發，嘆息似的：“不哭了，寧寧聽話。”

孟嬰寧被他得心上一。

他聲線很沉，咬出名字那兩個字的時候曖昧又勾人，說不出的親昵。

孟嬰寧不敢，總覺得一下就會像夢似的醒了，任由他抱著，只腦袋小心翼翼地往他頸間埋了埋。

陳妄指尖一下下梳著的頭發，聲音低沉：“沒覺得你煩，也沒嫌你多管閑事，在那一個人七八糟的瞎說些什麼？”

“你特別兇，”吸著鼻子，聲音哭得有些黏糊沙啞，“還瞪我，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你還我，跟我說那樣的話。”

孟嬰寧這會兒膽子大起來，小聲罵他：“王八蛋都沒你混蛋。”

陳妄笑了：“你這是跟我告狀呢？告誰？嗯？”

孟嬰寧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好哄了，他抱抱，的頭發，一聲，那點氣和委屈就全沒有了。

也太沒出息了。

泄憤似的咬了他肩膀一下，也不知道是在氣他還是氣自己。

邦邦的，硌著門牙有點兒疼。

孟嬰寧更氣了。

的隔著襯衫布料上來，牙齒不痛不咬住肩膀上的輕輕咬了咬，又咬了咬。

磨得人頭皮發麻，一邪火沿著脊椎直沖尾椎骨。

陳妄著頭發的作倏地停住。

孟嬰寧覺得膝蓋好像忽然頂到了什麼東西。

有些疑地眨眨眼，往前蹭了蹭，膝蓋抵上去，到那東西好像還了。

陳妄人一僵，“嘶”了一聲，提溜著把人從自己懷里抓起來，瞇眼：“什麼？”

小姑娘人被他拎起來，眼睛哭得通紅，眼皮稍微有點兒腫，睫上還掛著淚，漉漉的眼茫然地看著他，瓣微張，有些困，似乎還完全沒反應過來。

過了差不多十秒。

孟嬰寧慢吞吞地明白過來，自己的剛剛到底到了什麼。

張了張，又閉上，又張了張，那張掛滿了淚痕的小臉瞬間紅了。

孟嬰寧面紅耳赤，呆滯又驚恐地看著他，人下意識往后躲了躲。

陳妄牙都要咬碎了。

小老弟不

聽指揮，這事兒先天的。

他能有什麼辦法。

孟嬰寧不敢看他，抬手捂住眼睛，又覺得太刻意了，手指一點一點下去，紅著臉不知所措：“我……對不起，弄疼你了嗎？”

“……閉。”陳妄用牙里出來似的聲音說。

孟嬰寧閉了，小幅度的，慢吞吞地，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他兩間椅子上收回去，踩到地上，人往后蹭了兩步，站在他面前。

陳妄：“……”

孟嬰寧也不敢看他，只垂著頭，抬手，食指指尖輕輕撓了撓通紅的下尖兒。

手一抬，陳妄看見手腕上被出來的印子。

這會兒已經有點青了。

陳妄角繃直，手指抬了抬，想，又生生忍住了。

“，”他低聲罵了句臟話，擰著眉看著手腕上淡青的印子，“豆腐做的麼……”

他當時都沒敢使勁兒，還控制著力道了。

孟嬰寧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顧自的恥著，迷迷瞪瞪抬眼：“什麼豆腐？”

“沒什麼。”陳妄說。

孟嬰寧“哦”了一聲，也沒往下問，看著他，眨了兩下眼，抬抬手，指尖指著他。

陳妄：“干什麼。”

“那我還能看看麼，”孟嬰寧指著他敞開的襯衫領子，吞吞吐吐地小聲說，“都，一半兒了……”

“……”

怎麼還惦記著這個事兒。

陳妄妥協般地抬手，解扣子。

男人面無表地單手一顆一顆解上的襯衫扣子，壯的膛隨著作一點一點出來，這畫面有種說不出的氣。

但是很快孟嬰寧就顧不上害了，他沒全解開，到一半，頓住，但敞著的領口約出一點點暗紅的邊緣。

孟嬰寧抿著走過去，抬手，指尖著他襯衫領，往下扯了扯。

男人肩膀和背脊出來。

他肩胛有很長一道傷口，明顯是新傷，了好多針，黑的線蜿蜒埋進鮮紅的皮里，邊緣的像是被泡得有些發白，傷口末端線頭撐開，看起來有些撕裂，模糊地翻出來。

有粘稠的從傷口里一點一點緩慢地滲出來，襯衫這一塊的布料也有點，因為是黑的，所以剛剛本沒看出來。

孟嬰寧手指不控制地抖，指尖小心地了他傷口邊緣肩胛的皮，滾燙的。

陳妄見眼圈又變得通紅，有些無奈：“別又哭啊，老子真哄不你。”

孟嬰寧沒說話。

半晌，才開口，聲音很啞：“什麼時候弄的，昨天？”

陳妄看著，“嗯”了一聲，想起剛剛哭得天崩地裂的樣子。

頓了頓，說：“昨天車撞了，手機也是那個時候丟的，沒故意不回你。”

孟嬰寧難地吸了吸鼻子：“傷了就好好換藥注意一點兒，別著扯著讓它好快一些。紗布也不包什麼都不弄，吃辣也不說，最好就這麼等著它染然后讓你一個人死在家里是吧？”

語速很快，聲音抑著，卻沒哭：“既然這樣你還裝模作樣什麼針？就干脆這麼晾著它好了，死得更快。”

快氣死了。

他那傷裂那樣，想也不用想都知道他有多不注意，或者說本就不在意，在浴室里就把紗布扯了，還沾了水。

孟嬰寧現在氣得想打他。

沒好氣地抵著他肩膀往前作小心推了推，后退一步，邦邦地說：“藥呢。”

陳妄鼻音低低，有些漫不經心：“嗯？”

孟嬰寧又想罵他了：“醫院開的藥！你昨天去針的時候醫院沒給你開嗎！消炎消毒的服外用的！”

明明是很綿綿毫無殺傷力的嗓子，炸起來語氣又特別兇。

陳妄沒忍住勾了下角，老實道：“門口塑料袋子里。”

孟嬰寧氣鼓鼓地走過去，拎了袋子又走回來，走到沙發旁，開了旁邊的落地燈，遠遠地瞪著他：“過來呀！”

陳妄就起走過去，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孟嬰寧坐在他旁邊，白袋子放在上，將里面的紗布面前醫用膠帶碘伏都拿出來，還有幾盒七八糟陳妄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

一樣一樣仔仔細細地看過，醫用脂棉塞進碘伏瓶子里浸，出來，側趴在他背上。

燈下看著更嚇人，孟嬰寧指尖了邊緣：“都燙了。”

說著，冰涼的藥棉輕輕地沾上傷口，一下一下很輕地點上去。

陳妄手肘搭在上前傾著，側頭抬眼看。

小姑娘皺眉抿著，長長的睫低垂著，神專注又小心，很仔細的一點一點蘸上去拭。

陳妄心念微，心臟像化掉了。

注意到他的視線，側過頭來，作停住了，滿臉張地問他：“疼嗎？”

陳妄還沒說話。

孟嬰寧指尖搭著他肩膀，頭已經湊過去，對著他傷口輕輕吹了吹。

陳妄眸暗了暗。

孟嬰寧將那塊臟了的棉花丟進垃圾桶里，又換了一塊干凈的，輕輕拭掉邊緣干涸的跡一邊說：“你自己注意洗澡的時候不能到這塊，別沾水，辣的和海鮮也不能吃，還有酒。”

“藥也要換，三餐正常吃，不能不吃的，也別總熬夜了，我今天七點來你都還在睡，你過的是哪國時間啊。”

孟嬰寧像個老媽子似的說了一堆，又覺得他其實不會聽的，想了想，放棄了：“算了，晚上我來吃晚飯，順便幫你換藥好了，從明天開始我每天晚上都過來。”

說完好半天，陳妄都沒說話。

孟嬰寧等了半天沒等到回應，手上作停了停，抬起頭來，臉一扭正對上他的視線。

陳妄沉默盯著，眼神幽深：“每天晚上都過來？”

孟嬰寧被他盯得有點發，大眼睛看著他眨了兩下，跟點頭似的。

陳妄笑了一聲，懶洋洋地直起來，緩聲說：“那來了還走麼？”